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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的心再没有半点波荡,因为他的心早已死去,平静的道:“假如我能杀死慕容文,对你的事会有帮助。”
万俟明瑶美丽的眼睛慢慢地现出燕飞最不能忍受的轻蔑神色,以带点不屑的语气又是那般漫不经意、丝毫不上心的态度道:“还要我说多少遍呢?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根本没有可能办得。换了我和向雨田也不行,何况是你呢?你是甚么斤两我最清楚。”
燕飞并没有动气,道:“不尝试怎会有成功的机会?我在刺杀慕容文的行动上下了很多工夫,是斗智而非斗力,即使不成功,大不了是力战而死。”
万俟明瑶双目一寒,沉声道:“我说了这么多话,你仍要一意孤行吗?你要去送死没人阻止你,但却不可以影响我,坏了我的大事。”
燕飞沉默下来。
万俟明瑶双目寒芒电射地怒瞪着他,好一会后眼神转柔,叹道:“对不起!我的话说重了,但我的心并不是这样的。唉!我们不要再谈这方面的事好吗?我的心情太坏了。”
燕飞也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万俟明瑶忽然道:“你明白今早我到皇宫前,为何会这生气呢?”
燕飞心忖你的心情便像变幻莫测的天气,我怎知何时天晴?何时来场暴风雨呢?只好摇头。
晚霞此时消失了,代之是把天地转暗的暮色,眉痕的新月,隐现在云隙之后,沉厚无边的夜空笼罩大地。
万俟明瑶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仰观星空,神色自若的道:“向雨田为何昨夜会忽然找你去喝酒呢?”
燕飞愕然道:“你竟为此事生气?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万俟明瑶平静的道:“我是第一次见到拓跋汉生气。对吗?”
燕飞从容道:“我没有生气,而是奇怪,明白吗?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万俟明瑶目光回到他身上,燕飞毫不相让地与她对视着,
万俟明瑶忽然“噗哧”娇笑,又忙着掩嘴,脸容立即如鲜花怒放,令燕眼前一亮,她用尽显千娇百媚的美态,白他一眼道:“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我们现在其中不敌的一个,该巳伤重身亡,是吗?”
直到现在此刻,在奔赴平城的旅途上,他仍无法忘记她那能勾魂摄魄的一眼。
“唉!我的老天爷。”燕飞心中叹息。
万俟明瑶是他最不想见的人;最害怕去见的人,而此行偏是要文见她。
她想不见他也不成,他会用尽一切方法把她逼出来。
为了纪千千,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第九章费尽唇舌
远征军攻陷会稽和上虞的十五天后,南方的形势起了急遽的变化。
刘牢之的水师船队和三万名系内的北府兵,三天前从水路撤返广陵。刘牢之只象征武的以奏章知会朝廷,不待朝庭指示,便自行其是,将收复失地后的固守重任交予谢琰,完全不把司马氏皇朝放在眼里。
刘牢之这边厢离开,天师军立即发动全面的反攻,从海陆两路狂攻吴郡和嘉兴两城。又另派兵佯攻无锡、海盐、会稽和上虞诸城。牵制谢琰的部队,使远征军陷于被动的劣势,被天师军揪着来打。
建康的情况亦好不了多少,最令司马道子头痛的是刘牢之公然违抗朝廷军令,意向难测,偏在现时的形势下,根本拿刘牢之没法。
恒玄亦调动荆州军,摆出攻打江陵殷仲堪的姿态,把殷仲堪吓得魂不附体,告急文书雪片般送往襄阳予杨全期,着他派兵救援,
聂天还的两湖帮战船队,则在洞庭湖集结,蓄势待发,令形势更趋复杂。
自淝水大胜后南方虚幻短暂的和平盛世终于结束,一场牵连到南方各大势力的决战,已成离弦之箭,无可改变。
就是在这样的时机下,刘裕的奇兵号在清晨时分抵达盐城南面的码头,在等侯他的除了刘毅之外,还有末悲风。
昨夜宋悲风以代表刘裕的身分,携带由阴奇假造的圣旨往见刘毅,刘毅虽然不满,却没有怀疑,只是坚持必须得谢琰点头,方肯交出盐城的管治权。宋悲风依刘裕的指示,向刘毅痛陈利害,费尽唇舌始说服刘毅先和刘裕见上一面。
