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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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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力量令自己到这生死之局来,尝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可言? 
在边荒集一整年的冷眼旁观,他看尽人性的美丽和丑恶。强权就是一切,部份人便以把别人践踏在脚下为快。人与人间的冲突和斗争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世上与人有关的事物,从来不会是完美无瑕,换一个角度去看,会得出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结果。这绝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要弄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是没有可能的事,于是人们各自捍卫自己的观点,至演变成意气之争。对于这一切,他感到非常厌倦,更感生无可恋,只好凭杯中之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当时最令他沮丧的是对成败的看法,到头来,一杯黄土会埋葬一切,生和死是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的。没有人明白他,包括庞义和高彦。 
但纪千千却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穿过蔽天遮日的乌云直射进他心坎去,抚慰他因娘的死亡和爱情路上受到重创的脆弱心灵。 
由见到纪千千那一刻起,他告别了以前颓唐失意的燕飞,开始生命另一段多姿多采的旅程。 
上方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 
燕飞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心叫好险。 
敌人是要把皮炮移走,分配到各战略要点,好用来应付荒人的反攻。 
同时他晓得敌人已收到荒人开始发动攻势的情报,作最后的部署。 
燕飞探手抚摸放在身旁的蝶恋花,剑出鞘后它会饱饮敌人的鲜血,这种逼不得已下似乎永无休止的杀戮,究竟何时方可告终呢? 
在晨光下,荒人不论男女老幼、上战场的战士或支援的人员,数万人齐集在凤凰湖西的旷地,举行由卓狂生主持的誓师大典,仪式庄严隆重。 
接着慕容战率领由五千骑士组成的先锋队伍,离开凤凰湖,踏上征途。 
吃过午膳,十二艘双头船和八艘货帆驶出凤凰湖,载的是拓跋仪的三千战士和马儿,逆上颖水,直趋边荒集。 
至傍晚时分,在姬别的监督下,工匠们终赶起三十台性能卓越的投石机。 
此时火器、药物、粮草、后备的兵器和弓兵,连同投石机,亦开始送上泊在码头区二十多艘大小货船上去。湖区灯火处处明如白昼。 
女兵全体出动,好让战士可以提早入帐休息,为了边荒集,不论如何辛苦,没有人有半句怨言。 
初更时分,三百架由庞义指挥的骡车从陆路沿颖水北上,盛载的是物资粮草,以支援前线的大军。一切安排井然有序,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责任,清楚所处的位置。 
在淝水之战前,如果有人顶测荒人可以如此同心协力携手合作,肯定会被认为坏了脑袋发了疯。 
天尚未亮,刘裕偕同屠奉三、卓狂生、宋悲风、程苍古、费二撇、姬别、呼雷方、红子春等人,立在湖北山坡高处,等待江文清的船队完成首个任务后归队。 
姬别见红子春不停望天,担心的道:“不要告诉我你看错天气。” 
费二撇也皱眉道:“他奶奶的!天气好得出奇,说是万里无云也没有夸大。” 
程苍古叹道:“我宁愿不使老千手段的和你赌一局,唉!今天还似特别热似的。” 
红子春冷哼道:“制兵器火器我比不上你姬大少,玩财技拍马追不上老费,赌钱更绝不会找我们的程赌仙,可是看天气嘛!请你们全体靠边站着。既无云又特别热,正是大雨将临的现象,这正是古圣贤人说的什么娘的物极必反,我现在几可准确预言两天内有场大雨,如所言不兑现,我会刎颈自尽以赎前愆。哈!不过如真的下雨,你们三个家伙须在夜窝子摆酒向我赔罪。” 
呼雷方笑道:“不要说摆酒赔罪这般小事,以后每逢见到你打躬作揖,斟茶递水,行弟子之礼又如何呢?” 
卓狂生忽然振臂怪叫,吓了各人一跳。 
卓狂生见弄得人人侧目,却若无其事的欣喜道:“大家都很兴奋雀跃,对吗?大家盼望的大日子终于来哩!接着便是好日子。坦白说,当日我被逼宣布放弃边荒集,敲响圣钟,心里难过得想哭,更想留下殉集。” 
姬别笑道:“为何你还没死呢?” 
