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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时间去继续等待。书生于心底默想。
◇◇◇◇◇
“天下间,叫‘霍希’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能和帝少姜扯上关系的,却没有一个。”陆敏青这样想着,将倒扣的白瓷杯调了过来,炉上的酒已经温好了,虽是白日,但却突然间想大醉一场。
“自然是以另一个名字认识……那样的话,又怎能找到那个真正的‘霍希’?”他想到这里,不禁一边摇头一边好笑。
灵鹫推门进来就见了这样一副场景。素日里从未撕下轻挑和漫不经心的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比起偷偷窥探,为何竟想听她亲口说出答案呢?”陆敏青自问一句,转过头来看面露疑色的灵鹫,“你说,我从前是不是说过……总有一天要杀了她?”
灵鹫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明白他似是而非的话里含了何种意味,微微点了头。
陆敏青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叩的一声将空空如也的白瓷杯立在桌上,又笑了起来。
“我改变主意了,灵鹫。”青年如是说,表情别有幽秘,“我不想杀她……相反,凡是和她有关的秘密,我都一定要弄清楚。”
灵鹫还是不明白。
“我想去一趟瀚海。”陆敏青似是自言自语,眼神垂落于尚余星红的炭火上,“摩罗对我提过的地方。”
“公子……”灵鹫微微皱眉,“那人肯放你走吗?”
“哎……”陆敏青恍若未闻地叹息了一句,一手支额,一手又为自己斟了杯酒继续自言自语,“去了那里自然可以查出什么,但只要想想这种事情,莫名其妙地就心情变糟……果然,近来没有背着那女人做坏事的兴致。这算是什么状况?”
不论什么事,只要和帝少姜三个字扯上关系,都是这么的令人不愉。
陆敏青不胜烦扰地揉了揉额角,心下焦躁杂乱。
灵鹫却似突然懂了什么一般欲言又止,“也许……”终究犹豫了一下没能说出实际的看法,转了话题,“公子想知道什么或许可以直接问问。”
酒杯刚凑近唇边的人猛然僵住,滞了一刻便失了继续自斟自饮的心情,只得放弃地丢了美酒。“直接问么……”陆敏青喃喃,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低郁地起身,也未再理灵鹫一眼,自顾自出门口的时候,似乎呵呵笑了两声,恁的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灵鹫神色添了几分复杂,看了眼那桌上,那杯未能落进公子敏青口里的酒水已经在桌面蔓延,划过长长的一滩痕迹后顺着桌沿洒到地上。
起身的时候连衣袖拂倒了酒杯都没发觉,情绪已经反常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却还懵懵不懂原因。
即是因为一个人变成这样,还能为什么?灵鹫摇了摇头。
陆敏青却浑然不觉地走到了王府书房外。
神思回笼的时候,他盯着书房的门猛然愣住。然只是半响,陆敏青自嘲妥协地扯出不怎么好看的一笑,提步还是进了去。
书房很安静。门口并没有人守着,但陆敏青知道,在暗处里,有无数双眼睛守候着这里的主人,他之所以畅通无阻,不过是因为这等横冲直撞的行径早已被帝少姜默许。
陆敏青又怔在书房里。
那个女子一身黑衣坐在临窗的椅上,侧脸如玉石雕刻而成,平静而又无知无觉到不食烟火的地步。头搭在椅背上,一头长发铺了膝上,鬓边那缕却随风在扶手边飘动,一丝一扣,柔如水草般牵动他心底的某根神经。
从这里只看见她熟睡沉寂的侧脸。
陆敏青焦躁的情绪倏忽不见,换之以宁静致远的平和。停下的脚不由自主收敛了声息走到了窗边,不加思考地抬手去合大开的窗户。
如此寒冷的冬日,那人竟就这么坐在窗下睡着了。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
等他回头,那双合着的眼却已睁开,帝少姜脸上毫无情绪地向他看来。
陆敏青侧了脸避开她视线,指尖捻到一角衣襟,口上淡然轻渺,“如果我说我想去一趟瀚海……”他转过脸来仔细盯着她脸,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你会怎样?”
