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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饭,是那么好吃的吗?
完颜康苦笑道:“汴京宫里那位还活得好好的,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当日我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徒单衡哑然,想了一下,气儿也顺了,问道:“您的意思呢?”
完颜康道:“他将我自完颜氏除名,难道我要做狗皮膏药贴上去吗?放心,我绝不负大哥生前所托。”
徒单衡无奈地道:“那你要立个什么字号?”
完颜康浑不在意地道:“那就姓王吧。”
徒单衡无奈地问:“什么缘故?”
王讷,他跑兴庆府,中途还跟白驼山打了两场的马甲。徒单衡道:“也行。”反正,只要你不辜负先帝就好。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完颜康本就布了局,现在不过是照计划发动而已。诸将校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完颜康披王讷的马甲,可有好二年了,并没有什么接受不良。底下人称呼他,先是节帅,再是元帅,直接叫他名字的时候根本没有。现在不过是元帅改了名字而已。
才经过联夏抗蒙的将士,也在完颜康精将的切入之下,觉得有一个靠谱的主帅,比主帅的爹到底是谁,重要得多。
完颜康,现在正式改称叫做王讷了,便在陕西扎下了根。
陕西境内乱了一阵之后,徒单衡接手庶务,此君大约是将所有的悲恸都化为动力了,效率直线上扬。他还给完颜康带来了另一个消息,中都城外,哗变投蒙的契丹兵士头目叫斫答。这消息暂且压下,因斫答与完颜康相处甚久,军中都知他得完颜康信任。这样一个人若是投了敌人,对己方信心是一个打击。
开完会,确定了新名字,以及勇义军与夏交好的方略,徒单衡再私下与完颜康(王讷)讨论更深的问题。其一便是斫答。
完颜康道:“我信他。他派他去上京路,算算日子,他不应该出现在中都。再者,我主政上京路的时候,早就不听汴京的了(徒单衡横了他一眼,没说话)。至少,我的所部,不会在中都附近。哪怕他们肯听命,今上会相信他们吗?必然不是他。”
徒单衡道:“还是小心些好,先帝也不相信你不是他亲弟弟,可你承认了。现在能跟我说句实话了么?我已经背叛君父,为的就是先帝的布置,完颜氏的血脉。能告诉我真相吗?”
完颜康沉吟了一下,倒没有隐瞒,将事情合盘托出。徒单衡鸭子听雷般听完了,完全不知道讲什么好了。说起来,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咔,被拆散了。完颜氏是人家全家的大仇人,人家才是苦主。现在怪苦主骗人?徒单衡大口喘着气,厉声道:“你真的不会辜负先帝,是吗?”问到最后,已隐有哭意——卧槽,这里还有一个隐藏最深的猪队友啊,一下子把仇恨拉满格了。人家就直接公布家仇,翻脸不认账,然后带着陕西降宋……卧槽!卧槽!大金国还有明天吗?难怪人家不会哭着喊着说姓完颜。
完颜康低声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记着他的好。”
徒单衡稳住了心神,轻声道:“那便好,那便好。您就是二龙盘于王妃腹上生的。赵王,随您处置,旁人,随您处置,吴王或是旁人,请给先帝留个供饭的。先帝在时,也与我说过,大金国已经病入膏肓,只求不要族灭于人手。后来你那么出色,我们又升起一丝希望。如今真是造化弄人,你总是在中都长大,你的为人我们都看到了,何苦再疑你?我想,若是他还在,也会说,落在你手里,总比落到蒙古人手里,或是宋人手里强。”
那俩都是世仇啊!虽然,徒单衡瞥了完颜康一眼,这位跟六王,也是一笔糊涂的恩仇。总比那俩好,那俩才是真的仇深似海。
完颜康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
徒单衡试探地道:“那么,您要?自立门户了?”他的口气了也不由恭敬严肃了起来。
完颜康道:“哪个主子有前途?”
徒单衡飞快地想了一想,哪个都不行,果断地摇了摇头。道:“不过,臣还是建议,缓称王。如今上京路情势不明,八百里秦川,虽说秦汉因之以成帝业,却也韬光养晦许多年。请效汉高祖。”
完颜康自嘲道:“可不是,身世都抄人家的,可不得学着点么?”
