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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下意识地拢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处,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屠苏方向。他手上的干粮拿了半天才咬下一块含在嘴里,但也仅仅是含着,根本没有咀嚼。
阿霆在旁边凑过脑袋来,问:“在看什么?”
陵越匆忙咽下口中的干粮,却被自己噎得不住咳嗽。
阿霆连忙在他背上轻拍。
那边屠苏已经包扎好,站起来经过他们身边,看似不经意地朝两人望了一眼。
在溪边停留的时间比预计久了些,雷严看着手上的GPS导航有一些发愁:“路况不好,要是我们连夜赶路最快也要凌晨才到,这半夜进村,恐怕不安全。”
“那依你所见该怎么做?”欧阳问。
雷严伸指在那二维的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距离众人身处的光标不远:“这里地势平缓,比较容易扎营。我看今晚现在山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才动身,白天进村,更加稳妥。”
欧阳漠然地伸掌把那GPS往下一压:“依你说的做。”
大队人马按雷严的指示赶到歇宿地点,清理出一块地方又设好了守夜的岗位,才各自吃过东西,准备早早休息。
半夜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连值夜的脑袋都禁不住瞌睡虫开始一下一下地点着胸口打节拍。忽然间林中传来一阵西索声响,尚自清醒的值夜就顶了顶另一个的臂弯,低声道:“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刚被推醒的值夜侧耳听了听,问,“难道是狼?”
“神经,狼只在草原上出没,这里又怎么会有狼?”
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神经兮兮把对方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稍后的对答才终于有了些正常的内容:“去看看?”
两人打起手电,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他们太过专注于那声音的源头,因而经过众人的睡袋时竟忽略了有两个睡袋已经空了。
浓密的热带植物如遮挡阳光一样地遮挡住了月光,这样的夜色最适合夜行动物出没,也适合去证实一些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陵越行走在长草之间,惊讶于头顶月光的清明。眼前的一切都被照得一览无余,他手里拿着几枚草结,攒得紧紧的,几乎扣到肉里。
那个留下草结让他来到这里的人,陵越当然已经知道。正因为这份把握,他的胸膛才不住起伏,眉头也蹙紧了,双眸凝视着黑暗幽深的密林,静静等待对方的出现。
这样浓密漆黑的丛林夜晚陵越依稀在少年时也经历过,不过那时是带着屠苏露营,而当时的心境与此刻当然也大不相同。
屠苏小的时候因为性格太闷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陵越便鼓励他参加童子军。在参加正式的外宿训练之前,陵越为了给屠苏打气,专程借了全套装备带他去附近的郊野公园练习搭帐篷和生火。两人在山林里玩探险,结果陵越却差点把屠苏弄丢。当时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师弟找回来,身上的大汗几乎把衣服湿透,受到的惊吓更是不用说。
后来陵越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告诉屠苏可以利用地上的草给他指路,在草上用三种不同的方法打结,以结的数量各自对应时间、方向还有距离。这样两人即便没有通讯设施,只要看到留下的记号就能在约定的地方碰面,万无一失。
这是他们之间的讯号,除了彼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而陵越在离自己不远的树根边发现三条绳结的时候,不用问就知道留下线索的是谁。
如同黑暗之中幕布拉开,童话中的精灵将以约定好的方式出现。陵越克制住自己的心跳,像观看魔术的观众等待奇迹的发生,期待那个盼望多时的真相在自己面前被揭开。
在树林的深浅阴影中,一个挺拔高瘦的身影缓步走出来。
陵越的嘴角弯起,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影出现的方向,简直就要控不住喊出他的名字。
“谁!”喝问声却从陵越身后乍然响起。
陵越慌张地回头,竟是阿霆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了陵越自己离开睡袋,便一路尾随过来。陵越心头猛然一沉,不知阿霆有没有看清树林里的那个人影,再一回头,刚才隐约出现的人影却已经消失,眼前只有挺直的树干与错落的枝叶的影子。
“别追!”阿霆要追,被陵越一把拉住。
阿霆回头,一脸诧异:“为什么?”
