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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刘裕,不单令军心不稳,人人自危,更向外显示出他刘牢之远及不上谢玄的威势。
刘裕恭敬道:“大将军的关怀,下属非常感激。”
刘牢之双目精芒闪闪,上下打量刘裕,沉声问道:“你和王恭的女儿王淡真是甚么关
系?”
刘裕暗吃一惊,因为不清楚刘牢之对事情知道了多少,一个对答不恰当,立即会破坏刘
牢之对他所余无几的好感。
苦笑道:“下属第一次见到淡真小姐,是在乌衣巷玄帅府上,只是点头之交。后来从边
荒集赶回广陵,伤重昏倒路旁,得她仗义相救,而我则适逢其会助她破坏了司马元显对付她
的阴谋,这些事我均没有隐瞒的上报玄帅。”
刘牢之“砰”的一掌拍在座椅的扶手处,吓得刘裕心儿狂跳,以为被揭穿有所隐瞒的时
候,刘牢之怒道:“王恭实在太盛气凌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一些闲言闲语,竟说你对他女儿
有野心,刚才便警告我,若你敢去惹他女儿,便派人打断你的腿子。哼!他娘的!高门大族
是人!但我们不是人吗?除安公和玄帅外,所谓的高门谁不是躲在后方关起门来当其名七,
而我们则在前线出生入死雍维护他们的风流飘逸。”
刘裕放下心来,同时看到王恭与刘牢之的矛盾,而这种矛盾是永远不能化解的,高门寒
门的对立是没有人能医治的绝症。
王恭对刘裕的鄙视,激起刘牢之的愤慨。不过如此一来,能否保住自己,已变成高门寒
族间的斗争。
刘牢之余怒未消的道:“若非玄帅交待下来着我们支持王恭,刚才我就把他轰出府门,
看他凭自己的力量,可以有何作为。”
刘裕点头道:“没有我们北府兵的支持,王恭只余给司马道子宰割的份儿。”
同时又想到王恭好说歹说,总是自己心上人的亲爹,自己可以看着他和刘牢之交恶,至
乎把性命赔上去吗?
忙补救道:“参军大人千万勿要因我致影响玄帅的遗命,我受点委屈只是微不足道的小
事。”
刘牢之瞪他一眼,似在说我当然不会因你而影响决定,只是没有说出口来。
刘裕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因此难受。
刘牢之似是自言自语道:“王恭多番申明得到皇上支持。哼!就看王恭能否拿出事实来
证明。”
刘裕隐隐猜到王恭是代司马曜许下升官的诺言,亦只有名正言顺的北府兵统帅之位,方
可以打动刘牢之。
不论谁人当权,包括司马道子或桓玄在内,都要以种种好处笼络刘牢之,否则北府兵会
立即叛变。
刘牢之也有他的为难处,北府兵以何谦为首的另一势力仍有资格和他一争长短,所以他
在北府兵的位子尚未坐稳,兼之他在朝廷的声望远逊谢玄,又是出身寒门,所以极须朝廷的
任命和支撑。
看来暂时他仍要和王恭虚与委蛇。
刘牢之怎想得到他的推测如此精到深入,吁出一口气道:“孔靖昨晚与你谈话后来见我,
告诉了我你的提议。唔!这件事小裕你做得很好,我们必须倚靠自己,自给自足,方可以挺
起头来做人。”
刘裕暗抹一身冷汗。
孔靖去见刘牢之,是要取得他的支持,始敢把边荒集牵涉到庞大利益的生意揽上身。而
刘牢之可以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去看这件事,例如他可以认为刘裕是要私下勾结孔靖,以壮大
自己的势力,那便大祸临头,肯定没命离开参军府。
刘牢之又低声道:“玄帅说过派你去边荒集是有特别的任务,原来玄帅有此安排,你要
用心去做好这件事,我们便不虞物资财源方面的匮乏。”
刘裕点头胡混过去,亦想到刘牢之有他的野心,所以不单不怪责自己,还鼓励他。现在
边荒集等于他刘裕的护身符,一天还有利用他的地方,刘牢之千方百计也要保住他,否则等
如自断财路。
刘裕乘机道:“我想到边荒集打个转,安排好一切。”
刘牢之道:“在玄帅大丧之前,你最好留在这里,我还要弄清楚边荒集的情况。”