“如你所愿。”
“……”陆敏青脸色平静,既无欣喜也无失落。过了一刻才轻笑几声,“如我所愿还是如你所愿,小九?”
帝少姜没有回答。脸色冷漠得不近人情。
“摩罗有你想要的东西对不对?”陆敏青冷静的发问,等不到回应索性说了下去,“你找不到,才想由我去。”
青王脸上没有被戳破想法后的慌乱或者尴尬,依旧只是微微抬着眼皮看他,冷冽如秋水一般的眼神。
“谁能和你这样的人推心置腹?”陆敏青胸臆间压抑得愈发沉重,秀丽的面容也似铺了层冰霜,“我这才十分好奇起‘霍希’两个字来,能被你这样心性的人刻在心底。”那种透不过气来的失望已经不加掩饰地摆在脸上,连陆敏青自己也未理清真正的思绪,竟毫无理智地有了豁出一切的冲动。
“告诉我,你是谁?我愿意为你做你想要的一切。”
“毫无意义。”熟悉的声音回答,带着冰封一般无法打破的力量。
“你果然还是你。”陆敏青不得不放弃隐晦的努力,颓然地退开一步,脸上却绽出惊艳的笑容来,恍惚吐芳露蕊的某种植物生长在浓暗阴湿的黑渊里,暗自积蓄着毒素和杀意。“竟然宁愿我暗地里挖掘秘密对你造成威胁,也不肯亲口对我吐露一个字。你是不是除了自己,谁也不曾相信?还是说,只有我陆敏青才是那个你一点认定也不能给与的人?”
“你若肯亲口告诉我你的事,我又何须背着你做那窥探的阴私?只抱着要与我刀剑相向的态度,想着大不了得手后杀了我陆敏青,说到底,是你天性残冷,吝啬到了不肯给别人一点好待。”何其不公平,他所有的往事和脆弱都为她所知晓,却连一点痕迹都不愿透露给他,到头来,连个真正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人表示好意,你不要后悔。”陆敏青折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阴郁的狐狸眼里掀起浓重的风暴,“早晚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上。”
你会后悔,今日不肯接受的示好。
☆、知我有无情
年关的汴阳热闹异常。
帝少姜翻完了公文,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冬笙抖开了新置的披风给她系上,低眉问道,“殿下不叫上颜公子他们么?”
青王侧脸瞧了她一眼,挑眉,“你想叫上他们?”
冬笙一愕,摇头,“冬笙不敢,只是怕殿下一人无聊。”
帝少姜垂目不置可否,一边朝外间走一边问,“纪崇没有安排?”
“下人们都放了两天假,纪叔留了几个侍从尚在打理剩下的事情,几位公子今日都没有出门。”
帝少姜顿住,“那便叫上他们一起吧。”
冬笙答了声是,提着裙角反身极快的朝后院去了,刚过转角,却是和某位人碰了个照面,两人对了一眼,侍女侧身一礼又去了。
“小九。”陆敏青两袖飘飘过来,风流轻曼,已经掩藏起前不久的不愉,竟恢复了轻挑游戏的作态。“要去哪儿?”
帝少姜未语,似是正在思量。陆敏青拍了拍手臂,依旧堆笑,“不如去飞花楼看看?听说那里美人难数,酒也是很出名的。”
帝少姜抬眼望他,倒是因为这建议想起了早前被抛之脑后的某些想法,索性一边朝外间走一边提及旧事,“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上次府衙里有人提及二十年前的旧事,听说有个名妓叫丽姬是极其出名的?”
“这个我也听说过,”陆敏青与她并肩,漆黑的瞳孔边缘地晕染着一圈淡淡的茶色,若非仔细去看很难发觉,“不过倒是没人知道美人终归何处,甚是遗憾。当年名动帝都的丽姬,要真是从良嫁人,现在徐娘半老恐怕也是难敌岁月吧?”
