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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屏息待了半晌方等到上首一句沉叹,“为了平凉数以万计的百姓,早日平息战事,四格格做为爱新觉罗氏的嫡亲血脉,有责任在国难之时为天下人解忧,传朕的旨意,擢升四格格爱新觉罗叠昱为公主,封号端平,明日一早随朕出行陇西,平复平凉。内阁斟酌措辞,密诏发往凉州,请准噶尔可汗恭候迎亲。”
众人参差不齐的应喳,又商议了阵战情便依次叩首跪安。
祺祥挨过来,靠在窗前,皇帝道:“叠玉是为大邧的江山社稷献身,朕感激却也对不住她,把她搭进去,搅和进男人的战局里,跟祁盛茏那畜/生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祺祥拍拍他的肩头:“这样做,实属无奈之举,你也是被逼的,说起来我也掺了一脚,良心债容易背不容易卸,别给自个儿太大的包袱。往好处想,她那性子,跟博硕克图俩人处着,不定谁坑谁呢。”
这个话题谈起来比较沉痛,两人都自觉转了话头。
祺祥问:“按理来说贞嫔不应该再跟您这么闹腾了啊,我就不明白了,他们祁家人怎么都这么爱死钻牛角尖啊,况且她哥子心眼儿这么阴损,她都被人卖了,怎么一点怨气儿都没有。”
皇帝目光微拢,“他哥子私下里很博硕克图达成的交易,那些我都没告诉她,她只拿我当仇人似的看待,这样也罢了,是我对不住她,不该对她隐瞒她哥子的存在,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用。”
祺祥大愕,“那你打算一直都瞒着她了?”
皇帝点头,“我在她心里已经是一个恶人,总不能让她知道祁盛茏也一直再利用她,她幼时跟祁盛茏两人感情亲厚,受不了这个打击,我宁愿她恨我,至少心里头能对她哥子存着些好的念想。”
祺祥微震,不再言语,随着他的视线看出窗外,一行太监拎着大肚子灯笼经过,冷风一吹,烛火残喘,摇摇欲灭。
作者有话要说: 心累,下章撸出结局
☆、推天命
四格格走前跟盛苡见了一面,她说她恨盛茏,恨皇帝,唯独不恨她。
“……且看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回溜腿儿溜得远了,我瞧博硕克图啥时候都不清闲,邧蒙迟早有闹起来的一天,我跟你不一样,嫁出去的姑奶奶泼出的水,我不会站在娘家人这边,祺裎,我就等着跟他兵戈相见……”
四格格出言必行,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她发着牢骚满腹,带着抱怨满腔离开了紫禁城,太后泪水长流,打湿衣襟,她凤冠霞帔坐在轿子里摇手高喊了声“额涅”告别,便淡淡降下轿帘,不曾掉下一滴泪。
圣驾再次出征这日,翊坤宫重新搭起了天棚,冷风吹得棚顶鼓胀,承接殿顶。
盛苡插袖立在棚下,肩膀上沾染细灰,“天顺”棚铺的一名伙计四下打量了眼,一路小跑到她跟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小弓子给公主请安了,棚顶跟殿顶上都撒满了火药跟洋取灯,一旦点燃立马火起,今儿行动就能趁乱带公主出宫。”
小弓子是盛茏幼时的贴身太监,盛茏先前跟她提过天顺棚铺中能够信任的人想必就是他了。
她摇头道不用,小弓子抹着眼泪急起来,“二爷前儿到的信里交待了,要是奴才有机会进宫一定得把公主平平安安带出去。”
盛苡仰头透过天棚纹路的缝隙看天,“宫里的道路途径我比谁都熟悉,你带着你的人手先离宫,我哪天出去,提前还用葫芦跟你通信儿,你们在宫外头接应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小弓子眼泪胖大砸在地上,“公主可是在等二爷的消息?二爷吩咐奴才,不管平凉的事儿能不能成,就算二爷他……他……哎!横竖都得解救您出宫,不能再被那贼人圈住了。”