又拍拍他肩头道:“不论你与王淡真是甚么关系,便当作是一场春梦,以后你想也不要
想她,当然更不可以与她私下有任何来往。”
刘裕心中暗叹一口气,告退离开。
第十二章 巧遇故人
燕飞一砍一劈,横扫直刺,均实而不华,剑招甚至令人感到乎平无奇,看来很容易挡格
似的,偏是追杀进来的七、八名胡人战士,却没有人能挡得他一招半式,纷纷溅血倒地。
高彦和庞义正一左一右挟着那名逃进来浑身浴血的鲜卑人,同时看呆了眼。他们以前屡
见燕飞出手,都没有今次的震撼。燕飞实已臻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看似无意,却是随心所
欲,再没有任何斧凿之痕,招与招间的变化欲断还连,彷如天马行空。
燕飞毫不停留迎着给他吓慌了不知该杀进来还是退出去,拦在大门处的另四名敌人攻去,
喝道:“扶小瓢上马。”
高彦和庞义这才知道被迫杀者是燕飞旧识。待要搀扶他出去,叫小瓢的猛地挣脱。嚷道:
“我还可以骑马!”抢往燕飞身后。
高彦和庞义虽感不是滋味,仍不得不暗赞一声硬汉子。刚才扶着他时对方早浑身虚弱发
软,只呼吸两口气的光景便回过气来。
惨叫声中,燕飞街到长街上,拦门者全伤倒地上。
街心处站着十多名武装大汉,人人体型骠悍,杀气腾腾,领头者矮壮强横,手持单斧,
隔远持戟指喝道:“来者何人?竟敢管我后燕盟的事!”
燕飞腾身而去,在战马上掠过,往敌人投去。长笑道:“原来是慕容勇送死来了。”
身在敌方势力范围内,只有速战速决一途,如让敌人后援杀至,他本人或可全身而逃,
高彦等三人肯定命丧当场。
那叫小瓢的首先飞身上马,接着是机灵的高彦和庞义,先后拔出兵器斩断系索,夹马朝
北门奔去。
他们均晓得明年今日此时肯定是慕容勇的忌辰,因为慕容勇面对的不但是边荒的第一高
手,更是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燕飞。
“大王驾到”!
正侍候纪千千的小诗慌忙跪在一侧,静待慕容垂大驾。
纪千千拥被坐起来,秀层轻蹙,花容消瘦的她确是令人我见猎怜。
慕容垂威猛雄伟的身影出现入门处,穿的是儒服,为他增添了不少雅逸风流的慑人风采,
负手跨过门坎,双目闪闪生辉地凝望着纪千千,似是世上除这动人美女外,再无他物。
小诗见状悄悄避了出去。
慕容垂直抵纪千千床头,微笑道:“千千终于战胜病魔,可以参与我慕容垂的登基大典,
我心中的欣慰,怎样才可以向千千表白呢?”
听着慕容垂情意绵绵的话,纪千千心中也有点感动,有情的话语,出自本应是冷酷无情
的魔君之口,分外使人感到稀罕。更清楚自己心有所属,对方的诸般努力终难免落空,心中
亦不无惋惜之意,不忍说狠话打击和伤害他。
避过他灼人的炽热眼神,纪千千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早已称帝哩!”
慕容垂在床沿坐下,柔声道:“那只是下面的人放出风声,以添声势,事实上因时机未
至,我只是立国称王。”
这位纵横天下的超卓霸主,就坐于双方气息可闻的近处,以他的人才武功,天下美女还
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纪千千心头一阵感触,道:“现在时机成熟了吗?”
慕容垂轻轻道:“苻坚已于五天前被叛变的将领攻杀。”
纪千千“呵”的一声叫起来,秀眸投向慕容垂。
慕容垂探手抚上纪千千的脸蛋,雄躯一震,见到纪千千露出不悦的神色,又无奈地把手
欲舍难离的收回去。道:“听到天王的死讯后,我为他守丧三天。对他我慕容垂到今天仍是
心存感激,我当年被族人妒忌排挤,走投无路,如非他不理王猛的反对,把我收留,我岂有
今日。只恨国家为重,个人为轻,只能把对他的感激铭记心头,且要永远埋藏心底处。”
纪千千感到他沉重的心情,想不到在他坚强的外表下,竟隐藏着深刻的矛盾,一时也说
不出嘲讽他的话。
慕容垂像得到唯一可倾诉心事的对象般,叹一口气道:“每个人都有一个冷暖自知的故
事,谁能幸免?苻坚今次被迫走上末路,关键处在于慕容冲,千千可想知道苻坚和慕容冲间
的瓜葛?”
