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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心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真不知走的是甚么运道。苦笑道:“天地佩并不在 我身上,不过你若要找我麻烦,我刘裕可以奉陪到底。”
奉善忙道:“所以我说刘兄勿要误会,天地佩落在何人手上,我们早查得一清二楚。”
刘裕大讶道:“若非为了天地佩,你来找我干吗?”
奉善压低声音道:“我来找刘兄,与天地佩没有半点关系,而是看看可否携手合作,对 付我们一个共同的敌人。”
刘裕愕然道:“共同的敌人?”
奉善凑近少许,道:“竺法庆又如何呢?”
刘裕皱眉道:“为何找上我?你认为我会和你合作吗?”
奉善好整以暇的道:“当然是看到大家有合作的可能性,我方会奉师尊之命来广陵找你。 刘兄你该不愿看见弥勒教把南方弄得乌烟障气,而首当其冲的更是失去了谢安和谢玄的谢家。 对吗?”
刘裕被他击中要害,很想从他口里套出有关“大活弥勒”竺法庆的情况。不过勿要看奉 善一副天真没有机心的外貌,其实是既奸且狡的老江湖,除非答应与他们合作,否则休想从 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奉善在眼前出现,实已敲响警号,表示竺法庆南来在即,而自己 却没有收到半丝风声,只是这点,他已不得不和奉善虚与委蛇。
皱眉道:“贵教和竺法庆有甚么过节呢?”
奉善叹道:“不是甚么过节那么简单,而是竺法庆乃敝教死敌,太乙教和弥勒教势不两 立,为了对付他,我们是不惜一切。唉!我少有对人这么坦白的,来前还想好一套说词来打 动刘兄。现在见到刘兄,发觉最好的说词是实话实说,如刘兄没有兴趣,我们只好凭一己之 力和竺法庆周旋到底。”
接着又低声道:“我们现在已化整为零,让竺法庆那对奸夫淫妇没有攻击的目标。此事 对敝教声威的损害难以估计,但只要能杀死竺法庆,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刘裕不解道:“听你老哥的语气,与弥勒教的对立非是现今的事,为何以前不用躲起来, 现在却如此诚惶诚恐?”
奉善笑容敛去,现出凝重的神色,道:“因为据我们的情报,竺法庆闭入死关,潜心修 练十住大乘功最后的一重功法,一旦他功成出关,天下再无人能制。当然!我是指单打独斗 而言。”
刘裕心忖不想和对方合作也不行,至少太乙教对弥勒教的情况了如指掌,自己则一无所 知。对付弥勒教乃他刘裕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南方舍他还有何人呢?道:“令师因何如此 看得起我刘裕,认为我有资格在此事上帮忙呢?”
奉善道:“首先你是谢家指定的继承人,当然不容任何人向谢家报复。其次是你在边荒 集有影响力,而边荒是竺法庆到建康的必经之路,只有你能策动边荒集的力量对付竺法庆, 配合我教包括师尊在内精锐高手团,将有十足把握令竺法庆永远到不了南方去。”
刘裕心忖原来如此,重点还是边荒集。
道:“你们可否掌握竺法庆的行动?”
奉善欣然道:“对于敌人,我们当然清楚。最近竺法庆的徒儿到弥勒山找竺法庆,却因竺 法庆闭关修练而见不着。王国宝离开弥勒山三天后,尼惠晖的得意女徒“千娇美女”楚无暇 便起程往南方去,我们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对付她。嘿!此女乃男人床上的恩物,任何人 试过都会对其他女人索然无味。刘兄明白吗?”
刘裕心中一颤,登时隐隐猜到此事与王国宝有关,更大的可能是针对曼妙而来。因为任 由司马道子和王国宝如何后知后觉,也该猜到曼妙有问题。而此女正是要取代曼妙。
此事必须立即通知任青媞。 唉!不过她可能早已离开广陵。自己究竟是希望今晚回军舍 时,她仍是在自己床上拥被而眠,还是去如黄鹤?此时他对奉善准确的情报再没有怀疑,沉 声道:“依你的估计,竺法庆何时会起程来南方呢?”
