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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近两里,只是三点光芒,有点像三个深夜才钻出来活动会发亮的精灵。
慕容战哈哈笑道:“看慕容垂你如何走出我们的掌心。各位!我们何不小休片刻,待慕
容垂赶上来后,方一口气朝蜂呜峡奔去。”
拓跋仪来到他另一边,闻言笑道:“好主意!”朝后方打出手号。
接着两人交换个眼色,均生出心中异样的感觉,想到的是将来双方难免为敌,此刻却是
合作无间。
屠奉三、燕飞策骑来到他们两旁,目光自然往敌舰投去。
后方百多名拓跋鲜卑族战士,纷纷驰上山丘,散立四人身后,士气昂扬。
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燕飞死而复生,对他们是最大的鼓舞和激励。
燕飞全神贯注的凝望敌船,忽地虎躯一颤,双目神光俱盛。
屠奉三、拓跋仪和慕容战讶然朝他瞧来,旋又释然,猜到他是感应到纪千千。
只有燕飞自己心中明白,他不单感应到纪千千,还舆纪千千的心灵再次建立神妙的联系,
“看到”北方最令人惊惧的慕容垂。
纪千千醒转过来,首先想到的是燕飞,就在这一刻,她清楚感觉到燕飞的心灵与她的结
合在一起,且燕飞非常接近。
她“呵”的一声拥被坐起来,睁开美目,映入眼帘是慕容垂威武的身形。
慕容垂立在舱窗旁,目光朝颖水东岸望去,神情从容却带点冷漠,闻声朝纪千千瞧过来,
微笑道:“小姐的脸色好看多了,我已解开小姐身上的禁制,小姐将不会再出现先前的情
况。”
纪千千一颗心却在忐忑跳动,慕容垂锐利的眼神,彷似看穿她和燕飞的心灵联系,暗吃
一惊下,“心内的燕飞”立时云散烟消,没法把他留住。
慕容垂讶道:“小姐因何事忽然变得紧张呢?慕容垂是绝不会伤害小姐和小诗姑娘的。
小姐作客北方,我必会躬尽地主之谊,令小姐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纪千千勉强压下波动的心情,避开他慑人的目光,垂首轻轻道:“你不正在伤害我吗?
千千根本不想到北方去。”
慕容垂缓移脚步,到她床边坐下,细审近在咫尺纪千千的如花玉容,鼻内填满她青春健
康的芳香气息。柔声道:“情非得已,请小姐见谅。我已安排好丰盛的节目招呼小姐,包保
小姐不虚此行,第一站将是位于洛水平原的伟大都会。”
纪千千娇躯一颤,举目往他望去,失声道:“洛阳?”
慕容垂微笑点头道:“正是洛阳。”
接着长身而起,负手回到窗旁,目光扫视右岸远近,续道:“征服边荒集只是我军事行
动的起点,虽然过程比我预想的困难,但一切仍是在我的掌握里。小姐也勿要对你边荒集的
战友生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对我慕容垂来说,他们根本未够道行,只是战场上的嫩口
儿。”
纪千千对他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隐隐感到慕容垂强掳自己北返的行动,并非如表面般
的简单。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飞!你在哪里呢?就在这一刻,她再次感觉到燕飞。虽然体力因禁制被解而大有好转,
可是精神仍感疲弱。
慕容垂淡淡道:“你的战友若要救你,唯一方法是在前面的蜂鸣峡伏击船队,那是由此
到泗水最佳的偷袭地点。”
纪千千登时色变,心神被他的说话硬扯回来,终断了与燕飞心灵的联结,瞪着慕容垂道
:“你在说甚么?”
慕容垂没有别过头来看她,仰望深黑的夜空,轻松的道:“随我来的七千战士,此时该
改变行军路线,离开颖水穿过边荒直扑洛水平原。这支部队将是洛阳之战的奇兵,在敌人最
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
纪千千心神剧震,明白过来。
整个行军行动是个陷阱,而中途改携自己乘船北上更是计中之计,一切尽在慕容垂算计
中。
慕容垂旋风般转过身来,哈哈笑道:“小姐明白哩!”
纪千千心湖内波涛汹涌,首次生出绝望的情绪。慕容垂实在太厉害哩!
