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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一向主守的胡彬也没有表示认同,不是因他不同意谢琰的战略,而是像刘牢之等人般晓
得谢玄有截然不同的策略。他今趟学乖了!
刘裕则心中冷笑,他最看不惯高门大族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嘴脸,而谢琰正是这种人。他
说的话,正好显示他是死啃兵书不晓战场上因事制宜、随机应变之道的人。虽然不到他插
嘴,可肯定谢玄会直斥其非。当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到谢玄身上,这位堪称南朝兵法第一大家
和剑术大师的超卓人物哑然摇头失笑道:“哪样慕容垂会非常失望哩!”
众人听得再次愕然,只有刘牢之和胡彬点头表示明白。
刘裕却不敢有任何表示,同时暗感惭愧。他心中希望谢玄训斥堂弟,只是求一时之快,
于内部团结有损无益。而谢玄奇峰突出的一句话,立即把所有人的思考引往另一方向,即使
谢琰的提议被推翻,谢琰也不会感到难过。
换过刘裕是谢玄,会直指谢琰想法天真,只考虑己方优势,而忽略敌方的应对策略。既
然此战须速战速决,当然不可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例如集结更强大的兵力,又或另派军于
下游渡淮诸如此类的举动。
谢玄扼要解释了与慕容垂微妙的关系后,淡淡道:“若我们按兵不动,等若输掉这场
仗,慕容垂和姚苌两个苻坚麾下最重要的外族大将,在不敢公然背叛苻坚的形势下,将不能
保持按兵不动的拖延策略,到他们挥军助攻,我们将痛失良机,白白错过唯一可蠃此仗的机
会。”
谢石倒抽一口凉气道:“敌人兵力在我们三倍之上,若正面对撼,我们哪有侥幸可
言?”
谢玄微笑道:“三叔勿要忘记梁成那一仗是如何输的,战争的成败是由运用战略、计
谋、士气决定的。”
接着向胡彬道:“假兵的设置完成了吗?”
胡彬恭敬答道:“一切依玄帅吩咐办妥。”
谢玄双目顾盼生辉好整以暇的道:“我要令苻坚生出草木皆兵的怯意,今晚大家好好休
息。明天!就是明天!我要苻坚尝到他最惨痛的一场败仗,一场使他永远不能翻身的败仗。
今晚我还要接待一位从寿阳来的贵宾。”
众人听得呆了一呆,包括刘裕在内,人人不明所以。
谢石讶然朝侄儿瞧去。
谢玄霍地立起来,理所当然地道:“不是朱序还有谁呢?”
刘裕为之拍案叫绝,由会议开始至结束的一刻,谢玄全盘控制会议。他更感觉到开完这
次会议,他就像给谢玄开了窍的成长起来,从没有一个时刻,他比这刻更掌握到成为统帅的
窍门。太阳没入八公山后,天色渐黑,代之是峡石城暗弱的灯火。比之寿阳那边城头和营地
的灯火通明,淝水对岸有如另一个人间世。
苻坚脸色阴沉的立在寿阳城头,遥观对岸形势。陪伴他的是亲弟苻融和乞伏国仁、慕容
永、吕光、沮渠蒙逊、秃发乌孤、朱序等一众将领。
八公山上处处人影幢幢,一副阵容鼎盛、严阵以待的气势。
苻坚沉声道:“我们对敌人的兵力是否估计错误呢?”
