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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大胆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说出了这几句话,石继志听来更是肝肠俱寸断,一时木然而立。
小晴尚抽咽着继续说道:“石哥哥!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伯父母超度一番,其次……”说着粉颈低垂,终于大胆地又说下去:“其次……是想来看看你……因为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看见你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再看见你了……”
石继志紧张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你虽出了家,我们不是仍能时常见面吗?”
小晴苦笑了一下道:“那是罪过的……石哥哥!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来看我,千万不要为我增加烦恼……我……我已经感到自己受不了啦……”
石继志见自己一句话居然害她急成这样,默然地低下了头,半天才点了点头道:“小晴……我答应你……是的!我们见面是罪……过的……”
不料小晴却反而问道:“为什么呢?”
石继志怔了一怔,终于叹道:“小晴,你忘了?我们彼此都应是杀父的仇人啊……”
小晴的脸色突然变为苍白,她的嘴辱动了一下,终于说道:“石哥哥!你这话是错的……尽管我们今后永远不见面,但却不应该是这个理由……”
石继志怔怔地看着她,似不能完全了解她言中之意。小晴眨了一下眼睛,才又接道:“你满门上下的血仇是何等大,但是你却仅仅杀了我父亲一人……而我父亲也是慷慨从容、丝毫没有怨恨地死去……还有我的出家,对你的友善……”
说着她竟哭了,几乎是一字一泪地又接下去道:“这些都是多么真、多么诚啊……那就是因为我们彼此心里都有爱人如己的心理……都有化怨为爱的观念……而你……你怎么却说出这种话来呢?石哥哥,你怎么对得起……”
石继志猛然就像当头响了一个焦雷似的,一连后退了几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念和小晴那种至高的心境比起来,相差得太远了!只恨自己这拙笨的口,为什么竟会说出这种庸俗卑下的话来,他不由被小晴的话,感动得低下了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莫小晴恢复了常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再难受了,其实我想你的心也是和我一样的,只是一时没有想通而已……”
石继志不由流着泪连连点头道:“是的!完全和你一样……小晴,我也是这么想的……”
莫小晴苦笑了一下,接下去道:“所以我说,以后我不见你的理由,并不是在此,而是……”说着她的脸又红了,用手拉了一下她自己身上的黑纱尼衣道:“而是……我如今已进了佛门,佛门中人讲究六根清净,尘念全消,如果我再同你来往,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石哥哥,你懂么?”
石继志怔怔地点了点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但是,你却没有全懂我的意思……”
莫小晴张大了那一双清澈的双目,不解地看着石继志,像是在追询下文。
于是石继志又接下去道:“就拿任何出家人来说,也都有二三方外之交,这种方外之交,莫非也被我佛禁止么?”
小晴不由脸色绯红地低下了头,确实石继志的话使她无以为对。她慢慢抬起了头,见对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目正在盯视自己,她不禁又流了两行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石哥哥,你的话不错,任何的方外之交都可以,只是除了你以外……”
石继志不由一怔道:“那是什么缘故呢?”
小晴淡然地摇了摇头道:“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的感情……我怕见你……”
石继志不由长叹一声,半天才道:“那么,我们就永远也不见面了么?”
小晴哭着点了点头道:“我想还是这样好些……”
石继志也觉得内心沉痛十分,一时无话可言,忽然莫小晴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显得十分紧张道:“啊!我还忘了一件事情,自从你杀死我父亲之后,全教中各香舵主都大为震怒,后经我力言父亲是病死的,才使大家略微平静,可是那凤尾堂的柳上旗,却已经清楚是你所为,他声言一定要找你……所以,你还是要小心点才好!”
石继志苦笑了笑道:“这柳上旗是怎么样一个人?”
小晴皱了一下眉道:“他岁数很轻,但是却有一身极为惊人的武功,能身为内堂香主之一,自然也不容易了!”
石继志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愿意会一会此人!小晴,我们不要谈这些了吧!你什么时候回寺?我送你回去如何?”
莫小晴蓦然心中一惊,她吃惊的是,似乎自己穿上了尼衣,在他眼中,竟好像不当一回事的,如此看来,可真是前途堪忧!她不由暗忖,还是跟他严肃一些才好,免得日后自误误人。想到这里,莫小晴立刻把眼泪擦干,双手往胸前一合,石继志不由皱了一下眉,心想:“完啦!老毛病又犯了!”
果然小晴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小尼寺院在三百里以外,短期之内贫尼尚不回去呢!”