陵越脑筋急转,脱口说道:“怕……树林里有危险。”
“没关系。”阿霆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抽出来握在手上,“刚才听值夜的说附近有响动,我帮忙看看,有事也好帮手。”
陵越拉不动他,却当然不会就这样安心回去,双眼紧紧盯着阿霆手上黯哑的枪管,眼看着他闪入密林。
仿佛过了很久,枪声也一直没有响起。陵越看见阿霆完好如初的回来,冲自己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陵越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却不得已做出一个与心情截然相反的平静淡定的表情:“也许是他们听错,虚惊一场。”
阿霆点点头:“我们回去吧。”
陵越回到自己的睡袋边,抬眼看见远处的一只的睡袋里已经睡进了人,那人拿背脊对着自己,短发一丝一缕的都在月光下黑得发亮。他的心安宁下来,嘴角抿了抿,也无声地滑进自己睡袋里。进去的时候脚上似踢到个什么东西。陵越小心地把东西拿出来,看见正是白天欧阳塞给屠苏的药盒。
他忽然明白了他甘冒风险拿三条草结约他出来是为了什么事,然后眼眶就禁不住湿润起来。
紫胤曾说,屠苏这一去不知心里还会不会有正义,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翻脸不认人,会不会对你不利。紫胤还说陵越,我不能确定你这样做是否有意义,就像我已不能确定当初救出这个孩子洗去他的记忆搅乱他的人生,这一切做得是否正确,也许命运早在出生的一刻就已经注定,又也许你们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彼此的命运,这种种假设我也无法看透结局,所以你要想知道的结局只有自己去寻找,当然其中的代价,也可能要搭上你的性命。
此刻陵越觉得自己想跟紫胤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命运。他能感觉到,体会到,触摸到,命运此刻正被他握在掌中,在那被体温捂暖了的药盒里,在眼前平静的背影里,在那往昔熟稔的身躯随着呼吸的每一下起伏里。
陵越缩起肩膀,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像在心里落下一道闸,挡住那澎湃的波涛,把所有汹涌起伏的波涛都逐一平息。
他清楚,此刻自己的身上还背负着别的任务。
而他的身份,始终是一个警察。
警察所背负的职责,不仅仅是一两个人的命运,是社会的安定,百姓的福祉,是更多更多人,他们家庭的安稳与幸福。
所以在这之前,他个人的得失不值一提。
陵越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要搞清楚阿霆与欧阳的计划,断绝他们的后路,然后彻彻底底地将欧阳一伙连根拔起。
而在这件事上,他尚不清楚屠苏的立场与选择。似乎更大的考验,还远没有来临。
翌日起身之后,众人按原定计划赶路,在中午前顺利赶到老向导所在的村庄。
然而他们从村头走到村尾,所经之处都是空空荡荡,整条村子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那些用茅草与木桩搭起的屋棚有不少已经残损,附近的田地也已经荒芜,村子的道路、房屋都透出一股破败萧索之气,简直像是一座鬼城。
“我早就说过,那老不死的怎么会这么老实,太太平平地给别人守着财宝这么多年。当年的货款少说也值一个亿,这么大批钻石,谁看了不眼红!啊?现在离当年已经过去了十年,谁还管得着他。他带着宝贝还守在这里干嘛,早就出去享受世界逍遥快活了,还等我们来找,等主人家过来找他要东西?他脑子被猪啃了么!”雷严爆了一通粗口之后,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
欧阳立刻皱了皱眉,在旁边道:“先别急着下定论,到周围找找再说。”
“找?找什么找?找他老母的土块坟头么?”他忽然狰狞起一张笑脸,露出一张十分诡异的表情,转头来看屠苏,“不如……”
欧阳一把扣在他肩上,把雷严压得动弹不得,痛得呲牙咧嘴的只差没嚎叫出声。
雷严身形壮实,又是在血海里打滚多年的人,从没试过这样被人摁在手底下,当下也觉得颜面尽扫,于是挣了挣,怒道:“欧阳少恭,我是来与你合作,不是来听你差遣的!你给我搞清楚!”
“我搞得很清楚。雷严,我们固然是拍档,但也要分庄闲。现在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就这么急着打退堂鼓,又要拿便宜又不肯办事,未免也太小看我欧阳少恭了。”欧阳手下一用力,雷严的脸色都白了一分,额头汗大如豆,青筋也一根根暴突出来。
“那你要怎么样?”雷严终于支持不住。
“哼,我……”欧阳没有说完,却听见昨晚如同狼嚎一般的古怪声音再度响起,于是下半句话便吞在了喉咙里。
那声音像动物但又不似动物,透着说不出的奇怪。
欧阳少恭与雷严的争执声终于停下,他们屏息一齐去听那古怪的嚎叫声。那声音似乎是有韵律的,时长时短,像在报信。
欧阳凌空挥一挥手,他手下的几个人便四散出去,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搜索。然而他们刚刚没入高过人头的长草灌木中,下一秒另一个方位的树枝就开始微微摇动。
同一时刻,屠苏就如同一头猎豹般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拿住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回来。少年的手中拿着支造型奇特的竹笛,大约他就是用这支竹笛吹出那似狼嚎又似猫头鹰夜哭的声音。
雷严上前一把扯过少年,粗鲁地将他掼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住他的肚子问:“昨晚也有这样的声音,你是什么人?究竟为什么来跟踪我们?”
那少年眼神桀骜,只是瞪圆了一双眼睛不说话,防备地看着雷严。
欧阳上前拨开那少年的额发,看到他眉心上方额头的中央有一团黑色的图案纹饰,回头来对众人道:“是向导村里的人。”
第40章 第 40 章
(四十)
少年是这里的土著,嘴巴里嚷嚷了半天谁也听不懂的话。雷严凶巴巴地冲他吼了一通,大约是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和野蛮的语气实在吓人,孩子怯怯地看了他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是想让他带路进村。年幼的孩子毕竟胆小,他见眼前人可能正是他奉命要找的对象,便缩着脖子点了点头,像东南方向指了一指。
一行人于是跟在孩子身后,从村旁的一条隐秘小道绕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山崖边。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高耸入云的山壁。峭壁上山石嶙峋,几乎不生草木。在近乎直立的半山中间有一个巨大黝黑的山洞,洞里袅袅冒着青烟,不知是怎么回事。
山崖脚下有座破旧的茅屋,少年走近了茅屋就开始嚷嚷。没多久,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人从屋里推开门出来。他看见屋外的一行人先是一愣,然后目光扫到屠苏脸上,皱了皱眉,很快泪水就盈满了他的眼眶。
屠苏看着老人莫名激动起来的样子很是吃惊,也凝神打量老人的长相。眼前干枯得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血的身躯与他记忆中的一个身影慢慢重合,屠苏犹豫了一下,终于试探着叫出来:“洪叔?”
