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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奉三一震道:“哈!看是谁来了。”
众人依他的指示看去,在夕照的最后一抹辉芒里,两道人影出现地平远处,如飞而来。
庞义大喜道:“是小飞和老向。”
姬别渴望的道:“希望他们带来的是好消息,我现在很脆弱,受不起任何打击。”
燕、向两人转眼间来到里许外的山丘上,还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卓狂生笑道:“看他们龙精虎猛的模样,便知他们胜券在握,不会令我们失望。哈!我的天书该有个圆满的结局。”
接着一拍背囊道:“否刖我就把天书烧掉,因为再没法写下去。”
两人迅速接近,最后奔上丘坡。
庞义按捺不住,大喝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向雨田长笑道:“当然是好消息,我们立即举行没有钟楼的钟楼议会,让我们作出可令人人兴奋的布告。”
说到最后一句话,两人已抵众人身前。
众人齐声欢呼怪叫,一洗沉重的气氛。
刘裕和高彦并肩举步踏出大门,走下台阶,刘裕见他仍是欲言又止,似是难以启齿,讶道:“有甚么事,这么难说出口吗?”
高彦向他打个眼色。
刘裕会意过来,着左右退往远处,道:“放心说吧!”
高彦凑到他耳旁道:“小白雁着我向你老哥求情,希望能放胡叫天一马。”
刘裕想了想,方记起胡叫天是聂天还派往大江帮的奸细,同时省觉自己的确不大把江海流的仇恨放在心上,心中不由有点歉疚。道:“你高小子既为他说话,我当然会把此事包揽在身上,再不追究他,请清雅安心。”
高彦想不到刘裕这容易说话,为之大喜,又怀疑的道:“大小姐该不会有问题吧?”
刘裕记起江文清送别时的神态模样,欣然道:“大小姐怎会有问题?她现今不但没有闲情去理江湖的事,对任何事都没有过问的兴趣,只要我们能干掉桓玄便成。何况是你高小子亲口为胡叫天求情,她那方面你不用担心。”
高彦大感脸上有光采,道:“你真够朋友,刘裕仍是以前的刘裕。”
刘裕笑骂道:“你当我是甚人,少说废话,你是否准备留在两湖呢?”
高彦双目射出憧憬的神色,悠然神往的道:“串掉桓玄后,我会和小白雁到边荒集去,听千千在钟楼之巅弹琴唱曲,然后会在边荒集过一段写意的日子,之后要看小白雁的心意,她喜欢回两湖嘛!我陪她回来,只要她高兴便成。”
刘裕笑道:“人说出嫁随夫,你却是娶妻随妻,你这小子真幸福。”
高彦有感而发道:“当年因我你们才有机会去见千千,岂知却便宜了燕飞那小子,我真是忌妒得要命,哪想得到幸运转眼降临到小弟身上。我之所以和雅儿有今天,自身当然有努力,但若不是诸位大哥帮忙,肯定不会有眼前的局面,我心中很清楚。”
刘裕心中感慨,高彦比起自己,单纯多了,在遇上小白雁前,努力赚钱,努力花钱,犹记得自己正为淝水之战忘情投入的时刻,这小子还邀自己到建康去花天酒地,现在则有雁万事足。可怜自己宰掉桓玄后,还要返回建康去,面对永无休止的明争暗斗。谁是聪明人?清楚分明。
道:“想不想当官呢?我可以派你当老程的副手。”
高彦吓了一跳,道:“万万不可,否则雅儿会揍扁我。”
刘裕叹道:“你的雅儿肯定是聪明人,为官实在不易。”
此时魏泳之亲自牵马至,笑道:“你们谈完了吗?”
刘裕拍拍高彦肩头,道:“好好的享受老天爷的赏赐,现在你不用忌妒人了,但羡慕你的人肯定不会是小数,包括我在内。”
高彦欣然道:“快去快回,宰掉桓玄后,雅儿将再没有心事。”
刘裕从魏泳之手上接过缰绳,踏锾上马。
魏泳之和十多个亲随,纷纷翻上马背,随刘裕走出大开的外院门,旋风般去了。
第八章对峙之局
经过两天昼夜不息的努力,燕人植木为垣、周围掘壕堑,建成所谓“堑栅”的营寨。
营帐夹河设置,以四道浮桥连接桑干河两岸,周围砍木立栅,成为能抵御矢石的防御工事,高低不齐的木栅顶部,便是现成的女墙,供箭手藏身其后发箭,栅后还挖掘壕沟,即使木栅被破,敌人仍难越沟而来。
堑栅完成后,燕人方歇下来好好休息,以应付将临的战事。
外围防御与最接近的营帐相距干步,是要防止敌方重施故技,以能飞远的神火飞鸦袭营。位于桑干河南岸的营地比对岸营地长上三、四倍,横互日出原,达四里远,假如燕人从营束撤走,营寨将成有效的障碍,阻挡敌方追兵。
紧贴堑栅有三十多座高达五丈的哨台,战士在其上可监察远近形势,一览无遗,作战时又可作箭楼之用,居高临下射杀来犯的敌人。
横贯草原南北的营寨,充份地显示出燕人不愧北方无敌的雄师,拥有惊人的备战效率,丝毫不因被敌方烧掉大部份粮食而有半点惊惶失措。
凭其优势兵力,加上有防御力的营寨、将士对慕容垂的崇拜和信念,燕人几可说立于不败之地,唯一的问题在粮食方面,当粮尽之时,任燕人三头六臂,亦抵不住饥饿的侵蚀,最后也要任人宰割。胜败的关键,就看在那可怕的情况出现前,慕容垂能否率领燕人,大破拓跋族和荒人的联军。
情况微妙异常。
纪千千主婢被安置在栅内之栅的营帐裹,由风娘率高手看管监护。木栅围起方圆五百步的地方,位处南岸营地离河二千步处,若遇上危机,可迅速把她们主婢迁往北岸,确是用了一番心思。
这晚天气极佳,夜空星罗棋布,气候温和。纪千千和小诗坐在帐外地席处,视野被局限在栅栏内,只有仰首观天,方感受到失去已久的自由。
纪千千向神情木然的小诗道:“诗诗!不用害怕呵!”
