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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回话!”她笃定他跟她一样的。
“嘘。。。。。。”他抬起食指附在她的嘟嘟嘴之上,绷直的脸皮写着文字:别闹,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
赵晓琪虚虚的挠挠头,右手□□大衣兜里,拿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刮苹果皮。
李家晟扯她的手臂,示意她往那边看。她马上撇脑袋将视线转移。
“啊!”一声惊呼。
现在,“肉虫”蓝舒妤已经蠕动到最后一节台阶,耗尽心力的她,细弱的胳臂肘顶着梯面,嘴里往外呼呼喘气。
狼狈如斯,直让马寇山握拳透掌。他不由自主往前走半步,却马上收回退到原位。
冼立莹临近崩溃,她大声冲蓝舒妤嚷嚷:“你到底要做什么?”
“妈,别吵,让我歇会儿。”蓝舒妤虚弱的吐出这句话,她歪靠在扶手边,右手费劲地把两只软如棉云的腿往前掰,想调整出“坐姿。”
冼立莹急火攻心,偏舍不得骂她半句,只能转身冲他们骂:“你们给我滚!”
她抬起的食指点点这个、戳戳那个,切齿的模样像要吃人。
多可恨的孩子们,瞧他们把舒妤逼到何……后面的话在心底消了音。
她厉眼瞄到李家晟怀里的赵晓琪,瞧见这女孩儿正肆意享有她既定女婿的怀抱,正双腿健全的站在客厅中央,正满怀爱意的回拥李家晟……
“冼阿姨……”李家晟迎上她的目光,抬起双手打出手语,“我们值得更好的,给我们一个机会证明老天对我们同样公平。”
“……”
冼立莹升起的第二波恨意慢慢消失,她眯眯眼,把眼眶里堆积的泪珠挤回去。
所有的回答都略显苍白,面对李家晟,她讲不出拒绝的残忍话。
这时,蓝舒妤说:“你过来背我吧,我累了。”
她在喊谁?
蓝姜堰微用力扣紧冼立莹,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马寇山。
马果佳担心得叫他声“表哥,”他点点头大步向前。只不过越接近蓝舒妤,他安假肢的右腿越疼痛。
旁人呐,总是问他们没了腿会不会难过。怎么不难过呢?难过的都想结束生命,怕活的苟且。
他们呐,又总会“语重心长”地叫他们勇敢,可实际上勇敢是漫长的过程。
不论是他自己还是李家晟,或是蓝舒妤,他们多担忧今日的爱会变成明日的负担,导致生活像加了几斤黄连的汤水,又苦又涩。
马寇山用手背抹眼部两圈,然后背对她蹲下:“来,我背你。”
“嗯。”
她爬上他宽厚的背,绕在他脖颈的双臂轻轻颤抖着。
“诶,我刚还怕你扭头走掉呢!”
他的嗓音难掩沙哑得回:“傻瓜。”等清了嗓,继续说,“以后,我背你去看海、推你去远方。”
“真的?”
“真的。”
“多久?”
“我死亡的那刻。”
蓝舒妤听后,意气风发地仰首冲蓝姜堰喊:“爸爸!”
“嗯?”
“我们很般配。”
爸爸,你看,我喜欢的男人多么的、多么的棒!
蓝姜堰沉默地点头,他将怀里的冼立莹的脑袋调转进胸膛,不让她看女儿的神色。
因为她的女儿明明笑着,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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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的时候,外面的雪花已经停止飘落。银装素裹的世界,迎着黑幕反衬出白色。赵晓琪深深舒口气:“真好!”
李家晟搂住她的腰肢往怀里带,垂首与她相视而笑。
“让让,去车里。”
趴在马寇山背上的蓝舒妤拿右脚踢他俩,她最烦他们无时无刻的腻歪。说好是为她“qiyi”的,结果倒成为赵晓琪的表白时刻!
“赶紧走,趁我妈没反应过来!”