卓狂生抚须微笑道:“因为我不想壮志未酬身先去。他娘的!我更不想我的天书以悲惨的结局收笔。你奶奶的!你明白吗?在这个天下大乱的时代,人世间还欠惨事吗?来听说书的人,都希望听得开开心心的,谁希望最后得到的竟是惨剧一场。想受苦吗?离开我的说书馆便成,保证你的期望不会落空,所以我决定继续活着,为我的边荒集的圆满结局奋斗,成功失败都无所谓,最重要是我曾经努力过。” 
屠奉三想起桓玄,点头道:“对!成又如何?败又如何?最重要是奋斗的精神,那才是生命的真谛。” 
刘裕看着太阳升出东山,照亮了湖面一角,金光浮闪,深吸一口气道:“世上是没有绝对的事,既没有绝对的成功,也没有绝对的失败,有时甚至成功和失败间的界线也很难划分。说不定成功的后面便是失败。” 
如燕飞在场,会明白他这番话的含意。可是现在包括最了解他的屠奉三在内,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卓狂生道:“对我来说,光复边荒集便是绝对的成功,毫不含糊。” 
呼雷方质疑道:“真是绝对的胜利吗?千千小姐主婢仍在慕容垂手上,光复边荒集只是一个起点,距离成功尚远。” 
卓狂生想起纪千千主婢,沉默下来。 
呼雷方则被勾起心事,有感而发的道:“一直以来,我对本族忠心不二,从没有异心。可是千千小姐的自我牺牲,视各族如一家人的精神却深深打动我。没有她,我们早命丧边荒集,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姚苌父子逼死苻坚,亦是我不认同的事,说到底苻坚并没有半点薄待他们,如此恩将仇报,令天下人齿冷,这种事怎可以自己动手呢?慕容垂便比他们聪明多了,明明有杀苻坚的大好机会,仍明智的放过了。现在姚苌在关内遇到激烈反抗,正是自食苦果,由此也令我看清楚他们父子的本质,根本不配作我们羌人的最高领袖。到姚兴来逼我作卑鄙小人,更令我产生强烈的不满。纵能霸占边荒集又如何呢?我还有颜面充好汉下去吗?” 
卓狂生竖起拇指赞道:“我们没有看错你,是好汉子的永远是好汉子。” 
姬别道:“坦白说!我以前也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拼命赚钱,拚命花钱,天天风花雪月,只希望眼前的情况永远不变。说活得痛快吗?又似非如此,还常感心有不足。到慕容垂和孙恩大军联手夹攻我集,才忽然从一个迷失的梦惊醒过来似的。这几天来忙得头昏脑涨,既要看紧工作进展,又要派人到寿阳采购材料,一生人从未试过这般辛苦,却感到生命充满意义,干得痛快,没有一滴血汗是白费的。昨晚当制成品送上船时,虽肯定赚不到半个子儿,却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你们说奇怪吗?” 
红子春道:“是否奇怪,最好请教我们的卓名士,建康已失去了天下第一名士谢安,幸好我们还有自己的特产卓名士。” 
卓狂生老气横秋的道:“这类问题,只有我这深悉人性的专家才能解答。人是需要变化的,任你天天大鱼大肉,夜夜笙歌,可是当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最安份的人也会生厌。边荒集的两次失陷,正提供了生命中最需要的刺激和变化,那种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感觉最是动人。告诉我,你道一个人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和一个从一无所有,至白手兴家、创业立帮的人相比,谁快乐一点呢?谁更满足呢?” 
刘裕心中一阵感慨。 
他正是从一无所有列拥有少许成就的人,不幸的是得到的或许永不能填补他所失去的。对于成功失败,他比任何人有更深刻惨痛的体会。 
费二撇道:“老卓的话确有道理,我便是穷光蛋出身,赚得第一两黄金时,那种快乐确没法说出来。可是对一个不用丝毫努力,只因老爹关照即坐拥金库的世家子弟来说,多一百两、一千两又如何呢?” 
宋悲风舒一口气道:“计划进行顺利,船队安然回来哩!” 