盛苡低下头,咳了两声儿,“宫外三人成虎,谣言纷诼,该信谁去?只有宫里传来的捷报消息最准,到时候不管他有没有脱险,我自会利用这法子出逃,就这么定了,你们的活儿干完了,不适合在宫里多逗留,赶紧走罢,我这两日身子才有起色,刚能离床下地,今儿走肯定会拖累你们,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听她这么说,小弓子不忍再辩,含泪叩了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满院空旷寂然,盛苡靠在棚杆上望着他走远,来顺儿从屋里走下来掺扶,上了阶才注意到廊子下垂挂的鸟笼里空荡荡的。
梁子俯下头,隐约带着哭腔儿道:“回小主,鹰爷昨儿就走了,一定是找到别的地方溜嗓子去了。”
盛苡摘下粘在食槽上的一片碎叶,“它倒是聪明,先前想着它恋家,还打算把它交托给大贝勒代为照管呢,应该是闻到信儿了,不高兴换主子,这么就走了,只是可惜了,一直没能教会它学鹰叫,不然多门傍身的功夫,省的到外头受人欺负。”
梁子抹抹泪,笑道:“小主放心罢,鹰爷是家养的雀儿,受您百般疼爱,脾气可刁着呢,到外头也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儿,说不定已经找了媳妇,下了雏儿……”
说到这,忙惊过来刹住车,贞嫔刚失了阿哥,整个人都枯萎了,最经不得听跟孩子相近的词儿了,果不其然的,那张脸暗下去,一转身进了屋。
梁子悔得张开手就要抽自个儿的巴掌谢罪,被来顺儿一脚蹬在胯上,回头望了眼屋内,低声斥他:“省省罢!原本心里头苦一阵就过去了,你还跟趟儿提醒是怎么着!做你的饭去!”
梁子扑着衣裳上的脚印子,难得不跟她回嘴,讨好似的笑,“我服气我服气!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错话了,你倒是打听出来小主今儿想起吃什么了没有?”
来顺儿哭丧着脸,忧叹道:“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把主子肚子里塞瓷实了,一天比一天吃得少了。”
梁子就绞干脑汁儿,把自个儿全套的家伙本事儿都使了出来,京城里的小吃做了个遍,可贞嫔还是泄囊似的,日渐瘪了下去。
皇后因为有残害皇嗣之嫌被禁足景仁宫,来顺儿只能壮着胆子去找太后。
太后也清减了不少,“宫里吃不下饭的何止她一个,太医不都说了,这是心病,哀家也没主意,总不能摁住她强灌,你回去告诉贞嫔,让她保重身子,皇帝心里记挂她,别再跟自个儿过不去了。”
来顺儿拘着两眼泡的泪离开宁寿宫,转述了她的吩咐,带回来一套,三十二张红绿嵌宝的名贵玉牌,太后一向待她颜色和气,当下这个关节上,更显难得了。
盛苡很早就断了对神佛的笃信,眼下又重拾起来,夜深人静,孤灯午夜,她一遍遍地请问“牙婆神数”。
“下下,”
“下下,”
“下下,”
“下下……”
一律都是厄运当头,她推开玉牌,神容更加枯槁,直到八天后邧蒙联合包围,攻破平凉的消息传来,盛苡立在宫门口,平静如一坛死灰。
宫道对面福隆门上沉沉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步一步踩踏在她的耳膜上,宋齐出现在门内,面色无悲无喜,寒冽逼人,一眼朝她看过来。
盛茏生死不明,不管是什么结果,从故人的口里听到也好,盛苡望穿他,视线波及层层叠叠的殿额檐角,暮霭沉沉。
她终于还是想起皇帝,一生最痛苦,最快乐的时光都跟他纠缠不休,被他活活套牢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咧咧……写着写着只能下章跟下下章给结局了,一个be;一个he。be;he取决于宋齐带回来的消息。
