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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奉三道:“如此看来,短期内朝廷将无力封锁颖口。”
颖口乃颖水通往南方各大小河道的关口,一旦被封锁,将可截断边荒集往南的水路交通。
所以假设荒人可以光复边荒集,实在要庆幸聂天还在无意中,帮了荒人一个大忙。
刘裕笑道:“我比较明白司马道子,边荒集失陷前后,建康水师数度与两湖帮交锋,均
以惨败结束,建康水师休想在数年内恢复元气,纵然两湖帮封锁建康上游,司马道子亦无力
反 击,遑论来找我们边荒集的麻烦。”
慕容战道:“谢玄又如何呢?由刘牢之指挥的北府兵水师,拥有以百计的大小战船,实
力雄厚,谅聂天还也不敢撄其锋锐。”
刘裕道:“朝廷已明令玄帅不得参与边荒集的争夺战,玄帅亦因伤养息。在短期内,北
府兵不会有任何大规模的行动。”
拓跋仪皱眉道:“敢问刘兄是以甚么身份来边荒集呢?”
人人露出专注神色,因这问题关系到众人以后对刘裕的态度,更牵连到大江帮的立场。
刘裕轻松的道:“我代表哪一方并不重要,一切依边荒集的规矩办事。不过为消除诸位
的 疑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有任何军事任命在身,又可以说被褫夺了官职,方可以全
力协助 大江帮对付两湖帮。”
说罢向屠奉三问道:“屠兄对我的回答满意吗?”
屠奉三笑道:“正如刘兄所说的,一切依边荒集的规矩便成。”
刘裕从容道:“不过屠兄的情况与我有差异,今次杨全期和聂天还连手来攻,是南郡公
下的命令。屠兄站在我们的一方,南郡公会如何看待屠兄呢?”
燕飞心中暗叹,刘裕和江文清来援,顿令边荒联军出现新的形势,众头领间的关系更趋
复杂。
屠奉三双目神光闪闪,沉声道:“南郡公今次派人来攻打边荒集,是对我屠奉三的侮辱,
与聂天还连手更是个错误。我要以事实证明给他看,他派下来的任务,只有我屠奉三方可办
妥。”
呼雷方不想两人在此事上争持,岔开道:“听说谢玄内伤严重,有致命之虞,不知此为
谣传还是事实呢?”
燕飞插道:“刘兄似不宜回答这个问题。”
刘裕感激地瞥燕飞一眼,道:“玄帅伤势如何,怕只有他本人清楚。不过在我离开广陵
前,玄帅决定亲自护送安公的遗体返建康小东山安葬。”
最后一句话听得人人动容。
谢玄自淝水之战后,一跃而成天下最负盛名的统帅,他敢亲赴由司马道子和王国宝当权
的建康,是一种军事的姿态,将会镇压住有异心的桓玄和意图谋反的孙恩和聂天还。如此只
要收复边荒集,在短时间内边荒集将不受来自南方的任何威胁,使得边荒联军有展开拯救纪
千千主婢行动的空间。
刘裕的身价亦骤然提升,因为他代表的正是谢玄,刘裕对边荒集的看法,会直接影响谢
玄对边荒集的态度。
燕飞道:“只要大家依照边荒集的规矩办事,又没有私人恩怨,理该可以和平共存,各
自发财。”
呼雷方道:“钟楼议会的决定便是最后的决定,谁敢反对议会的决定,将成为边荒集的
公敌。”
拓跋仪道:“收复边荒集后,我们或要多增议席,让钟楼议会更具代表性。”
他们是不得不在此时谈及未来决策,因为每个人都看出各派系间矛盾重重,关系暧昧之
极。
风声响起。
慕容战往燕飞瞧去。
燕飞道:“是高彦!”
话犹未已,高彦穿窗而入,卖弄身手似的着地时翻了个觔斗,先向刘裕笑道:“你真的
回来哩!”
燕飞道:“废话少说!情况如何?”
