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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可是什么?”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清朗的笑声,帘子一挑,嘉和帝走了进来。
“皇上万岁,”郑雪梅和林荞唬了一跳,忙忙跪倒,林荞就纳了闷了,这皇帝老子最近咋这么闲?三不五时的过来,还是神出鬼没悄没声儿的。
“起来,都起来,”嘉和帝去暖榻上坐下,问,“你们在说什么?”
郑雪梅就拉了林荞的手,“皇上您瞧,阿荞比玉俏如何?”
“嗯?”嘉和帝笑意微收,当真仔仔细细的看了林荞几眼,“玉答应是娇俏可人的小花儿;阿荞却是株清雅的竹子,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郑雪梅当即就不依,“玉答应是娇花儿,偏阿荞就是根竹子,皇上真是偏心。”
“花儿易谢,竹子长青,”嘉和帝深深看着林荞,“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长长久久的越活越好才行。”
林荞站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有点恼火,真的。
她觉得自己被郑雪梅这样拉着给嘉和帝瞧,是对她的极其的不尊重,虽说这里是古代的封建宫廷,但她骨子里的灵魂到底来自于21世纪,她接受不了自己像个ktv公主一样让人评头论足。
她的脸火辣辣的烧,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半点不甘愿的样子来,可若让她笑眯眯的去接话,她也不愿。
郑雪梅见林荞一直僵站着,皱一皱眉,低喝道,“发什么愣?皇上的话,听见了吗?”
林荞只得低了头,咬牙曲一曲膝,“奴婢……谢皇上。”
谢他什么?
谢他让自己做根芯里空的竹子?
呵呵哒,你要是能让我回现代,老娘我谢你一家子!
嘉和帝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他的帝王,可是他居然肯垂怜问她一个小宫女儿怎么了?
郑雪梅大喜,连连向她使眼色,偏林荞低着头看不见。
林荞沉默,半晌,她方终于下定决心般的,一咬牙就跪了下来,向嘉和帝道,“皇上,奴婢……奴婢得了个消息,因着不知真相,所以……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这一脸凝重的样子,倒把郑雪梅给吓了一跳,她唯恐林荞说出什么不得当的话来,才要喝止,嘉和帝已点头,“说吧,朕恕你无罪。”
林荞犹犹豫豫的的,“皇上,奴婢昨儿经过御花园时,听到两个不认识的老嬷嬷在议论,说……说住在西凉殿的周妃娘娘病了,还病得很重!”
嘉和帝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
嘉和帝走后,郑雪梅脸色阴沉的喝命林荞,“跪下。”
林荞咬着唇下跪,也不说话。
郑雪梅指着林荞气得直抖,“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好容易让皇上注意到你,关键时刻你提什么周妃?她是死是活的,跟你何干?”
如果说之前林荞只是别扭只是猜测,此时郑雪梅的话无异于寒冬腊月当头浇了林荞一桶冰水,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脱口惊呼,“什么?”
郑雪梅恨铁不成钢,“你没看出来,皇上喜欢你?”
林荞大瞪着眼,说不出话。
林荞的反应看在郑雪梅眼里,只当她是欢喜狠了,郑雪梅的话里就带了讥讽,“真想不到我郑雪梅身边的人竟个个儿的都是好造化,出了个玉答应,出了紫淑人,只不知这会子又要出个什么?”
林荞已是魂飞魄散浑身冰凉,她看着郑雪梅,连连摇头,“不,不……”
“不?”郑雪梅就冷笑,“你可知这是你多大的造化?朝廷三年一选秀,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孩儿历尽千辛万苦都未必能留得下来。我费尽心机的抬举你做个主子,你得了便宜却跟我这儿卖乖?”
林荞就跪下了,她眼泪哗哗的流,“小主,您答应奴婢要放奴婢出宫的,求小主不要留下奴婢,奴婢真的不想一辈子都留在皇宫里……”
郑雪梅愣了一愣,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你……你这是真心话?”
