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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耶惨笑着道:“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要我拿自己的命给你铺路?”
“你不铺,那就让刘若沃父子陪我上路!”刘若玉淡淡一笑,“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嫡姐,我受他之命化名潜入宫闱,辅佐皇后、大皇子夺储——尔后大皇子登基会尊他为帝师,你看这番说辞如何?”
“你谋逆的事情被揭发出来,难道仅仅是若沃父子遭殃?!整个东胡刘氏都不会有好下场——那些可都是咱们的骨血族人!”刘若耶激烈的低喊道!
刘若玉冷静道:“那又怎么样?当年我母亲被父亲和你娘那个贱。妇合谋害死,族里心知肚明的人难道没有?他们管过吗?后来你娘那个贱。妇过了门,对我百般虐待,除了受过我母亲救命之恩的七姐外,谁理过我死活?!如今七姐已故,就算还在,她也是沈家人了。刘家谋反碍不着她!东胡刘氏就算死绝了,你以为我会在意?”
刘若耶怒道:“怎么说也生你养你一场——”
“也欺我害我一世!”刘若玉漠然的道,“早就扯平了!我不会主动对整个东胡刘氏下手,但也别想我帮他们什么!除非我自己能够得到更大的好处!”
“……我最多给刘家撇清关系,或者你们要对付什么人,替你们污蔑一把。”良久之后,刘若耶幽幽的道,“再多我也不可能做到了。你知道周氏她不喜欢我,这段日子我住着偏僻的庄子上,消息不通,哪里晓得什么局势?你说的那么大的事情,我这两眼一抹黑的如何帮忙?你这是强人所难。”
刘若玉冷冰冰的道:“这些我不管,反正对我来说,成功了我跟着皇后、大皇子享富贵;失败了我有整个东胡刘氏陪葬!横竖不亏!”
“你……!”
“其实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比较大。”刘若玉忽然轻快的笑了一下,眼中却无笑意,“你说我强人所难,但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做不到?在这种阴谋诡计上,我对你可是信心十足!”
她说完这话,掸了掸衣襟,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上到上面,刘若玉已成了仇宝娘——她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围上来奉承的永巷宫人,心里想的却是:“我以后再也不会是刘若玉了吧?”
为了提醒自己复仇而起的名字,大约就要这么用一辈子了。
不过两三日,刘若耶的口供就传了出来——
“她说她是戎人的探子?!”沈府,后院,卫长嬴抱着女儿沈舒媺轻拍着,微微蹙眉,“戎人还想让她冒充刘若耶?”
下首怜菊颔首:“坊间都这么说:这刘叶本是乡间民女,戎人进犯时曾被掳入军中侮辱。中间她遇见过东胡刘氏被掳的下人,那下人据说曾伺候过已故的刘家十一小姐。因为这刘叶跟刘家十一小姐容貌有几分相似,而刘家十一小姐没了的消息又很突然,戎人知道后,就令那下人调教她,企图让她冒充刘家十一小姐,潜回刘家!”
卫长嬴道:“这话荒谬,刘家十一小姐是否还在人间,刘家人还能不清楚?”
“因为刘家长辈都已过世,最能确认刘家十一小姐身份的,就是如今的靖国公,而当时靖国公还年幼。”怜菊道,“再加上靖国公一直都很思念亲人,哪怕知道刘叶不是自己亲姐姐,也未必忍心责怪她什么,没准还会照顾她些、当个念想……反正对戎人来说,这两个人也没什么打紧的。”
“那之前都说靖国公送这刘叶到庄子上……”卫长嬴轻声问,“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怜菊道:“那也是找了容貌跟靖国公仿佛的人假扮的,就是为了哄那庄子上的人,也把她当刘家十一小姐归来呢!目的就是以刘家的名义,挑起士族与新贵之间的仇怨,如此朝中内斗,他们自然可以觑到得利的机会!”
卫长嬴叹道:“北戎这班贼子!真是诡计多端!”