高彦煞有介事道:“大家蹲低说话。”
屠奉三、慕容战和拓跋仪闪往破窗前后门,密切监视屋外的动静。
高彦在挨墙坐下的燕飞、刘裕和呼雷方前蹲下道:“集内情况非常紧张,众兄弟像畜牲
般在敌人的鞭子下工作,设立以夜窝子为中心的防御工事。又不住派出侦骑,探察各方情况。
铁黑心和徐覆亡不但要防范荆州军和两湖军,更防范着我们。”
听得高彦为铁士心和徐道覆改上不雅的名字,众人啼笑皆非,亦可体会到荒人对他们的
仇恨。
荒人最怕是被人管束,何况是被强迫去做牛做马!
慕容战冷哼道:“只是施用我们的故智。”
屠奉三道:“难道他们可想出比千千更高明的策略吗?”
旋又想到纪千千的远离,倏地沉默下来,各人均感心情沉重。
拯救纪千千主婢的道路漫长而艰困,谁敢肯定可以成功?燕飞打破令人沮丧的沉默,道
:“铁士心和徐道覆是否因粮资的分配反目呢?”
高彦道:“我和老卓均认为是个幌子,因为他们都是懂分辨轻重缓急的人,不会在此危
机重重的时刻意气用事。而事实终证明我们没有看错。今早铁士心、宗政良和徐道覆三人在
钟楼开会,会后立即在集内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分明仍是合作无间。”
呼雷方道:“掌握到铁士心例行的起居生活吗?”
高彦道:“铁士心极少露面,反是宗政良每天早晚都亲自领兵,巡查东西大街以北的各
处关防据点。我们何不改为刺杀宗政良,应容易多了。”
众人目光全落在燕飞身上,想听他的意见,屠奉三也不例外。
刘俗大感讶异,他当然不清楚燕飞的“灵机妙算”在各人间激起的震撼力,只隐隐感到
众人以燕飞马首是瞻。
燕飞断语道:“不论如何困难,我们都要铁士心无法活着离开边荒。除去铁士心,对慕
容垂的统一大计,将是严重的打击。”
屠奉三淡然道:“绝对同意,铁士心不是到钟楼与徐道覆开会吗?那将是我们的机会。
在此事上卓名士肯定可以予我们意料之外的惊喜。”
慕容战拍腿道:“对!卓疯子以前对边荒集是不安好心,像他在说书馆下私建密室,便
一直瞒着所有人。钟楼是他的地盘,当然不会例外。”
高彦道:“由昨晚开始,敌人对我们集内兄弟又有新的手段,就是将所有人锁上脚镣,
直到作苦工时方解开。”
呼雷方失声道:“这岂不是需六千多副脚镣吗?”
高彦道:“要怪便要怪我们姬大少,留下这么多铁料,又有大批现成的工匠,赶足二十
天,甚么都可以弄出来。”
刘裕道:“这招确是又辣又绝,等若废去他们的武功。不过既是由我们的兄弟弄出来的,
该可以自行配制开锁的钥匙。”
高彦苦笑道:“敌人对此早有提防,在严密监视下制成百多把钥匙后,立即把石模毁掉。
听说锁头由徐道覆供应图样,极难仿制,连负责造模制锁的几位兄弟亦没有把握。”
慕容战狠狠道:“我们可用利斧把脚镣逐一劈断,免去开锁的烦恼。”
高彦叹道:“姬大少的出品,岂是容易对付,我看后果只是劈崩我们所有斧头。且劈得
“当当”作响时,敌人早倾巢而来。”
屠奉三笑道:“解钤还须系铃人,我们可去偷一把锁匙回来,然后由姬大少亲自出手复
制,动起手来还可以给敌人一个惊喜。”
拓跋仪点头道:“此是唯一可行之计,如何下手,又要敌人懵然不知,还须从详计议。”
高彦道:“我着庞义想办法。幸好我们人才济济,偷讹拐骗的高手更是车载斗量,应可
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刘裕道:“高彦你的轻功虽然不错,不过小建康必是守卫森严,你怎能如此来去自如,
不怕被敌人察觉呢?”
呼雷方笑道:“刘兄刚到达此处,所以不清楚情况。敌人在小建康的监视设施,主要倚
赖新筑的南北两墙旁的六座哨楼,又把大部分出入口封闭,仅余东西两边出口,分别通往颖
水和北大街。”
拓跋仪接下去道:“我们这座废园在北大街之东,离小建康只有十多所房舍的距离。为
了方便运送武器,我们于离此处南面,最接近小建康北墙的一座废宅开凿了一条通往小建康
的地道,长只五、六丈,所以高彦说来便来,说去便去。”
刘裕喜道:“偷运武器的情况如何呢?”