马寇山一听,撒开腿跑起来,直把蓝舒妤颠得一颤一颤。其余几人见状,纷纷哈哈大笑。李家佑记恨冼立莹打他的两巴掌,弯腰从地上挖出一把雪,在手心里团成圆,“咻”得下砸到蓝舒妤背上。
“哎呦!”
“怎么了?”马寇山赶紧停下。
“别停,快点,我妈要出来了!”
李家佑见他们继续跑,得意得继续挖雪揉团砸她,“舒妤,你妈欠我的两巴掌,我还了哈!”
“家佑哥,你混蛋!”蓝舒妤反手把后背的雪扫落,她眼睛微眯冲旁边大叫,“家晟,帮我!赵晓琪,帮我!”
声嘶力竭的喊声,惹得赵晓琪捧腹大笑。她没同情心得指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喊,“快点快点,家佑哥要砸你们第三下啦!”
“哎呦,哎呦!”蓝舒妤被砸的生疼,她终于让马寇山停下,指挥他团一大坨雪搁她怀里,然后坐他背上回击李家佑。
冰天雪地里,马寇山心甘情愿地双掌撑地、弯腰趴在地表,拱出宽厚的背给蓝舒妤当板凳,他那只安着假肢的右腿由于受重力过多,在风中微微摇晃。马果佳蹙眉抿嘴,却二话未说拉来秦默,两人组队帮蓝舒妤回打李家佑。
“啊!痛啊!我的耳朵!”李家佑揉揉通红得耳际。“等会儿!”
“就不!”
“啪叽——啪叽——”
又是三团雪砸在身上,李家佑气急败地拽过赵晓琪往她手里放雪,颇有威逼利诱道:“我认定你做弟妹,快,帮我打他们!”
赵晓琪不为所动,只“咯咯”的笑。
“一家人不做两家事!赵晓琪,我是你哥,你未来孩子的大伯啊!”
赵晓琪这才呼啦下往外扔散雪。
“不是,你团成球扔他们!哎呦,蓝舒妤,我跟你拼了!”李家佑像个孩子似的不服输。不一会儿,半空中“闪过”无数的“雪花。”
就在他们玩的不亦乐乎之际,蓝家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位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女人,怀里抱着同样鲜红的大衣朝他们玩耍的地方奔去。
“舒妤——舒妤——”
呼喊如泣如诉。
众人面色一凛,头也不回得朝车那边飞奔。马果佳扶着蓝舒妤的背,帮马寇山稳住她的身体;跑在最前面的秦默接过李家佑扔来的车钥匙,就近跳进车内启动车子;李家晟拉着赵晓琪快速跑进后车厢。
李家佑跑向第二辆轿车,他打开车门冲他们大喊:“家晟,你们先走!马寇山,这边!”
“快快!”
马果佳迅速的帮助马寇山把蓝舒妤安置在后车厢,然后绕到副驾驶坐好。
“家佑哥,走!”
“舒妤——舒妤——”冼立莹不停地叫唤,她瞧两辆车已经快要驶离视线,就用力挥舞手中的红色大衣。“妈——妈——是——怕——你——冷!”
她一字一字的大声吐字,害怕女儿就此一别,断了相见的念头。
“舒妤,妈忘了跟你说——”冼立莹岔了气,捂住腹部哈哈往外喘粗气,“忘了——忘了跟你说——”
她实在跑不动了,难过得蹲下小声说完后半句:“孩子,平安夜平安。”
无人听见。
白色的雪地里,四道车轱辘印迹是那么明显,即便月色苍茫都刺的人眼睛发酸。冼立莹擦擦湿润的眼角,用手指轻抚凸起的道道。
其实,她在马寇山背起蓝舒妤那刻,她狠硬的心就柔软成棉花糖。看到女儿贴在他背上骄傲的说“我们很般配,”她就偷偷笑了。
不过……女儿误会了她。
她似呢喃的说:“孩子,别以为妈妈会阻碍你追求幸福就离开的那么快。妈妈不老古板,妈妈也不歧视马寇山断了条腿,妈妈只是害怕……。不对,说错了。舒妤啊,妈妈出来追你,是想问你:今晚你们愿意留下来吗?留下来,爸爸就陪他们作客,妈妈就在卧室告诉你,曾经,妈妈和爸爸恋爱中的小细节,然后听你讲你的故事。”
“可是……。”
“可是……。你害怕妈妈了!”
