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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跟军校的男生谈恋爱?”唐小婉站起身,肢体语言丰富地比划着,“从谈恋爱到结婚生子,甚至以后带孩子,他都有心无力,全靠你一个人……天啊,军嫂难当。”
“你想太多了……”
唐小婉从身后搭着赵影的肩:“妹子,别说姐没提醒你,异地恋成功率几乎为0啊。”唐小婉为考上N大复读过一年,比寝室其他几人大一岁,说起话来常以姐姐自居,有个年长五岁的男朋友,在N大法系读研。
“他真的不是……”
“别解释了,你每次对着这小小的屏幕含情脉脉的眼神,百炼钢都能化绕指柔,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也得是。话说回来,你怎么认识的兵哥哥?”唐小婉拖着椅子坐在赵影身边,饶有兴致的盘问。
刚好午后,寝室只得她俩在,阳光铺满整间屋子,干净的地砖上投射着晾晒的衣物长长的影子在风中摇曳。
“认识他是我10岁的时候……”
故事有点长……赵影有种无从寻觅开头的感觉,整个中午的时间给唐小婉讲她和陆靳泓的点点滴滴,讲到后来险些错过的上课的时间。
最终,唐小婉一声叹息:“不怪世上没好男人,只是预定得太早,等开售的时候已经卖光光。”
四年,回想起来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完:春节、春节、还是春节。每年春节前后,陆靳泓才有假期回N市,仿佛来陈家过年已经约定俗成,不需特殊知会。
陈亚飞和林韵在赵影大一那年的元旦领了结婚证,没办酒,一家4人吃了顿团圆饭就算落定。婚后赵影和林冉也都没有改口,仍旧陈叔叔、林阿姨的叫唤,只是周末赵影从学校回家的时候,家里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再到过年,陆靳泓和林冉挤一间屋子,倒真有点一家五口的亲密劲。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始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陆靳泓在陈家素来是以林冉的学长身份自居,心知肚明也好避而不谈也罢,总之直到赵影大四这年的春节,她仍旧是名义上的单身贵族、待字闺中。
“小影,阿姨问你个事,可别嫌烦。”林韵趁着陆靳泓在厨房给陈亚飞帮忙,林冉在WOW里厮杀的工夫,拉着赵影的手拐进卧室。
“阿姨你说……”
“靳泓这孩子人不错,聪明也踏实,这么多年我跟你爸都看在眼里。现在你们也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他是五年制,明年才毕业呢。”
“别转移话题,”林韵依旧干脆利落,“你知道阿姨想问什么,你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男女朋友?”
“不是……就是很好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年三十都能在家里过?”
赵影哭笑不得:“什么样的男女朋友一年只见一次面……”
林韵被赵影一句话堵得接不上,深觉这姑娘自从上了大学渐渐牙尖嘴利,想来是托了兼职做记者的福,几年里练出了好口舌。
赵影做出一脸可怜相:“阿姨,我俩这不还没毕业嘛……我知道一定是我爸也在问,你跟我爸说,别着急,最晚30岁我一定把自己给解决了。”
“你这孩子,什么叫解决了?”林韵无可奈何,“好孩子不多,时间不等人,确定要乘早。”
“那他不说,我也不能……”
“林阿姨,小影,出来吃饭了。”陆靳泓刚好探身进来,与赵影面对面,见她绯红着脸咧嘴一笑,“被批评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推开他的肩,挤出房间,朝着林冉方向一吼,“林冉,吃饭!要轿子来抬你吗?”
“来了来了,”林冉小跑到客厅,嘟囔着,“姐,你小点声,这么大嗓门当心把人吓跑了,嫁不出去。”
赵影一个毛栗子敲在林冉脑门上:“尽胡说,你……”一句话没说完,皱着眉头捂住小腹不吱声了。
“怎么了?”陆靳泓原本正在给她倒可乐,见她捂着小腹不说话,伸手拉起她的手腕放在餐桌上搭上脉。
林冉一脸崇拜:“帅呆。”
林韵把赵影面前的可乐杯换成了热开水:“特殊阶段别就不要喝冷的。”
陆靳泓也松开手,麦色的面孔满是严肃:“这种时候你昨晚还跟林冉一起要吃冰淇淋?体内湿气、寒气一个赛一个,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你这把脉准不准啊……”赵影抱着热水杯,弓着腰。
“你说呢?”陆靳泓笑着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笑容里有点威胁的味道。
“准,一定准。”狗腿地连声答,“有什么好办法吗?”
陆靳泓站起身,从包里拿了纸笔,走向书桌,一面写一面说:“给你写几位药,等这次过去,在中药房抓,平时带着服。这种事只能靠调理,急救都是治标不治本。”
赵影看着台灯下陆靳泓的背影,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陈亚飞和林冉相视一笑,林冉则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年初八,陆靳泓就要回校报道。
仿佛一年一度的盛典又要落幕,赵影提着林韵给他准备的零食饭菜跟在他身后,到了检票口,他停住脚步回身看她。
四年时间,她早已长发及腰,出落得瘦削白皙,整个人再也看不出半点小时候糯米团子矮坨坨的模样,只有这种离别时刻,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眸,才依稀有了小时候分别时可怜兮兮的模样。
陆靳泓抬手在她柔软的头发停留:“记得按我给你的方子拿药。”
“知道……”
“少喝冷的,多喝热水。”
“知道……”
“给你爸买的按摩仪记得每周充一次点电。”
“知道……”
“林冉高三情绪不好,你多让着他点。”
“……他是我弟还是你弟?”