难怪他敢视边荒集诸雄如无物。天下间是否有人斗得过他呢?慕容垂从容道:“洛阳将
是我争霸天下的踏脚石,趁此关中大乱之时,洛阳只是孤城一座,难以坚持。”
纪千千呼吸急促起来,关心的非是洛阳,而是燕飞和边荒集的兄弟。道:“你是故意让
他们猜到我在船上,对吗?”
慕容垂欣然道:“和小姐说话确是人生乐事,不用费无谓的唇舌。只要不是疯子,谁都
不敢正面攻击我们北返的部队,只能采取于某点突袭的战略,人数则贵精不贵多。如此确是
防不胜防,因为颖水西岸河滩岸崖处处均是埋伏藏身的好处所,故而我索性让他们有明显的
目标,有更佳的伏击点,当他们以为智谋在握之际,岂知正落入我的掌握里。”
纪千千色变道:“你狡猾!”
慕容垂哑然失笑道:“小姐此言差矣!所谓兵不厌诈,此乃战场上的常规。来救小姐的
肯定是荒人中最有本领的人,只要把他们收拾了,荒人将失去平反败局的机会。唉!若非小
姐正处于与我对立的情况,否则不单不会责我用诈,还会为我的奇谋妙计鼓掌喝采。不过终
有一天小姐会改变过来。”
纪千千肯定地摇头道:“你勿要枉费心机,不如干脆杀了我吧!纪千千是永远不会改变
立 场的。”她忽然感到打心底涌起的疲倦。
慕容垂哈哈一笑,道:“小姐尚未复原,好好睡一觉吧!小姐离开建康,不是要经历多
姿多采的刺激生活吗?随我慕容垂征北闯南,看着我统一天下,不正是人生快事吗?小姐很
快会把边荒集抛诸脑后,比起洛阳、长安,边荒集算甚么一回事。”
言罢推门去了。
看着慕容垂轻轻为她关上舱门,一阵强烈的劳累袭上心头。
纪千千心中高呼千万勿要睡去,偏是力不从心,挨往床头。现在十万火急之事,是把慕
容垂的阴谋传送予燕飞,可惜心力实在损耗过巨,眼皮子重若千斤,颓然闭上双目。
真想爬起来穿窗投进颖水去,可是想起胆小脆弱的小诗,转瞬打消此意。
燕郎啊!你听到我心底里的话吗?倏忽间,燕飞又在她心深处出现。
“蜂鸣峡是个陷阱”。
传出这句话后,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人人摸不着头脑地盯着燕飞,如非燕飞数次打手势阻止他们发问,他们定会问个清楚明
白。
燕飞脸色忽晴忽暗,眉头深锁。
忽然叹道:“我们中了慕容垂的奸计。”
屠奉三、慕容战和拓跋仪无不是智谋过人之士,却都听得一头雾水,不明他沉默良久后,
为何忽然有这么一句话。
慕容战道:“是否再感应不到千千在船上?”
燕飞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直到此刻,他仍不愿让人晓得自己和纪千千有心灵相
通的异能,特别是屠奉三或慕容战这些爱慕纪千千的人。
不知是否因距离接近的关系,他和纪千千的以心传心比之以前任何一次心灵的接触更要
立体和清晰。他不单“看”到慕容垂,还听到他的说话。虽是时断时续,但已让他把零碎的
说话砌出完整的意思,同时看破慕容垂超凡的手段。
若没有纪千千作神奇的探子,肯定结果会是他们一败涂地,不过现在或仍有挽回败局的
少许机会。
屠奉三紧张的道:“慕容当家说对了吗?”
燕飞收摄心神,答道:“千千仍在船上。”
拓跋仪也忍不住问道:“问题究竟出在甚么地方?你怎会忽然知道?”
燕飞面对最难解释的问题,却又不能不说清楚,否则没法说服他们三人。深吸一口气后
道:“这或者叫福至心灵。盛名之下无虚士,慕容垂能纵横北方从未遇上敌手,当然有他的
一套本领。看!这三艘船灯火刻意亮着,隔数里仍可清楚看见,摆明是要引起我们的注意,
惹我们怀疑千千确在船上。撇开我的奇妙感应不谈,因为慕容垂不知道亦不会相信我有此能
耐。换过是你们,会怎么办呢?”
