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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背光,我隐藏在阴影中,窗栏影子罩成笼子。透过明亮的玻璃,曾经熟悉的同学一个个捏着参考答案永远离开学校。
没有几个人来教室里,看最后一眼他们坐了三年的座椅。这间教室曾经有他们,以后又会有哪些人,会坐在哪儿,会不会看到桌面刻下的心情、位洞里美清理干净有秘密的纸团,也没人知道哪张桌子有谁偷偷地哭泣过。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却让我遗憾。我站起身,数数周围的座位,竟有许多未接触的同学,从陌生到陌生,只一张毕业照的关系。初中同学还有印象,高中同学也不会很快忘记,但都迟早像小学同学那样忘记姓名,只需时间偷走这些没人在意的过去。
夏日症又犯了,过于多愁善感了。
我等到夕阳倾斜,教室隐没与橙光中,没等来班长,默默放回情书于背包里。
接下来的几日,他依旧未能出现,我便没再等待。
分数下来后,我查了,不高不低。和班长去同一所学府展开玫瑰色的大学生活,成了泡沫。
填报志愿只有两天,我拿着信等了一天,没有等来他。明日是我最后的机会,班长一定会出现。
顶着一片骄阳,在如雨丝般降落的蝉鸣中,我来到空空的学校,早早结束,然后坐在操场树荫里的长凳下等待。
而长椅之外,不远的长椅坐的是袁梦。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风撩过及肩长头,一片暖绿当为背景,美得像夏天的精灵。
青空中飞机已经离开,遗留下白色的飞机云。
我看着飞机云消失,才意识到等了太久,太久。我们都在叹气,等同一个人,而她一样手心有封粉色的信,被风掀动一角。
叶片间隙剪碎的光斑照了满身。我的手伸向夏日天空,感觉好高,太远。
她站起来,捋平裙子褶皱,竟向我走来。
“你好,韩初。”轻飘飘的声音像团棉絮。
我点头回敬。
她把那封信递到我面前。
“你是不是在等人?”袁梦说:“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帮我转交给木师翰吗?我坐今晚六点十五的火车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了。我没有木师翰家的电话,等了很多天,都没见到他。这封信里有我家的新地址,还有,有些想对他说的话。如果不麻烦的话,能见他然后转交给他吗。”
袁梦不好意思地拜托我,面颊绯红,好像向我告白。我收下那封信,可感觉心被捅了个窟窿。
“他给老师留过信息,说今天会来。可能有急事了吧。真的不好意思,我要准备离开了,所以麻烦你。”
我傻傻地重问:“给谁?”
“木师翰。”她又说了一遍,向我鞠躬表谢意,很虔诚。
“那如果,他一直没来,我不可能永远等下去。”我试着委婉表示不愿意。
“他肯定会来,他答应过的。”光没有从袁梦眼睛中消失。她是柔软的女生,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强硬的一面。
她叹口气,接着说:“真的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若你等到了你想等的人,他还没来的话,这封信处理掉就好。”她没听懂我话里的潜台词:“我是十七点半的火车,谢谢你。”
她没走两步,又朝我鞠躬,反复说“谢谢”,在大门处消失。
林荫大道中白色的袁梦的身影成了我梦中常客。
耳鸣着,脑袋懵着的我竟忘了直接拒绝。我被盛夏蝉鸣环绕,手上拿着被人嘱托的情书,而属于我的那封信被藏在包底。
我应该拒绝的。听到她告白的对象也是班长,超出我能处理的情况,脑袋跟不上。当我镇定下来的时候,陷入深深矛盾:我是否应该帮她?
这不是我的义务!
可我答应了她!
哪算哪门子答应,只是笨到忘记怎么拒绝!