她又问,“那么这刘叶被拘入永巷后,为什么还那么向着戎人,迟迟不肯招供?”
“那是因为她的家人落在戎人手里。”怜菊道,“柳将军知道后,派人打听,得知她家人都已经死了,戎人说她听话就会好好待她家人,那都是哄她而已!既然如此,她自然不肯再撑下去!”
“唉!这两年就是多事。”卫长嬴摸着女儿光洁的面颊,道,“那她之前指责我谋害了郑小姐的事,也是信口胡说了?”
“可不是?”怜菊撇着嘴角道,“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想起,竟攀扯到夫人身上了!那郑小姐算个什么东西,也就能在庶民跟前摆一摆千金小姐的架子罢了!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跟前,她连厨房里的粗使丫鬟的气度都不见得有呢!也敢觊觎咱们阀主——可笑她再觊觎,又岂能让阀主看她一眼?还夫人害她——她也配?!”
卫长嬴笑了笑:“人都死了,就不要议论了,徒然失了咱们家的气度。”
怜菊忙应道:“是!”
“这人既然说了实话,那么这件事情就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了。”卫长嬴颔首道,“这样很好,舒明马上就要到了,他是行辈里的长兄,他的终身大事本来就被拖延了……如今这亲事怎么也得好好办,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心,咱们家也能好好的热闹一番!”
“大公子明儿个就到了呢!”怜菊知道沈舒明得罪过卫长嬴母子,所以不敢夸奖沈舒明其他,只说,“夫人给大公子选的大少夫人才貌俱全又门当户对,大公子来了之后怕是不知道该怎么谢夫人才好。”
卫长嬴淡笑着道:“他们往后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今年沈家其实怎么样都热闹,不但沈舒明要赶来成亲,沈舒颜跟季伊人都要出阁。一年三件喜事,虽然说日子有远有近,但按照名门望族的要求来操办的话,下人们这一年都不要想休憩了。
因为之前的厉疫,造成西凉士卒死伤惨重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沈家在抚恤上耗费极大。如今这三件喜事同一年办,账目上一下子就吃紧起来。
好在沈舒景当了宁王府的家,表示沈舒颜跟季伊人嫁妆里压箱底的物件,她负责一半。
卫长嬴听了这话也很心动——季伊人倒还算好弄,她娘家跟夫家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用不着太讲究;沈舒颜的婚事可是典型的名门嫁名门,凤州卫氏还是这两年都没有受过兵燹之苦的名门,元气满满,这陪嫁若差了,沈舒颜的脸面可撑不起来。
何况沈舒景拿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之前沈家给她陪嫁的,而是莫彬蔚那儿的——身为天下闻名的骁将,莫彬蔚连上面的赏赐都拿到手软,更何况自己身先士卒时捞取的好处?
用沈舒景的话来说:“库房里全是满的,小半是赏赐,大半是夫君征战所得。反正宁王府上头没长辈需要孝敬、中间没妯娌大小姑子要照顾,我与夫君还在盛年,底下点点才多大?用得着那么多好东西吗?不给自家妹妹陪嫁,还能给谁?”
卫长嬴道:“既然是好东西,我肯定不跟你客气。不过给就算了,折算成银子,卖给家里吧。到底是彬蔚拿命换来的,怎么好白拿?”
沈舒景笑着道:“婶母您可别担心,您知道夫君他除了打仗以外也没什么会的。这库房还是我过门后给他整理出来,才晓得有多少好东西呢!夫君之前离都时就问过弟弟妹妹们的婚事,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从咱们库里拿,横竖点点有爵位有封地,犯不着留多少产业给他!”
既然莫彬蔚也这么说了,沈舒景又坚持疼妹妹们,卫长嬴也就依了她——两个女孩子压箱底的东西上面,另一半却也没要卫长嬴出,是宋在水给补上了。
“哟!我就说之前颜儿跟伊人帮了看了那么多天家,她们出阁你万不能小气,不想还真大方了?”卫长嬴看着堂下一溜儿的三尺来高珊瑚树、五尺见方的翡翠盆、半丈高的无暇羊脂玉摆件等物失笑,“这是托宋家弄来的吧?”
