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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唐临就听见孔六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原来你也是这样吗?”
原来你也是这样?这话是什么意思?唐临震惊地想,刚才那个早点回去的念头已经完全被他忘记了。他望着孔六,不可置信地听着他对自己说:“……和你一样,我也没有完整的记忆传承。”
孔六抬起眼看着他,眼眸里有淡淡的血色:“你知道吗?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感应到的第一个和我有血脉关系的后辈。”
他抬起手,为自己重新泡了一杯茶。
“可是……这不可能啊?”唐临诧异无比,忍不住说:“而且师娘和我提到过,这些年你感应到的后辈不止一位……”
“那是我骗他的。”孔六淡然道,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和他说了很多个理由——因为你身上的血脉气息非常浓,因为你刚出壳就已经开了灵智,因为这因为那,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唐临的喉结动了动,他干涩地重复着:“可是这……不可能啊……”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孔六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住了他淡红色的眼眸:“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撒谎。”
“我小时候的事暂且不提,自从我真正找回妖族的身份后,就一直是在和二黄阿宁他们一起生活了。本来我以为我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有一天阿宁问我,为什么从没见过我出去寻找那些觉醒的后辈……而我甚至连他在说什么都没有听懂。”
孔六默然片刻,再开口时带着些微微的自嘲:“……我不想显得和别人不一样。”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一个异类。在我们那一窝孔雀蛋里,我是唯一一只白色的,其他的孔雀都不认为我是他们的兄弟:毕竟我们也没见过父母,很可能我们只是被人放在了一起罢了。他们对我其实并不太好,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个厚着脸皮和他们一道居住的外人,但……毕竟,在我因为毛色太显眼被一只狸猫追着扑咬的时候,是他们救了我的命。”
孔六端着那盏茶水,透过茶盏上氤氲的雾气,唐临隐约看见他的神色有些怔忡:“不过,后来他们都死啦,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你猜,我为什么能活下来?”
还没等唐临回答,他就已经自己公布了答案:“因为我是只白孔雀,与众不同,看起来要珍贵一些,所以他们用刀砍我的时候故意偏了下,只砍到了我的翅膀。”
“他们这是打算把我捉起来养呢。”
孔六冷笑着把手中的茶盏往案几上一搁,这个动作让他的衣袖往后拉了拉,露出了一小截伤疤。
唐临沉默着移开眼,刻意不去看孔六的手臂,孔六自己却毫不在意似的,自顾自抬起手去揉太阳穴,宽大的袖摆顺着重力滑落下来,那道狰狞的伤疤完全显露了出来。
“不过没关系,我也没吃亏,他砍了我一刀,我啄了他一口,也算是扯平。”说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道:“有点扯远了……总之,我后来被人族养了一段时间,他们是人,而我是妖,我还是一个异类。”
“后来……就发生了一些事,再后来,我就遇到了玄宁二黄,和他们一起生活,被他们当做同族对待。”
并没有深入去讲那“一些事”究竟是什么,孔六已经将话题轻轻带过。他再次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带着微微的疲倦:“你看,对我来说这种平等的对待是很可贵的。所以在我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之后,我选择了隐瞒。”
“不过呢,我至少还是比你好点。”
正在唐临的心情渐渐沉重的时候,孔六忽然轻快地说:“至少我知道我是只孔雀。”
唐临:……
为什么有一种突然受到了暴击的感觉!?
“等一等,我们好像把话题拉得太远了。”唐临赶紧道:“我们刚才不是在说朱雀吗?朱雀!”
他强调性地加重了咬字。
孔六又将茶盏端起来啜了一口,轻笑道:“好,那我们就接着来说朱雀。”
“朱雀会出现在凌山附近观察你,肯定不是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即使他与那个妖花组织有关,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专程来参观你的婚礼现场。”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个猜测。”唐临沉吟道,他想了想,暗示孔六:“这次所谓杀妖联盟的那些人,临走时也提到了预言。”
“也?”孔六高高扬起眉:“你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停住了,孔六的手里还捧着茶盏,他整个人却像是僵硬住了一样,神色慢慢变得惊疑不定。
“不可能吧?他们都是人族,朱雀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妖……这不可能!”