苻融答道:“哪只表示谢玄心虚,怕我们渡河夜袭。照我们的情报,北府军能抽调来的
兵力只有八万之众,且以步兵为主,骑兵肯定不会过万,若在平原作战,几个照面我们肯定
可把他们击垮。”
苻坚容色稍缓,目光投往下方从北流来横互前方的淝水。
吕光知机的道:“微臣刚探测过河水,最深处浸及马腹,不利渡河,必须待设立浮桥,
始可大举进攻。”
乞伏国仁点头同意道:“此水分隔东西,对敌人同样不利,我们只须隔河固守,待大军
集结,再分多路进攻,必可克服峡石。”
沮渠蒙逊狞笑道:“谅谢玄小子也不敢主动挑衅。”
苻融道:“我方虽失去梁成的部队,但于我们实力损失不大,现在敌人大军被我们牵制
于此,形势反对我们有利。假设我们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代替梁成军,再从下游渡河,
郧城则交由姚上将把守,调动完成之日,将是谢玄命丧之时。”
苻坚点头道:“一于这么办。”
朱序发言道:“我们可以连夜在颖口下游处的淮水河段设置拦河木障,阻止南晋水师封
锁河道或袭击粮船,以保粮资源源不绝从边荒集运来寿阳。同时修补寿阳城门,重掘护城
河,如此我们更可立于不败之地。”
包括苻坚在内,众人无不点头称善。
朱序则心中暗笑,这是谢玄信中所授的疲兵之计,说出来反可令苻坚更深信自己是为他
着想。道:“臣下还有一个提议,如若主上允准,我可渡江去游说谢玄,如此或可不费一兵
一卒取下峡石,司马曜也要立即完蛋。”
苻坚愕然道:“朱卿有信心说服谢玄吗?”朱序道:“微臣最明白江左大族的心态,他
们尽忠的对像是家族而非司马皇室。
谢安和谢玄更清楚司马氏鸟尽弓藏的意向,只要主上许他们高官厚爵,家族风光如旧,
又明知以区区数万北府兵抵挡我南伐大军,无异于螳臂挡车,微臣说不定可把他争取过来。
即使他拒绝,微臣也无碍一试。”
苻融皱眉道:“如他不但拒绝,还把你扣留,我们岂非得不偿失?”
由于步兵以汉人为主,故归朱序指挥,而他亦是苻坚将领中最擅于步战的人,步兵的将
士中更不乏朱序以前的手下,随他一起归降。所以若失去朱序,对苻坚方面会造成严重的打
击。
朱序答道:“这方面可以放心,若谢玄敢这么做,对他高门名士的清誉会造成严重的打
击。战争有战争的规矩,我们是先礼后兵,谢玄不会不领这个情。”
苻坚下决定道:“就这么办吧!谢玄该清楚朕一向善待降将的声誉。”
朱序心中大喜,轰然应诺。
第五章 弟继兄位
燕飞无声无息的贴着渔舟滑进水里,并没有潜游离开,反以双手运功吸着船身,只余头
脸留在水面上。
此正是燕飞的高明处。若是卢循去而复返,一心搜索荣智,肯定不会放过河里的情况,
在夕照的余晖下,兼之水浅,他绝避不过像卢循这类级数高手的耳目。
刚藏好身体,足尖点在船头甲板的声音传来。燕飞心忖又会来得那么快的,连忙滑进船
底去。
果然那人先沿船边游走一匝,然后掠进舱内。
燕飞心赞卢循果然是老江湖,虽见到荣智的尸身,仍不急于入舱,先巡视周遭的情况,
然后入舱观看荣智。
他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功聚双耳,留心细听,同时运聚功力,以免错过任何突施偷袭的
机会。
对方忽然又从舱内窜出,掠往船尾。燕飞心叫可惜,卢循竟就这么离开,使他失去奇兵
突袭的良机。
“大师兄!”
燕飞为之愕然,上面那人竟非卢循,不过他的轻身功夫肯定不逊于卢循,只不知是何方
超卓的高手?要知像卢循那类级数的高手,天下屈指可数。忽然平白钻出这样一个人来,当
然教他惊异莫名。
风声响起,一人从岸上跃落船头,讶道:“怎会是道覆你呢?”
此时说话的一方才是真正的卢循,而燕飞亦从他对先前一人的称呼,知道先前那人是
谁。
天师道最著名的人物,当然首推“天师”孙恩,接着便轮到得他真传的两名弟子·
“妖帅”卢循和“妖侯”徐道覆,而后者更是江东出名的美男子,不知多少美女落于他手
上,被骗身和骗心。
想不到天师道两大高手尽集于此,由此可推知江湖大变即临。
徐道覆答道:“还不是为那瞧不起天下男人、孤芳自赏的美人儿。我已和她有初步的接
触,满想必可如愿以偿,只可惜追入边荒后,忽然失去她的踪影,直寻到这裹来,发现大师
兄正出手收拾贼道,我遂找到这艘船上来。”
卢循笑道:“人说美人计无往而不利,我说道覆你的美男计才是永不会失手。
咦!我们的荣智道兄怎会一命归西,是否你下的手?”