宋在水捧着茶碗,笑骂道:“说话这么酸溜溜的,难道嫌我没给你带好东西?”
“连盒子糕点都没给我带,还不许我说几句酸溜溜的话?”卫长嬴打趣道,“你跟景儿如今是大方了,一人出一半,她们压箱底全有了着落,我竟只要收拾点寻常之物。”
“那是因为她们招人疼。”宋在水道,“你以为我们是看你面子吗?”
卫长嬴笑着道:“我管你是不是看我面子呢?反正如今我是她们长辈,我就当你们全是看我面子好了。”
“你们看看,这么厚的脸皮!”宋在水指着她,向左右叹息。
只是她们表姐妹身份相齐,彼此又亲厚,说说笑笑也无所谓,其他人可不敢附和这话,都不敢作声。
宋在水也觉得这玩笑话不宜拉人赞同,忙换了话题:“这两日,芯淼才好,就被顾家请去了,你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挟持
说到这个,卫长嬴脸上笑容就是一顿,喊怜菊:“你留下来看他们收拾东西,这些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万不可毛手毛脚的有什么闪失!”
就起身请宋在水,“咱们到隔壁屋子里去说话?”
“你也想到了顾思思?”两人在隔壁落座,下人捧上茶水后就被挥退,宋在水看着门关上,就轻声道,“顾家虽然号称是老夫人染恙才请了芯淼,但昨天外出遇见顾柔章,她无意中说漏了嘴,好像……真正要请芯淼的,是顾思思呢!”
“这是长风第三次定亲了。 ”卫长嬴叹了口气,“早先仇皇后跟我说过,长风这样子可能不宜娶名门之女,反而出身不是名门的女子会跟他白头到老。但当时皇后是想让长风尚咸安公主……”
宋在水一挑眉,道:“这么说来顾思思是皇后下的手?仇皇后现在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连深宅里的大家闺秀都……”
“是刘若玉,或者说仇宝娘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卫长嬴淡淡的道,“我怀疑她已经把刘家拉下了水!”
“哦?”
“她之前就向我透露,在撺掇仇皇后为大皇子夺储。虽然不知道事情进行得如何,但肯定做了不少手脚了。尤其是刘若耶一事,闹得士族跟新贵之间剑拔弩张——虽然说刘若耶的口供给了朝廷一个解决这种争端的办法,就是把矛头全部引向北戎……然而,能抓士族一个把柄,你说陛下跟新贵何乐而不为?”
卫长嬴冷笑着道,“尤其还是谋逆这种是人君就不能容忍的把柄——刘若耶之事出来前,刘家若晓得刘若玉的身份,还有大义灭亲的指望;但现在么,刘家想大义灭亲,也得考虑考虑会不会被陛下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刘若玉这一手倒是厉害,硬把刘家绑上了。”宋在水笑了一声,脸色郑重起来,“但这改朝换代不是那么容易的,西南近来虽然捷报频传,然而王城还一座未取吧?就算取下来了,那边被西南四王治理多年,这民心岂是一时间能够定下来的?就是大雍现在这些地方,平定的日子也不久。大皇子……年纪太轻了,我听说性情也很老实……”
“老实有什么不好?”卫长嬴淡淡的道,“咱们这些人家还少治国之材?替他打理天下不就是了?”
宋在水道:“这个我知道,问题是新贵那边呢?”
“新贵也是有真本事才能出头的。”卫长嬴道,“所以大皇子登基之后,即使拿不到实权,但地位不会有问题。因为没有他的存在,新贵与咱们这些人家之间肯定是要直接掐起来的——否则仇皇后再笨,也不会同意刘若玉的计划——总不能她辛辛苦苦算计死丈夫,转眼儿子的天下就被人抢了吧?”
宋在水眯起眼,道:“这样的话,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那人如今还在西南,身边良相名将如云,要怎么下手?”