慕容战点头道:“当然不理是否空船计,总之绝不容这三艘船离开边荒。”
屠奉三神色凝重地点头道:“燕兄所言有理。我们根本无战船可用,唯一方法是在狭窄
险急的蜂鸣峡拦截这三条船,只要慕容垂先一步在蜂呜峡两岸布下伏兵,可将我们一网打
尽。”
拓跋仪一震道:“此计既毒又绝,我刚才还在想既有充裕时间,何不尽用三千二百战士,
便更十拿九稳,可操胜券。”
慕容战皱眉道:“可是慕容垂七千大军远远落在后方,黄河帮的人又要守卫边荒集和两
座木寨,凭甚麽来对付我们最精锐的荒人联军呢?”
燕飞一字一字缓缓道:“若我所料不差,在那里恭候我们的将是由慕容宝率领以万计的
部队。”
三人为之色变。
屠奉三倒抽一口凉气道:“岂非杀鸡用牛刀吗?”
燕飞叹道:“我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直觉,攻打边荒集只是慕容垂征服北方的起步,下一
个目标将是洛阳。这三艘船是引开我们主力大军的手段,在颖水西岸行军的部队,现在应已
改变方向,从边荒直扑洛阳。”
慕容战剧震道:“糟糕,若慕容垂在边荒秘密行军,到兵临城下,洛阳的守将方会知
道。”
三人均明白他震骇的原因,苻坚早已日暮途穷,关中将成为慕容战族人和姚苌的天下,
慕容垂的行动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一旦让慕容垂攻占洛阳,关中危矣。
拓跋仪沉声道:“我们该怎么办?”
燕飞暗幸没有人怀疑自己的“直觉”,答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蜂鸣峡前把千千救
回来,其它的在救回千千后再作打算。”
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明了没有地理形势的配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章 只争朝夕
刘裕呆看着何无忌带进来的客人,完全猜不到对方是谁,其身形却有点似曾相识的
感觉。 刘裕敢肯定和对方并不稔熟,否则虽是从头到脚被斗篷宽袍包裹遮蔽,以他北府兵
首席斥候 的眼力,仍可从此人的步姿把对方认出来。
神秘的客人向谢玄施礼,其目光似在斗篷深暗处注视站起来迎客的刘裕,但没有说话。
谢玄的亲兵头子何无忌正要告退,安坐主位的谢玄轻描淡写的道:“无忌留下!坐!”
何无忌现出错愕的神色,与客人坐往刘裕对面的太师椅,居客人下首。
只从坐姿便可看出谢玄和谢安的分别,后者仍保持高门大族推崇的跪坐,而谢玄却接纳
胡风的坐法,显示出他革新的精神和务实的作风。
谢玄向客人道:“这处全是自己人,文清不用有顾忌。”
刘裕从“文清”联想到大江帮江海流的爱女江文清的一刻,对方正拉下斗篷,如云秀发
写意地披散下来,现出如花玉容。
刘裕失声道:“宋孟齐!”
江文清美目深注地瞧着他,平静地道:“刘兄你好!”
何无忌应是首次得睹她的真面目,看得目不转睛,为她的美丽震摄。
谢玄道:“文清一向爱作男装打扮,且有一套扮作男儿的功法,小裕给文清骗倒,绝不
稀奇。”
江文清歉然道:“刘兄请见谅。”
刘裕明白过来,谢玄是从江文清处得悉自己的事,所以再不责难他。忍不住问道:“令
尊……”
江文清神情一黯,垂首轻轻道:“先父已于五天前辞世。”
刘裕叹道:“是否聂天还做的?”
