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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妙眉说:“她是你妹妹,你……”
裴本怀柔柔缓缓地道:“学姐,你不懂。”
他在裴家的所有年岁,只能当自己为下人、为奴隶。裴崇在世时是主人,裴鸿衍是少爷,甄沛莹是小姐,他只能是个毫无地位的寄生虫。他看人的脸色,看得比他现在给别人的都多。
孙妙眉是难以理解的,她道:“我不明白,甄沛莹还活着,裴鸿衍放心了。你好自为之。”
裴本怀轻声道:“学姐,要你来教训我一句好自为之,还是不够资格。”
孙妙眉懂得和裴本怀这样的人生气,那终是要被气死的。她看了一下表,通话时间四分零五秒。她把电话挂了。
她站起身,看向了邵宅的管家。管家点点头,“已经追踪到了。”
孙妙眉上楼去了。
邵世荣窝在书房里,那半只西瓜被放在桌子上,显然并没有受到人的重视,只被潦草地挖了几下。邵世荣倒在椅子上抽烟,椅子是他亲自挑的,非常非常舒适。他蜷在这张非常舒适的椅子上,猝不及防地就让开门进来的孙妙眉看到了他阴云笼罩的神情。
“什么事?”邵世荣掐了烟,直起身子来问孙妙眉。
孙妙眉说:“我找到甄沛莹了。”
邵世荣带着人去了京云酒店1048号房间。
他打开房门,屋子迎面的窗户大开,窗帘猎猎作响,飞扬很高。他的手下钻进各个屋子,最后摇着头出来。
邵世荣走到窗前的茶几前,发现一只玻璃杯子盛着半杯水,压在两张照片上面。
邵世荣拿起杯子,两张照片被风掀起,像蝴蝶似的纷飞走了,轻飘飘落在地毯上。邵世荣低头,看见了照片上的孙妙眉。
那只压照片的玻璃杯邵世荣举起来,看见杯口一点口红渍迹。
孙妙眉坐在邵宅的沙发上等,傍晚后下雨了,由小至大。孙妙眉正喝茶,天边一道惊雷,震得孙妙眉手一抖。
“怎么说下就下呢。”她随口一说。旁面的管家接话:“往年也总是这样。”
孙妙眉放了茶水在桌子上,抬眼就见邵世荣挟着雨水潮气推门而入了。
“你回来了,甄沛莹呢?”
邵世荣做了个摆手的手势,表示无功而返。孙妙眉向后靠在沙发上,也是,裴本怀这样狡猾。
邵世荣在玄关换了鞋,蒙了一层雨珠的外套扔给了下人。他朝孙妙眉走来。
孙妙眉抬头,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了,孙妙眉道:“你也不要太心烦了。”她站起来,为邵世荣解下了领带。而邵世荣毫无征兆地,一把将孙妙眉拦腰抱起来了。
“你干什么?”孙妙眉惊慌一瞬。邵世荣低头埋进孙妙眉的脖颈和胸前,乱亲一气,就像是回答孙妙眉了。
孙妙眉莫名其妙,但也在颠簸中搂上了邵世荣的脖子。
邵世荣将孙妙眉抱进卧室,一把扔到了床上,孙妙眉本被他突然地粗暴吓了一跳,但邵世荣压上来,很细致缱绻地从眉心开始吻她,孙妙眉便将刚刚心头的一点不适抛走了。
窗外雷雨大作,风雨凄迷。闪电一道道炸在天花板上的时候,孙妙眉见身上的邵世荣的脸,眉毛是皱着的,嘴角抽动,一种咬牙切齿的表情。
事后邵世荣衬衫敞着坐在床边抽烟,孙妙眉在他身后也拿过来一根,放在唇上,邵世荣夺过来扔到一边,对她说:“我这点坏毛病你学的倒快。”
孙妙眉就把烟塞回烟盒里,邵世荣低头一看,孙妙眉的那根烟滤嘴上留了一个齿印,孙妙眉显然是对他的话不满了,用咬烟头的方式来表达。
邵世荣自己叼着烟,把那支格格不入的烟抽了出来,在指尖捏着把玩。他问孙妙眉:“你怎么找到甄沛莹的?”