徒单衡不作声了,开始琢磨起另一件事情来:“上京路,不知如何了,可遣人去打探消息。联络心腹。还有斫答的事情,要证实。请手书一封与他。”
完颜康道:“好。”
使者派出去并不久,便有辗转而来的消息。谈不上好坏,一、仆散安贞果然击败了杨安儿,杨安儿余部与他的妹妹杨妙真率领,与另一路红袄军的首领李安成婚,两家合一家,投了南宋;二、这一场胜利让金主底气更足,派出蒲鲜万奴去上京路讨逆。
徒单衡催促道:“天大的机会!若非如此,想要拿到上京路还要费些周折哩!请往上京路。”
第95章 好帮手
有了徒单衡,完颜康就被从许多事务中解放出来了。比如,舆论的事情就不用他自己来做了,自有徒单衡根据需要,调整文稿。自诩文化人的完颜康,就其经历来看,前半拉是个大纨绔,后半拉是丘八头子,虽然也保护士绅,也兴建学校,但是他跟斯文人是从来不沾边儿的。
徒单衡不一样。他爹是状元出身的丞相,他是一直在太子身边的栋梁。如今金主又出昏招,他作为“受政治迫害”的人,收获了许多同情。先帝在位只有短短的两个来月,但是许多政策是极受士绅拥戴的。作为先帝信重的臣子,无论完颜康还是徒单衡,在朝野都有不错的评价。
哪怕现在他们形同造反,自立门户,连完颜康的姓氏都给改了。
然而,实际需要面前,什么宗法都是浮云。
虽然为了安抚民意,没有即刻扯起自己的旗子,徒单衡还是思考起了未来“国号”的事情。于徒单衡,亲手埋葬自己童年起便引以为傲的国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箭在弦上,与其便宜别人,不如给完颜康,至少,这个人他熟。徒单衡的身上,也有政治动物的属性。
【往好处想,至少一个姓着汉姓的皇帝,不会激起大多数人的反抗,有朝一日一统天下,宋国百姓的反抗也不会很激烈。】作为一个政治动物,徒单衡的观感也很敏锐。很快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甚至怀疑完颜康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才并没有一口否认指控。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当事人没有一个承认完颜康身世有假,光凭乞丐与小人之言,并不能服人。只要完颜康一口咬死了,他现在还姓完颜。【说不定,他就是赵王亲生之子,只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徒单衡胡思乱想了起来,又失笑,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赶紧接着编吧。王妃有感而孕,本是老天赐福,但是皇帝不肯信,这福气他们是捞不到了,所以世子挂印离去,改名易姓。解救勇义军与解难之时,勇义军人心所向,迎他做主人。嗯,就这么编!
徒单衡摇着笔杆子,编到最后,他自己都信了。写好了,将这小故事拿给完颜康审稿去。
包惜弱正在给完颜康整理衣服,上京路有变,完颜康须得出行。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了结,包惜弱眉间愁意略解,只是在问:“你师祖在上京,不会有事儿吧?”完颜康道:“我先派人送信给他,他心里有数的。”撒哈林也是一步暗棋,他早便知道完颜康的身世,此时正好在上京路配合。就像需要有李德任这样的人先说并不在意,上京路也需要有人将这个话挑明了。
包惜弱道:“带你师傅一起去吧,老爷子多大年纪了?见一面少一面,做弟子的不在身边,不是好事。可惜了当年乌也他们两个,唉,这两个孩子要不是去得早,有他们侍奉着,也能省心些。”
完颜康心头一痛,牵起嘴角:“都会好的。勇义军那里我也留了话,让他们照看一下老爷子。嗯?阿衡来了。”
包惜弱与徒单衡也是认识,只是见面的时候未免有些尴尬。完颜康的身世,她自觉是自己搞出来的麻烦,十分不好意思。徒单衡态度端正,先问一声“太夫人好”,再向完颜康递交草稿。
完颜康一目十行扫过,抽抽嘴角:“行,你看着发吧。”
徒单衡道:“您北上,不要带太多的人。我算看明白了,以往您那都是跟我闹着玩儿吧?有这身武功,带太多的随从反而是拖累。从这里到上京,沿途多变,人太多易引人注意。”
徒单衡凭借自己的头脑,发现了武侠画风,很快适应了下来,并且据此作出了规划:“到了别犯犟,见势不妙就赶紧回来,徐徐图之。上京路虽是故乡,也是苦寒之地,可用则用,不可用,且待将来吧。”
完颜康笑道:“知道啦,”又对包惜弱说,“本想回来之后,趁着蒙古人西征,朝廷剿匪,咱们无事一身轻,带妈回江南去迁回外公外婆的遗骨,不想又不能成行啦。”
包惜弱低声道:“这么多年了,我想见他们,又怕见到他们。唉,总是我的错,别再因为这件事儿,耽误了你的正事。”
徒单衡嗤笑一声:“这又何必介怀?只要您与太夫人好好的,宋国是绝不会对府君不敬的。”
这种态度令包惜弱不太自在,伸手理一下完颜康的领子,仰脸望着他,轻声道:“我等你回来,一路小心。”
完颜康道:“哎,妈,你等我回来,咱们去江南。您先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事儿,跟阿衡商议。”
徒单衡瞪他,完颜康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怎?上京路的事情解决之后,难道有松快的时候,不是么?不是有消息,铁木真西征去了?则我等暂无后顾之忧,不趁着这个时候去宋国,看看风土人情,看看他们的民风士气,以后哪还有这样的机会呢?”