☆、结局
“你胳膊好些了吗?”盛苡勉力牵出一抹笑。
宋齐脖子后头绕过纱布端着胳膊吊着膀子,肃静的表情一下子土崩瓦解,长跪不起,泣不成声道:“尧尧……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这胳膊,我拼死也要随扈,救下他……”
耳旁嗡鸣四起,似天边纠结的云雷,她越过重檐叠瓦望出很远,心口里挣扎的那束火苗,被人抬开灯罩,彻底掐灭了。
她不该对皇帝还抱有指望,烦恼一场空,营求早该念绝,是时候了。
她止不住的点头,背回身一路踉跄洒下泪渍,喋喋轻呻,“你做的对,做的对……”
宋齐抬起头,耳边鸣吟不绝,那只身影虚无,挣脱出他的眼眶羽化成天头的一记云彩飘远了。
盛苡坐在廊子下的鞦韆上,油尽灯枯地死守,来顺儿端着灯台出殿,恍似照亮半边夜幕。
“主子节哀顺变,”她啜泣道:“外头天凉,先回殿里暖和着罢……”
“把他们都遣出去罢,我想一个人呆着,”盛苡一面说,从腿上拿起一把折扇递给她,“去养心殿找四喜,等圣驾回銮,请他转交给皇上。”又看向梁子,“我想吃老爷脸儿了,不要果脯,就要新鲜的,你去趟南果房罢。”
两人泪眼相觑,都立着不敢动,居然听她乐吟吟轻笑起来,根本不是痛失亲人该有的样子,“怎么着,又怕我逃出去不成?放心罢就,插上翅膀我也飞不出去,我就呆在这不走。”
两人觉着她一反常态,说不上来的怪异,模糊流着泪暗道他们家主子真是个苦命人,悲伤到了极点,连发泄的出口都找不到。
宫女太监陆陆续续地离开,只留下一人,她仰身靠着,望着无边无际的星河万里。
天幕下万里无云,皇帝呼进一口凛冽的凉风,快马加鞭停在外城,城门沉重,慢慢剥开一道细缝,逐渐透出京城中的万家灯火,他深深吐呐,半忧半喜。
平凉已定,江山已固,城破之际,祁盛茏顽死抵抗被他率军斩杀于马下,他没有犹豫,甚至在祁盛茏弥留之时提出要见她最后一面,他也没有眨眼,他对得起天下苍生,唯独负了她。
尘埃落定,多说不济,他会用余生去求取她的原谅,一辈子做不到,生死同衾,下辈子接着还债,他急赶回来,只想尽快见到她。
城门打开,眼前的景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堂,紫禁城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一人踏破烟火曳马扬鞭而来。
撞见他,侍卫崔赢急急喝住马步,一跃下马,冲奔数步,跪地抱拳。
马头不安的躁动起来,皇帝死死勒住马缰在原地打转,他一直北望,隐约生出兢惧的预感,话出口含着无尽的沙哑,“怎么起火了……”
崔赢喉头蠕动数下,狠命折下颈子回话,“回皇上,翊坤宫走水,火势汹涌,不及扑救,贞嫔娘娘……贞嫔娘娘!殁了。”
平地一声雷,劈头砸了下来,马上的人晃了下身,一头栽下马,一声闷响突起,激起纷纷扬扬的土灰,似大火中吞吐出来的云烟,四处弥漫。
崇元十年,圣驾出行南苑,官道两旁肃清警跸,队伍当中,兄弟俩并驾齐驱。
敬亲王允颔把食指跟拇指往嘴里一含,立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鸣,天空中出现一只黑点,鸣音回应,须臾一只大鸟飞落,张开利爪稳稳扎扎驻上他的肩头。
他得意偏过头问:“您瞧怎么样?还成罢?”
皇帝目不斜视,“悠着点,收拾不体面,怎么见人。”
“死鬼!去去去!”敬亲王一惊,一把掀了鹰爪,爆喝:“这畜生!把爷衣裳都给抓花了,这不现成的理由招老爷子呲嫌嘛!”
皇帝淡眼扫过来,“多大人了,你能不能消停会子。”
“臣弟十三了!”敬亲王乜他眼,“您才多大?这不刚十九吗?一点儿鲜活气儿没有!一味学太上皇那股子深沉样儿,”说着,弯腰顺手捞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摇啊摇,“跟您说话顶没劲!”