石继志不由急得搓了搓手,满脸愁苦之容,小晴见要做的事也做了,要说的话也说了,自己再在此多留,只有徒增伤感,于事无益,强忍着满腹伤心,向石继志打了个问讯道:“打搅施主过久,小尼这就告辞了……”说着不待石继志说话,转身就走,石继志口中连连说道:“这……这……你不要走……”
可是她足下还是真快,要在往日,石继志或许一把拉她过来,也没有什么不可,可如今对方成了出家人,怎敢如此放肆,只得跟在身后,心急如焚,慌忙快步绕向小晴身前,尚未说话,却见小晴双目突地一亮,用冰冷的口气道:“施主快快闪开!”石继志竟不由自主往一旁让开了些,小晴一侧身,已走至大门口,随手拉开小门。
石继志一阵伤心,虽然往日他对小晴只有友情,没有爱情,但是人都是感情动物,小晴对自己的痴心,他又焉有不知?如今可以说为了自己,她竟出家为尼,再一想此一别后,竟是再见无期,势同永别一般,哪能不伤心欲绝,再也忍不住,流着泪叫了声:“小晴……什么时候再能见你?”
小晴回眸看了看他,她齿咬下唇,想必是心中也已难过到了极点,但她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么做太笨了,对于自己尤其不利。她看了石继志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师父说我尘根未净,看样子是应在了你的头上。施主!你回去吧……”
石继志不由追问了一句道:“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呢?”
小尼姑低头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道:“两年后今日,施主想必已经成家了,那时小尼不请自来,作月下小谈如何?”
石继志兴奋地道:“那时我一定备好一条小船,我要好好与你在洞庭湖上通宵畅谈!”
小晴闻言双目一红,苦笑了一下道:“那时施主行动,可能没有今日这么方便了……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又淡淡地对石继志笑了笑,石继志不由俊面一红,再看这解尘小尼,右手轻提尼衣,身形竟如同一支黑羽强弩似的,“嗖”的一声,已跃上了对面青竹之梢,回眸微微一合双臂,道了声:“雾冷霜寒,施主请回吧!”说着云履轻点,身形再度腾起。石继志不由得纵身上树,高叫了声:“小晴!莫忘两年之约!”
冥冥夜色中,只轻轻地传来了回音:“知道了!”这三字随着夜风传入石继志耳中之时,小晴早已杳如黄鹤。
望着茫茫的深夜,石继志仿佛做了一场梦,正自伤感唏嘘不已,忽然不远处池边,一声阴沉的冷笑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声音清楚,字字浑圆。
石继志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倏地回过头来,只见静静黑夜,哪里有人的踪影。
这一来石继志愈发感到惊异了,因为他相信自己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决不可能是听错了。他大着胆子,一提丹田之气,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提纵之术,一连三个起伏,已赶到了那小湖边,仔细向发声处一看,竟没有丝毫踪影。
他不由暗自惊心,心想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这人有一身惊人之技,从那竹林到这湖畔,总共不过十丈左右,自己又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扑奔了过来,而这人竟能从容躲开,却不露出一丝踪影,这种身手,真可说是武林罕见。
石继志心里这么想,目光却是不闲着,但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不想他方要转身而回,却又听见一声冷笑道:“上官先生的门人,亦不过如此,见识了……”
这一次声音可又比上一次的更要高些,石继志听了个清清楚楚。再也不容他怀疑了,大喝了声:“小辈,胆敢戏弄你家公子,你哪里跑!”说着话,他早已暗提丹田气,眼中已看清了那夜行人发声之处,就在离自己不过四丈之外的一丛修竹尖头。
石继志这句话一出口,竟用了一式“龙形乙式穿心掌”的身法,整个身子就直同脱弦之箭似的,霍地往那竹梢之尖猛然疾射了过去。
石继志因恨这暗中之人说话刻薄,故此已存了不再令他逃开的心,身形一拔起,离那青竹梢尚还有丈许,只见他在空中向外猛然一推双掌,“乾元劈空掌”力施出,就听那十数棵青竹咔嚓嚓一阵暴响,一时枝断叶扬。
就在这一霎之间,由那断枝飞叶的竹丛中,大鹤似地拔起了一条疾劲的身影。想是他起身慢了些,被那折断的残枝扫向头侧,竟把他头上便帽给刮了下来。
可是这夜行人身法也真够快的,虽然帽子被刮了下来,却见他就势一端双足,一式“平湖射斗”,整个身子水平着倒窜出了足有五六丈远,刷地往地上草林中一落,又失去了踪影。
石继志虽使了这么快的身法,依然没有看清来人庐山真面,心中不由大为懊丧。往竹梢上一落,已顺手自枝树之上,将那顶便帽取在了手中,入手只觉柔软异常,帽心正中尚镶有一块沉沉的墨玉,在午夜里闪闪放着黑光。
石继志心中一动,因由这便帽样式和佩玉上看来,分明这人是一年轻人,中年以上的人很少有带这种帽子的。
他心中不由更奇怪了,暗想江湖之中,并未听过有这种身手的年轻人呀!这是谁呢?