看着船队神气地进入凤凰湖,众人放下心头大石,晓得至少反攻战的初步计算没有出现失误。 
他们等于失去一切的人,现在赚多个子儿,都会为他们带来喜悦。 
第十三章 直指边集
       燕飞透过盛丰海味的门隙往外窥视,敌人的一队骑兵刚经过铺外。 
由昨天开始,敌人军队便调动频繁。他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不敢离开盛丰海味到外面侦察,但可以肯定一件事,至少敌人仍未发觉西瓜皮炮被他作了手脚,否则早把采花居的地面拆开下来找他算账。 
“隆隆”声响。 
燕飞用心观看,出现的是一辆投石机车,接着是另一辆,如此卜辆过去后,便是二十多台挡箭车,一长串的朝东门开去。 
燕飞靠在门旁墙壁跌坐地上。 
是什么一同事呢? 
敌人正把部署在其它地方的防御上具,调往东门外的码头区,以加强水岸的防守能力。难道他们从蛛丝马迹,察觉到己方要先攻取东大街吗? 
以刘裕和屠奉三等人的智慧,怎会如此不智。 
又或姚兴等人的智计,高明至可看穿己方的惑敌之策。 
不过他仍是对刘裕信心不变,或者他是故意令敌人错觉他主攻东门,事实上却采声东击西之计。 
无论如何,他会稳守此处,学习拓跋珪的耐性,虽然并不容易,他心中同时有个声音,催促他出集去与刘裕会合,好告诉他们边荒集的虚实。 
唉! 
等待真令人费神,亏得拓跋珪那小子偏擅长这玩意儿。 
尤其今天的阳光特别猛烈,热得反常,但又热而湿,令他更不愿意回地道去。 
就在此时,他听到撞门的异响,不是来自盛丰海味的大门,而是邻近的铺子。 
心中暗骂一声,迅速回到地道去,刚关上入口的盖板,盛丰海味的店门已给硬撞开来。 
燕飞心中明白,敌人正作最后的布防,四条主大街的铺子都会被征作街巷战之用,可以想象届时逐街逐巷的争夺战会是如何激烈。 
他会毫不留情地对付敌人,不会有任何妇人之仁,在他体内流动的,有一半是悍勇善战拓跋鲜卑族的鲜血。 
敌人的强横,已完全激起他无惧生死的战意。 
星野覆盖的颖水两岸,特别迷人。 
刘裕独自立在船首,任由河风吹得衣袂拂扬。 
离边荒集已不到四十里,经过一天半夜的航程,边荒集的反攻战已近在眼前。 
敌人现在该生出警觉,大幅加强颖水的防卫,而这正是屠奉三整个战略最精采之处。 
由于敌人兵力是他们的三倍,不论如何强攻猛打,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他们,唯一的方法是先动摇对方的军心,削弱敌人的斗志,使对方空有浑身蛮力,但偏是使小出力来。本来这是近乎不可能的,可是边荒集恰好提供了这么一个理想的环境。 
实质的战略早拟好,只要加上临场的灵活应变,便可逐一付诸实行,直至攻入有燕飞潜伏的东大街。 
燕飞是边荒的一个神迹,胆大心细,能人所不能,必可和他们配合无间。 
对荒人来说,能光复边荒集,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但对他来说,只是个起点,未来的道路仍是漫长而艰困,充满不测的变量。 
有时他真的感到肩上的重责令他负担不起,可是当想到谢玄,想到北府兵无助的兄弟,想到屠奉三、江文清,还有淡真,他会立即抛开-切疑虑,振起斗志,坚持下去。 
最后的胜利何时才会降临列他刘裕身上呢? 
这是无从估计的事。 
可是他绝不会忍辱偷生,纵使他仍有边荒集这退路。 
宁愿战死,他也不会做逃兵,否则怎对得住看得起他的人。更何况已失去了王淡真,只有在复仇雪耻的路上一步步挣扎前行,生命才有意义。 
眼前等待着他的是边荒集的反攻战,他是不会退缩的,直至最后一兵一卒,他仍要作战到底。 
轰轰烈烈的战死,怎都胜过屈辱含恨的活下去。 
可是一旦收复边荒集,他争霸天下的大业将全面展开,他会清除所有挡路的人,直至最后的胜利牢牢地紧握在手上。 
卷二十三终
……(本卷结束) ……
第二十四卷
第 一 章 倾吐衷曲
       慕容垂到达时,风娘正指挥女兵为纪千千主婢搭起营帐,好让她们休息。 
纪千千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垂来到身旁,不发一言。 
小诗施礼退到风娘身边。 
慕容垂微笑道:“千千仍怒气末消吗?” 