冼立莹终于熬不住,崩溃的大哭。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为了别的男人视她为敌;明明什么都为了她好,却终究只得到女儿离去的背影。
怎么办?一个哑一个瘸,谁也不嫌弃谁,这句话,错了!
“妈!”泪眼迷蒙中,耳边响起蓝舒妤的声音。抬首相望,五十米开外,耀眼的车前灯打亮她周边的阴影。
“平安夜,你和爸爸都平平安安呐!”
有个女孩笑着打开车窗,柔软无骨的手腕伸出去扔下一只红苹果。红苹果滚啊滚,滚到哭泣的妇人脚边。
“妈,我走咯。”
“舒妤,舒妤,别冻着!”
“知道啦!”
女孩坐在车内,远远的冲母亲挥手,像是告别。母亲,捂住嘴呜咽着,她抠弄手中冰凉的苹果,藏住心底深处的话。
第51章 心若向阳(四)
心若向阳(四)'
李家晟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蒙蒙灰。他抬手帮旁边的赵晓琪拉紧被子后,睁眼打量室内的昏暗。
屋内全是灰色调,桌椅、书衣柜、写字板等半隐半现,三百六十度转动眼珠,也不过是多瞧了几眼阴影。
他嘴角轻轻扬起,尚有困倦之意的眸子闪过七分的满足。
这时,旁边的她咛咛两声,似被梦魇缠生,他忙侧过身子搂她入怀,心里数着拍子,右手轻打她背部。一下两下,直到她的咛咛声消失于寂静中,他眸里的满足才加深三分。
“嘀嗒嘀嗒……”床头柜摆放的闹钟,时针和指针机械地与空气摩擦,敲打出四点一刻。
许是满足感刺激了中枢神经,把最后一点困倦碾碎成沙,李家晟轻轻放开怀中的赵晓琪,起身下床。
绵质拖鞋走路无声,他路过客房,偷偷侧眼往紧闭的房门瞧,暗中思考昨夜蓝舒妤和马寇山都干了什么?
微弱的灯光散在四周,没能穿越厚重的门刺透里面的黑暗。他撇撇嘴,心想:
“呜,估计和我们一样吧。”
一样?他哪里知道,盖着被子纯聊天的行径只有他和她做的出来。
李家晟笑笑,继续往前走。他哥哥的房间挨着书房,书房的门没关,漆黑的雾往外弥漫,他伸手抓住门把黑雾锁在里面。
这样,所有的光亮都围绕在他身边,没有浓稠暗色。
只是走了没几步,前面的房门闪出李家佑疲惫的身影。
他挠挠头,咧开嘴冲李家佑打了一个手势。
“咦,起这么早?”
李家晟点点头。
“昨晚没累着?”李家佑上下打量李家晟的气色,“哦,没做啊。”
“?”
“没,没事。”李家佑慌忙一笑,把胳臂搭在李家晟颈上,“睡饱了?饿吗?”
李家晟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家佑当没看见他否认的答案,胳臂使力把他带进厨房里。
“家晟,开灯。”
“……”
“哒!”
比走廊更亮淌的光把室内的一切照出原形,李家晟将目光从墙面开关转移到李家佑脸上。
视线胶着几秒,紧接着,“叩――叩――叩”比往常急切的敲击桌面声响起。李家佑忙从旁边抽出纸笔递给他。
他皱眉快速在纸上划拉出一行字:“哥哥,你脸肿了。”
“哦哦。”李家佑看清楚字,随意应两声。那颗刚提上去的心,缓缓落回原位。
弟弟真是……他还以为又出幺蛾子呢!
李家晟见他神情满是不在乎,又重重叩击桌面,举起手中的纸:“拿冰敷敷脸!”
