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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屠苏心想平时胸口有衣服遮盖,应该不碍事,既然谎话已经出口,就再也没有后悔药吃了。
“屠苏,沐浴露好像用完了,我给你拿了新的来。”
屠苏刚刚冲湿身体,忽然听见陵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瘀青的地方更是一痛。但是再疼痛他也只能咬牙,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只听门把的声音响了一下,而后陵越的声音说:“你把门锁了?”
“沐浴露还有一点剩的,我混点水用完就可以了。已经都洗得差不多了,师兄,不用了。”
陵越意外地也没有坚持,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那好。”
屠苏动作飞快地冲完出来,头上搭了块干毛巾。他从小就有个习惯,说谎不敢看陵越的眼睛。为了显得不太突兀,屠苏特意让刘海和毛巾一起垂在额前遮住自己的眼睛,故作自然地从陵越面前经过,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水。
“足球赛结果怎么样?”陵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语气不温不火。
屠苏没料到他还会追问细节,脑筋飞快地转了转:“还好,最近踢得少,我体力不够以前好。一比一平手罢了。”
“哦。”陵越顿了顿,忽然又问,“肇临最近还好吗?”
肇临是屠苏的同学,屠苏性格向来孤僻,同学之中也只有肇临一个还算说得上话。但两个人也的确是有一阵没有联系,屠苏听了这话略微怔了怔,想着既然说是和旧同学去踢球,也没有不带上肇临的道理,便道:“还是那个样子。”
陵越点点头:“嗯。”
两人一时无话。
以往在家,两人也不是时时都要聊天。屠苏话少,陵越也算不上话唠。只是以前两人静默着也是舒服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扰,却安宁自得。现在两人同处一室,每一刻都安静得可以听得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屠苏却觉得每一秒都如坐针毡。他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呆了半晌,终于奈不住,闷闷地叫了声:“师兄……”
“嗯?”陵越抬头,看向屠苏,眼神里像有一种特别的光芒。
屠苏看着那眼光,却像被火灼了一般迅速低下头:“我在外面吃过东西,先去睡了。”
“哦。”
关门声传来,终于只剩下陵越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他从茶几下拉出一个A3尺寸的黑色手提箱,打开箱盖,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连着一部不停运转的收发器。电脑上的程序一直在运行,其中的波纹随着时间不断推进,像是实时记录着什么。
陵越的手指在键盘上一敲,移动的波纹便停止。他将鼠标指针移到右上角的红叉上,点击,再按下“确定”。
陵越依次关上电脑与手提箱,出神地盯着茶几上的手机怔了半晌,终于拿起来,推开阳台的落地窗走出去,拨了通电话:“喂,芙蕖,我是陵越。你老实告诉我……”
屠苏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背脊抵在门板上大喘气。仿佛避开了陵越的眼神他才能够呼吸,久违的空气重新进入胸腔,暂时缺氧的脑袋终于能稍稍正常地运转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师兄的眼神像是知道些什么。原本说谎就已经底气就不足,师兄那冷静的眼神更像是抽走了剩下的氧气,让他几近窒息。
屠苏在原地大喘气了一阵,觉得必须找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行。他想起欧阳先前的拜托,伸手到口袋里去掏那金属的小盒。整只手伸到口袋里摸了两遍,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他竟将那小盒弄丢了。屠苏绞尽脑汁地回想,猜测或许是先前自己与古惑仔打斗的时候,或许是后来踉跄着被扶上欧阳的跑车的时候。但不论怎么弄丢的,现在要再出去找回来,却也是不可能了。