“都是。”
“你赢了……”
陆靳泓微笑着,捂着她的耳朵让她抬起脸来,四目相对: “开学你开始找实习单位,没空就别写信,不过记得告诉我你的收件地址。”
赵影眨巴眼睛不说话,盯着他的面孔出神。三年多的军校生活,曾经白皙隽秀的少年早已炼成肌肉结实的麦色肌肤,也早已习惯地留着极短的头发,一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因此显得格外明亮。
这双眼睛已经看了十多年,在这双眸子里自己的倒影也变了再变,却还是感觉温暖依旧。赵影双手推着陆靳泓的胳膊:“都要发车了,还不赶紧走?。”
“走啦。”陆靳泓提过她手里的便当盒,“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拜拜了您呐!”她连连挥手。
陆靳泓抿了下唇,最终没有说话,经过检票口离开了。
赵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墨蓝色的呢子大衣被瘦高的体型撑得极挺拔,有时候她觉得时尚杂志里的男明星也不及他八成魅力。可是每当此时,她都没有精力去欣赏,几乎再他转身的瞬间,眼泪早已将视线模糊。
站在候车室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前,她遥遥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行走在大巴之间。
他背对着这栋楼,却在上车之前忽然抬起手挥了挥。
于是泪水断了线一般奔涌,直到身旁候车的大妈疑惑地问:“丫头,还好啊?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谢谢……”大巴缓缓驶离,她拍拍脸颊嗅着鼻涕对热心大妈一笑,“我挺好的。”
回到家,拉开抽屉,打开最上层躺着的A4风琴包,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各种各样的纸制品。N市到Q市的长途车票,用完的IP电话卡,明信片和月月一封的信笺。
赵影取出其中的一张边缘泛黄的A4纸,上面是手写的元素周期表,最后一行留着钢笔晕开的痕迹,给桌上的陆靳泓开的药方拍了照,然后将那张纸展平夹在元素周期表的后面。
手机忽然有短讯进来。以为是陆靳泓,兴冲冲地打开,却发现是陌生号码。
你好,SK传媒通知您已通过笔试及面试考核。请您携带以下证件按时抵达我司HR办理实习报到。
脑海里仿佛漾开一片涟漪——放在半个月前,这大约是她能收到的最好OFFER。SK传媒强势的多元化经营决定了无论在它的哪一个部门实习,都将成为履历上浓墨重彩又含金量爆表的一笔。
只是,直到面试结束回来,她才偶然从陈亚飞处听说,SK传媒的主编,正是宋彦的父亲,退居二线的老长官宋镇雄。
翻开手机,给陆靳泓发□□:“SK传媒发来OFFER了。”
“就知道你没问题。”
“可我不想去啊……”
“就因为宋彦他爸?”
“嗯。”
“你面试、笔试托过他帮忙吗?”
“没有啊!”
“那你有什么可避嫌?”
“万一……人家说闲话呢?”
“我都不在意,你还怕什么?”
好吧……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可为什么他怎么说,她都觉得对呢。
直到赵影顺利通过实习期,甚至作为那一批次里为数不多的被实习留用的人之一成为S。K的正式员工,她非但没有见过宋镇雄,甚至连宋彦也没见过——宋彦本科毕业后就去了大米国留学,一年也没几天日子在国内。
事实证明了一切果然只是多虑。
赵影再一次感谢陆靳泓的不动摇。
而陆靳泓也开始了他的实习期,只是所分配的医院依然在Q市。如同过去的四年多一样,聚少离多,只不过时间上自由得多,白日里也能得空打打电话,聊聊微信。逢年过节也都有假可放,只是医院工作决定不可能朝九晚五,上五休二那样妥帖。
加上赵影正式入职之后被分配在影视娱乐部,又因为是新人所分配的工作正是民间所谓的“狗仔”。每日里背着硕大的单反,奔走在机场、高铁站、五星酒店等各个明星偶像们出没处,休息时间更是不可考。
偶然聊起,陆靳泓笑说同样是争分夺秒,他是和死神抢夺生命,而她则是跟明星抢夺隐私。
赵影原就不满被分配在影视娱乐部,以她的性格看见那些为了追星逃学翘课、拿学费给爱豆买昂贵礼物的小姑娘,就恨不能上前苦口婆心的规劝才好。被陆靳泓一番看似无心的说笑,戳了痛处,终于第一次行使了作为主编公子的邻居的特权,申请调组。
宋彦倒是毫不含糊,没隔几天赵影就收到了调令。
然而比调令来得更快的是绯闻,也不知道宋彦究竟怎么和HR总监沟通,当天下午就连赵影本人都听说了,留学米国的宋大公子在米其林饭店向陈赵影求婚却没有得到正面答复,愤而返回米国疗伤去也。
无论如何,赵影依然感谢米国教会了宋彦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
因为调组的关系,夏日里抽空休个年假去Q市找陆靳泓的计划一拖再拖,直到入秋也没能从层出不穷的社会新闻里抽出身来休假。就连身在米国的宋彦也对赵影拼命三娘式的工作作风有所耳闻,几次三番发来消息劝说她返回娱乐组,均被陈三娘婉拒。
