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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子为何不说话?”
女子娇笑,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是本宫,吓到秦公子了么?”
萧望不语,只是听她继续说着,“秦箫……?秦箫……”红唇一张一合,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秦公子,你给本宫的感觉,很像一个故人。”
“故人?”
“是啊。”瑾苏抬起手,慢慢触上他的右侧耳后,细细摩挲至他的颈上喉口处,“也可以说,是曾经的爱人呢……”
男人呼吸渐重,绷直的手臂在衣下重重握成了拳。
这个女人,她是已看出了他的伪装,还是对待任何男人都如此放荡?
要玩是么?好,他陪她玩个彻底!
大手紧紧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身,与自己的身体贴合,再不留半分间隙,“爱人?”薄唇贴近她的细耳,他低哑道,“那么皇后娘娘同他,也曾像与秦某如今这般亲密么?”
“你说呢?”
纤指点上他硬实的胸膛,她笑,“听秦公子现在的语气,怎么好像在吃醋呢?秦公子,你忘了你那个只愿吟箫为君听的心上人了么?呵……”她推开他,后退一步,微微梳理着自己的发,“果然天下男人皆一般,那女子,还真是可怜呢。”
女子妖娆的神情不在,看向他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和鄙夷,那半垂的眸似是在说,看啊,再状似深情的男人到了美色面前也靠不住分毫,不是么?
萧望的目光微怔,看向她精致却疏离的容颜,心头突然就掠过一阵细细长长尖锐的疼。
瑾儿,是我,让你绝望了么?
让你,再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男子了么?
“秦公子,替本宫多谢公主与驸马的好意,你也请离开吧。”
瑾苏说完这句话,身前男子却没了动静,她蹙眉,又要开口,便听到一句极轻的低喃,“娘娘方才说,秦某很像您的一个故人。可秦某若是说,我的意乱情迷,也是因为娘娘很像秦某的心上人呢?”
女子闻言轻笑,“秦公子,是在同本宫说笑么?”
“秦某已有几年未曾见过她了,分开那时,她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我想如今,她大概也该和娘娘差不多大了吧。”男人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所以秦某方才看着娘娘才会鲁莽了,是秦某的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瑾苏偏了偏头,眸光微微有些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看着他,重新开口,“秦公子,来帮本宫试试琴音,可好?”
墨色的古琴上暗纹繁冗,还有着淡淡杉木的清香,萧望慢慢调试着琴音,一边问道,“娘娘想听什么曲子?”
“凤求凰。”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有一丝轻颤,但又极快的恢复平常。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舒缓的琴音慢慢响起,伴随着男人低醇的音色缓缓念着。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女子双手环膝,低念出声,“他,还会来找我么?”她开口,像是在问萧望,又想是在自言自语。
琴声戛然而止。
“瑾……”
薄唇紧抿,一声低唤已是脱口而出。
女子慢慢抬头,目光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第三章 温情
女子慢慢抬头,目光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秦某是说,这根弦紧了些,”
男人低下头,拼命抑制住指尖的轻颤,他又细细拨弄了几下琴弦,“现在好多了,娘娘还想听什么曲子?”
“随你吧。”
瑾苏双手环膝,静静靠在床沿上,静静闭上了眼。
她累了,当真累了,昨夜又几乎一夜未眠,像是已积攒了几年的疲惫,突然野火般蔓延。
琴声未歇,不过多久,萧望便听到了女子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他苦笑,慢慢起身,抱起那纤弱的躯体,轻轻置于榻上。
她又瘦了,照比四年前,更加纤弱了几分。
‘瑾儿。’
他无声的唤,低头,薄唇慢慢触及到她连睡着时也紧紧蹙着的眉心,慢慢烙下一吻。
她不会明白,这四年来,他想念的几欲癫狂。
……
瑾苏醒来的时候,已快到了午时。耳边琴音仍在,她揉了揉睡眼,目光转向那背对着自己专心抚琴的白衣男子。秦箫……秀眉慢慢拧紧,她踩着绣鞋轻轻下榻,蹑手蹑脚的绕到他的后面,可才刚刚靠近,琴声便戛然而止,还伴随着一声极低的似是有些带着无奈的轻唤,“娘娘……”
女子玉白的手生生停顿在半空中,她捏拳,重重收了回来。
她讨厌这个声音,无奈的,又带着缱绻叹息的语气。
‘瑾儿……’
‘瑾儿,下次不许再逞强了知不知道?’
‘你这个丫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却还是那般顽劣,你说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他揉着她的发,目光柔和又宠溺。
‘瑾儿……’
‘瑾儿,我爱你。’
‘……’
“娘娘?”
萧望回头,便见到她恍惚的神情,抿了抿唇,他开口道,“您……怎么了?”
“没事。”
瑾苏摇头,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笑容,“秦公子,本宫很喜欢听你弹琴,你日后,可否常来这永安宫陪陪本宫?”