邵世荣玩烟,孙妙眉玩烟盒,她将烟盒打开又合上:“我在裴本怀那见到她了。”
邵世荣不置可否。他手里玩的那根烟被他捏得开膛破肚,烟丝撒了满手。邵世荣拍拍手掌,指了指地上的衣物:“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孙妙眉下床,摸到了邵世荣的手机,递给了他。
邵世荣按了几下,拨通裴鸿衍的号码。
“世荣。”
邵世荣低头看着孙妙眉,后者放弃了烟盒,来玩邵世荣的手掌,她在邵世荣的指缝里找到一根烟丝,捏着放在鼻下嗅了嗅。邵世荣拿下嘴里的烟,塞到孙妙眉手里了。
“我没有找到甄沛莹。”
“……”那头裴鸿衍沉默了一阵,他后说道:“你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邵世荣道:“你不要太低沉,我再想办法。”
裴鸿衍应了一声,却道:“世荣,成王败寇,我已经认了。”
邵世荣不以为然,他宽慰了裴鸿衍几句,把电话挂了。
裴鸿衍已经像个迟暮的老人似的昏昏沉了。他坐在家里,H城的七月闷热无雨,白天的时候太阳亮得刺眼,庭院里一颗老树恹恹地苍翠着。裴本怀也吸烟,烟灰缸旁摆着张未写完的笔墨。是潦潦草草的《和子由渑池怀旧》。
裴鸿衍仰头躺在沙发上,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回味已经过去的前半生。
邵世荣和裴鸿衍不同,他心中是另有打算,他见过裴鸿衍呼风唤雨的模样,不相信他会就此潦倒。
邵世荣又看了一眼孙妙眉,走出门去。
☆、败絮本怀玉
宋思明敲了裴本怀的门,门是半开的,裴本怀站在落地窗前,巨大的外滩景色,无数高耸摩登的建筑组成一只凶狠残暴的城市野兽的模样,而这只野兽在裴本怀低垂的眼光里蛰伏着,裴本怀居高临下,看上去这座城市都在对他一人臣服。
宋思明对着裴本怀高挑细瘦的背影道:“裴德打电话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搬过去。”
裴本怀转过身,他走到写字桌前,随手拿了一份文件看着,口中说道:“这个老东西。”
裴家历经百代,到现在只是裴崇这一支在撑着家业,其他的,都是些依附的寄生虫罢了。几个忠良勤恳的不算,剩下的那些,最是天下懂得识时务的俊杰——裴鸿衍在时他们依附裴鸿衍,裴鸿衍倒了,他们就急攘攘地找下一个主人了。
裴德算是个中表率。裴本怀微笑,当初这位裴家长辈,还在过年的家宴上驱赶过他呢。
裴本怀对宋思明说:“你回他,等他把宅子里不干不净的东西清理完了,我再回去。”
宋思明点了一记头,关上门离开了。
裴本怀手中还拿着份文件,是在水一方的转卖合同,他在最后一页签了字,把合同合上扔到一边了。
合同在写字台上滑了几公分,撞上了一台日历,裴本怀歪头看看,今天已经是十号了,这个日历还翻着九号那一页。日历是传统的那种,下面一行加粗的小字体写着九号当天的黄道运程。这台日历,还是这间办公室的上任主人裴鸿衍留下的。
裴本怀扬手把这页撕了,露出七月十日的运势来。
“吉神宜趋:阴德、时阴、三合、六仪、玉宇。”
“凶神宜忌:厌对、招摇、四穷、重日。”
裴本怀也只是粗粗看了,也没有细细核对今日的行程是否冲撞了这些忌讳。他实在是不信这个的。他也念过佛经,参过道义,但翻过看过,也就罢了。他觉得这世界上没有神灵,就是有,也不是救人的神。神不会救人,神以万物为刍狗的。
不过裴本怀倒是有点喜欢西方信仰里《旧约》的一个故事。
说到《圣经》,那位痴迷基督神学的五爷倒是可以和裴本怀谈上两句,但裴本怀从不向人袒露他太多关于“从前”的心迹,他只是有时想到了,自己独独体味一番,也觉得很有趣味了。
那故事是这样的。说亚当和夏娃生有二子,一为该隐,一为亚伯。亚伯牧羊,该隐耕种。
有一日,该隐和亚伯同向耶和华献上供物。该隐拿出土地的产物,亚伯交上了他羊群中头生的羊崽和羔羊的脂油。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却没有看中该隐和该隐的供物。该隐不高兴,他发怒,变了脸色。
耶和华此时显圣,降临该隐身侧,对他做出教导:“你为什么发怒,为何变换脸色?”