可是没有拒绝,不就是答应了。
我不安地走来走去,快被撕裂成两个人。
加上我的总共有两封信,难道分别写上A、B,让班长选一个。不然怎么给,是先给班长我的,还是先袁梦的。
为了失恋,我在高中最后选择告白,为了了结一桩心结,不想通过我的行动得知其他女生的幸福。
这对我来说太过残忍。
心真的害怕,比莫名其妙被叫去办公室还心慌。
我不自觉把信捏皱,手心全是汗。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动。
难道班长喜欢的人是——她。
我想起班长对袁梦的特殊照顾,这份温暖全班只她一人独享。就算不承认,可我知道有多嫉妒。
我常立起一本书,借此偷偷观察班长。袁梦文具落地,他会过去帮她捡,甚至发新书时,将袁梦的破损新书偷换了。
越想越多的细节令我再也无法安静坐着,站着却更茫然,迈不开腿,仿佛四面环海,毫无方向。
时间已经到了十六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到现在,我没看到班长。
半天火光烧尽红云,光正被地平线吞噬,我陷入教学楼背面的阴影中。
我没有逃走,上了楼,也没有选择坐在教室内,可信被我塞入教室黑板的缝隙里,无人能发现。我趴在走廊往下窥视。
要是班长永远不来就好了,可他果然来了,从校门口狂奔而来,踏着赤红夕阳,响彻空挡校园。
我的心被判了死刑。
拿起我的包,通过连同图书馆的走廊,逃出来。当我从图书馆正门出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没人,他们应该是跑上楼去,同行的还有木诗涵。
我抱着包,逃走,同行的还有我那封可笑的情书,准备了三年的情书。
然而,腿刚迈出校门,浑身似乎被绳索捆缚,一动不动。
现在已经是十六点五十多,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脑海中袁梦孤独地在人潮汹涌的候车厅等待的影子,挥散不去。面前明明是马路,却被火车站台的影像覆盖。
分针又转过三圈。我用手回拨指针,要时间回溯。即使消失的只有一秒,属于你这辈子人生的一部分也将再回不来。
时针分针秒针重叠,直指手表盘上数字“5”。时间已剩不多,我迟疑着转身,再一次疯狂地奔跑。五楼的教室亮着灯,班长还在等。
而我已成了他的罪人。我已经没时间考虑他敌视的眼神,气喘吁吁地闯入,杂乱的桌腿绊倒,摔在讲台坚硬的石头上。
教室只有班长。他飞跑而来,像飞到我身边,抱起我,放在桌子上,用矿泉水帮我清理伤口。
一秒心脏骤停,一秒心情郁结。我挣扎着要离远他。
班长按住我说:“疼的话,就忍一下,你现在很狰狞,还是笑比较适合你。啊!张嘴。”
一颗费列罗塞入口中。苦涩、甜蜜舌尖缠绕,瞬间抹消痛感,甚至是空间和时间。
我听着班长的唠叨,像是被解开束缚,说了很多。他还是那个温柔,令我心动的班长。
时间又流失了五分钟,我推开他踉跄地跳开,往黑板靠墙缝里看。
可为什么,里面空无一物。不是塞的远近的关系,而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了场梦,那封信是梦的记忆。如果真是梦该多好,可我的确放在黑板后面。我疯狂地开始翻教室垃圾桶。
班长被我吓到了,不停地呼唤我姓名,从背后抱住我。
我瞬间失去力量,无力地坐在地上,身体却掉进无穷洞中。
这不是结束。没有信,我可以代替袁梦告白。刚要流出的悔恨泪水,突然干涸。我吃痛地起身,面向班长严肃地说:“袁梦,让我转达,她坐十七点半的火车离开,你赶快去见她,她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班长激动地捆着我的双肩,兴奋朝窗外大喊:“小涵,快来,韩初有袁梦的话。”
木诗涵满头是汗地出现,兴奋地朝班长大叫:“我就说她会来,她说过今天等我,我知道。”
四周迅速膨胀的空气挤压脑袋。意识像被灌了铅,凝固了。
木师翰?木诗涵?木师翰?木诗涵?