“当然。”
萧望笑笑,“若是皇后觉得欢喜,秦某自然是愿意的。”
‘叩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
“何事?”
‘娘娘,宇文将军求见。’
宇文将军?
他,还敢再来么?
女子的唇角勾起一记冷笑,目光转向一旁的男子,道,“秦公子,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明日一早,本宫会派人去接你。”
“嗯。”
萧望应了一声,转身出门,目光在对上门口那仍染着重伤的黑衣男子时,又不着痕迹的暗了几分。
许是成都心思并不在此,也未曾注意到那目光深沉的小琴师,只是迈开长腿,向寝殿而去。
“臣宇文成都见过皇后娘娘。”
透着层层纱帐,他看到那背对着自己,对着铜镜缓缓梳妆的女子。她眉眼精致如画,唇畔却带着一抹嘲弄的弧度。
“宇文将军的伤这么快便好了么?”
“谢娘娘关心,成都已无大碍了。”
关心?
瑾苏微微侧过头,将篦箕轻插于发上,“本宫何时说过是在关心宇文将军?”她轻笑着,一字一句的开口,“本宫只是怕,宇文将军的身体承受不住下一次的折磨罢了。”
她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那种情绪,甚至在皇上面前也不敛去分毫。
成都明白,他能那么清晰的感受到那个时候的她心中有多少的愤恨与绝望,从他们再相遇的那日起,从她真正开始折磨报复他开始。
他被折磨拷打的奄奄一息,迷茫中看到她冷冽如冰的容颜,他便知道,她的绝望之深。
只是瑾苏,你可否告诉我,那些罪孽,我要何时,才偿还的尽?
他闭了闭眼,低哑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被死死碾磨搅碎,带着致命的痛楚,“瑾苏,我知你恨我……”
恨么?
女子抬眸,向窗外看去,又是阴雨缠绵。
她突然又想起那碗冰冷苦涩的汤药,那一日,她跪在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好到甚至可以同穿一件衣服的男人面前,一下下重重磕着头,她在求他的饶恕,像一个毫无尊严的畜生一样摇尾乞怜。
可他呢?
宇文成都,你给我的回应,又是什么呢?
恨?他,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眨眨眼,她轻轻笑了,“本宫不恨,本宫只是,有些讨厌你罢了。”她慢慢起身,纤指挑起两人间的纱帐,一步步,缓缓向他走来。
“瑾苏……”
“宇文将军可还有事么?若是没事,便自行离开吧,本宫倦了,想休息了。“
“瑾苏,”
大手重重握上女子纤细的皓腕,宇文成都垂着眸,声音中满是深重的痛意,“是,是我的错,我道歉,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他累了,也倦了,他再承受不起她滔天的恨意了。
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小的时候,他每每惹她生气,都会买一根糖果送她,然后扯扯她的袖口嬉皮笑脸的说一句,‘瑾苏,我错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她耳根子向来软的很,听他哄两句,便也就不气了。
可如今?
女子抬头看他,水瞳直直坠入男人哀伤的眸中,她笑,大笑出声,宇文成都,你以为,我仍是当初那个天真痴傻的小姑娘么?
“瑾苏……”
成都看着她近乎崩溃般的笑容,突然就心慌的厉害,“你,你怎么了?瑾苏,你说话啊,你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
女子细长的手指隔着衣衫慢慢点上他的胸口处,一字一句,“宇文成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的心脏一点一点挖出来,一刀一刀凌迟?”
她咬牙,葱白的指尖毫无血色,“你以为你只是流掉我的一个孩子么?你以为我该感谢你的用心良苦,让我与萧望再无回旋之地么?”
她笑,干涩的眼角,却生生逼出了泪,“可你知不知,就因为那碗药,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了!你毁了我,宇文成都,你已经彻彻底底的毁了我!”
“你,你说什么?”
成都面色惨白,竟生生后退了一步。
他,他不知,他怎会知道……
“你明知我身子不适却仍是铁了心的要伤害要毁灭,就为了满足你对萧望那可笑的恨意?宇文成都,如今的你,还凭什么,祈求我的原谅?”
第四章 惊悉
那日之后,萧望便每日到永安宫去。他常常会呆上一个上午,有时甚至一天。
两人见的交流是极少的,他弹琴,她便听着。她不爱说话,他也安静不语。
瑾苏夜里的睡眠似乎不太好,她常常在听琴的时候,便倚靠着床榻睡熟过去。萧望看着她即便被妆容掩盖却仍是苍白的容颜便不可抑止的心疼,他想她该是又做噩梦了吧,这么多年没有他在身旁,她该是如何过的?噩梦不散的时候,还有人会将她拥入怀中,一遍遍唤醒她么?
出乎他意料的,杨广白日里很少来这殿内,倒是他后宫的妃子,总是带着圣上的赏赐隔三差五的便来挑衅一番。可眼见这皇后娘娘一直又冷冷淡淡漠不关心的样子,妃嫔们自然是自讨没趣。
而这一来二去,倒是萧望有些看不下去了。
“永安宫日日为外人所扰,您就不气?”