呼雷方道:“此事由卓名士负责,进行得非常顺利,只要再三数天的时间,应可大功告
成。说到底这是我们的地方,敌人又将注意力放在外围和集外,令我们做起事来非常方便。”
屠奉三苦笑道:“只是没想过敌人有此锁脚的一招。”
高彦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屠奉三道:“若要帮忙,我们人人乐意。”
高彦道:“最重要是不惹敌人怀疑。我有个手下是第一流的扒手,只要制造机会,让他
接近看匙者,偷了后印好模再挂放回他腰间, 包保对方懵然不觉,你们放心好了。”
众人都知高彦和他的一群手下最擅旁门左道的勾当,又诡计多端,遂放下心事。
高彦道:“我回去哩!”
慕容战道:“我们一起去,顺道为众兄弟打气。”
燕飞道:“你们先行一步,我要去找老卓,商量刺杀铁士心的大计。”
刘裕心中一动,道:“我陪你一道去。”
高彦偕屠奉三、拓跋仪、慕容战和呼雷方离开后,刘裕问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潜入
了集内?”
燕飞道:“约在百许人间,全是高手,否则也没法闭气通过水下的暗渠。”
刘裕笑道:“真想不到集内如此宁静安全,虽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却有如入无人之境
的 感觉。”
燕飞道:“敌人于此的兵力不足一万之数,又要轮番守卫,所以只能于集内设置关口哨
站,不过我们早就弄清楚所有布置,要瞒过敌人耳目,实是易如反掌。”
刘裕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玄帅尚有百多天的命。”
燕飞失声道:“甚么?”
刘裕把谢玄的情况说出来,又说出舆江文清最新的关系,却没有提及与王淡真私奔的事,
因为他不单不愿意提起王淡真,更希望可以暂时把她忘掉。
燕飞发呆片刻,吁出一口气道:“玄帅确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他这样做主要是为你的将
来铺路,你勿要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刘裕心中一阵激动,燕飞说出这番话等若表态支持他,他差点把任青媞的事和盘托出,
可是想到若惹来燕飞的反感,便不知如何收拾,终把到了唇边的话吞回肚内去。
燕飞看他一眼,讶道:“你有话想说吗?”
刘裕心中惭愧,暗忖如坦白把任青媞的事道出,说不定燕飞会体谅他没有选择的困局。
否则如将来被燕飞发觉自己在此事上瞒他,自己大有可能失去这个曾共生死的挚友。而燕飞
更是最有可能发现他有所隐瞒的人,因为燕飞正因曼妙的事而力主刘裕到广陵面告谢玄。
刘裕无奈地叹一口气道:“你可知我是如何从孙恩手底下逃生的呢?”
燕飞大感兴趣道:“我正听着。”
刘裕道:“孙恩袭杀任遥后,便向我下手,我趁任青媞和王国宝缠着孙恩的当儿逃走,
仍 被孙恩所伤。到我走不动时,任青媞来了,她不但为我疗伤,还与我连手对抗孙恩,后
来我 更有赖她藏在颖水的快艇脱险。”
他没有说出疗伤的香艳实情,却不由自主在心底重温一遍,想到若能与此美女真个销魂,
事后又不用负责任,肯定是风流韵事。当然这念头只可以在脑袋内打个转,不会付诸实行,
任青媞浑身是刺,与她发生肉体的关系,吉凶难料。
燕飞沉吟道:“听卓狂生说任青媞已解散逍遥教,曼妙一事又如何呢?”
刘裕道:“曼妙是她唯一留下的棋子,为的是要替任遥报孙恩的仇。”
燕飞皱眉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曼妙还能起甚么作用?任青媞该猜到你回广陵去,是
因已识破曼妙的事。”
刘裕把心一横,决定向燕飞招供。要在此事上隐瞒谢玄,已折磨得他很惨。向燕飞吐露
实情,心中会舒服多了。
苦笑道:“她不但请我为她守秘密,还说可以与我合作,目的是要杀死孙恩。”
燕飞愕然道:“任遥已死,曼妙虽可以影响司马曜,但最后只会沦为司马道子和王国宝
利用的工具。”
刘裕道:“司马道子和王国宝并不清楚曼妙的真正身分,只以为她是逍遥教找来的天生
尤物,事实上曼妙却是任青媞的亲姊。”
燕飞皱眉看他道:“玄帅怎样看此事呢?”