“也倒是。”帝少姜明显看出他的异常,却不提一句,漆黑的眼动了动,“连帝景宏都动过心思的女人……本王也想见一见。”
“哦?”锦衣香韵熏染的男子狐狸眼细了几分,认真的打量了她的表情,“你向来不对闲人支分一点注意,这次又是为什么?难不成仅仅因为可能皇帝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这倒不是。”帝少姜承认的坦然,狭长的眼眯了眯有些捉摸不定的光彩,“我只是起了一些怀疑。”
“比如?”陆敏青从善如流。
“比如那个让芳心如铁的丽姬心碎的人究竟是帝景宏呢,还是另一个可能的人?每日千金,何等阔绰,一月时间虏获一个人,这人的性情倒是极其有趣。现下想来,帝景宏不可能。”
“这又是为什么?”
“阊阖王来京,帝景宏举国宴为其接风,其后孤措游览京城七日告别离去……本王记得,帝景宏虽□□而行,可没有数日离朝的记录,何况一月之久?且京中官员亦有除非调令任派不得擅离职守,官家子弟门风严谨不敢面上妄为,有谁能有那个资财和阔气,还自称从帝都而来?凤苍稍有地位的官员没有这种胆量,首屈一指的富商没有这等舍万金只为一戏的风流……这人能是谁呢?”帝少姜出了王府大门,倏忽一笑,“倒是极其有帝王的做派。”
陆敏青面露一丝意外,转眼又觉无他,“可就算这样,不过一青楼妓子与那孤氏之人一场戏事,也并无多大奇处,你既说怀疑,莫非还有什么秘密?”
帝少姜挥了挥手,王府门口的侍卫直身,她偏了偏脸,有一丝冷淡的笑意,“不过是纯粹对阊阖王这人起了几分心思,因而注意到。至于那个丽姬……说起来,带她走的那个人我倒更感兴趣。”
陆敏青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挪开了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对上后面来的几位人,妖丽的眼中那抹茶色愈浓。
温淡有礼的丞相公子合着司命弟子,后面还跟着个睡眼朦胧的男装女子,一行三人跟了上来。
桐夕打了个哈欠,眼神渐渐清明,挤了过来歪在帝少姜身边,“姑奶奶,不是我办事不利,我昨晚儿可苦了……那老贪官一晚上在家作乐,害得我吹了一宿冷风恁是没找着机会下手。”
青王斜睨了她一眼不理,一行人融入街上人流。这女子便得寸进尺甩手圈上她肩膀。
帝少姜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并未对肩上的手做任何反应,面上的表情也不见波动,“你要是想要机会的话,我倒可以指点一二。”
“嗯?”挨在她身边的女子狐疑的抬了抬眉毛。
帝少姜侧了几分脸,吐了几个声轻难辨的字。桐夕一怔顿住竟掉了后,愣愣看了眼自顾自行着的人,猛然眼睛一亮,“成!”她猛然扑了上去又揪住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还是你行!”
帝少姜淡笑不语。
桐夕见她不回答,也不计较,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一个旋身翩翩裙摆转开,“等回府我就准备!”
离了几步远的陆敏青皱眉,后面杏衣的颜氏公子挑了挑眉露出兴味的笑意。司命弟子幽篁见了,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颜烬阳弯了弯春湖一般的眼睛,笑道,“今晚上开始,汴阳的天要变了。”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帝少姜却极其清晰的捕捉到了,细长的眼里又是暗光闪过,侧脸三分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陆敏青正要开口,却终是皱了皱眉未果,只将目光垂下落在那人披风下露出的一角青色裙角上,那衣料起起伏伏如同波动的碧水,他心里觉着,这人似乎比往日离他更远了。
身旁忽有清风一动,黑衣冷颜的一张熟脸杵在了他身旁,陆敏青眉目婉转,笑意盈盈却并不到眼底的放慢脚步留出空位让那人并过去。
帝少姜眼也未斜,在尚且宽松的地带前行悠悠,“回府再说。”
突然出现的檀渊便低垂着眼,跟随着她脚步朝热闹的地方行去。
上了那飞花楼,潺潺水榭在后间,又有沉香满榭,却是别有洞天。并未像平素的欢场那般靡靡乌烟瘴气。
帝少姜的眼自进水榭后便一直放在那楼中正中池里的玉雕莲花上,洁白莹润闪着光泽,正是半开不开的姿态。
陆敏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轻挑地以扇抵唇呵呵声低滑,“你喜欢?”