纪千千-向关心局势时事,闻言也不由心动,道:“我在听着哩!”
慕容垂见纪千千对他的话生出兴趣,精神大振,侃言道:“慕容冲是前燕慕容隽的儿子,
当年我助苻坚消灭前燕,慕容冲和他的姐姐清河公主被押送往大秦首都长安。清河公主是前
燕著名美女,年方十四已长得婷婷玉立,被苻坚收归后宫。慕容冲当时十二岁,也长得眉清
目秀,苻坚也忍不住龙阳之僻而侵犯他。此事传遍长安,市井间还流传着描述苻坚和他两姐
弟『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顺口溜。可知当年是如何轰动。”
纪千千现出不忍卒听的神色。
慕容垂接下去道:“王猛风闻此事,力劝苻坚,苻坚无奈下打发慕容冲出宫,让他到乎
阳当太守。慕容冲一直视此为生平奇耻大辱,念念不忘,只是奈何不了苻坚。现在带头猛攻
长安的正是慕容冲,此不但牵涉到国仇家恨,还有个人私怨,因果循环,报应确是丝毫不
爽。”
纪千千沉声道:“杀苻坚者是否即慕容冲呢?”
慕容垂道:“杀苻坚者虽非慕容冲,分别却不大,因是由他亲自督师,攻陷苻坚的最后
根据地长安都城,苻坚被逼逃往附近的五将山。姚苌趁火打劫,包围五将山,抓着苻坚,先
索取玉玺,继而逼他禅让,遭到拒绝后,派人到囚禁苻坚的佛寺内把他勒死。大秦就此完了,
只留下几许风流几许伤心事。”
纪千千听他话裹充满感慨,说不尽的欷献伤情,深切感受到处于他这位置的人,不论表
面如何风光,内裹确有一个如他所说的难以尽道的故事。
不由对他的恶感少几分。
慕容垂苦笑道:“姚苌是我尊敬的战友,想到将来或许须在沙场决一死战,那种滋味确
可令人睡难安寝。”
纪千千淡淡道:“大王是否立即进军关中?”
慕容垂脊腰一挺,神态立即变得威猛慑人,感怀伤情一扫而空,双目芒光电射,沉声道:
“现在还未是时候。如我现在朝西挺进,只会逼姚苌和慕容冲连手抵抗,我是慕容冲的叔父,
很明白他这个人,他一直抑制对大秦的仇恨,现在仇恨像缺堤的洪水般涌出来,必然尽情屠
戮秦人,把长安变成血腥的人间地狱,如此焉能守得住长安?一座城市的存亡,在乎统治者
与民众的关系,边荒集便是最好的例子。我已等了多年,何用急在一时。”
纪千千讶道:“边荒集发生了甚么事?”