奉善道:“该还有个许月的时间。”
又兴奋道:“刘兄是决定与我们合作哩!”
刘裕正容道:“教我如何拒绝?不过我们的合作只限于此事上,我们并不是朋友,在一 个月内我将会到边荒集去,大家最好约定联络的手法。”
奉善早有准备,仔细说出通消息的方法,又约定待在边荒集会合后,才进一步奉上有关 弥勒教的情报。
奉善最后道:“北府兵在此事上可否帮上点忙呢?”
刘裕心中苦笑,但当然不可立即揭出底牌,道:“待我想想看。”
奉善拍拍他肩头,径自离开。
刘裕则头皮发麻地坐着,脑袋一片空白。
第四章 最后一棋
纪千千坐在靠窗的椅子里,喝着小诗为她预备好的参茶。
小诗低声道:“小姐的精神好多哩!”
纪千千听她说的话没气力似的,瞥她一眼,爱怜地道:“你今晚好好睡一觉,不要不住来 看我有没有盖好被子。我康复哩!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可知你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呢?再这样下去,累也累出病来。”
心中却在想,好好睡一觉后,明天定要试试召唤燕飞,与他暗通心曲,希望头不会再痛 就好了。
忽然感到不妥当,朝小诗瞧去,见她闭上眼睛,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还摇摇欲堕。
纪千千大吃一惊,慌忙放下参茶,起立把她扶着。叫道:“诗诗!诗诗!”
小诗整个人倒入她怀里去,纪千千病体初愈,两腿发软,哪撑得起小诗,人急智生下, 把她放入自己原先的坐位内去。
纪千千扑在她身上骇然道:“小诗!”
小诗无力地张开眼睛,泪水淌流,凄然道:“小姐复原哩!诗诗再没有放不下的心事。 小姐你想办法走吧!我是不成的哩!只有燕公子才可以令小姐快乐。小姐再不要理我。”
纪千千出奇地没有陪她哭起来,肃容道:“诗诗你听着,你绝不可以放弃,我和你都要 坚强地活下去。我为你留下来,我走时也会带着你。你现在只是累病了,休息几天便没有事。 我现在去找大夫来看你。无论如何,你也要为我战胜病魔。”
同时暗下决心,直到小诗痊愈,她绝不再在心内召唤燕飞,因为现在最需要她的是小诗, 她绝不能再次因心力过度损耗而病倒,她不可以冒险。
将军府,内堂。
孙无终听罢刘裕遇上刘毅的情况,皱眉沉吟良久,然后道:“何谦想杀你。”
刘裕失声道:“甚么?”
孙无终道:“我并不是危言耸听,玄帅一直不大喜欢何谦,嫌他做人没有宗旨,往往见 风转舵,不能择善而栖。”
刘裕愕然道:“何大将军竟是这么的一个人?”
孙无终意有所指的道:“他是否这样的一个人,很快便会揭晓。”
刘裕呆看着他。
孙无终现出惆怅失落的神情,颓然道:“玄帅太早离开我们哩!”
刘裕心底下绝对同意,如非谢玄壮年遽逝,他便不用与任青媞携手合作,现在也不用与太 乙教妖道连手对付竺法庆,而是可以放手而为,为谢玄派下来的任务奔走出力,不用在军中事 事仰人鼻息。
孙无终道:“我和参军大人早猜到何谦会对付你,只是没想过他如此急于向司马道子邀 功。玄帅死了才多少天呢?”
刘裕剧震道:“何谦竟投靠司马道子?”
孙无终叹道:“自玄帅伤重一事传出来后,何谦又看出玄帅属意刘爷作北府兵的大统领, 竟然秘密与司马道子搭上关系,双方眉来眼去。”
刘裕大感头痛,原来北府兵内部分化至此。要知何谦在北府兵的势力虽仍比不上刘牢之, 却是所差无几,如若何谦变为司马道子的走狗,那北府兵将濒临分裂的边缘,后果不堪想象。
孙无终续道:“原本我们对何谦是止于怀疑,可是在刘爷见过王恭后,找他说话,他却 大力反对支持王恭对付司马道子,令刘爷进退两难。难道自家兄弟先要打场大仗,方可作出 决定吗?”