林荞使劲儿点头,“是,奴婢说的是真心话,奴婢一心一意只想出宫,奴婢……奴婢是有婆家的人,”她撸起袖子,给郑雪梅看腕上的银镯子,“这就是奴婢的定亲之物。奴婢是要出宫去嫁人的,奴婢……”
“你已经有了婆家?”郑雪梅看看那寒酸的银镯子,眉头拧成结,“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你不是大病一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林荞是万不肯说出宁劲远的,只能说一半留一半,“奴婢这是从小儿的亲事,也是近些天才记起来的,自己小的时候……已经许了人家了。”
“你糊涂,”郑雪梅一拍桌子,“那种贫民小户的,怎能跟天子皇家相比?你一朝成了天子妃嫔,和之前就是云泥之别,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是你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荞眼含热泪,却斩钉截铁的摇头,“不,奴婢不想要这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奴婢只想出宫!”
“你……,”郑雪梅被她气的直哆嗦,她指着林荞“你”了半天,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下林荞,“你坚持要出宫,可是想起你家中光景很好,和你订婚之人也是大富大贵之家,是以不稀罕这宫里的富贵?”
但内务府里的记载,这个丫头明明是贫家小户出身,哪里有什么好惦记的?
林荞摇头,“奴婢家中已无人,奴婢不想留在宫里是因为……”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对上郑雪梅的,“……是因为这宫里人心叵测君恩浅薄,令奴婢心寒!”
她闭一闭眼,一狠心,“娘娘的遭遇——不就是镜子吗?”
郑雪梅的脸刷的就白了!
……
自那日跟郑雪梅把话挑开后,郑雪梅待林荞就淡了。
这种淡——是不得已为之。
那日,郑雪梅见林荞出宫的意志坚定,心知不能勉强,便冷笑,“我费心的要抬举你,不想你竟如此目光短浅不识好歹,既如此我也不能勉强你,但既如此,我跟前儿你就别来了,省得再让皇上看见你,那时。你可别说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保你。”
这话虽不好听,但林荞却大喜,她感激的给郑雪梅连磕了几个头,从此将郑雪梅贴身的差事交给了坠儿,自己有一等大宫女,自动降成二等粗使宫女。
相比在主子跟前的战战兢兢察言观色,林荞其实更喜欢做粗使宫女,她只须把自己手上的事做完,其他时间就是自由的,她可以有时候研制护肤品,宁大哥前儿说了,那玉面膏和百花霜卖得极红,三两天就被抢空了。
第47章:“你个流氓,禽兽……”
那日她大着胆子将周妃的病透给嘉和帝后,隔了几日,慕容弈就命三宝送来一包上好的桂花,并让三宝悄悄的告诉她,不知为何,太医院的院首竟带着两个最得力的太医,生生在西凉殿守了周妃三天,硬生生将病重的周妃给救了回来。
林荞听了这话,捏着那包桂花犹豫了半天,到底没有将真相告诉三宝。
她不敢相信嘉和帝对周妃还有情意,如果爱,为何不好好待她?为何要禁她十年?
可若是不爱,这太医院的院首又岂是别人能指挥得动?没有嘉和帝的旨意,太医怎能进得去西凉殿?
虽然慕容弈不说,但是林荞知道,在周妃被禁入西凉殿的那一天起,嘉和帝和慕容弈这对父子的关系就如同冰火,不,应该说是慕容弈跟除他母妃大哥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如同冰火!
暗暗叹了口气,林荞笑对三宝道,“这真是个好消息,四殿下总算不用担心周妃娘娘的身子了,替我恭喜四殿下。”
三宝瞪大眼睛,“怎么,你不去见见我家四殿下,当面恭喜他吗?”
林荞的笑容就敛了一敛,手腕上的银镯子如火般炙烫着她,她无法对三宝说自己的矛盾和煎熬,她怎能告诉三宝说:其实她很想见慕容弈,可是……可是她到底已经是有了未婚夫的人,就算她和他身份上云泥有别,注定没有结果,她也不能放任自己的心不加约束。
是的,她发现自己喜欢他了!