“为何要生气?”
瑾苏笑,“若是没有皇上的允许,那些女人又岂敢来我这里叫嚣?”
她明白的,那人的举动不过是想告诉自己,看啊,他杨广作为这宫中万花丛中的一抹绿,也是艳名远播魅力无边的,她要是再不珍惜,说不准哪天就被其他女子抢走了呢。
这两年来,大大小小的妃嫔美人时不时的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叫嚣几番,她更是早已习惯了。
“娘娘,您,同皇上的感情不好?”萧望试探着问。
瑾苏眨眨眼,轻轻笑了,“敢情听秦公子这意思,本宫若是回答是,你便就想着要将本宫抢过来了?”
萧望也笑了,一双眸子黑曜曜的。
“有何不可?”
“你忘了你的心上人了?”
“她一直在我心底,”萧望看着她,目光灼灼,“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那秦公子的意思是,本宫也该忘掉过去,向前看,然后乖乖接受圣上的恩情,对么?”
萧望,“……”
四年未见,这丫头却是愈发的伶牙俐齿了。
他摇摇头,轻轻笑了。
“娘娘既然不能忘却过去,何不去追寻曾经的故人?”
追寻故人?
瑾苏的眸色有些恍惚,眸中闪过细细长长的疼,她,还有资格么?
他一生漂泊,而她,却连一个完完整整的家都给不了他……、
她心头有恨,她无法原谅,却更加无法不爱。所以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不会了。”
她闭了闭眼,道,“我不爱他了。”
她经常这样催眠自己,每一次想他想到心都痛了,她便这样催眠自己。好像如此,便能当真提醒自己,不再有爱,不再有痛,不再有割舍不得。
当真,不爱了么?
“那,秦某可以提前排队么?”
“什么?”
“若你心头不再有其他人,可否,先尝试着爱我?”
瑾苏看着他,眼角闪过一丝细细长长的笑意,“秦公子,是想与皇上为敌么?”
“为博佳人一笑,即便受天下厌弃,又有何妨?”
四目相对。
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愫,几欲灼伤了她。
瑾苏的目光有一丝微怔,良久,淡淡别开了眼,“本宫猜,秦公子这么会说话,身旁一定红颜知己无数吧。”
“秦某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急切的开口,大手猛地握住女子冰凉的小掌。柔软的,纤细的,曾带着他最熟悉的温度。
四年了,竟已是整整四年。
此刻能真切的看到她,触碰到她,萧望甚至已想不起,这四年来,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夜夜醉酒,他放任自己生活的放荡而落魄,不过是希望能有一日,有一日能够在梦中等到她再来相会。那个时候,她也许会心疼的抚上他的脸,对他说一句,‘你瘦了,别再折腾自己了,我会心疼。’仅为这一句话,他甚至愿以全天下交换。
但却没有。
一次都没有。
于是萧望想,她的绝望,她对自己的恨意,究竟已到了何种地步。
就连梦中,也狠心躲避不见。
“娘娘,您……”
“有刺客。”
女子打断他的话,眼神极深的扫过身前之人,“秦公子可学过功夫?”
“勉强可自保。”
许是方才一颗心全系于她身上,萧望这才听到宫门外的打斗之声,来者仅一人,功力却绝非泛泛之辈。他不明,刺客行刺,目地多是在于取皇帝性命,又如何会找到这日日冷清的永安宫?究竟是想以皇后相要挟,亦或是……男人的眸暗了暗,还是这丫头与谁结了仇怨?
外面的侍卫已支撑不了多久,而以她的武功修为,也应该略输来人一筹。可萧望看她,却仍是一副极淡然的样子,“秦公子,请你后退几分。”
言罢,纤指轻轻弹起琴上细弦,房间两侧浅紫色的纱帐应声层层叠下,重重散落在地面上。
眼眸轻轻扫过男人抿唇不语的模样,瑾苏轻轻笑着,“秦公子为何不言语,莫不是怕了?”
“娘娘很有信心?”
“你认为呢?”她笑着,不置可否的样子。
萧望黑眸微眯,“若秦某当真怕了,娘娘可愿护着秦某?”
“荣幸之至。”
言语间,那刺客竟已是闯入内堂之中。
瑾苏透着纱帐向外望去,只见由宫门至屋内,横七竖八倒着众多侍卫的尸首,而那已是发丝凌乱,浑身却未受几处剑伤的刺客,也穿了一身侍卫服饰。
难怪,女子唇角微勾,此人原来是这么混进来的。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今日前来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小女子?你这蛇蝎妇人,也可称之为小女子?”
那刺客手握重剑,怒吼出声,“霍府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命,皆系于你一人之手!月影,你别以为你入了宫成了皇后便有人可相护,我今日,便要代我霍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