“西南战事还需要他。”卫长嬴道,“刘若玉的意思是,等他回了京再动手。”
“这样不好。”宋在水却道,“等他回了京,肯定是带大批兵马回来的!到那时候,你想万一有心人生了怀疑,或者别有用心,煽动哗变……谁能控制住局面?曜野歇了这么久,军中威望已经下降;莫彬蔚虽然是你侄女婿,却是卫新咏栽培出来的,不见得肯站在咱们这边。其他人威望比他们不如,不见得最后局面对咱们有利。”
卫长嬴道:“这也没办法,这事情太大了,咱们这种人家,在这样的事情上,要么一起出手,要么谁也不公然出手。总是撺掇着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的人去干,免得事败拖累一族——现在是刘若玉主动请缨在主持,她一个女子,对军略一窍不通,如何算计得了千里之外的那位?再者,营里若有咱们的人手,何必要等刘若玉?”
宋在水想了一想,道:“好吧,怎么动手这个,先放一放。替罪羊找好了吗?”
“这事我正打算过两日找你说呢。”卫长嬴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设法告诉苏五表弟,西南四王,战场上放掉一个,私下里杀了,千万弄得没人能认出来!到时候哪个下落不知所踪,那就是谁干的!”
“这么说来如今大家都商量得差不多,就等着那位死了?”宋在水喃喃道,“到时候谁主政?曜野?”
卫长嬴摇头:“他当年伤了底子,季神医亲口叮嘱不能再操心了。这两年的事情,不要他管的,我都不告诉他了。”
“既然要考虑到新贵那边的制衡,那这主政之人,肯定也有新贵的份。”宋在水道,“咱们这些人家里,估计还是咱们两个的娘家这样比较被新贵接受吧?”宋家卫家都擅长文治,本身就应该主持政事,而且还没有强大私兵的威胁。
要知道沈苏刘善战也是很有名的,哪怕闻伢子现在名义上收了兵权,但忌惮之心不是短短时日就能消除的。
尤其这三家桑梓,除了苏家略好一点,沈家刘家本身就是在烽火里成长出来的——这年头的人最重桑梓,无缘无故的让人家搬家,就算是皇帝也没法开这个口!沈家跟刘家的桑梓就决定了想不让这两家摸兵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无论是闻伢子,还是失去闻伢子后的新贵们,他们肯定不会放心沈苏刘这三家壮大。
宁可选择宋、卫、端木这三家。
这三家都主修文治,如今当然是以卫家最有名。
宋家比端木家有优势的一个地方是——单贵妃是端木家送进宫去的……
单贵妃得势时那么嚣张,一旦彻底落到仇皇后手里,皇后就算不学吕后,肯定也不会待见她。而仇皇后不待见单贵妃,难道会对把单贵妃送进宫、还一直支持着她排挤自己这元后的端木家有好感吗?
这么一来,宋家、卫家优势就很明显了。
“其实最可能的人选还是长风。”宋在水叹了口气,“近来宋氏没有特别出色的人才。何况,大皇子现在都还在瑞羽堂!”
卫长嬴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大皇子成功登基的话,卫家肯定最占便宜。
除非闻知齐日后心性大变,否则凤州卫氏的辉煌,肯定能够压倒前魏那时候。
但现在事情还没影,她还是道:“这些都要以后再说的。如今事情尚未成功呢?”
“那还是先说顾思思的事情吧。”宋在水皱眉道,“皇后铁了心要把咸安公主下降给长风,那顾思思这次可能没命了!”
卫长嬴紧皱着眉:“当初皇后那么说时,我也没想到她敢下这个手、或者说能下到这个手……现在总不能去跟顾家揭露她?我如今倒有些体会刘家现在的心情了。”
刘家跟刘若耶都不敢揭露刘若玉,因为后者如假包换刘氏女的身份,一旦事败,刘家根本逃不掉!
卫长嬴现在也是这样——夺储的计划她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多少,至今都没跟仇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