身后却另有一人风雅附来,公子烬阳桃花眼微微荡漾,“‘出淤泥而不染’,放这地方倒是意义隐晦深长呐……”顿了顿又添了句,“少姜以为如何?”
青王并未回答,神色微冷。
幽篁自小淡薄空明,见三人顿住,便也点了点头,“也是……有些不适当。”他再看了一眼神色微凝的帝少姜,又瞄了楼上,加了句,“还要上去么?”心里一直对她抱着成见,尽量不做接触。
因着一群人里竟有女子,楼里的主事来拦人,陆敏青挑着轻浮笑意给了钱打发了事。一行人还是上了楼。
◇◇◇
“有酒无丝竹,岂尽美也?”杏衣的公子微微一笑朝青王举杯,“少姜以为如何?”
布菜的下仆褪去,花楼里的老鸨正神色诡异的看上位正中的那个青衣女子。这人连遮掩都不屑。两女四男齐逛窑子,至少另一位姑娘还穿的是男装。只是客人给的钱多,她也只得见怪不怪。
帝少姜看了看徐娘半老的女人领着几个姑娘排了一排,“琴可会?”
老鸨已是应对自如,“都会,都会。”一展手下人摆了琴置了酒,留了两个丫鬟侍酒便福了礼笑着告退,“各位尽管尽兴,妾身先退下了。”
桐夕抓了筷子不管不顾开始大快朵颐,楼里姑娘净了手开始拨弦,她瞧了瞧不动如山的帝少姜,对方突然与她对上视线,“李据今日会很忙。”
颜烬阳目光一转有什么东西似要溢出,青王左手边的公子敏青眯了眼,“你怎么知道?”
青王不语,捏着玉杯转来转去,突然挑了笑纹睇了眨眼的桐夕,“我会命人拖住他。”
男装的女子若有所思。幽篁只做两耳不闻。
颜烬阳饮了一杯对上陆敏青已经森寒的目光,恍若无物,“李大人正在对面的房里。”
桐夕狐疑的朝闭着的房门扫了一眼,侧耳凝神隐隐听见对面的喧哗之声极大,回了头夹了个圆子塞进口里,支支吾吾,“这狗官……真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
颜烬阳意味深长,幽篁懵懂惘然。惟有陆敏青却盯着颜氏公子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太守李据的官声并不好,大凡带了乌纱帽的人总有个大众化的特色——贪。
汴阳虽说富饶,却并不影响百姓痛恨敛财贪污的父母官。虽说青王刚刚上任,李据收敛了不少也掩饰了不少,但终究不是无迹可寻。桐姑娘的一口气已经忍了很久。
酒过半巡,桐夕兀自吃的痛快,大有风卷残云之势。曲声又停,青王右手边的颜氏公子忽而出声,“少姜可会抚琴?”
帝少姜狭长的眼暗光滑过,身后一直站着不肯入位的檀渊猛然眼中一寒扎向公子烬阳,似是此人做下不可饶恕的冒犯大罪。
“怎么?想听我抚琴?”青王掂了掂空了的杯子放下,脸上并无异色。
一阵沉默。良久公子烬阳缓缓笑开,眉眼缱绻温柔,“错了。是烬阳想为少姜抚琴一曲。”
一桌人表情各异,或讶异或讽然。帝少姜漆黑的眼似不落实处的空气拂在男子脸上,并无犀利亦无冷漠,淡薄且短暂,“洗耳恭听。”她说的丝毫无情绪。
他便交叠着双袖挪位到了琴案边,朝着琴女一笑一展手得了空位落座,指尖搭在弦上表情美好,目光定在青衣帝女身上,似乎一室只剩两人。
凤求凰。
这样的曲子弹来实在惑人,特别弹琴的那位表情让你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