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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恢复平静的表情,应了声:“知道了。”随后又转身对阎铮和李妈说道:“峥儿,李妈,爹找我,我过去一趟。”
依然是在阎光霖的书房内,青瓷走进去。阎光霖没有坐在书桌旁,而是坐在茶桌旁,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一袭黑色的紧身装束,手握一柄三尺长剑,背对着青瓷。
“爹?”青瓷站在门口,疑惑地唤了声。难道这名身着黑衣的人就是爹前几天说要带她见的人?看这人的打扮应该是个江湖人士才对。
阎光霖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青瓷,你来啦!进来吧!”
青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眼角的余光瞟了那男子一样,顿时一阵惊骇。这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英俊,长着高挺笔直的鼻梁和冷峻深邃的眼眸,只是此人从左眼至右脸颊有一条横贯整张面容的疤痕,仿佛一条长长的蜈蚣趴在面上,狰狞且恐怖。
阎光霖看到青瓷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似乎知道她被这名男子脸部的伤疤吓了一下,说道:“不用害怕,他是安忆。为父说会找个人保护你和铮儿,便是他。”
“是,爹。”青瓷平静地应了一声。
“安忆,大小姐和大少爷的安慰就交给你了,你要好生保护他们,明白吗?”
“安忆明白。”
这是青瓷听他说的第一句话,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青瓷以为自己已经是个非常冷漠的人,没想到今日父亲找来的这个人比起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如雕刻般刚毅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除了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会开合说话以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是一动不动的。
几天后,青瓷带着阎铮辞别了阎光霖,一路往大宋京城临安而去。随行的有青瓷贴身丫头小双、李妈以及一些伺候的下人,当然安忆也在里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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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京都路遥遥 (5)
初见安忆的时候,阎铮吓了一大跳,小双更是吓得躲到了青瓷的背后,李妈则摇摇头,有些同情安忆。不过,众人的反应丝毫不能影响安忆,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一路上,只要没有人和他说话,就别期望他会主动说一句话。
从景德镇到临安,路途虽然不算长,但马车上又有老又有小,走起来大约估算也得二十天左右才能到达临安。
就在众人离开景德镇的第四天,路过祁门之时,遇上了一伙拦路抢劫的匪贼,他们的头领很威猛地亮出了一把菜刀,其他人则有的拿锄头,有的拿铲子。就在头领刚刚说出一句“此路是我开”时,安忆已经提气一跃,长腿踢在头领脸上,菜刀掉在地上,那头领很听话地亲吻了路旁的大树。其他的小罗喽见此情况撒腿就跑,哪里还顾得上头领的死活。
安忆拔出剑,居高临下指向头领的脸。
那头领一边哆嗦一边哭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青瓷掀开帘子,看着前方的情况。原以为安忆会冷哼一声,然后说出“下次再敢抢劫决不轻饶”这样的话,谁知道安忆只是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头领手中,然后抽回了剑。
那头领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听安忆对着他冷漠地说道:“拿去给家里人买些吃的。”
青瓷蹙了蹙眉,阎铮伸出头来奇怪地说道:“姐姐,安大哥是不是傻了?那人要抢我的钱财,安大哥怎么还拿钱给他?”
李妈也说道:“是啊是啊!安忆不像是个老好人啊!”
头领捧着银子,顿时热泪盈眶,连忙磕头哭道:“恩公啊!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家里老小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安忆不再理会他,而是径自向马车走来。马车上的人见他过来了,立刻噤了声回到马车里。安忆跳到马车上,见青瓷还把头露在外面,提醒一声:“大小姐,要继续赶路了。”
青瓷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但她并没有将头缩回去。
安忆有一丝疑惑,“那你……?”
青瓷并不答话,只是望着不远处那名依然跪在地上的头领,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名农夫。
安忆不再说话,拉起马缰,驱动马匹向前赶路。
傍晚时分,青瓷一行人来到祁门县,小小一个县城里没什么人烟,四处都是萧条的景象。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客栈里空空如也,只有掌柜在柜台处打瞌睡。
李妈走上前,敲敲桌子,说道:“掌柜,要几件上房,有没有?”
掌柜猛然惊醒,一看宾客临门,忙不迭地点头道:“有有有,几位里边请。小二,上茶!”
客栈里的无人应答,掌柜一拍脑门说道:“不好意思,客栈小二也跑了,我先带几位去楼上房间,一会儿再给几位送茶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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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京都路遥遥 (6)
李妈惊道:“小二跑了?”