他们是两个人,可是袁梦口中读出的却是一个人。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像被人抽了嘴巴,崩溃地大哭。我把手表摔破了,往回拨时针,拨到未遇见袁梦之前的七点,可是天空还是一片红霞,似血啼。
“袁梦,在火站,十七点半,她走,在火车站。”我哽咽地说,这几个字从咬紧的牙缝中吐出来的。
泪眼朦胧中,木诗涵已经冲出去,离弦之箭,冲出校门,钻入车水马龙中,响起一阵喧嚣的鸣笛声。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袁梦、木诗涵都不在,可是我仍向空气道歉,希望弥补我的罪恶。
我擦掉眼泪,又走到黑板旁,不甘心地寻找,眼泪糊住视线。班长静静地看着我,用蛮力将黑板下缝掰开一个角度,只有陈年粉笔灰飘一层地霜。
我翻开背包,找遍都没有发现袁梦的信。而我的永久地躺在包底。
没等来木诗涵,天已经黑了。我从最初的大哭,到小声啜泣,意志低沉,被班长送回去。一路上,我有意远离班长。刚离校的时候,班长说他有话想对我说。
眼下,只有陌生的沉默。
我在一个路口,没让他送我回去。
班长在身后朝我呐喊:“路上小心,过几日我去找你,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我低着头,没回应走开,忍不住转身看了他。班长在坡顶上朝我用力地挥手,路灯将他映照得白净明亮。
那是他给我的最后一面。
我走过一个垃圾箱,从包里掏出准备三年的情书,扔掉。回到家,我屏蔽了班级□□群,第二天就去了另一个城市的亲戚家。
听妈妈说,常有人找我。我便很少回家,后来爸妈搬了那个住所,只为了我能常回家。
☆、第四章
第四章
可能是对我的惩罚,四个志愿全部滑档,被征集志愿的一所学校挑中。高中三年的心血全部白费,我来不及心痛,只想尽快离开麦屿市,去一个陌生的世界,永远地藏起来。
头顶整个夏天,我发疯地寻找袁梦。踏遍麦屿市的所有角落,只为一封信。
当然没有结果,怎么可能会有结果。我就不该抱有幻想,认为信上有袁梦的联系方式。可我始终想不通,信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可能是风的戏弄,也可能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袁梦的确消失了,带着这辈子都无法填补的遗憾。而我永远得不到原谅,心中埋下一块巨石压着胸口,呼吸中会痛。
我拿着积攒的压岁钱,去了边缘城市,可寻人之旅只到火车站出口便戛然而止。夜间世界在下雨,行人面色匆匆,地上是污痕遍布的脚印,错综复杂,只是不知哪条是我想寻找的。
中国太大,我连风往哪个方向吹都不知道。
数日的迷茫终于击垮信心。我蹲在地上,没人理会地哭泣,失魂落魄地买了返程车票。
那时的我感觉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悔恨化成蠕虫,在我身体深处来回游走,如影子,走到哪都甩不掉。
蝉声如细雨秘织的夏天,还未结束,我带着悔恨、伤感、埋怨、失落、痛苦,和一个简单的背包离开了麦屿市。
汽车驶动的瞬间,窗外的融光化不开浓重的盛绿,而我满眼尽是烧尽天边的红日。那日夕阳中木诗涵狂奔的背影,像一条魔咒尾随我离开。
没人能找到我。
一场散伙饭,大学毕业;一张火车票,背着包去了大都市;一份简历,盖上城市漂流者的标记。
别人来到五光十色的城市,为了机遇。而我只是为了一份工作,躲藏。
我代表公司参加的颁奖礼退场。台上的五个闪亮的成功者,最大的才20岁,都比我小。我突然意识到已经24岁了,过一年就是25岁,仿佛突然就长大了,被人指着鼻子怒斥:你要立刻成熟。
24岁,比上觉得小,比下竟已老,我只感觉委屈,被人偷去了时间,却找不出埋怨的借口。