屠苏扶着自己的额头跌坐在床上,觉得自己真是经历了糟透的一天。
他想着要报答欧阳,却弄丢了对方的东西。想要不让师兄担心,却对师兄说了谎话。
就像刚刚学习踩单车的人常会碰见的那样,明明想要往右转,轮子却偏做对似的朝左偏,明明努力想要保持平衡,却会在左摇右摆中倒下。
屠苏闭着眼,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四肢百骸的倦意。他整个人都累脱了力,觉得再也没有精神收拾起身躯,索性像散了架一样瘫在床上,放任自己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屠苏醒来,心怀忐忑地推开访门,却并没有看到陵越——他一早便已出门,离开了家。
陵越比往常还要早些到湾仔的总部。他知道紫胤每天都比上班时间早半个钟到办公室,这半个小时里他会翻阅前一天留下的资料,当地各份报纸的头条,顺便再喂一喂办公室鱼缸里的金鱼。这也是他仅有的没有预约没有被排满日程的半小时。
陵越的脚步在紫胤门口再一次踟蹰,蓦然间又想起当初紫胤问的那句话。
“我要确定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到现在陵越才知道,所谓的准备,有时候也并不是自己所能够控制的。人们说的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善意谎言。这个世界更多存在的,是事到临头不能接受也必须接受——因为你根本没有逃避的余地。
关于屠苏的身世他已经猜测了许多遍,好的坏的黑的白的。现在陵越也已经不再去想自己能不能够接受,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陵越,太好了,你在这里!”
陵越回头,见是CIB的一位师姐,他没想到对方也会这么早上班,强打起精神来礼貌地回了声招呼。
“上次你让我查的车牌号码有眉目了。”对方愉悦地说。
陵越脸上显出感激的神色。自从欧阳回港以后,CIB派出了大量警力跟踪欧阳,但他狡诈得很,每次都能轻易将尾巴甩掉,要揪出他与什么人有联系实在是难上加难。陵越从第一次在医院与少恭碰面就警觉地记下了前来接他的车牌号码,托CIB查了很久。情报科说那车牌是假借中间人的名字登记的,要查出背后车主颇费些周折,这么拖了许久,才终于有了音信。
“那辆车究竟是谁的?”陵越问。
师姐翻着手上的文件夹:“正想拿去给你呢。车牌转了几手,正式的登记人是个底子干净的人名,但据我们了解,那辆车应该是阿霆在开。”
“阿霆?”
“没错,就是最近风头很健,与火爆明争权的那个阿霆。”师姐再次确认。
陵越沉默了。
欧阳要笼络的本地势力,原来是阿霆。
也难怪,阿霆人强马壮,声势极大。上次的杀警案之后,火爆明和他的头马子健伤敌不成自损三千,而阿霆反败为胜,反而是获利最多的一个。整个和字头现在几乎就是听他一个人的号令,阿霆俨然成为了下一届坐馆的热门。如果他当选,极有可能是恒字头成立以来年纪最轻学历最高的坐馆。欧阳要找最有希望的潜力股不找他找谁?
陵越在心中几乎是冷笑了一声,他也不知道那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事情发展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师姐,可以把资料给我吗?”
师姐把文件夹递给他:“当然,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
“多谢。”
“对了,还有一件事。”师姐又递来另一份文件夹,“这份文件,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替我转交给紫胤Sir。”
似乎是紫胤平时的作风太过死板冷酷,不少警局的同仁看见他都十分敬畏。他的那双眼睛只要盯着你两秒,就像能把人给洞穿一样,叫人浑身不舒服。因而这情报科的师姐见到陵越正要进门,便想托他代劳,省得自己再受那目刀剜肤之苦。
“没问题。”陵越一向乐于助人,何况这次是礼尚往来。
“紫Sir吩咐过欧阳回来后,要盯紧龙帮余部的动静。今天凌晨我们收到线报,好像以前龙帮的一批小喽啰,一共五个人,忽然神奇地消失了。”
“消失?”陵越的眉头蹙起,“是哪几个,师姐知道么?”