小诗凄然道:“小姐!”
纪千千低声道:“诗诗该开心才对!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我们脱身在望。”
小诗垂首道:“小姐没察觉到燕人对我们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吗?大娘也没那和颜悦色了。小诗有甚么事并不打紧,最怕他们对小姐不利。”
纪千千想起燕人近日仇视的目光,心中也很不舒服。道:“燕飞烧了他们的粮食嘛!他们的怨恨无处发泄,只好拿我们作出气的对象。不过诗诗不用担心,慕容垂绝不敢对我们怎样,因为我们已成他的护身宝符。”
小诗愕然,大讶道:“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会晓得山寨的火是燕公子放的呢?”
纪千千微笑道:“诗诗想知道答案吗?”
小诗肯定地点头。
纪千千轻轻道:“还记得我说过能和燕飞作远距离的心灵传信吗?当时诗诗还怕我变疯了,担心得要命。现在我再重申一次,这教诗诗难以相信的情况,确切的存在着,所以我们并不是孤立的。今次慕容垂的奇兵之计之所以触礁,正因我向燕飞送出消息。现在慕容垂陷入快要缺粮的绝境,而我们的荒人兄弟离开这里只有两天的马程,当他们抵达后,慕容垂败势已成,而唯一可解决问题的方法落在我们身上,在别无选择下,慕容垂亦只有放人换粮,所以我说诗诗你不但不用忧心,还该高兴才对。”
小诗听得目瞪口呆。
纪千千笑道:“仍不敢相信吗?”
此时风娘来了,直抵两人身前,容颜灰黯的在对面坐下,叹了一口气。
自火烧山寨后,风娘尚是首次主动和她们近距离接触。
两人呆瞪着她。
风娘看看纪千千,又看看小诗,神情苦涩的道:“我刚从皇上处回来。”
纪千千正心忖不是慕容垂又要自己去见他吧!
风娘续道:“你们心裹在怪老身吗?”
纪千千摇首道:“我们怎会怪大娘呢?事实上千千很感激大娘的维护,更明白大娘的为难处。”
风娘现出一个心力交瘁的表情,道:“没有人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情况,老天爷真爱作弄人。”
纪千千和小诗交换个眼神,试探地问道:“现今是怎样的情况呢?”
风娘微一错愕,似在考虑可透露多少予她们主婢知晓,沉吟片刻,满怀感触的道:“皇上终于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敌人高明得教他难以相信,蓄着领先。现在我只希望此事能和平解决。皇上虽然坚拒我的提议,认为仍大有胜算,但老身却不是这想,以对方显示出来的能力和才智,皇上最终也要认命。希望千千小姐和小诗姐可早日回家吧!”
她虽是语焉不详,但深悉内情的纪千千,已猜到风娘刚才是力图说眼慕容垂,请他交出她们俩,以换取安然撤返中山。只是慕容垂仍不肯答应,故风娘气愤难乎,忍不住向她们吐苦水,同时安慰她们。
风娘对她们的爱惜,确是发自真心。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风娘是她们尚觉温暖的唯一源头。
纪千千感动的道:“风娘!”
风娘生出警觉的神色,低声的道:“我说的话,千千小姐和小诗心里知道便成,勿要让其它人知道。夜哩!早点休息吧!”
纪千千返回帐里,小诗放下门帐后,移到她身旁耳语道:“真的吗?”
纪千千爱怜的搂着她肩头道:“小姐何时骗过你呢?慕容垂之所以着着落在下风,正因为有小姐我这个神奇探子,暗中向燕飞通风报讯,慕容垂便像诗诗般,作梦也想不到世间竟有此异事。”
小诗雀跃道:“我到现在仍感难以相信,但我知道小姐是不会诓我的。”
纪千千柔声道:“还记得江大小姐以边荒公子的名义,送了几车女儿家的用品来吗?”
小诗悠然神往的道:“怎会忘记呢?到边荒集的第一夜,真的是非常刺激,当时我怕得要命,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教人怀念。”
纪千千欣然道:“记得庞老板说过甚么话吗?”