耶和华说道:“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
此番字句,谆谆哲意,惹人长吟长思。该隐听完了耶和华的教诲。
第二天亚伯同他在田间说话时,该隐挥拳向他的兄弟亚伯,将他杀死了。
——裴本怀阅读这一段时机很凑巧。那是裴崇五十寿宴,他和裴鸿衍都送了礼物给他,裴本怀送了一副他写的字画,裴鸿衍送的是一件古玩。裴本怀永远忘不了他在裴崇书房的垃圾桶看见自己字画时的感受,那种心沉到谷底,愤怒提到头顶,无措和茫然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感受。他当时抬了抬头,发现他大哥的礼物被端正地摆在橱柜里,且珍贵地锁着。
该隐的父亲亚当告诉过他:“耶和华使我得你。”他便将自己日夜操劳之土地的结果献给了他尊敬的主耶和华。然而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宰割羊群,从羊之成长之结果上剥削的供品。
裴本怀当时只多看了那垃圾桶两眼,他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
他跑回自己的书房,不停在书架上找寻——他没有朋友,没有肯传道授业给他的良师,而他却总是面对无数宏大的的困惑和亟待倾诉的遭遇——他有太多为什么要问,但他可以相信的只有冰冷的死物。他决定在书中找寻结果,来给他的人生作出解释。
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为什么我生来身份低微?为什么我不曾感受人间片刻暖意?
这些问题裴本怀现在想来还会作壁上观式地嘲弄一下当时稚嫩天真的自己。但他不能否认,他的童年都在为这些问题煎熬、翻腾。
裴本怀抽出了一本《圣经》,他要找一个可以解释世间万物的学说。
他急急地读到耶和华对该隐的责备劝诫,他狠狠地读每一个字“你为什么发怒!你为什么变了脸色?!”
耶和华回他:“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裴鸿衍拆字折句地读了三遍,将每一个字印进脑海,但他还是不能平复心境,不能化遣心中无限的愤恨、焦躁、悲伤、苦痛。
直到他看下去,看到了该隐站起来,杀死了他的兄弟亚伯。
他突然就着满面的涕泪微微一笑。
他和该隐一起念到:“ 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裴崇六十大寿的时候,他死在了床上,死在了裴本怀一根小小的,吸满空气后注入静脉的针管下。
裴本怀扔了针管,对床上走得不算安详的父亲,饱含深情地叫了一声:“爸爸。”
裴本怀不信神佛,也就不相信地狱,不相信孽障,不相信轮回。
这世上唯一能算他朋友的,五爷,信基督,但他杀人如麻,一副白玉皮囊,都是从血污里泡出来的。
所以裴本怀不相信一个好人会有什么好报应,当然也不相信他做什么世人眼中罪大恶极的事,就会遭逢报应。
这点他不像裴家人。
汪蒲明帮他制住发瘾的甄沛莹时,抬头看裴本怀遥遥地坐在沙发上,专心啜一杯茶时,他说:“你的心是狼身上挖的吧。”
裴本怀放下了杯盏,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他走过来,到压制着汗水打湿头发的甄沛莹、狠狠将一根针剂扎入她胳膊里的汪蒲明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对男女。甄沛莹打了针,渐渐安静平和,汪蒲明松开压制她的手,坐在地毯上喘气。
裴本怀对汪蒲明说:“甄沛莹不大会讨好裴鸿衍。”
汪蒲明不明所以,向后撑着手臂抬头看裴本怀。
裴本怀道:“甄沛莹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可她,”他拾起汪蒲明手边的针管,莹润光洁的指甲敲了敲透明的针管管壁,“她为了这么个东西,什么都听裴鸿衍的。”