“是呀!去年这里遇上了旱灾,收成不好,官府却一点课税也不减。有的人家交不起课税都逃走了,还有的家里老老小小跑不了,只好留在这里挨饿。唉,去年祁门县饿死了两百多人呀!”掌柜无奈地摇着头。
阎铮听罢,立即义愤填膺地道:“真是岂有此理!祁门县遇旱,官府居然一点课税也不减,这里的县令理应被去除官衔。”
“哎哟,小兄弟,这话可不能让官府的人听见,听到了就是二十大板啊!有的人挨不住板子,就这样活活给打死,唉……”
“哼!岂有这样草菅人命的道理,我定要上京城,告发这里的县令。”
掌柜一边带路一边摇头说道:“小兄弟,别傻了。你以为没人去告过吗?唉,去的人没有一个平安回来的。”
“为什么?”阎铮偏着头,不解地问。
“张县令的舅舅,在京城做大官,那是史丞相啊!”
话音刚落,青瓷就听到一道微弱的兵器声,似乎是安忆使劲握了一下自己手中剑。她转头看了看安忆,他的表情如常,并没什么特别的,再一看他握剑的右手,指节却有些泛白。
掌柜继续无奈地说着:“史丞相啊!连皇上都得让他几分,谁去京城告状不是自找死路么?小兄弟,我劝你也别动这份心,那些人物咱这些小老百姓都是得罪不起的。”
阎铮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似乎是知道了事情的复杂。
“到了。”掌柜推开一件门,房内立刻传来一股霉味。掌柜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真是对不住,屋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不过没关系,打开窗户吹一会就不会再有味道了。我去给客官烧水,有什么事尽管叫我。”说完,掌柜把油灯放到桌子上,就下楼去了。
青瓷一行人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后,掌柜把烧好的开水提上来,又端来了一些食物。
夜里,阎铮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青瓷坐在桌边,见阎铮翻来翻去,便走到床边关切地问:“峥儿,怎么不睡?”
阎铮坐起身,眼望着青瓷,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迷茫的光彩。“姐姐,那个张县令的舅舅是丞相,所以这里的百姓就只能忍受张县令的欺压,默不作声吗?”
青瓷摸摸阎铮的头,柔声说道:“史丞相权倾朝野,京城的官吏会看在史丞相的面子上,对张县令的事情睁一眼闭一只眼。如果他们治理了张县令,就等于是不给史丞相面子,也就得罪了史丞相。为了不得罪史丞相,他们也只好不管张县令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官官相互。”
阎铮靠在青瓷的身上,问道:“难道就没有不惧怕史丞相的官员吗?”
“峥儿,有句话叫做‘孤掌难鸣’,还有句话叫做‘明哲保身’,这两个词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姐姐相信朝中一定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只是这些人太少了,他们孤掌难鸣,所以只能明哲保身。”
“姐姐,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其中的一员,我要壮大他们,使他们不会孤掌难鸣。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对抗史丞相,就可以解救祁门县的老百姓了。”
青瓷以不可听闻的声音叹了一声,耐心地说道:“峥儿,有此志向固然是好,但是切不可急功近利。还记得姐姐前些天跟你说的吗?为人臣子,不仅要懂得君王的心,还要懂那些近臣的心,这些人的话往往能够左右君王的行为。史丞相,就是这些人之中最主要的一个。”
听到这里,阎铮沉默了。
“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青瓷将阎铮放在床上,拿起扇子为他轻轻地扇风。
阎铮到底只有十岁,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此去京都路遥遥 (7)
青瓷放下扇子,拉了拉身上的白裙,推开门走了出去。刚刚关上门,就发现安忆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双手环在胸前,那柄长剑贴身而带。青瓷楞了一下,怎么他这么晚还没睡。
“安忆,谢谢你!”青瓷走到他身边,淡淡地说。
“不用谢。”安忆的语气仍是千年不化的冰冷。
青瓷一挑眉,说道:“你不问我谢你什么?”
“保护大小姐和大少爷是安忆的职责所在。”
“我不是谢你今天保护了我和阎铮,我是谢你今天没有再出手伤那农夫,还给了他一锭银子。”青瓷平静地说着:“祁门县遇旱,百姓没有吃的,也只好生出抢劫的念头。”
安忆微微一惊,低低地说了一声:“原来是这个……”
“安忆,你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你……应该是个江湖人士。”
“是,安忆是个江湖人士,老爷救了安忆的命,他要安忆保护大小姐和大少爷,安忆义不容辞。”安忆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会莲花剑么?”青瓷忽然发出一问。
安忆的身体猛然震了一下,随之立刻恢复了正常。
“会么?”青瓷又问了一次,显然她发现了安忆的不对劲。
“不会。”这一次安忆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哦。”青瓷有些失落,又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就在青瓷转身欲走之时,安忆骤然开口唤道:“大小姐!”