燕飞听到徐道覆一点不惭愧的夸言自己去骗人家姑娘的芳心,大叫卑鄙。亦不得不承认
他有一把温柔好听的嗓子,以这副能把树上鸟儿哄下来的声音,配上虚假的高雅言行,尽说
些甜言蜜语,确可害苦天下美女,也正因此他对徐道覆更感深痛恶绝。
徐道覆道:“我到来时他已是这副样子,我把过他的经脉,天下间只有任遥的逍遥诀才
能使他心脉被至阴至寒的真气凝固,致一发无救。”
燕飞心中大为懔然,此人确有一套本领,单从脉络情况已可推测出荣智的死因。
卢循道:“竟然是任遥亲自下手,难怪荣智劫数难逃!逍遥诀邪毒阴损,可以长期潜伏
受创者体内,伺机肆虐,如不彻底清除毒害,可在任何时刻发作。”
燕飞心叫糟糕,难怪自己总觉内伤未愈,原来任遥的真气如此可怕。
徐道覆道:“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荣智怎会遇上任遥?大师兄你又因何到这裹来?天
地佩到手了吗?”
卢循冷哼道:“不要说啦!天地佩得而复失,给妖女青媞和两个小子搞碴了,我现在正
找那两个小子算账。”
接着把事情简单交待,又道:“其中一个小子是北府兵的人,冤有头债有主,看他们能
飞到那里去?”
燕飞听得心中苦笑,刘裕惹上这批穷凶极恶的人,自己想不去找他警告一声也不行。
徐道覆狠狠道:“大师兄要赶快点,否则如让苻坚攻陷建康,树倒猢繇散,要找人将会
多费一番工夫。”
当他说到苻坚攻陷建康,语气中充满幸灾乐祸的快意,显示出对南晋政权存有极深恨
意。燕飞一点不奇怪他这种态度,在往边荒集途上,他从刘裕处知晓有关天师道的情况。
天师道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孕生于江东本地世族和南来荒伧的不满情绪。
以孙恩为例,本为江束世族,备受南来大族的压迫和剥削,经过多次土断,已变成南方
的低下寒门,对南来的政权和世族自是仇恨极深,时思反噬。
至于卢循和徐道覆,其家族奉为北方望族,却因过江稍晚,没能在江左政权分上一杯
羹,沦为寒门,不论其往者是否望族,一律被视为荒伧寒士。
两股不满江左政权的势力结合,加上道教的异端,便成为同样备受压迫的三吴士庶信仰
的天师道。
这股南方本土人士和南来失落士族的冤屈之气,酝酿已久,由于苻坚的南征,终到了爆
发成大乱的一刻。
跟着是两人进入船舱的声音,且衣衫寒宰,该是两人在搜查荣智的尸身。
徐道覆道:“适才我探他脉搏,察觉他体内另有小注有别于任遥的外气,转瞬消逝,所
以大有可能有人比我们先行一步,曾于荣智濒死边缘时为他续命。”
燕飞立即感觉到整条脊骨凉浸浸的,比河水更寒意刺骨,徐道覆的高明处,只从他这番
话,应更在先前估计之上。徐道覆入舱的时间只是几下呼吸的工夫,却有如目睹般猜中这么
多事,其智计武功,均不可小觑。
他要施展美男计去对付的可怜女子究竟是谁?徐道覆要这般费心费力,只为得一女子的
芳心?心中不由浮现起那对神秘美丽的大眼睛。
卢循叹道:“可能性太多哩!现在边荒高手云集,连任遥也来了,我们行事必须小
心。”
徐道覆道:“既然我们两师兄弟凑巧碰上,不如共进共退,一起行动。如能找到任遥,
凭我们联手之力,说不定可去此大患。”
卢循拒绝道:“勿要节外生枝,任遥纵横天下,从无敌手,且狡猾如狐,心狠手辣,否
则也不能弑师登位。对付他,恐怕须天师亲自出手才行。师弟你所负任务关系重大,不容有
失,弄清楚丹劫所在,方是头等要事。”
燕飞听得瞠目结舌,丹劫指的岂非他怀内小铜壶的东西吗?看卢循对此物的重视,此物
肯定非寻常之物,因何会落在荣智手上?照道理荣智好该把此物献上给江凌虚,更不应在死
前托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
徐道覆道:“师兄教训得好,我去啦!”