陆靳泓安慰她说秋天自己应该能排到假期,届时他回N市来看望她和家人。若不是Q市突发原油泄漏事件,就连赵影也不知道脱不开身的自己,和忙得没法按时吃饭睡觉的陆靳泓,这个秋天究竟能不能见上面,又或者依然要等过年才有机会见面。
☆、尾声
夕阳已落,残霞如血。
树影里的年轻女子握着早已没电的手机,斜斜靠在轮椅中,望着医院大门外寂静的街道一动不动,目光柔和得如同一汪涓涓的流水,在时间与记忆的长河里缓缓流淌。
明媚的脸上残留的灰土和额角的医用纱布也不能遮盖她一双水灵的眼里婉转的柔情蜜意,不时勾起的唇角泄露了回忆的美妙。
顾正一面大步朝陈赵影走去,一面对电话里的罗主任说:“……那您让他接个电话,对,有人要和他通话……”
陈赵影这才从回忆的世界里微微抽出身,迷茫地看着面前正把手机递到自己耳边的年轻医生。然而下一秒,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就将她完全拽回到现实里来。
“喂?阿正,是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却带着掩不住的焦灼。
“陆……靳泓。”长久没有开口的沙哑。
“陈赵影!”对面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她变了调的声音,“笨蛋,手机为什么关机!你人这会在哪里?”
“一直打你电话……手机……没电了。”听见他不复冷静的声音的那一刻,她的满腹委屈一下蔓延开来,“你在哪里呀?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你抬头。”
陈赵影依眼抬起脸,只看见一直紧闭的电子栅栏正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男人正从急救车跳下来,等不及栅栏完全打开,他已经从半开的缝隙里挤进来,朝她奔跑。
陈赵影难以置信地看着飞奔而来的陆靳泓。他的白大褂是灰扑扑的,上面有黯淡的血渍。他的头发很乱,脸孔有些脏,跑来的步伐也不再沉稳,像个青春莽撞的少年,可是他有她最爱的眉眼,最喜欢的虎牙笑,最不能拒绝的美好……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支打了石膏的腿究竟是怎么支撑自己站起来,但她就是那样站起了身,在他来到她面前的那一秒,投进了他温暖的、安心的怀抱。她把脸埋在他脏兮兮的白大褂里,闷声闷气地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她哭得肝肠寸断,他静静地抱着她的肩膀承担了她身体全部的重量,直到她渐渐开始抽噎,才拍着她纤弱的背,轻声却清晰地开口:“本来想,等回到家,当着你爸面再问你。现在不想等了,陈赵影,做我的妻子吧。”
“什么?”一张涕泪模糊的小脏脸,一双剪水双瞳满满当当都是惊讶。
他扶着她坐在轮椅上,自己缓缓单膝跪在轮椅前:“嫁给我,好还是不好?”
过了许久,她才从他深深的眸子里回过神,带着浓重的鼻音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表白都没表白过,怎么能连跳三级就到结婚了?”
“加上这次,至少表白三次了。”
“哪里?什么时候?”怎么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元素周期表算一次,药方算一次,这次算一次。没有留下白纸黑字的我就也就不跟你算了。”
“啊?”
是夜,明月照万家,即便在这个灾难突发的日子里。
病房的灯已全灭,借着走道里淡黄色的灯光和窗外柔和的月色,陈赵影摸出枕下的手机,充上电的手机又露出了显示屏上她和陆靳泓年轻的笑脸。
打开手机相册命名为惊鸿的文件夹,第一页就是他开的药方照片,龙飞凤舞的字迹当时她并没有细看,现在回想起来中药房的帅哥药剂师按着方子抓药的时候确实曾经看着她诡异地笑了笑,她也没往心里去。现在仔细一眼,药方的最后一行明显和其他XX药xx的格式完全不同,虽与陆靳泓平日清峻有力的字迹截然不同,但还算依稀可辨。
她一笔一划地辨认,才总算连猜带蒙的认出了最后一行字。
“不许吃冷饮,不要空调开太低,这些药按医嘱吃,照顾好自己。笨蛋,替我照顾好你自己,等我回来娶你。”
如果说这两行隐藏在药方里的求婚信,只是让赵影捏着自己的下巴数落自己的粗心大意,那么当她终于借助网络的力量,解开隐藏在那张年代久远的元素周期表里的秘密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学霸太可怕”,第二个念头是“所以当年我不算单恋咯”。
元素周期表前半段中规中矩,当年她就觉得尾端的几位看着不对,作为放弃了化学的理科渣,分班之后自然再没想起研究它。现在把元素表丢进度娘一查,才终于发现陆靳泓藏了这么多年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