他心中想着,足不可不敢稍怠,顺手把这帽子往囊中一塞,二次腾身,用“苍鹰搏兔”的身法,直往那夜行人落身之处扑了过去。
不想他身子尚在半空未落下之际,耳中却听到一声冷哼道:“滚回去!”跟着就听嗤嗤一阵扑面劲风之声,三点寒星直往石继志“天突”、“肩井”穴道上打来。
这暗器出手即呈品字形,一闪即至,石继志在空中不由吃了一惊,一分双袖,首先把奔自己两肩的那一对暗器打落在地,同时暗提真气,对奔自己喉结“天突”穴的那枚暗器用劲一吹,只听“叮”的一声,竟把那暗器吹落在地。石继志已揣摸出,那是三枚黑狗钉。
他举手投足间,已把飞来暗器全数打落,暗中之人想是知道自己要想再逃,可不容易了。所以石继志方一打落暗器,还没容他下地,就听见哈哈一声狂笑,暗影之中倏地拔起一条黑影,用同样的快速身形,自草中往石继志尚在空中的身形猛扑了过去。
于是两个人四只手在空中一接触,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石继志一式“燕子倒窜云”那人却是“倒采天虹”,“刷刷”的两声,同时向两下一分,各自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石继志只觉得来人臂力惊人,自己因用了八成劲,倒没十分感到痛苦,可是那夜行人却因一时轻敌,只用了七成功力,顿时只觉得这只手像快要断了一般,一时痛得冷汗直流,一双手齐臂酸麻无比。
尽管如此,也足以令石继志感到吃惊了,惊心之下,抬头向这人一望,月光之下,但见这人修长的身影,身着一袭素色长衫,被夜风吹得左右飘扬,颈后斜插着一根金光闪闪的东西,颇似一管笛子,再加上这人清秀的五官,看来一派斯文,只是不明白这人何以向自己出言讥讽!
石继志不由朝着这人冷笑一声道:“恕在下眼拙,竟未能识得阁下大名,不知在下何处开罪了阁下?”
不想话尚未说完,这人突然冷冷一声狂笑道:“胜负未分,谁有工夫跟你多说!看掌!”一晃上肩,已电闪似地窜到了石继志身前,并指往石继志“三里穴”上就点。
石继志见这人居然不通情理,而且一出手就是重手法,不由勃然大怒,暗忖:“你这人真是好没来由,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想着不偏不动,只等这人点中了自己穴道之时,突以内家罡气将穴门护住,那时再以煞手点出,定可将他制服掌下。
那夜行人指尖已到,见石继志不避不逃,突然吃了一惊。石继志这种情形可以瞒过任何人,可是在这夜行客的眼中,却令他大大生出戒心。在指尖已堪堪点上的刹那,那人竟猛然往下一沉手腕,错开“三里穴”,竟往石继志肋下小腹之侧的“气海穴”上猛点了去。
这种突然换穴的点法,令石继志大吃一惊,再想运气护穴,确实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动手过招,可真是快同电光石火一般,绝不容你稍缓须臾。夜行人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足可证明他本身确是一技击高手。
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殊不知石继志早已练到软硬轻三功,俱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人这种指力尚离石继志穴道有寸许,石继志已觉得指劲袭人,他猛然向后四腹吸胸,那夜行人冷笑了一下,向前抢进半步,依然是指势不变地直往石继志穴门上点去。
可是奇事就在这时出现了,就在他指尖即将点上的一霎时之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石继志已吸成空凹的小腹,竟猛然向后又缩了三四寸,夜行人的指力,不多不少仅仅差着一寸没有点上。
而他手臂所能伸延的尺度已到极点,再想多进一分已是不能了,他右臂抖了个笔直,既没点中对方穴道,在用招上来说,已是用老了招式,这是武者行拳过掌上的大忌,那夜行人不由惊了一身冷汗。
石继志却一翻右腕,不偏不斜,“噗”的一声,叼在了这人的手腕之上。他因心存厚道,又不知这人到底存心如何,所以手虽叼住了来人腕子,可是却未以拿穴手将对方穴道拿住,只想出言羞他一番,问明事由,也就算了。
不想他方自冷笑一声,未容出言,这夜行人竟趁机向前迈了一步,用“猛虎伏桩”的姿态向下猛一伏腰,同时左手却是“顺水推舟”势,掌上挟着乾元劈空掌力,直往石继志当胸霍地猛劈了过来。
石继志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已经叼住了他的手腕子,他还居然如此下手,一时不由微一惊怔,那人却倏地向回一挣,竟被他把右手甩了出去。
石继志一时仁厚,反倒差一点为其所伤,不由大怒,口中厉喝了声:“小辈!我看你还想往哪里跑”足下向左一滑,侧身躲开了这人当胸的掌力,就势用“倒提金炉”的疾招,向上猛然一翻掌背,呈了掌心向上的姿态。
而那夜行人却成了俯身进足之势,石继志的掌心,不上不下却正好在他前心之上,不由口中笑了声:“相好的!留下吧!”
说着话猛然一翻掌心,略用了五成功力,向上一回掌,一式“巧打金皮鼓”,如果这夜行人没有出奇招式及时退身是万万逃不开石继志这一招的了。
这一式“巧打金皮鼓”,石继志是用的内功潜劲,满想无论如何对方是逃不开了,可是来人正是排教中身列三堂香主之一的金笛客柳上旗,一身软硬轻三功自幼得自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