青瓷立刻停在原地。
安忆似乎犹豫了许久,经历了几番挣扎,终于问道:“大小姐为何会问起莲花剑?”
青瓷忽然轻笑了一声。
安忆顿时皱起了眉。
青瓷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安忆,说道:“原来你也会主动开口问问题。”
安忆脸上顿时浮上几许羞赧的红潮,只是天色已暗,别人也瞧不见,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脸上灼烧的温度。
“你知道莲花剑,是吗?”青瓷静静地凝视着安忆,瞳孔在幽暗的月色下闪着光芒。
安忆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挪动了一点位置,说道:“莲花剑潇洒美丽,又能杀人于无形间,安忆身为一个江湖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认识莲花剑的始创人么?”
“陆无涯前辈的莲花剑独步武林,安忆自然认识他,只是他不认识安忆罢了。”
“那你见过莲花剑么?”
这一个问题,安忆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
青瓷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说道:“听说,莲花剑极其漂亮,剑气如莲,用剑之人周遭如果有落叶、花瓣这样的轻盈之物,就会随剑气一同旋转,绚烂绽放,如莲开放。莲花剑多种招式,第十式名叫万莲齐放,剑气一发,便犹如万朵莲花一齐绽放,可谓美极妙极。”
安忆瞠大双眸,眼中写着惊诧。
青瓷淡然一笑,说道:“江湖轶事倒也丰富多彩,你知道哪些关于陆前辈的事迹呢?”
安忆垂下眼帘,想了想,说道:“传说陆无涯前辈有个小师妹,这一套莲花剑便是为他那小师妹而创。江湖传言,陆无涯的小师妹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犹如白莲般圣洁高贵。然而陆无涯前辈与小师妹终是有缘无分,小师妹嫁与他人,陆无涯前辈相思成疾,终创出了这一套莲花剑。”
青瓷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抿了抿唇,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陆前辈……好痴情。”
安忆低着头,没有作声。
青瓷深吸一口气,说道:“不早了,休息吧!”说完,青瓷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忆站在走廊了,凝望着青瓷进入的房间,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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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燕归来 (1)
朝阳升起,青瓷一行人向客栈掌柜付过房钱,继续向大宋京城临安赶去。
安忆仍是一语不发的坐在前方驾着马车,青瓷偶尔会伸出头来递给他一个苹果,刚开始的时候安忆并不接受。第一次,安忆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安忆不渴,大小姐留着自己吃吧!”
青瓷微微一笑,温煦的目光直直射入安忆的内心。“你的嘴唇都开裂了,还说自己不渴,这么拙劣的理由。”说罢,青瓷把苹果赛进了安忆中,然后退回了马车里。
安忆手捧着红润的苹果,有瞬间的呆楞。张嘴轻咬一口,松脆可口,酸酸甜甜的滋味一路沁入他的心扉。
第二次,青瓷依然伸出手递出来一个红通通的苹果,安忆连忙润了润自己嘴唇,还是用那道冷不死人的声音说道:“大小姐,安忆不想吃。”
青瓷抿嘴一笑,说道:“不想吃干嘛要舔舌头呢?”
安忆脸上顿时飘上一朵红云,与他冷峻的相貌格格不入。
青瓷还是把苹果塞到安忆手中,说道:“下次换个更好的理由。”说完,又回到了马车里,剩下安忆一个人坐在外面呆呆地看着苹果。
第三次,青瓷先把头伸出来瞅了安忆一眼,正在专心驾车的安忆吃了一惊,有些结巴地说:“大、大小姐。”
青瓷眉眼弯弯,再一次伸出手递出一个苹果。
“安忆真的不饿。”
“呵,我叫你换个理由,你还真的换一个理由。下次又是什么理由?让你吃苹果真的那么困难么?你为什么就不会主动接下苹果,非要人把苹果塞到你手中呢?安忆你是个这么被动的人么?”青瓷连珠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分明是不让他有拒绝的余地。
“我……”安忆果然语塞。
“安忆,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拒绝别人对你的好意?”青瓷认真地看着他。
“我……”安忆剑眉紧锁,不知如何作答。
“安忆,既然爹让你来到我们身边保护我和峥儿的安全,那么你和我,还有峥儿、李妈、小双,我们就是一起的。不要总是将自己隔绝在我们之外,我不希望你成为那么孤僻的人。”青瓷顿了顿,拉过安忆粗糙的大掌,将苹果轻轻地放在上面。“安忆,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说完,青瓷回到了马车里。
安忆手捧着苹果,忽然之间,眼眶有些刺痛,多年来,他一直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