为了安刘毅的心,屠奉三和江文清都没有入城,宋悲风亦留在船上,只刘裕孤身一人随刘毅入城,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刘毅满脸阴霾,直至抵达太守府,进入大堂,刘毅遣走下人,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刘毅沉着睑发难道:“这算甚么一回事?当我刘毅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才吗?况且这样做绝对不符军中的规矩,朝廷有甚么指示,可直接下达会稽与琰帅,再由他颁布行事的军令,哪有这般把圣旨送到我这裹来的?宗兄并非刚参军的雏儿,你来告诉我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刘裕按下心中怒火,见他毫无着自己坐下的意思,只好陪他站在堂中,挤出点笑容道:“道理很简单,琰帅是根本不会理会这道圣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谁都难责怪琰帅。”
他的答案显然大出刘毅的意料之外,容色稍霁后,刘毅说道:“既然如此,你为甚么还来见我?你不晓得我只听琰帅的指示吗?”
刘裕从容道:“我来见你,是要和你打个商量,宗兄可知你现在正身处险境?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依照现时的情况发展,你们大有可能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纵然能侥幸逃生,回建康后仍是死路一条。”
刘毅睑露不以为然的神色,闷哼道:“行军打仗的事,我自有分寸,不是我事后聪明,而是早在进攻会稽前,我们已预估到有眼前的情况,所以作好了准备,现在乱兵反击的声势似乎浩大,但只是回光返照,难以改变败局。”
刘裕心知刘毅不直接了当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又或坦言“你凭甚么来教我”,已算是非常克制。皆因说到底他们从未曾撕破脸皮,故仍能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和尊重。
两人就这么站着对话,互相瞪视,火药味愈来愈浓,眼看一言不合,不是一方逐客,便是另一方拂袖而去。
刘裕心中暗笑,只看刘毅憔悴的睑容,便知他是外强中干,勉强在撑着,事实上从刘毅肯见他刘裕,可推测刘毅内心虚怯,所以想听他刘裕有甚话说。
刘裕叹了一口,朝前踏步,绕过刘毅走到他背后,轻轻道:“宗兄还记得吗?那晚我登上何大将军的船,劝他千万不要到建康去,何大将军却忠言逆耳,一意孤行,结果在到建康途上惨遭人所害。”
这不但是动之以情,更暗含警告之意,劝刘毅不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否则势将重蹈何谦覆辙。
刘毅沉吟片刻,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会忘记此事?亦正因如此,令我和很多兄弟无法接受宗兄向司马道子投诚的事实。宗兄可以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呢?你刘裕再不是以前的刘裕了,教我如何敢信任你?——”
刘搭走了开去,直抵可眺望外面园景的橱窗,缓缓道:“宗兄弄错了,我并不是向司马道子投诚,甘愿做他的走狗,而是为朝廷效命。——”
刘毅转过身来,瞪着他的宽肩厚背忿然道:“这有分别吗?”
刘裕好整以暇的道:“当然大有分别。一天我们没有人起兵造反,上至谢琰,下至宗兄,谁不是为朝廷效命?如果司马道子等同朝廷,那宗兄和我并没有分别,对吗?”
刘毅为之语塞,说不出话来。
刘裕原地转过身去,面向刘毅,喝道:“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绝不是虚言恫吓,吴郡和嘉兴两城的其中之一,绝捱不到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只要一城失守,另一城势将难保,然后轮到海盐,琰帅的部队会变成缺粮缺援的孤军,后果如何?不用我说出来宗兄也该清楚。”
刘毅沉声道:“宗兄勿要危言耸听,有甚么事实可以支持你这个看法呢?”