当她发现这一点后,她很惊恐,一是身份的悬殊;二是信义上的惭愧!作为一个来自于现代的灵魂,林荞并不因自己只是个小宫女而自卑,可不自卑不代表她能打破这层尊卑和他在一起;并且,自己是宁劲远的未婚妻,不爱他已是对不起,她无论如何再不能背弃他!
这是两层山,压得林荞喘不过气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的避开慕容弈,尽量少见他,尽量的假装他们只是脸儿熟的陌生人!
摇摇头,林荞笑着敷衍,“小主这两天身子微恙,我走不开。”
三宝点头,却又嘟哝,“还指望姑娘劝殿下喝药呢,结果姑娘又没空。”
“什么,殿下病了?”林荞一惊。
三宝点头,“还不是为着周妃娘娘的病,殿下心中焦虑,每夜都要醒上好几次,就着了风凉,偏又不愿喝药,怎么劝都不听。”
“这怎么行?”想着那个嫡仙一样脱俗的男子竟也会任性得像个孩子,林荞又急又气,当下拉着三宝,“你怎么不早说,快走快走。”
脚下如飞,林荞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等到了重华宫时,就见慕容弈正散着头发坐在露台上弹琴,琴声自然是好听的,可林荞听不懂,也不想懂,她过去一把拉起慕容弈往屋子里拽,“你都病了还坐在风口里,你不要命了?”
不知慕容弈是不是病得没力气,竟也不挣扎,任由林荞就拉进了屋,林荞一摸他的额头,便跳脚,大骂三宝,“殿下都烧成这样了,你也不去请太医,倒跑去给我送什么桂花,回头殿下若有个好歹,看你还活不活了?”
慕容弈拉一拉林荞,虚弱的笑,“我没事,你怎么来了?”他回头看三宝,“你给林姑娘去送桂花了?”
三宝就跪下了,眼泪哗哗的道,“主子不许奴才去请太医,也不肯用药,奴才没法子,只得瞒了主子去找林姑娘,送桂花是奴才的借口,不然长乐宫门上不给进……”
“你……咳咳……咳……”慕容弈指着三宝,又气又咳的说不出话来。林荞忙给他拍着背,边给三宝使眼色。“快倒杯水来。”
慕容弈喝了水,才平静了些,他靠在软枕上,轻笑着看向林荞,“让你费心了。”
“我费心没什么,倒是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不怕传进西凉殿里,让周妃娘娘不得安心?”林荞又气又急,一时也顾不得轻重,一开口就是刀子。
“林姑娘!”
三宝白了脸,忙出言阻止,林荞将三宝一推,道,“你出去,我和殿下私下说几句话。”
三宝看着慕容弈,犹豫着不肯走,林荞性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将门一关,林荞直逼慕容弈的眼睛,“殿下,您心里很苦,对不对?”
慕容弈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不说话。
林荞往他对面一坐,低下头。“其实,奴婢的心里也很苦,你母妃虽然被禁在西凉殿,可到底还在身边,你还有父皇,而我……”
而她却只剩了这一缕魂魄在异世挣扎,不知道爹是悲是喜;不知道妈是死是活;甚至,不知道在现代自己的那具身子到底没有被火化?
相比于身份尊贵爹妈都在身边的慕容弈,林荞觉得见不到爹看不到娘无依无靠举目无亲的自己才是有资格哭的那个好吗?
想到这里,她?子一酸,真就哭了出来,“我很想我的爹娘,可是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我来了这里,也不晓得他们知道不知道?我妈找不到我,也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儿……”
她越说眼泪越多,最后竟抱着慕容弈开始嚎啕大哭,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二个让她觉得亲近的可以放松的人了。
慕容弈抱着林荞,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哄,这丫头将三宝踢出去时,他还以为她是要开导安慰他,不想她自己倒先一把?涕一把眼泪的嚎了起来,生生将他一件新穿的月白色蜀绣长袍蹂躏得不能见人。
不知哭了多久。林荞终于哭够了,她抬起头,向慕容弈吸一吸?子,道,“你听了我这么惨的事儿,是不是开心多了?你现在还难过吗?”
“什么?”