纪千千淡淡地道:“有甚么好生气的?皇上不累吗?” 
慕容垂向风娘打个眼色,待后者领小诗避到远处,苦笑道:“我是来向千千送礼赔罪的。” 
纪千千讶然瞧着慕容垂,秀眉轻蹙道:“送礼?” 
慕容垂流露出诚恳的神情,叹道:“我这份赔礼与别不同,是有关边荒集的最新消息。” 
纪千千“啊”的一声娇呼。 
慕容垂喝道:“牵马来!” 
亲兵们连忙把两匹战马送至两人身前。纪千千踏蹬上马,随着慕容垂策骑出营地,直抵附近一道小河旁,然后沿河奔往上游,穿过一片疏林后,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小湖,在晨曦刚露的时刻,湖岸树木茂密,一片葱茏,掩映入湖,格外清幽。 
于奔波一夜后,骤然见列眼前涟漪泛碧,浮光跃金的动人湖景,实在令人心旷神怡、浑忘尘俗。 
慕容垂放缓马速,打于号着追在马后的亲兵散往四方把守,然后偕纪千千下马来到湖岸旁。 
轻风徐徐拂过小湖,吹得两人衣袂飘扬。 
慕容垂叹了一口气。 
纪千千走到露出湖面的一方平滑大石坐下,伸个懒腰,道:“皇上似是心事重垂哩!” 
慕容垂坐在她左后侧的石块上,苦笑道:“如果我能够分身为二,当不会有任何烦恼。” 
纪千千望着湖水,一群鱼儿正无忧无虑的在水襄追逐嬉戏,她不由想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两句话。心忖虽然不晓得鱼儿们是否真的没有忧愁,可是它们的自由自在,却是自己最渴望的生活方式。 
道:“边荒集之战是否有结果了?” 
慕容垂摇头道:“战事虽尚未开始,但却有新的变化。” 
纪千千道:“新的变化?” 
慕容垂面向湖水沉默不语,纪千千可肯定他不是在看湖里的游负,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她可以想象到慕容垂内心的矛盾和为难处,因为他们足处于对立的位置,她的好消息便是慕容垂的坏消息、不过她清楚慕容垂的胸襟,要不就完全瞒着她,否则必会坦诚相告。同时心中奇怪,天下间竟有他慕容垂解决不来的事。荒人在两次遭劫后,仍有可今他担心的反击力吗? 
慕容垂心情沉重的道:“最近边荒发生了一件轰动南北的异事。” 
纪千千别头往他望去,慕容垂刚仰望晴空,在晨光里他的面容特别清楚,轮廓像崇山峻岭般起伏,如若自亘古以来便存在的山岳,经得起风雨的考验。 
慕容垂目光朝她迎来,现出令人心折的深情。 
纪千千暗叹一口气,避开慕容垂的注视,轻轻道:“有甚么事可今皇上心烦呢?” 
慕容垂道:“在边荒集东南面颖水东岸的山区内,一块火石从天而降,把一座破寺化作飞灰,撞开一侗深广数十丈的大坑穴,令整个边荒震动起来,火光直冲天际,威势惊人至极点。” 
纪千千愕然道:“竟有此事?天降凶兆,地有灾劫,真不是好兆头。” 
慕容垂道:“晋室新皇便为此下诏罪己。” 
纪千千皱眉道:“皇上竟为此事忧心吗?” 
慕容垂叹道:“此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均耐人寻味,当时荒人在刘裕的指挥下,正与荆州和两湖联军,在淮水和其北岸,水陆两路全面交锋,最后以荒人大胜作结,千千对此有何联想呢?” 
纪千千听得心中忐忐,却没有答他。 
慕容垂催促道:“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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