刘裕晓得刘毅已被他打动,兼之记起当日何谦不听他刘裕逆耳忠言的悲惨后果,终于忍不住问个究竟。
刘裕微笑道:“你可知徐道覆的主力大军尚未出动呢?”
刘毅皱眉道:“主力大军?”
刘裕道:“徐道覆的主力攻城部队,一直隐伏于吴郡和嘉兴以东的沪渎垒,兵力达五万之众,是天师军的精锐,不但攻城的预备上夫做得十分周全,且是蓄势行事,其锋锐实非久战力疲的吴郡、嘉兴守军可以抗御。加上两城民贼难分,当这支攻城奇兵大举进攻,蛰伏城内的乱兵来个里应外合,你说两城能守多久呢?当日大小姐的夫君就是这般失去了会稽,还赔上了性命。同样的历史会重演,吴郡和嘉兴如是,宗兄的海盐亦无法幸免。”
刘毅色变道:“沪渎垒?”
刘裕看他的表情,知道他从未听过“沪渎垒”三个字,而他亦是在五天前,才晓得这么一个地名。沉声道:“沪渎垒是东吴孙权时代的水师基地,废弃多年,最近才被天师军重建,以作藏兵之所:五天前天师军的这支反攻部队,离开藏处,朝吴郡进军,至迟昨夜已推进至吴郡城外,我所说的无一字虚言,宗兄将可在今天收到吴郡告急求援的信息。”
刘毅脸上血色尽褪,呆看刘裕好半晌后,道:“我要立即通知琰帅。”
刘裕淡淡道:“有用吗?”
刘毅欲语无言。
刘裕道:“琰帅是甚么料子,我们北府兵的兄弟人人心中清楚,如此急速扩展,已犯了兵家大忌。看现在是怎样的局面,原本气势如虹的远征军,现在变得七零八落,部队与部队间完全发挥不出互相支持作用。一旦吴郡、嘉兴两城失陷,再被截断粮道和后路,即变成各自为战的劣局。宗兄以为凭现在海盐区区三千守军,可以撑多久呢?海盐是个临海的城池,只要天师军规模庞大的战船队杀至,截断盐城和会稽、上虞的海上交通,海盐将变成孤城一座,守无可守,逃无可逃。宗兄现正处生死存亡之际,能否化凶为吉,就在宗兄一念之间。”
刘毅像崩溃了似的两唇轻颤,好一会才能回复说话的能力,道:“我还可以干甚么呢?”
刘裕心忖哪由得你这个自大自负但又贪生怕死的家伙不屈服,但当然要保着他的面子,诚恳的道:“眼前唯一生路,就是我们和衷共济,并肩作战,力图绝处逢生。说到底大家仍然是兄弟,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好了。”
最后两句是刘裕最不愿向刘毅说出来的话,但他终于说了,如果刘毅能从此效忠于他,刘裕会重新把他视为兄弟,永不离弃,但当然须看刘毅日后的表现。
刘毅现出犹豫的神色,就在此时,堂外传来急促的足音,接着兵卫喝道:“禀告刘将军,急信到!”
刘毅浑身一颤,望向刘裕。
刘裕点头示意,刘毅一言不发的朝大门走去,半盏热茶的工夫才回来,脸色难看至极点。经过刘裕身旁时,低声道:“宗兄请随我来。”
刘裕跟着他直入内堂,随他在一旁的几席坐下,静待他发言。
刘毅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神情呆滞,显然刚才的急信予他很大的冲击和震撼。刘裕敢肯定他接到的信息是最坏的消息。
虽然说不得不与刘毅合作,但刘裕确实是以德报怨,不然刘毅肯定命丧海盐,死了仍不知在甚么地方犯错。
刘毅有点自言自语的道:“吴郡陷落了,我接到的是嘉兴守将陈彦的求援信。唉!怎会这样子呢?连一天都撑不了。”
刘裕也暗吃一惊,如果消息属实,吴郡的守兵只捱了几个时辰,便给击垮。
刘毅忽然骂起来道:“刘牢之分明是要害我们,他好像早晓得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水师船队时撤返广陵。”
刘裕平静的道:“琰帅不是也想置刘牢之于死地吗?为何宗兄会认为刘牢之会和你们衷诚合作?”