“也许是我太过异想天开了吧。”唐临轻声说:“不过当初两族战争时,人族那边,可是也得了个预言。”
孔六极缓慢地摇头:“不,人族那边的预言和朱雀无关,发布预言的人是天衍宗的……”
天衍宗。
孔六猛地收住了话头,他突然想起来,和青云门合力组建联盟、来到凌山“杀妖”的,不是别的宗派,恰恰正是这个发布了预言的天衍宗。
“难道朱雀一直和人族有联系?”孔六自语道,唐临歪歪脑袋,轻轻砸吧了下唇:“我也只是顺口一提,毕竟这有点太过巧合了。”
“的确是太巧了些。”孔六心事重重地点头,大拇指在茶盏的杯壁上摩挲起来,最终下定决心般地道:“我会把这事和阿宁二黄他们说的,你提出来的的确是一个可能。只是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当年的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唐临看了一眼孔六手中有些歪斜的茶盏,发现那茶盏中的茶水都歪得快要溢出来了。他挑挑眉,一边伸手去扶那茶盏,一边低声说:“当初的战争是为了什么,大约只有做出那预言的人才知道吧!一场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的战争,开始和结束都那么莫名其妙……”
孔六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结束的不算莫名其妙。”他说:“当初的战争之所以结束,是因为妖族几乎已经死光了。”
“那次战争打到后面时,最初开始的理由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一开始也许双方还算克制,但火星一出现就是成片成片的蔓延……到处都有死伤,你认识的妖认识的人一转眼可能都已经死于对方之手;杀戮,暴力,各种酷刑层出不穷。战争的狂热和复仇的渴望裹挟着我们,除非一方死光,我们是绝对停不下来的。”
孔六说着,顿了顿,补充道:“也许有外力干涉的话可以阻止战争,但也已经阻止不了我们彼此的憎恨了。”
“战争是一剂毒药,没有目的的战争尤其如此。”孔六的神情带着苦涩:“杀戮,争夺,死亡,除了这些,我们什么都没有获得。”
“所以我憎恶朱雀,他发起了整场战争;也恨那个没脑子的王,他的脑浆里一定都掺满了鸡血……我也挺恨我自己的。”孔六勉强笑了笑,他面上那苦涩的意味却并没有被这个笑容所驱散,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当初的我虽然没有摇旗呐喊着要战,却也是冷眼旁观没有阻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这场战争的帮凶。”
“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那每一个活下来的妖也都是帮凶了。”唐临轻轻说。
孔六嗤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
“这么多年了,唐临,这么这么多年了。”孔六大口地吞饮着茶水,那架势就像是想用茶水把自己灌醉一般。但一个茶盏里的茶水能有多少?很快就被他几口喝光。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茶杯,随手把它丢在一边,半趴在几案上自言自语:“我偶尔做梦,总是会梦见当初的大家……”
“我和他们不熟,真的不熟,我的圈子很小,只有阿黄阿碧他们几个。但……但他们也不应该就那样死去啊?”
“如果是为了妖族的未来,为了族群牺牲,即使不能说他们死得其所,多少也还算有意义。但他们是为了什么死的?预言?为了那几个不知所谓的预言?”
孔六激动起来,唐临从没见过他这么激动的样子,他白皙的鼻翼翕动着,瞳孔里像是燃烧着血色的火焰:“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出自于朱雀个人的阴谋?哈!
我本来还以为我不可能更憎恶他了!”
他的嘴唇颤抖,唐临感受得到他想要从中扫射出一千句一万句的诅咒,但最终,孔六只是说:“他会有报应的。”就像是在许诺什么一样,他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他会有报应的。”
“是的,他一定会有报应的。”唐临肯定道。
孔六飞快地笑了一下,很快,他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抬眼问唐临:“那天你看见的,除了梧桐、火焰和尾羽外,还有什么特殊事物吗?”大概是怕唐临不明白,孔六特意解释了一句:“毕竟三千世界这么大,想要找到朱雀的踪迹,我们至少要有一定的线索。”
唐临苦苦思索起来。他努力地回忆那天的惊鸿一瞥,然而再怎么回想那一瞥也仅仅是一瞥而已,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最后唐临只能勉强说:“我就记得背景是黑的……可能那个世界正处在黑夜里?”