汪蒲明张了嘴,愣愣地看裴本怀。
裴本怀扔了针管,指着地上神情涣散的甄沛莹:“现在,这个权利,在你手上了。”
汪蒲明几乎是立刻转头,顺着裴本怀的指尖看向甄沛莹。
甄沛莹,现在趴伏在地上,浑身发汗发热,唇边恍恍惚惚一抹笑的女人,她是他暗恋了二十多年的女神,是高不可攀的裴家小姐,是权势滔天的裴鸿衍的小小情人,是他家道中落前青梅竹马的小丫头。甄沛莹是他汪蒲明穷极前半生的梦境,遥不可及,又新鲜诱惑。
裴本怀微笑,轻轻退了出去,巨大的木门在他身后闭合,关门最后一瞬是汪蒲明小心探身到甄沛莹上方的情景。
都降落吧,摧毁吧。
我必流离飘荡,凡见我之人,必憎恶我,追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五点发了一次 晋江一直审核 没完没了
☆、他很小气的
甄沛莹趴在床上,双手吃力地抓着床单。两根被拔掉指甲的手指又痛了起来,应是连心的,但甄沛莹却健忘了痛感,只听见她握得指节青白的手骨发出咯咯的声响。
汪蒲明在她身上抽动着,前前后后濒死般用力,他一面喊着:“沛莹,我爱你。”一面又说:“沛莹,我对不起你。”
甄沛莹觉得绝望,到茫然的绝望。
汪蒲明完成了最后一次抽。插,他先是被击中似的呆滞,然后才神色惊惶地从甄沛莹身上下来,抱住甄沛莹吻个不停,嘴里也说“对不起”说个不停。
甄沛莹想回他句什么,但最后嘴巴吃力吐出的却是一个字:“针。”
汪蒲明恍然地坐起来,跳下床去找针剂药盘,手忙脚乱地组装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甄沛莹,喃喃道:“好了,沛莹,不要怕,好了。”
甄沛莹脱力地仰躺在床上,从半阖的眼睫里望着床边的汪蒲明。
汪蒲明上身赤。裸带汗,清秀的面容此时作惊惶状。他从前总和甄沛莹斗嘴,但每当甄沛莹靠近他一些,不用太近,一步远就够了,这个伶牙利嘴的家伙会立时偃息,白白的面庞红的熟透。
甄沛莹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汪蒲明,汪蒲明给甄沛莹打了针,才抬起头来看甄沛莹——他只敢看一眼,脸就转过去了,“你饿吗?”他看着地面说道:“我给你拿点东西吃。”
甄沛莹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休息一下吧。”汪蒲明说。
甄沛莹阖上了眼。
汪蒲明逃离了屋子,反手合上房门的时候,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他都做了什么好事?
他抬起来他发颤的双手,就是这双手,把毒品打进了甄沛莹那瘦到皮包骨的小臂。
甄沛莹在屋里,没有睡着。
毒品的快。感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的刺激瑰丽了,反倒是一种浅淡的舒适感,就像浪潮一样袭来。甄沛莹感觉自己置身海岸,有太阳,有海风。她身下的沙砾温热绵软,浅浅的海水被太阳烤得温热,一次又一次地,柔柔的海浪拂上她的身子,她好像被海水托起来了,但又好像还躺在可靠的、热乎乎的沙滩上。
甄沛莹在这十几分钟的药效里获得了安慰。
一些东西轻飘飘地涌进她的脑海里:裴鸿衍煮的热汤挂面,裴鸿衍俯下身亲手为她调节的双肩包肩带,裴鸿衍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她人生第一双高跟鞋,裴鸿衍只要在家、就会给她床头放一杯温好的热牛奶。
甄沛莹一下子想这么多东西,都觉得有点累了,但她决定想下去。她现在已经忘了裴鸿衍残暴的模样,裴鸿衍在她小小的茫然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温情的轮廓:高高大大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