江文清微微点头。
谢玄道:“文清今早到广陵找我,使我弄清楚边荒集失陷前后的情况。小裕的报告太粗
疏哩!为何不把以身犯险,故意引屠奉三一伙人追杀你的计谋说出来。当遇上江帮主时,小
裕曾力劝江帮主弃舟登陆,奇袭孙恩,只是不被采纳。如此关键的过程,小裕亦只字不提,
令我误以为小裕是贪生怕死之徒。告诉我!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惨然道:“比起燕飞他们誓死力抗南北大军的夹攻,这些算甚么一
回事。唉!玄帅明鉴,我一直为离开边荒集致不能与边荒集的兄弟共生死而内疚,所以不愿
提起这些事。”
他漏了说出来的是王淡真对他的影响,令他心灰意冷,失去生趣,故自暴自弃。
江文清抬头朝刘裕瞧来,道:“谁会认为刘兄是懦夫呢?只可惜被屠奉三看破刘兄的计
谋,故采借刀杀人之计,把消息泄露给孙恩。孙恩遂利用这消息怂恿任遥出手,乘机除去任
遥。”
刘裕愕然道:“文清小姐怎会如此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江文清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因为屠奉三的副手阴奇一直与我并肩在河上与黄河
帮缠战,直至黄河帮决水灌边荒集,我们借水势欲重返边荒集,岂知黄河帮又截断水流,我
们只好驱船回南方。”
刘裕问道:“阴奇究竟是生是死?”
江文清道:“阴奇与我在抵达颖口前分手,他潜回边荒去探察屠奉三的生死,我则赶回
去 见爹,看看可否反攻边荒集。唉!幸好如此,方见到爹的最后一面。”
接着又道:“三天前,我已与阴奇重新建立联系。”
谢玄道:“文清正为此来见我,小裕你明白吗?”
刘裕心中填满炽热的情绪,对王淡真的愁思担心大幅减轻,又感到何无忌正不住打量他。
点头道:“小裕明白。”
谢玄沉声道:“我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绝不可以传人第五人的耳内。”
何无忌一震朝谢玄瞧去。
谢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无忌若认为没法守秘密,可以立即离开。”
何无忌往前跪倒,断然道:“无忌誓死为玄帅守口如瓶。”
谢玄满意道:“起来!我没有看错你。”
何无忌回归座位,显然对谢玄视他为心腹非常感动。
刘裕暗呼厉害,谢玄这一着耍得很漂亮,轻描淡写下已令何无忌受宠若惊,也令他生出
与自己同一阵线的感觉。
原本与何无忌疏离和带点敌意的关系,忽然变得密切起来,因他们将共享同一个秘密。
虽然刘裕仍不晓得谢玄接着会说出甚么须保密的事来。
谢玄向江文清微一点头,刘裕和何无忌晓得她即要发话,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在何无忌眼中,江文清虽然身分特殊,且是位美丽的异性,感受却远没有刘裕般深刻,
因为刘裕曾领教她扮作宋孟齐时的灵奇变化,而直至此刻他仍有些儿没法把她们视作同一个
人。
此时此刻的江文清神色平静,刘裕却清楚从她一对清澈的眸神看到她内心隐藏着不为人
知的痛苦。
书斋内的气氛沉着凝重,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对刘裕来说,更是一生人中最难捱的一夜。不过江文清的现身,确令他不由自主作出反
省。比对起江文清的帮破家亡,自己的苦难确不算甚么一回事。
事实上直到此刻,他仍有点怀疑王淡真对他的爱,没法弄清楚她钟情自己究竟有多少是
因为对谢玄的崇慕,或因纪千千遁往边荒集的行为所引发,又或是为逃避家族买卖式的婚姻,
故而不顾一切投入他这位救星的怀抱里。
江文清道:“今次边荒集之战,我们大江帮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没法保持一向的业务,
所以我已下令暂时揠旗息鼓,避过两湖帮的追击。”
何无忌和刘裕你眼望我眼,到江文清说出此番话,方晓得大江帮受挫如此深重,至乎无
力与两湖帮正面对抗。
谢玄点头道:“这不失为眼前最佳策略,大江帮因边荒集之失而帮亡,亦可因边荒集而
再次兴盛。”
刘裕和何无忌明白过来,江文清来找谢玄,不但要向谢玄投诚,更是要借谢玄之力重夺
边 荒集。
而边荒集已成大江帮唯一的避难所,大江再没有他们藏身之所。
何无忌道:“南郡公怎肯坐视两湖帮扩张势力呢?”
江文清沉声道:“此正是文清今趟来拜见玄帅的主要原因,聂天还已与桓玄秘密结盟,
由两湖帮取代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