刘毅立告哑口无言,更可能心中有愧,又或作贼心虚,记起当日正是由他提议让刘裕去行剌刘牢之。
刘裕有点不耐烦的道:“嘉兴之后,就是海盐,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宗兄仍拿不定主意吗?”
刘毅道:“你要我怎样做呢?”
刘裕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天师军显示出来的反攻实力,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如此看,会稽和上虞将于短期内失守,他们虽有全盘的计划,但能否奏功,仍属未知之数。
现在他最想说的是,你刘毅立即把海盐的指挥权交出来,一切听老子的。可是当然不可以如此直接了当,眼前门以为才能胜过他刘裕的这个家伙,肯定消受不了。
刘裕道:“只要我们能守稳海盐,这场仗我们将有可能逆转胜败,赢取最后的胜利。”
刘毅朝他望去,脸色苍白如死人,摇头道:“我们绝守不住海盐,即使我们有足够的兵力,一旦被截断粮线,城内的军粮将捱不过半个月。”
刘裕淡淡道:“如我可保你粮资无缺又如何呢?”
刘毅不能置信的道:“你怎可能办到?”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天师军现在有南方最庞大的战船队,我们却有南方最优秀的战船队,连雄霸两湖的两湖帮战船亦曾在我们手上吃大亏。我们根本不怕与天师军在海上会战,战船多寡非是决定海战胜败的唯一因素,还要看战船的性能,操舟的技术和水战的策略。何况我们是不用在水上和天师军硬撼的,只要突破他们海上的封锁,便可把粮资源源不绝地送抵海盐,让我们有本钱与天师军长期周旋。”
刘毅仍是一脸怀疑的神色,问道:“粮资从何而来?”
刘裕答道:“由孔老大和支遁负责供应。”
刘毅微一错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裕语重心长的道:“今回我并非见形势危急,到这里来浑水摸鱼,好捞点油水。实情是在远征军出发之前,我早预估到眼前的局面,所以一直在部署预备。如果宗兄不信任我,只要说一句话,我立即离开。”
刘毅疑惑的道:“司马道子晓得你在干甚么吗?”
刘裕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确实的情况是司马道子对我的预测是半信半疑,但因我有供他利用的好处,所以他暂时接纳我。假如我能成功荡乎天师军之乱,而司马道子则铲除了桓玄和刘牢之的威胁,司马道子第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我刘裕。”
刘毅皱眉道:“听你的语气,似乎把桓玄和刘牢之视为一党。”
刘裕想起这两个人,一时旧恨新仇涌上心头,冷哼道:“刘牢之早晚会投向桓玄,不是他认为桓玄会厚待他,而是他憎恨朝廷,憎恨建康的高门大族,故让桓玄蹂躏建康,然后再以解危者的姿态收拾残局,当皇帝过瘾儿。刘牢之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有一个大弱点,就是高估自己,低估别人,为了这方面的误失,他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这番话表面上是数刘牢之的不是,暗里却针对刘毅,因刘毅正是同类的人。
刘毅沉吟片晌,颓然道:“即使我们能从海上运来粮资,仍无法抵受天师军从水陆两路而来的强攻。”
刘裕摇头道:“不要低估海盐的防守力,你们当日尽全力攻打海盐,损折严重,仍无法拿下海盐。如非徐道覆别有居心,诈作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