慕容弈觉得……有些理解不过来。
林荞一拍慕容弈大腿,“喂,都说不开心的时候,听听别人的倒霉事儿,自己就能高兴起来的啊。所以我才把我这么惨痛的经历告诉你,你要是还不开心,你就太对不起我这么多的眼泪。”
慕容弈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他掏出帕子替林荞擦了擦脸,点头,“好,我吃药。”
“噶?”
林荞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肯吃药——说明他心情好了啊!
幸福果然是要靠对比才能体会,林荞再次觉得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
叫三宝去熬药,林荞摸摸慕容弈火烫的额头,觉得很揪心,她喊人拿木桶装了大半桶热水来,将慕容弈的脚放热水里泡着祛除体内寒气。边又拿布巾蘸了凉水敷在慕容弈的额上给他降温。
这头凉脚热的,林荞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对?但她记得小时候自己病了,老妈就是这么弄的。
慕容弈居然很听话,半坐半靠在躺椅上,由着林荞折腾。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清雅脱俗外,更多了几分萧索沧桑,林荞看得心里一酸,掏出牛角小梳子,慢慢的给他梳理起来。
他的头发乌黑油亮,抓在手里,如丝缎般的光滑,林荞边给他梳着头,边看着他的苍白的脸,想着他十岁时就离了母亲,再渐渐被父亲冷落,将他孤零零一个人遗忘在这冰冷的重华宫内,有爹娘犹如没爹娘,更要经受这权益相争的残酷后果,随时面对生死存亡!
其实,他比自己可怜!
想到悲处,林荞母性泛滥得恨不得将慕容弈抱进怀里揉脑袋!
三宝端了药进来时,就见向来清淡疏离的四殿下,正如小猫儿似的蜷在林荞的怀里,恬静安详的像个婴儿!
……
…
慕容弈喝完药后就睡了,林荞不放心他的烧,就一直留在床前陪着,她不时的给他换着毛巾,再不时的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和手心,触手的温度让她十分揪心。
“三宝,”林荞压低了嗓子问,“今儿这药是谁配的?”
“是……是殿下自己,”三宝一脸担忧。
这些年,慕容弈为了打消有心人对他的猜忌戒备,把自己关在重华宫深居简出,平日里只弹琴读书研习医术,一副不问世事无心权术的样子,这些年来除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外,更是有一手好医术。
但他这医术全是靠看书,既没人指点,也没病人让他实践,是以其实都是纸上谈兵。
林荞一听,顿时也捏了把汗,她摸摸慕容弈的额头,只觉更烫,一时也不知道是药没起效还是根本不对症,想了许久,她一咬牙,对三宝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长留宫一趟。”
三宝瞪大眼,脱口道,“去长留宫?”
林荞点头,“对,四殿下烧得更厉害了,若当真药不对症,可是要死人的,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了。”
说到这儿,她再次看了慕容弈一眼,起身出门!
她不是不可以去找太医,但慕容弈既然不肯叫太医来,情愿自己配药,显然有他的道理;而这对兄弟居然要在除夕夜里打扮成黑白无常悄悄会面,显然是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有来往的,如此,她也不能让重华宫的人去找慕容琰。
她是那么的怕这个活阎王,可是眼前除了她,再没人适合去这一趟了。
……
…
长留宫门上的小太监已是认识她了,一见她就叫道,“你咋又来了?今儿又是来找紫淑人?”
林荞想起下落不明的紫兰,微微皱眉,怎么门上的人还叫她淑人?难道说,紫兰其实没事儿?
但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林荞摇头,笑道,“我有要紧的事,要见大殿下。”
“你要见大殿下?”那小太监上下打量了林荞一眼,笑道,“这大殿下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你有什么事儿?我帮你通传给张总管。”
林荞心下着急,正要说什么时,忽见一群小宫女拥着个花枝招展妖娆妩媚的女子从御花园方向回来,她看看林荞,问那小太监,“这是谁?”
小太监忙恭恭敬敬的行礼,“回柳姑娘话,这是西六宫的宫女儿,来求见大殿下的,奴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