燕飞缓缓沉进河底,此时天已全黑,不虞被这两大凶人发觉他潜过对岸。从没有一刻,
他的心情会比此时更沉重不安。
谢安独坐忘官轩一角,只有一盏孤灯陪伴,心中思潮起伏。
自桓冲因旧患复发,忽然猝逝的噩耗传到建康,他一直坐在那裹,且拒绝进晚饍。
现在桓冲在荆州的军政大权,已落入其弟桓玄手上,只差司马王室的正式承认。
桓冲死讯,现时只在王公大臣间传播,可是纸终包不住火,若他谢安没有妥善应对措
施,将惹起建康城臣民的大恐慌。
司马曜两次派人催他人宫见驾,都给他拒绝拖延,不过这并不是办法,因为事情已到拖
无可拖的地步。
一直以来,桓冲与他是南朝两大支柱,有桓冲坐镇荆州,荆襄便稳如泰山,使扬州没有
西面之忧。
桓玄不论武功兵法,均不在乃兄之下,南方只有另一“玄”谢玄可以相媲美,本是继承
兄位的最佳人选。可是桓玄赋性骄横,素具野心,由他登上大司马之位,绝非大晋之福,只
会成为心腹大患。
宋悲风进入忘官轩,直趋谢安身旁,蹲跪禀上道:“江海流求见安爷。”
谢安淡淡道:“还有谁陪他来?”
宋悲风答道:“只是孤身一人,没有带半个随从。”
谢安道:“请他进来。”
宋悲风领命去了,临行前欲言又止。谢安当然晓得他想催自己入宫见司马曜,B:
为司马道子,王坦之等早奉命入宫商议,只欠他谢安一人。
到江海流来到他身前侧坐一旁,宋悲风退出轩外,谢安沉声道:“海流怎样看此事?”
一向城府深沉的江海流闻言不由雄躯微震,垂下头去,沉吟好半晌后,苦笑道:
“理该没有疑点,大司马的身体近年因旧患毒伤,不时复发,现在苻坚大军南下的当
儿,精神身体均备受沉重压力,吃不住下一病不起,唉!”
谢安平静的道:“海流是何时晓得此事?”
江海流略一犹豫,终于坦白答道:“诲流在今早便收到捎息,不过在未弄清楚荆州的情
况前,不敢来见安公。”
谢安心中暗叹,江海流与桓玄一向关系密切,尤过于与桓冲的关系。他谢安还是于黄昏
时才知悉此事,可是江海流却早几个时辰已得桓玄报讯,因为桓玄要利用江海流在建康朝野
的影响力,助他顺利继承桓冲的权位。
现在司马曜同意与否,全看他谢安一句话。司马王室当然不愿让桓玄集莉州军政财大权
于一身,还希望借此机会削减桓氏的权力,不过必须得有北府兵在手的谢安点头同意才成。
谢安说“是”或“否”只是一句话,但任何一方面的后果均是影响重大。让桓玄登上大
司马之位,短时期内当然大家相安无事,不同意的话荆扬立告决裂,内战随时爆发。际此与
苻坚决战在即之时,犹如火上添油,绝非南朝臣民之福。谢安心中的矛盾,可以想见。
淡淡道:“消息是否来自桓玄?”
江海流很想不直接回答此一开门见山的无忌直问,可惜别无选择,颓然点头道:
“正是如此!”谢安微笑道:“海流弄清楚情况了吗?”
江海流暗叹一口气,前俯少许,压低声音道:“海流手上同时得到一份由荆州武将大族
们联署的奏章,恳请皇上钦准南郡公继承大司马的重任,以安定荆州军民之心,令他们团结
一致,以应付苻坚。唉!海流已在奏章内加上签押认同,准备报上安公你后,立即奏上皇
上。”
谢安笑意扩展,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海流。
江海流苦笑道:“安公可否准海流说几句私话?”
谢安从容道::冱正是我想听的。”
江海流再凑近少许,声音压至谢安仅可耳闻,道:“玄帅出师告捷,大破梁成军,又把
苻坚先锋大军力压于淝水之西,胜利可期。不过安公有否想过此战若以我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