那师姐思索了一下,回忆道:“叫什么倒一时不记得了,这份资料上应该有。我只知道他们好像都在砵兰街一带讨生活,最近听说还涉及了拐卖未成年少女卖/淫的案子,不过警方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没有抓他们回来。本来他们经常出没的几个地方一直有手足盯着,但是昨天晚上却到处没见到人。据线人爆料,就是平时跟他们混的古惑仔也找不到这几个人。他们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全都关机,没人晓得在哪里。”
“那他们最后出现在哪里,有线索吗?”
“有,他们最后被人看到是凌晨在庙街附近的一家路边摊打边炉。”师姐想了想,答,“然后有人看见有辆车开来,之后这几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第20章 第 20 章
(二十)
“师姐。”陵越抽出这一份人员失踪案的相关资料交还给面前的女警,“我有些事急着处理,这份文件恐怕得麻烦你亲自交给紫胤Sir了。”
他说罢也不容别人回应,将脖子上挂的警员证摘下来放进口袋,快步穿过长廊,就匆匆离开了警务大楼。
世上事偏就是这样的巧合,直到昨天晚上之前,他还不知道那五个曾经效力韩天云的古惑仔是何许人也。但经过昨晚那一场风波,师姐一提起五个龙帮的古惑仔,陵越脑中就反应出了曾骚扰过屠苏与芙蕖的五人。他并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五人,只是“听”到过他们——通过那枚被他偷偷放在欧阳车上,又辗转到屠苏手上,再意外跌落出来的窃听器听到。
欧阳交给屠苏追查源头的那枚窃听器是陵越趁着归还手表时暗中放置的。陵越也没料到欧阳会这么快发现,窃听器才运作了没几个小时就突然收不到声音。查看接收端的信号一切正常,可播放出来的除了嘶嘶噪音就没有其他有意义的声响。陵越原以为是仪器除了故障,直到昨天晚上一声巨响,发现接收端的音频重新又清晰了起来,而从窃听器那头传来的竟然是屠苏的声音。
他是从屠苏被那帮人制住开始听到的。
捶在屠苏身上的每一下,都如同是数倍加诸于陵越的身上。从那些拳脚的声音中仿佛能听见下手的重量,能想象到屠苏所承受的痛楚。就在陵越几乎不顾一切冲到现场的时候,欧阳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现场。而后陵越听到屠苏与芙蕖脱险,听到欧阳说屠苏的伤势并无大碍。
然而陵越仍然忧心。他担心屠苏身上的伤势,怕他旧伤叠着新伤会引起复发,又怕他年轻受伤会落下病根。
但这种种害怕,都比不上他对欧阳的忌惮。自从欧阳出现之后屠苏已经几次三番对自己说谎。哪怕这些谎言是出于好意,但难保这种好意不会被人利用,在日后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滋长。
这整整一夜陵越都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情桩桩件件如同电影胶片一般在他脑中回放,许多条线索互相交织,勾勒得前因后果逐渐清晰,有什么惊人的事实正呼之欲出。
陵越思绪纷繁,直到窗外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到床上,才睁着毫无睡意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他原本打算找紫胤问清楚屠苏的身世,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昨晚犯事的那五个人竟会突然出事。
这样的时机不可谓不巧。会动那五个人的,陵越心中除了一个名字很难再想到别人——欧阳——他说话时的杀气就是隔着遥远的电波都听得清清楚楚。陵越早知道他不是善男信女,要是那五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因为昨晚的事情而被干掉,陵越也不会觉得奇怪。
离开警局后,陵越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资料上所说五个古惑仔最后出现的摊档。这些凌晨才摆出来的夜宵铺子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开门,商铺的卷帘铁门紧闭,陵越大力拍了几拍,也还是没人应门。
他在周围兜过一圈,看见不宽的街道对面有家24小时便利店。这样营业到深夜的便利店往往会成为晚上打劫的重点对象,所以在便利店的里面和门口都安装了摄像头监控。
陵越走进便利店,出示警员证件调出了昨晚的画面。
画面不很清晰,但已经足够看到那辆开到夜宵铺,带走五个男人的汽车画面。
“喂?师姐。劳驾,想再麻烦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车牌,看跟欧阳少恭有没有关系。”陵越盯着监控画面里的汽车车尾,读出数字,“车牌是DP356。嗯,尽快,多谢!”