“没事,冼阿姨的手劲能有多大?家晟,哥哥先给你煎鸡蛋吃。”
李家晟脸色变深沉,他躲开李家佑伸过来的手,闷闷的拧开煤气灶。只听“滋滋”两声,幽蓝的火焰缠绕于锅底。
他用碗往里面添了半锅水,去冰箱拿了四颗鸡蛋放在里面。
“家晟,你要吃煮鸡蛋?放着,我来吧!”
李家晟蹬他眼,李家佑无辜的反望他。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猜明白对方的意思。
“唉!”李家晟垂着脑袋,作出无声的叹息口型。他执笔在纸上写:“哥哥,我煮鸡蛋给你消肿。”
李家佑瞄见那句话,心里的高兴劲刚窜上嘴角,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打下去。
“我怕你肿着脸皮,吓着赵晓琪。”
“……”
李家佑喜色僵住。
“养弟不如养条狗,阿灿,我想你了!”
瞧见哥哥垮着的脸,像极了阿灿求抚摸不成的狗样,他大大的笑开,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
他弯腰在纸上写:“骗你的。哥哥,我是担心你。”
写完后,他“叩――叩――叩”三下敲击,示意李家佑看。
李家佑愣住了。
他呆呆地盯着纸上的那句话,企图用眼睛看穿纸面。
“骗你的。哥哥,我是担心你。”
“骗我?担心我?”
“呵……”
“呵呵……”
“呵呵呵……”
纸张的边缘被李家佑捏的褶皱突起,他嘴边漏出傻傻的笑。
惊讶啊!
第一次,人生里第一次收获来自弟弟的玩笑。也是第一次,弟弟毫无保留表达对他的关心。
欢喜啊!
这代表横隔在他与弟弟之间的鸿沟缩小了?
李家佑小心的用指腹摩挲字体的凹凸,仿佛要把这行字塞进心里。
水呼噜噜的冒开,李家晟没理傻不呵呵的哥哥,自己把煮熟的鸡蛋从锅里捞出,然后用自来水冲凉。
他站在流理台前,认认真真的剥鸡蛋。碎掉的鸡蛋壳被他扫到垃圾桶内,包裹鸡蛋的那层白膜也被他细心的撕下。
“叩――叩――叩――”
“嗯?”
“……”
李家晟举起刚剥好的鸡蛋往脸庞边滚动,示意李家佑敷脸。
“谢谢。”
不知怎的,李家佑干巴巴道谢完,却不敢直视弟弟清澈的眼光。他双拳贴在身体两侧,像是在与什么较劲。
他的内心在短暂的惊喜后,涌起一股酸涩的麻痛感。有些令人难过和后悔的事情在脑海翻腾。
“嘀嗒――嘀嗒,”水滴落下,沉寂被划开一道缺口。
李家晟见他垂首无言,摇摇头,举着鸡蛋帮傲娇的哥哥敷。
滚热的蛋白触上红肿的肌肤,炙热的心腔倒灌入无穷的勇气。
李家佑喃喃说:“对不起。”
李家晟手一顿,脑门上写满问号。
“对不起,家晟,对不起。”
对不起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仗着年少无知推你、打你、看你憋屈却讲不出话的蠢样;比如嫌弃你抢走父母的爱,任由同学欺辱你;比如当学会保护你时你早已变得自卑而敏感……
列举不完的比如,好比他知道弟弟从未全心全意信任过自己。
愧疚啊,愧疚。真真愧疚,愧疚到非要拼尽全力保护弟弟,才能消解……
“嘀嗒――嘀嗒。”水滴继续滑落,打碎闷人的沉寂。
李家晟顿住的手恢复动作,他轻轻揉揉拿蛋白滚红肿,搭垂的眼皮让人望不清他的神色。
“……”
说不出话,有口难言。所以,他理所当然地静默。
“……”
他把滚过的鸡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然后掰开水润的蛋白挑出里面的蛋黄,塞进李家佑的嘴里。
他说:“……”
无言。
他笑:“……”
表示释怀。
轻微的脚步声循着刚才的路径飘过,厨房的门敞开着,透亮的光中,李家佑抱着纸张闷声大笑,笑到眼角出泪。
上面写着:“没关系。”
真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