孔六无言地望着唐临,唐临无辜地回望:他确实是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了。
“好吧。”最后孔六也只能说:“这件事我会让大家注意……至少会再问问古丽帕他们。”
“是古丽黛丝。”唐临纠正道。
孔六恼怒地皱了下眉,彻底换了称呼:“我决定还是叫她猫妖。”他宣布。
唐临挑挑唇角,不置可否,只起身道:“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回吧回吧。”孔六懒洋洋地摆手。
第75章
唐临来见孔六时是清晨,离开时却已近午。
阳光渐烈,草叶上的露水早已被晒得只剩白斑。孔六的住处是山顶,唐临顺着山势一路下行,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发尾,照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
正是春末夏初,小路两旁零星地开着些野花,满地的草叶青翠,脚下青石板蜿蜒,一直延伸到山峰脚下、云海之前。
清风徐徐拂面,带来丝丝山下大湖的凉意,唐临独自在石板路上徐行。这本是令人十分享受的时刻,但不知为什么,唐临却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东西,令他始终难以沉浸其中。花香鸟语翠草微云,这些统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仿佛也不是那么愉快了,唐临蹙起眉,下意识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孔六所在的山峰算不上高大,山路也并不是很长,很快,唐临就拐过了最后一个转弯。
在踏过那个弯道的同时,他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去,正看见萧子白站在道路尽头冲着他微笑。阳光从他背后射来,将他整个人都浸在一片柔和的金光里。尽管看不太清萧子白的眉目,唐临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眼角眉梢都笼罩着浓得化不开来的温柔。
而在萧子白的身后,洁白的云絮正懒洋洋地起伏。
唐临的心中忽然充满了柔情,之前心中缺失的那一小块地方在这一瞬间被补齐了,他忽然意识到了此刻的阳光多么温暖,清风是多么柔和,花草的香气是多么芬芳——但这些都不是吸引他的要素。唐临快步向萧子白走去,没走几步,快走就变成了小跑,小跑又变成了疾奔。
再然后,他张开手臂,紧紧拥住了那个向他跑来的人,而对方也伸出手,牢牢地拥抱住了他。
“今天的天气很好。”
在他们拥抱了很久之后,唐临突然开口说。萧子白正懒懒地抱着他晃,听到他开口后,才想起来看一眼天空。
“是啊,确实是很好。”此刻天空晴朗,萧子白只瞥了几眼,确定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后,就重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唐临的身上。他专注于唐临露出发间的那一点白皙的耳尖,认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吻上去,还是干脆用舔的。
唐临并不知道萧子白正打着自己耳尖的主意,他还在享受着这个长久的拥抱。即使在阳光下站了许久,萧子白的体温依旧有些低,但他的头发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唐临将额间抵在他的发顶,眼中溢满柔和的光。
他轻声对萧子白说:“今天的天气很好,路边的景色很好,一切的一切都很好……但这些都没有你好。”
“在看见你的那个瞬间,我才突然明白,什么是心被幸福填满了的感觉。”
唐临说着,轻柔地吻着萧子白的眉间。
唐临句句情深,萧子白却有些错愕:唐临的表白来得太突然,这不免让他觉得正觊觎着对方耳尖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龌蹉,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唐临吻了之后,他才终于醒觉过来,忙不迭地把视线从唐临的耳尖处移开。
“你怎么了?”发觉萧子白的反应不太对,唐临停下吻他的动作,稍稍纳闷地问。
萧子白猛咳一声,尴尬地找了个借口:“因为很少听你说情话啊,一般都是我对你说。”
这话倒的确是,萧子白的情话天赋比起唐临来简直超出十个孔六。虽然这属于技能点不同,但唐临依旧感觉到有一些愧疚。他用额头蹭了蹭萧子白的发顶,保证道:“我以后会努力多说一些情话的。”
萧子白笑起来:“没关系啊,有你在我身边,已经胜过千千万万句情话了。”
他说着,伸手理了理唐临的鬓发,将唐临露出发外的耳尖遮住了,这才握住他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所谓“家”,其实就是萧子白元婴后凌山划给他的一座峰头。这山峰在凌山群峰间并不显眼,风景也称不上多么秀丽,但在这山内,却藏着一汪小小的水潭,其潭水寒逾坚冰,正是萧子白昔日常常潜入其中练剑的那口。
而唐临与萧子白的新房,就设在那寒潭之下。
房子纯然是由半透明的寒玉砌成,入口周围设了避水阵法,在潭中隔出一条干燥的路来,路上铺着晶莹的卵石,由陆上一直延伸到潭底。沿着寒玉屋圆弧形状的墙根,一圈新移栽的水草正柔柔地在水中飘摇,五彩的鱼群彼此追逐着、穿过潭底茂密的水草与藻类——这些都是耐高寒的灵种,萧子白练剑时死寂沉沉的水潭,此刻已经被妆点得生机勃勃。
卧房就设在半球形房屋的一角,这里的墙壁也是半透明的。唐临伸出手轻轻按在墙壁上,寒玉制成的墙砖微微泛凉,一群银白色的梭形小鱼摇摆着尾鳍自墙壁前游过,阳光透过水波映在他墨色的眼眸里,闪着漾漾的光。
萧子白从他的身后慢慢走进房间,一步一步都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唐临没有听见脚步声,却含着笑意回过头。
“你来了?”唐临的眼底依旧映着波光,漂亮得有些耀目,说话时的口吻带着谈笑:“我之前看你在厨房摆弄碗碟,还以为又有什么倒霉的兔子要遭殃,现在看来,那兔子逃过一劫了?”
萧子白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稍稍移了移:“呃,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要做兔子。”
“除了烤兔子你居然还会做别的?”唐临故作惊讶地挑眉,萧子白气哼哼地往绒羽缀成的软床上一靠:“我当然还会做别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似乎是想着举几个例子,但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足够有说服力的菜肴。唐临顺势点点头,承认道:“是啊,你当然会做,除了烤兔子之外,你还会烤肉。”
萧子白很想反驳,但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是只做过烧烤相关。他默默地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对唐临说:“不不不,除了烤兔子和烤肉之外,我还会做一样东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