陵越心急,就在便利店等她回音。他买了两罐装咖啡,站在便利店里紧靠落地窗的长桌边一口气喝干。手机在他扔掉第二个空罐的时候响起,陵越接通,听到师姐在那头说:“你猜的没错,这虽然不是欧阳自己的车,但是他手下一个叫阿豹的。平时欧阳也会开。”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络交通部查一下昨晚11点后这辆车在哪里出现过,有没有哪部街头摄像机拍到?”
“哦,这可能要花一些时间哦。”师姐的声音有一丝不确定。
陵越道:“没关系,我可以等。麻烦你尽量快些吧,实在拜托了。”
陵越平时待人和善,但很少麻烦别人。那CIB的师姐与他们O记合作密切,工作时候接触也较多,本来她就对陵越隐隐有些好感,听见他出口想求,便连忙答应下来,替他想办法。
陵越又在便利店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通讯APP上收到了师姐发来的一个地图位置。
而后师姐的电话也跟到:“你叫我查的那辆车昨晚去了这个位置,停留过一段时间。”
“多谢!”
“陵越,”师姐担忧地叫住他,“你确定真的不要通知其他同事吗?你一个人……真的OK吗?”
始终陵越安窃听器是违规操作,要是现在通知了其他同事又扑空,要交代起前因后果来反而麻烦。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证据确凿再通知同事,便道:“我只是先问问,暂时还不需要。”
“那……有事需要我的话,随时电话联系。”
陵越道:“好,谢谢。”
偷放窃听器的事他已经后悔了,这件事看来的确是他一时鲁莽,没有考虑周到。陵越深觉当初不该因为担心屠苏而乱了阵脚,看来欧阳的缜密和小心远超人意料,他甚至不知道窃听器是怎么会到屠苏手里,以及屠苏对这件事情知道多少。
欧阳像是计划好了,步步为营,把他们一点一点地引进了自己布好的天罗地网。很明显,他做的一切都是以屠苏为目标,陵越虽没有得到紫胤的证实,但隐隐中觉得这应该与屠苏的身世有关。
只是对方有备而来,自己却是孤身迎战。强敌压境孤立无援,连陵越自己也没有把握自己究竟能否应付得了这一场硬战。
想起援手,有个名字忽然在脑中闪过。这人与欧阳有联系,与自己更有联系,只是他究竟站在哪一边,却是未知之数。
那个人的号码没有存在通讯录,像是每一次联系都预备不会有下次。然而每一次又再需要联系时,陵越都能从长长的通话记录中快速而准确地把那串数字翻出来,按下呼叫。
电话响了几声,陵越忽然惊醒,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警局里大把手足拳馆里大把过命的兄弟不找,为什么会碰到了危难,竟第一时间却想到一个黑白不明敌友不分的古惑仔?
就算是向线人拿资料,他也不会是什么好对象。毕竟那人是欧阳频繁接触笼络的目标,是跟欧阳分属同类的野心家。他的精明狠辣狡诈,只怕不比欧阳逊色多少好在因为时间太早,对方还没有起床,陵越终于赶得及在阿霆接起电话前挂断了那通呼叫。
他摇了摇头,讪讪地笑话了自己一声,最终还是一个人来到了郊区仓库。
O记允许24小时配枪,陵越离开警局的时候也特地没有交枪。陵越在进入仓库之前拔出配枪,双手紧握,他绷紧了神经,拿背脊贴着墙壁敏捷地从大开的门口跃进去。然而预想的反抗没有出现,别说人影,偌大的仓库里空荡荡一片,就是鬼影子也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