皇帝吃他一顿呲也不恼,眼前涌过一阵阵草浪,渐渐迷离起来,太上皇退位隐居南苑之时他才九岁,十年过去了,可以说他是被生拉硬拽,逼着长起来的,少年老成,上至太皇太后下至文武百官都赞他成熟持重,深袭当面太上皇的风范。
只有他知道身为一个皇帝背后的艰难,他时而担忧,时而惶惧,无法体会他阿玛当年是什么样的心境。
景隆帝在野十八年,政绩无数。景隆十五年平定平凉之乱之后,紧跟着景隆十六年,准噶尔叛乱,接下来的三年,太上皇三次亲征,拳头铁硬,直到把对方打软打服,不敢再进犯大邧边境。
景隆十八年,太上皇身心乏累,禅位于他,说是禅位,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女人,退位的提议始出,满朝哗然。
他稀里糊涂地被套上了龙袍,听着宫里宫外对往事的不胜唏嘘,开始了皇帝的统治生涯。
目光挪到右手的虎口,那只浅坑是他六岁那年接种天花疫苗后,留下的痘痕,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一人漾起浅笑,手把手地教他接种痘苗的知识,做人的道理,昔人已逝,她的音容笑貌却清晰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不曾消散。
他仔细推敲,他人生中第一次面临天大的恐惧,是她引导他迈过了那道坎儿。
春末,天气已经有几分燥热,一行人马走得大汗滂沱,临晚才赶至南苑。
太上皇在团河行宫栖居,行宫总管太监章庆忙引他入内,笑道:“皇帝跟敬亲王,您二位慢歇着,今儿太上皇上饮鹿池那地方了,估摸就快回来了,”一面说,一面沏了酸梅汤承近,“主子们解解渴,这是太上皇亲手摘下的梅子,自个儿酿成的。”
敬亲王扭头,往外指着廊子下那只鸟笼问:“这就是太上皇新养那只百灵?”
章庆应是,目光缥缈看向窗外沉吟,“鸟的性命哪儿能活得过人呐,奴才也记不清这是第几只了。”
敬亲王哧溜哧溜呷着汤,“老爷子挺能讨清闲!”
是折磨才对,皇帝默然不语,这时门外响起熟悉的步子,不紧不慢的声量。
章庆忙迎了上去,哥俩儿已经立了起来,待他一进屋,肃下身,恭敬甩袖打千儿问安。
太上皇摆手叫起两人摘下盔帽,只手卸着肩背上的甲衣,举手投足间还是那副稳稳的气息,省下那套多余的来往寒暄,直接问道:“太皇太后身子还好罢?”
皇帝承手准备接下他手里的服具,被他抬开递给敬亲王。
“您放心,太皇太后身子强健,精神丰沛,宫里一切事务都好。”皇帝一边说,一边留神打量他,曾经多么功高尊贵的一个人,经历岁月磋磨,时光侵吞,年近四旬的脸上阅尽沧桑,整日盘/弄花草,养鸟打猎,均匀的肤色被日头风雨刻画的一年深过一年,再没了养尊处优的样儿,只剩下一副深邃坚硬的骨骼。
“都好还来我这儿做什么?”太上皇撑开一把折扇,一面乘凉问道。
皇帝一怔抬起头,太上皇深看他一眼,垂下目光饮茶,“什么事儿直接开口,迂着像什么话?”
“别提,还真有事儿!”敬亲王眼一溜,替皇帝解围,“听说您刚得只百灵,这不,儿子们尽孝心来了嘛,”说着一拊掌,指挥几个苏拉提进来一只大铁笼子,笼子外头蒙着布,“这是儿下了死劲儿熬出来的一只海东青,孝敬阿玛您,您带着他打獐子去,留着教您那百灵学叫唤都成……”
太上皇端杯的手微抖了下,皇帝忙斥他闭嘴,回过头道:“除了这些,儿的确有件事要跟您讨个主意。”
见他颔首落下杯盅,皇帝额头又渗出汗,“上半年准噶尔又提出要跟咱们进行“茶马互市”,”说着紧张抿了口水,“儿以为邧蒙息战已久,这个提议不是不能……”
太上皇挥手打断他,起身走近重重拍他的肩,不知道什么时候,父子两已经能够平视了,“自个儿拿主意,把大邧这个摊子交给你,是叫你管的,不是叫你看的。”
皇帝跟他对视,片刻躬下身请礼,“儿明白了。”
太上皇点头又看向一旁,紧皱眉头,“还有你!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