刘裕心中叫苦。他若答燕飞说根本没有把此事实告谢玄,燕飞会如何看他?刘裕心中也
不知是甚麽滋味,只听到自己言不由衷的道:“玄帅认为拆穿曼妙的身分,在现今的情况下
对我并没有好处,不如留下她在司马曜身边,以抗衡司马道子和王国宝对我的迫害。”
燕飞默然片晌,点头道:“玄帅该比任何人更清楚北府兵和朝廷的关系,他既有这样的
想法,当然不会错到那里去。”
刘裕回到现实里,晓得已向燕飞撒了个永远收不回来的谎话,可是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我们去找老卓。”
从地上弹起,闪出门外。
刘裕收拾乱糟糟的心情,追在他身后没入废宅外的黑暗里去。
第九章 各怀鬼胎
星夜。
聂天还在将士簇拥下,驰上镇荒岗、遥观 边荒集的情况,颇有踌躇志满之概。
连他自己也猜测不到,可于这短的时间, 再次以侵略者的雄姿,兵逼边荒集。
征服大江的行动仍在进行中,由郝长亨率 领船队,在桓玄的默许下,接收大江帮的业
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击溃封锁颖口的建康水师,更是漂亮的一 仗。聂天还在天明前水陆并进,杀得由司马
元 显指挥的水师部队几无还击之力,在折损过半 战船兵员下仓皇逃命。此役是继歼灭大江
帮后, 两湖帮强势发展的另一个转折点,从此扬州以 西的大江上游将逐渐落入他的控制里。
今次聂天还是志在必得,不但要狠挫天师 军,还要成为边荒集的霸主。
只有他能得到边荒集最大的利益,因为南 方水道已在他的手上。想继续从边荒集获利
的 南方大小帮会,都不得不向他俯首称臣。
他最顾忌的只有由刘牢之主持的北府兵水 师。一天北府水师势力仍在,他会全力支持
桓玄。
对于攻打边荒集,他和桓玄已拟定一套完 美可行的计划。
左方蹄声轰鸣,尘土漫天,以百计的荆州 战士从被大火焚烧过的荒林驰出,朝他们奔
至。
聂天还仰天长笑,提气扬声道:“杨大将军别来无恙!”
杨全期年纪在三十许间,体魄健壮,脸上 透出精明机智,常挂笑意的黝黑脸庞有一种
令 人不可捉摸的神情,似是成竹在胸,又像不把 任何敌手放在眼内。他更是桓玄征服巴蜀
的头 号功臣,其战绩早超越了屠奉三,成为荆州军 众将裹最当红的人物。
他领着十多名亲随奔上镇荒岗,其它手下 近五百人在坡下止马列阵。
杨全期欣然道:“聂帮主辛苦哩!”
直驰至聂天还马旁,两方随员,分别把守 岗顶两边。
轰天还与杨全期对视面笑,均难掩心中兴 奋之情。
聂天还微笑道:“一切依计划进行,我已于离此五里的狭窄河道西岸建设木寨,封锁
边 荒集以南的颖水河道。铁士心是识时务者,该 知作何选择。”
杨全期遥观正飘扬于古钟楼顶的旗帜,问 道:“建康方面有甚么动静呢?”
聂天还道:“我由颖口至此,沿途设置哨 站,建康水师又或大江帮的余孽,只要到达
颖 口,便瞒不过我们的耳目。唯可虑者是谢玄的 伤势似没有孙恩所说般严重,五天前尚亲
自护 送谢安的遗体,返建康小东山安葬。”
杨全期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我倒希望谢玄亲自率军来收复边荒集,我们便可以
教他晓得荆州两湖联军的厉害。”
聂天还道:“由于司马道子和王国宝把边荒集的事全揽到身上,所以北府兵该置身于
此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