这些年,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是做贼心虚的状态。哪怕路人随意一眼,我都觉得肮脏的过去被人瞧见,仿佛脖子挂着一块写着罪状的牌子,压着我抬不起头。于是我浑浑噩噩生活,浪费时间来麻痹。
有时候想起曾经远大的梦想,可能在晚上梦醒时分,不过翻个身就又忘了。
能忍住坚信,不畏惧挫折,不丧失希望,不质疑自己,这就是我和班长的差距。我常常思考成功者都是如何成功的,试图分析一条定律,最终只能想到班长。
他现在肯定成功了,也许以后在电视上的各种论坛看到他。
而我已迷失在茫茫人海,身边聚满了无表情的面孔,而我则是人海中的水滴,迷茫没有属于自己的方向。
我终于没成梦想中的样子。
小时候,总期盼长大,反感怀念童年的大人,因为他们享受着自由,却说违心的话。谁愿意被管着。可是长大了,真的自由了吗?或只弄丢了唯一的无邪。
我想我是迷路了,困在一所灰色的城市牢笼里。
典礼结束后,我缠紧围巾。这座陌生的梦想之都的风很大,我怕冷,等不来温度。
我在拥挤中,等绿灯。高远青灰的天空飘落零散的雪,绿灯亮了,繁杂的脚步声密集地响着。
“是呀,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自言自语。
我竟又想起班长,他大概已是成熟男人了,穿高级定制的西服,在北京,或上海闪耀着。
想来也怪,曾经教室里同学大多相似,却在真正踏出校门的一刻,朝着各自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不做声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又笑泪相织的故事,不甘示弱地隐藏在一张张或微笑或冷漠的面具之后。
我经常想:擦肩而过的路人,是否曾经熟识,是否出现过旧黄的记忆画面中。我再回,人海已经换了几批。
现在的班长,应有了匹配他英俊的女友,人人艳羡。
我是抱着祝福和欣慰,心口仍有不散的酸疼,让人想掉眼泪。可是在斑马线上上,在人群中怎么能随便哭,毕竟突然长大了。于是我面无表情地边走变心痛。
我站在小区楼下,万家灯火只有一间窗户没亮灯。进门后,我钻进被子里昏睡。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了,做了噩梦,浑身是汗。苍白的汽车灯光扫过天花板,转瞬即逝。我很渴,不敢下床找水喝,害怕黑暗,未知的獠牙野兽盘踞在夜幕里,地上似乎长满刺。打开床灯,黑暗仍堆在光的四周,随时尖笑着狂卷而来。我小时候看恐怖片,晚上害怕,犹豫很久,会开一路的灯,找水喝,然后逃命似的关一路。现在反倒是口渴了,忍忍就过去了。
黑夜中不止恐惧,还有寒冷和孤独。
夜晚越安静,越难熬。我把被褥的四周塞严实,在里面蜷成团仍感到冷风。被窝中我打开手机,蓝光幽幽,冷清刺眼。我翻找几页联系人,除了爸妈,竟没可倾诉的人。如果我现在突然死亡,是不是只有臭了、烂了,才会有邻居报警发现我的尸体,也许是发现我的是来收租的房东,而熟人只能通过社会新闻的头条看到我。那时的我会在哪?像个鬼魂一样站在自己头顶冷眼看着一切,还是在地狱里接受审判,还是就那么消失了。
到那时,班长会得知我的死讯,想起我是谁吗?还是只当“韩初”是个普通人名,匆匆扫一眼。不过,无所谓。
其实多坏的结局都一样。
我发疯地胡思乱想,控制不住思绪,只能抱着枕头哭。静谧的黑夜,我清楚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好像房间还有别人。高中毕业后,我一直没能从愧疚中走出来,倒是变得越来越敏感。过剩的思绪如带刺的藤蔓在脑袋里疯长,消磨我的自信,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