小诗忘形的娇笑道:“当然记得,他大叫甚么兄弟们上,看看究竟是一车车的刺客,还是一车车的礼物。哈!说得真有趣。”
纪千千大有深意的笑道:“诗诗记得很清楚。”
小诗立即霞烧玉颊,一时无言以应。
纪千千最担心的是小诗,能开解她,令她对将来生出希望,纪千千亦因此心情大佳。
自离开边荒集后,她还是首次有心花怒放的动人感觉,因为未来再不是漆黑一片。
慕容垂策马沿堑栅缓驰,巡视南岸的营地,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不论对手是谁,从不轻敌大意。
追随他身后的将领亲随,见他没有说话,都不敢作声,默默跟着。
慕容垂表面看神色冷静,事实上他内心的思潮正翻腾不休。
直至目睹数十座粮仓陷进火海的一刻,他仍有胜利在手的把握。不论是拓跋珪进军日出原,至乎龙城兵团被破,皆未能动摇他必胜的信心。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也清楚对手的实力。
可是当粮仓化为黑烟灰烬,他像首次从不败的美梦中惊醒过来,面对残酷无情的现实,认识到自己也有被击倒的可能性,并首次对强掳纪千千生出悔意。
他本以为可以凭自己的过人魅力、诚意,让她目击他东伐西讨的威风,改变纪千千,令她把对燕飞的爱转移到他身上去。可是他失败了,且是彻底的失败。
假如他任由纪千千留在边荒集,现今该不会陷于进退两难的局面。天下间亦只有凭燕飞的身手,加上荒人凌厉的火器,方能于军营最森严的戒备下,造成如此致命性的破坏。
他曾考虑过风娘的建议,以纪千千去换取粮食和安全撤返中山,但随之而来的后果却是他难以承担的。在我消彼长下,拓跋珪会乘气势如虹的时机,轻易夺取平城和雁门以南的马邑、阳曲、晋阳、离石、潞川、长子至乎洛阳诸城,而无功而返的己方大军,在元气未复下,又被太行山阻隔,只能坐看拓跋珪不住壮大,直至无人可压制他。
慕容垂很清楚拓跋珪的本领,纵然在兵微将寡的时候,仍能威胁他大燕国的存亡,而大燕国除他本人外,再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慕容垂目光投往月丘的敌阵,这两天拓跋珪并没有闲下来,不住加强阵地的防御力,增加他攻破月丘的难度。
他想过绕道进攻乎城或雁门,可惜建造攻城工具需时,粮食的短绌也不容他这般做,唯一扭转局面的方法,仍系于纪千千主婢身上,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慕容垂为这个想法感到痛苦、无奈和歉疚。不过若是过去可重演一次,他仍是会带走纪千千。
卓狂生来到倚树独坐的向雨田身旁,蹲下道:“还有天半的行程,后天正午前,我们将会抵达日出原。”
向雨田“嗯”的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卓狂生微笑道:“你该是喜欢独处的人,所以远离营地到这里来休息,更舍营帐而幕天席地。”
向雨田仰望星空,淡淡道:“你说得对!我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坦白说,我不但不爱居,还不喜欢和人说话,因为很少人能令我感到有趣,他们说话的内容大多是不着边际,没有意义的。至于我为何到这里来?倒与是不是爱住帐幕无关,而是我要守在最前线,以比任何人更快一步察觉到危险。”
卓狂生哑然笑道:“你老哥是否在下逐客令呢?”
向雨田道:“若我要逐客,才不会长篇大论的说出来。不过如果你是想听我说自己的故事,大可省回时间,勿要白费心机。”
卓狂生摇头道:“我不是想知道你的任何秘密,而是要向你表达心中的感激。”
向雨田讶道:“为何要感激我?”
卓狂生欣喜的道:“因为你没有下手宰掉高小子,以实际的行动,来表明你是我无可怀疑的忠实拥护者,难得你是如此超卓高明的人物,令我大感荣幸,人生难求-知己,我不感激你该感激谁呢?”
向雨田苦笑以对。
卓狂生道:“真不明白你这样一个人,竞忽然会变成小飞的朋友。”
向雨田头痛的道:“又来了!”
卓狂生举手道:“不要误会,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又问道:下你是不是常有危机四伏的警觉呢?“
向雨田想也不想的耸肩道:“这是个态度的问题,就瞧你如何去看待生命。人自出生后,事实上无时无刻不受到死亡的威胁,生命本身同时包含了脆弱和坚强的特质,一般人会选择忘掉死亡,我的选择却是面对它,且因此而更能体会活着的意义。你老哥还有别的问题吗?”
卓狂生识趣的去了。
桓玄一身锁甲军服,在十多个亲卫高手簇拥下,直奔外院,桓伟拦苦他去路,道:“皇上千万三思,现今是宜守不宜攻。”
桓玄止步皱眉道:“不要拦着朕,朕已仔细考虑过利害,此实为扭转局势的最佳时机。”
桓伟叹道:“现在我们刚立稳阵脚,但士气末复,绝不宜轻举妄动。”
桓玄不悦道:“勿要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