“韩少爷!”洪向导老泪纵横地迎向屠苏。
十年的等待与期盼,像是他眼中的泪水一样奔流不绝。他紧紧地搂着屠苏,像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抱了很久很久才放开,才松开他的肩膀,又伸手捧起屠苏的脸上上下下地端详。末了,洪向导才擦一把眼泪鼻涕,拿已经有些生疏了的中文讲:“我派人去打听过你的消息,可是这十年来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天哥的血脉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天哥一向最疼爱你,他那么有本事,就算他自己逃不过一死,也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把你藏起来这么多年,这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屠苏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轻轻拍了拍老人背心:“洪叔,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讲给你听。我们这次来,是有重要事要麻烦你。”
“重要事?”
屠苏道:“当年我爸被警察追捕是因为交易现场被断正,但当时的货虽然被即时收缴,货款却被我爸带走藏起来了。后来他逃跑中发生意外,再没有人知道这笔钱的下落,我只记得他临终前叫我来村子找你……洪叔,你知不知道这笔款究竟收藏在哪里?”
洪向导自看到屠苏就一直是慈眉善目的,身形虽然枯瘦但表情慈祥,因而不觉得骇人。他听屠苏说出来意,脸上表情倏地一转,忽然就透出一分凌厉与严肃。他仔仔细细地扫过站在屠苏身后的那一批人,然后盯着屠苏一字一句地问:“少爷,这些人都是你信得过的人么?”
屠苏闻言回头看了一圈,眼神经过陵越的脸上时停顿了一下,对向导道:“我信得过。”
“可是我信不过!”洪向导劈口就驳了回去,“天哥是衰在什么手上,你别忘了!是二五仔!是叛徒啊!”
他这一句话说的声嘶力竭,几乎是有些凄厉。叫在场的所有人听了心头都是一凛。
“当年我全家被政/府军清洗,一家大小七口最后死剩下我一条贱命,要不是天哥刚好经过我们那条村子把我从刀口上救下,我早就跟我那苦命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到阴曹地府见面了!是他给了我新生,还把我们村子里剩下的活人都聚到一起,给我们钱,让我们迁到这里重新开始生活。你说,天哥的大仇我怎么能不报,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又怎么能甘心!”洪向导枯槁的手握紧成拳,在身边廊柱上狠狠捶了几下,那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廊柱被他震得空空作响。
他顿了顿,又道,“天哥的仇就是我的仇!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让你知道当年的那个叛徒是多么忘恩负义,天哥不计前嫌从别的帮派让他过档,他竟然吃里扒外把天哥出卖给警察!这种人,这种人简直应该千刀万剐!”
陵越在旁边听得心中一紧,关于紫胤当初如何卧底龙帮,这些细节除了警方高层外已经没有人知道。但看紫胤后来会这么冒险救下韩天云的儿子,当年两人必然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患难,结下过一番情谊的。
“那个二五仔,呵,当年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不可靠,有问题。”洪向导微眯起双眼,似在眼前重构出当年的人和事,“这么聪明,又这么能打。他怎么会甘心只做一个副手?我提醒过天哥,说这小子靠不住。可是天哥说,阿洪啊,你心眼太小,心眼小的人怎么做成大事?做大事是要冒险的,天哥这辈子啊不是毁在他的手里,就是成在他的手里,在用他的时候天哥就想好了,再蠢的人都不会和钱权过不去,更何况他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做正确的选择。我当时想,天哥说得对啊,他是什么眼光,他看人一定比我准哇!这小子跟了天哥这么多年天哥从没短过他什么,几乎是有求必应。我看着他手上的权力一天比一天大,照理说,做古惑仔的混到这地步应该知足了,出去混随便进一个社团都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于是我就放下心来,以为他是要安安心心地跟我们做兄弟。可是谁知道,我还是看走眼了啊!那个人,他要的根本不是权势,也不是什么金银,他要的根本就是搞垮我们!一个什么都不求,只求毁你的人,要怎么收买!怎么可能收买!所以无论天哥对他多好,多够义气,都是白费的,没用的!因为混蛋根本就是想天哥死!”
洪向导说到激动的地方,牵动了肺部的旧患,躬起背来连连咳嗽。他咳喘的声音像是在拉一个破风箱,声音疏疏落落四面漏风似的。屠苏看不过去,要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手隔开。
洪向导像是非要把攒了十年的说一次性说完似的,紧抓住屠苏手腕,死死盯住他道:“天哥他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