又道:“现在北府兵大统领之位因玄帅过世而悬空,名义上决定权是在司马曜手上,但 真正握权的人谁都晓得是司马道子,在此情况下,何谦肯定急于向司马道子表示忠诚,最佳 的献礼莫过小裕你项上的人头,你等于玄帅的关门弟子,更是刘爷不惜一切去保护的人。”
刘裕明白过来。
谢玄的去世,立即激发北府兵内权力的斗争。不论刘牢之或何谦,眼前最急切的事,是 名正言顺的坐上大统领的位置。最关键处是谁人有此权柄,是皇帝司马曜还是权臣司马道子? 王恭是司马曜最宠信的大臣,代表司马曜来找刘牢之谈判,假设刘牢之肯全力支持王恭,司 马曜便许之以大统领之位。
何谦则清楚一旦刘牢之成为北府兵大统领,他的权力会逐渐被削弱,终有一天在北府兵内 没有立足之地。而他唯一希望是司马道子,为了讨好司马道子,故找上他刘裕来做祭品。
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孙无终苦笑道:“我们北府兵九万大军,有近三万人是控制在何谦手上,所以除非没有 选择,刘爷仍不愿与何谦正面冲突,所以只好尽量容忍他。我立即去见刘爷,听他的意见。 你留在军舍里勿要外出,有我的消息后,再决定明天是否去见何谦。”
刘裕怀着沉重的心情,领命去了。
营帐内。
高彦的打鼾声从一角传来,燕飞躺在另一边,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听着刮得营帐不住晃 动抖颤的寒风。
纪千千是否已上床就寝呢?小诗的胆子那么小;会否给吓得每夜难以熟睡;还不住作噩梦。
他很想向拓跋珪询问慕容垂是怎样的一个人,却总提不起勇气,怕的是不想知道的答案。 在他透过心灵和正面动手的两次接触里,慕容垂给他的印象是很有英雄气概,很有风度的一 个人。但亦清楚慕容垂是那种一旦决定该怎么做,绝不会放弃的人。
他会施尽浑身解数去夺取和征服纪千千的心。
纪千千会向他投降吗?他本来从没有担心纪千千对他的爱会有任何改变。可是从雁门到 这里,纪千千再没有传来任何心灵的信息,终令他的信心首次动摇起来。
这个心的破绽使他没法平静下来,进行每晚临入睡前的进修。忽然间他再没有明确的目 标,生出不知该干甚么的低落情绪。各种想法像帐外的风摇晃着他曾坚持不懈的信念。
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只可以失败两字作形容,纵使成功为娘讨回点血债,实于事无补。他的 初恋更是最伤痛的回忆,在他以为失去了一切希望,失去了一切生存下去的意义时,纪千千 像一道灿烂的阳光透射进他灰黯而没有色彩的世界里来,改变了一切,令他的生命再次回复 生机,缝合了他心灵的大小伤口。
但这会否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纪千千追求的是有别于建康名士风流的生活方式,她是 个多情的美女,她爱上的或许是边荒集而非他燕飞,而她会不会因同样的理由,被充满魅力 的慕容垂吸引,最终改投向他的怀抱呢?他再不敢肯定,至少没有以前那么的有信心。
假设纪千千不站在他的一方,又或保持“中立”,他和拓跋珪都要赔上小命。因为再没 有能令慕容垂致败的破绽。
燕飞感到无比的孤独。
在边荒集遇上纪千千前,他常感孤独,但那种孤独寂寞的感觉是不同的,无聊但却有安 全清净的感觉。现在的孤独则是种难忍受的负担和折磨。
再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窸窣”声起,庞义爬到他身边道:“高彦这小子真令人羡慕,这边躺下去,那边便熟 睡如死猪。”
燕飞把双手扣起来,放到后颈枕着,道:“睡不着吗?”
庞义叹道:“想起千千她们,怎睡得着呢?胡人一向视女性为货畜,最怕慕容垂老羞成怒 下,做出禽兽的行为。”
燕飞道:“慕容垂该不是这种人。”
他还可以说甚么呢?忽然庞义欲言又止。
燕飞皱眉道:“说罢!”