慕容垂知道这聪明慧黠的美女,已从他的语气听出端倪,苦笑道:“士心被你的好朋友
燕飞成功刺杀,荒人已重夺边荒集。”
纪千千“呵”的一声坐直娇躯,秀眸闪出难掩饰的喜意。
慕容垂心内一阵刺痛,长身而起,道:“千千贵体为重,好好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急于
处理。”
说罢颓然去了。
见过刘牢之后,孙无终又私下找刘裕谈话,顺道吃早点。
在面条铺子内,两人边吃边谈。
孙无终道:“玄帅不在,一切都不同了。你以后行事勿要独行独断,玄帅可以容忍你,
甚至欣赏你这种作风,其它人却看不过眼。现在刘爷新官上场,志切立威,你千万勿要触怒
他。”
刘裕只好唯唯喏喏的答应。
孙无终道:“刘爷吩咐下来,暂时免去你军中的例行职务,让你可以专心处理边荒集的
事,直至有新的任命为止。”
刘裕心忖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他早失去工作的情绪。
北府兵中惯以“爷”来称呼上级,所以在刘裕等辈军官中称孙无终作孙爷,刘牢之则变
孙无终口中的刘爷。
孙无终沉吟片刻,道:“孔老大可算是我们半个北府兵的人,他发财等于我们发财,所
以刘爷对你的提议非常重视,此事更是不容有失。在你去见孔老大前,我已为你在刘爷面前
打过招呼。边荒集最吸引入的地方是可以提供军备,不用去求司马道子那奸贼。”
刘裕肯定地道:“孙爷放心,此事我会办得妥妥贴贴。”
孙无终叹道:“司马道子父子的势力不住澎涨,希望刘爷可以顶得住他们,不过顶多能
保住你的职位。玄帅既去,所有军内的升迁都要上报朝廷,批核的还不是司马道子,所以你
最聪明的做法是韬光养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刘裕很想说那我还留在北府兵干嘛?终不敢说出来。
孙无终见他欲言又止的不服气模样,笑道:“年轻人,最紧要勿意气用事。北府兵现在
是你唯一保命之地。以你的本领,当然可以逃往边荒集,可是你在京口的家人如何呢?他们
将会被牵累,相信我,世事的发展往往出人意表,玄帅看上你,是一种缘份,你当时想得到
吗?现在长江下游有三股势力,分别是建康军、王恭的京口军和我们北府兵。上游也有三大
势力,以桓玄的荆州军居首,其它分别是殷仲堪的江陵军和杨全期驻守襄阳的军队,余下的
均不足道。”
刘裕皱眉道:“杨全期不是桓玄的人吗?还助桓玄打下巴蜀,开拓进军关中之路。”
孙无终道:“表面看确是如此,如桓冲仍在,杨全期肯定没有异心。可是桓玄并不是桓
冲。桓玄一向目空一切,自以为家世高贵,性格骄悍。杨全期虽是东漠名臣杨震的后裔,但
桓玄却因杨全期晚过江而鄙视他,只当他作走狗和工具,故而杨全期一直因此愤怨不平,且
和殷仲堪秘密来往。殷仲堪当然喜与杨全期眉来眼去,可是他知道杨全期兵法超,勇猛大
胆,对他亦非全无顾忌。”
刘裕听得头也大起来,道:“原来如此。”
孙无终笑道:“我们大晋固是四分五裂,人人各怀鬼胎,北方诸胡亦是乱成一团,无暇
南顾,在这样的情况下,未来的变化谁能预估?还有是孙恩声势日大,乱事将临,只要小裕
你能沉得住气,将来必有出头的一天。”
刘裕心中感动,孙无终绕了个大圈,仍是为了激励自己。心忖不论将来形势如何发展,
自己怎都要维护孙无终,以报答他的恩情。
点头道:“小裕受教了!多谢孙爷。”
孙无终见振起他的斗志,拍拍他的肩头欣然道:“我要走先一步,你若和孔老大问有甚
么新的发展,记得先通知我,我会为你在刘爷面前说好话。用心点干。”
说罢去了。
刘裕呆坐片晌,正要付账离开,孙无终原先的位子已多了一个人。
刘裕讶然瞧去,接触到一对明亮如夜空明星,但也如夜星般神秘而美丽的大眼睛,深藏
在掩去大半边脸庞的斗篷和轻纱里。
刘裕想起燕飞曾提及的一位美女,一颗心儿竟忐忑跳动起来。
四人三骑,狂奔近两个时辰后,远离雁门城。
他们在一座密林下马休息,燕飞这才有空向高彦和鹿义介绍叫小瓢的胡汉,原来竟是拓
跋瓢,拓跋珪的亲弟。
高彦道:“我行囊裹有刀伤药……”
拓跋瓢笑道:“只是皮肉之伤,找条溪水清洗便可以了。”
转向燕飞道:“大兄没有夸大,燕飞你的剑法果然了不起,只几个照面便干掉了慕容
勇。”
燕飞正运功细听,欣然道:“前方不远处有道小河,恰好作你洗净伤口之用。勿要逞强,
敷点刀伤药总是有益。”
拓跋瓢不再坚持,四人拖着马儿,穿林过野,前方果然有一道清溪,人马同感兴奋,马
儿赶去喝水,而拓跋瓢索性脱掉衣服,只剩下短裤,站在深可及腰的溪水中痛快地洗濯身上
大小伤口。
燕飞坐在溪旁的石上,双足浸在冰凉的水里,悠闲自得。
高彦和庞义俯伏溪旁,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