徒单衡没好气地道:“走你吧!”他被留下来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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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内力深厚,需要休息的时间很少,但是马却吃不消。没跟便宜大伯撕破脸的时候,凭借令牌,可在驿站沿途换马。现在撕破了脸,出了陕西,谁认他的令牌?就算认了出来,也不是换马,而是报警抓他。
所以这一回,完颜康又披了个蒲察氏的马甲。号称自勇义军内逃逸出来,奔往上京路老家去的。身上带着些金叶子,遇到驿站一路拿钱砸下去。自完颜康此次归陕,勇义军内确有一些人是想回上京老家的。完颜康又在进一步筛选人员,确实放归了一批不愿呆在勇义军里的人。
蒲察阿懒这个马甲,也确有其人,乃是完颜康护卫队的一员,死心塌地,以至于将马甲都贡献出来给老板用。
按照规定,勇义军里逃出来的人,一经发现,都要上报朝廷,先询问陕西情况,再由朝廷再行编入其他队伍里。然而跑路的人多了,还有带着钱的,就有了许多可以通融的情况。
完颜康一路金叶子拍下去,一直拍到河北——他还想顺路看一眼中都的情况。如果要对上京路动武,中都是个绕不开的中枢。去中都,必然路过河北,在定兴却惨遭扒马。这里有一个认识他的人,对他印象极其深刻,因他识英雄重英雄,还以玉带相赠。此人便是张柔。
因蒙古南侵,金国抵御不及,便下令士绅守土自御。张家是本地大族,张柔习武艺,有计较,也拉起一支队伍来,接受了朝廷给予的定兴令的职务。这一日,张柔正在操练部伍,远远见到官道上一骑飞驰而来,越看越眼熟,与心底的某个影子重合了。
张柔翻身上马,赶到官道上拦截。
四目相接,张柔控马小步后退。完颜康目光往他身上滑了一圈,转回他的眼睛上,点点头:“君玉带有望,好自为之。”张柔道:“奉君面圣者,皆玉带有望,前途莫测,还请珍重。”完颜康道:“好生守护乡土吧。”张柔的表情有点崩溃:“那也要朝廷能守得住呀!”
他是有放水的意思的,原因除了此人是自己的伯乐之外,还有一点点投机,以及许多的希望。定兴离前线还算远些,前线士绅可就惨了!光是张柔,就收留了许多北地诗礼人家,全是因为蒙古南侵,搞得人家都呆不下去了的。金主在汴京还不太安心,又下令要迁移各地大族往汴京居住以充实汴京。
北地乱成一团,要不是没有人好投,必有一大批人早早地投了新老板。未必是贪生怕死,而是对这个老板太失望了。没有异族,也有其他人。张柔觉得,便认为,完全没必要将完颜康交给朝廷。
两马交错,张柔低声问:“前路如何?”
完颜康道:“等我回来,如何?”
张柔脸色转了几转,终于点头:“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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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张柔,才让完颜康意识到,这一路他认识的人还是挺多的。经过中都,便稍作改装,在中都转了一圈。只觉昔年繁华都市,如今行人稀少,街上纵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间或有人拖家带口想要离开此事,往南边安定一点的地方逃难。
完颜康留意看了一下守军,士气低糜,若是几个月前蒙军再多用力一点,中都搞不好都要完蛋!
叹息着,完颜康退出了中都,奔上京路去。正好朝廷讨逆,官道沿途的驿站都被征用。完颜康走过几个驿站,观察了一下官军,发现他们比中都守卫的士气也高昂不到哪里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兵马,上京路倒还能支撑得住。原本还担心因为没有主帅、各自为政又互相提防,会被官兵打败,现在可以放心了。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自中都往中京路上比较混乱,完颜康一路遇到了三伙逃兵在打劫。完颜康这会儿可不敢再在驿站里耽搁了,因而走小路,路不好走便弃马,遇到打劫的就反手抢回去,抢了人家的马往前走。
走不数日,便走不动了——前面开战了!
第96章 又一个
上京路的情势,说好不好,说坏倒也不算太坏。如果想要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大约就是茫然。听谁的,不知道。路在何方,不知道。哪边可靠,还是不知道。三个月前,他们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即使跟朝廷对着干,也没有太多的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们的老板丢了。
完颜康在时,他是朝廷钦命的元帅,赵王世子。不听朝廷号令又怎样?看起来可比汴京的那个人可靠得多。后来,他突然出现在汴京,平乱有功,扶助新君登基,手下与有荣焉。一朝消息传来,此人身世有疑。他还跑得没了影儿!你敢不敢回来说个明白啊?有什么不能商量呢?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据说是跑到陕西去了。哪怕是没学过地理的人也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陕西与上京路相隔甚远,且中间关山阻隔,并非联通一气的。整个上京路都傻眼了:我们跟着你与朝廷作对,你不见了,咱们听谁的啊?明显朝廷不靠谱,你能不能不要跟他们学?
上京路的军民,早习惯了完颜家自己打来打去,通常情况下,他们是抱着手看。看你们谁打赢了,他们就跟谁干。反正换谁上台,都得要人打仗,也都不能让大家饿死。除与参与权力争夺,又或者真的做某一忠臣,对大多数人而言,跟谁混饭吃,那是没差的。
但也要有一个明确的老板呀!
没有,没有一个统一发号施令的人。勇义军是完颜康的嫡系,但是它比较奇葩,现在完全没有副帅。缺乏一个在完颜康失踪的情况下主持大局的人。勇义军的构成也比较复杂,什么成分都有。一朝出乱,各部坚守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