庞义颓然道:“千千是否再没有和你传心事?”
燕飞始明白他睡不着的原因,更清楚庞义担心小诗,只是不说出口来。
安慰他道:“千千或许是怕损耗心力,所以没必要便忍着不来和我心灵对话,勿要胡思 乱想,她们不会有事的。”
庞义叹了一口气,岔开道:“你的兄弟拓跋珪是个很厉害的人。”
燕飞淡淡道:“是否厉害得教你心寒呢?”
庞义苦笑道:“你代我说出不敢说的话,和他合作也不知是凶是吉?”
燕飞明白他的心事,道:“不要想得那么远,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方有资格挑战慕容垂, 其它人都不行。”
庞义道:“我怕他只是利用你,而不是真心为你救千千主婢。”
燕飞道:“这个你反可以放心,我和他是真正的好兄弟,他可以算计任何人,但绝不会 算计我。”
庞义道:“但人是会变的,一旦你的利益和他统一天下的目标起了冲突,他大有可能不 顾念与你的兄弟情义。你也看到的,他一边派亲弟和燕人讲和,另一边却秘密策划攻打平城、 雁门两镇,厉害得使人心寒。”
燕飞坐起来道:“不要多心!我曾质询他此事,他说早安排了小瓢脱身之计,只是过程 中出了岔子,小瓢方会差点丢命。”
庞义显然好过了些,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问道:“高彦这小子一向唯利是图,今回为何 肯不惜一切地随我们来呢?”
燕飞当然明白他的心事,微笑道:“人总有另外的一面,在某些情况下方会显露出来。 因是高小子大力支持千千她们到边荒集去,所以感到对千千主婢被俘该负上最大的责任,而 与任何其它事没有关系。这样也好,若让他留在边荒集,我怕他会忍不住去找那头小雁儿, 那就真教人担心。”
他晓得庞义在男女间事上面肤浅得很,故采迂回曲折的方式点醒他,高彦钟情的是尹清 雅而非小诗,好安他的心。
庞义道:“攻占平城和雁门后,我们会否向中山进军,逼慕容垂回师作战?”
燕飞知他心切救出千千主婢,不想直告真实的情况,道:“我们必须先巩固战果,再看 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庞义担心的道:“我本以为边荒集的兄弟可在此事上帮忙,可是想深一层,这等于义助 你的兄弟去争天下,怕很多人会不愿意呢!”
燕飞道:“应该说现在仍未到召边荒集众兄弟来的时候。不过你试想一下,如慕容垂敉 平关中,人人成为亡国的亡命之徒,会是如何的一番情况?”
庞义欣然道:“我确没有你想得那般周详。对!当甚么慕容战、呼雷方全变作真正的荒人,便没有国家派系的阻隔。”
又沉吟道:“可是如北方统一在拓跋珪的铁蹄下,他大有可能把非拓跋族的胡人驱离边 荒集,结果矛盾仍没有解决。”
燕飞知道他没法压下深心中对拓跋珪的恐惧,沉声道:“那只会重演当日苻坚的大秦与 南晋对峙的局面,谁敢动边荒集,谁便等于发动战争。一个不讨好,还会累得荒人群起反击 拓跋族。拓跋珪是不会如此鲁莽的。”
庞义舒一口气道:“不瞒你说,失去了边荒集,我会失去生存下去的意义。救回千千主 婢后,我们回去重建第一楼,再过我们以前舒适写意的日子。可以过多少天便多少天,像所 有荒人一样,谁都不去想明天会如何。”
燕飞笑道:“睡觉吧!明天将会是不到你不去想的一天。”
刘裕喜出望外地脱鞋爬入帐内,一把将任青媞搂个软玉温香满怀,两人倒在床上。
任青媞想也没想过他如此有侵略性,登时处在下风,颤声道:“你想怎样呢?”
刘裕大乐道:“你在床上等我,我再控制不住自己爬上来寻欢,你道我想怎样呢?”
道:“人家是第一次嘛!当然会害羞。”
刘裕道:“不要骗我,以前你是看准我不会有实际的行动,所以故意逗我,现在发觉情 况有变,所以害怕起来,对吧?”
任青媞睁开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