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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冼立莹开口,她必然打着另一种算盘。
“颜卿……。”果不其然,她开始拐弯抹角,“你心头有没有合适的媳妇人选?”
颜卿垂下眼脸,默不作声。她听李家佑提过“赵晓琪”的名字,说李家晟上次情绪异常都是由于她。本来,李家佑还想找机会会赵晓琪,颜卿及时阻止了。
她从不反对李家晟交朋友,也从不奢望李家晟不遇磨难。她甚至贪心地祈求赵晓琪能够完全接纳李家晟的残缺,成为他驱走自卑的力量。
可颜卿又比谁都害怕接触赵晓琪。她忧愁自己会因为母亲的保护欲,而对赵晓琪过于苛责。
索性,双眼一睁一闭任由他们顺其发展。
假使他们的小树苗成长为大树,必会形成庇荫,她和她也自会相聚其下。到时候,该聊的不该聊的都得聊了。
冼立莹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待她看过来就试探性地问:“你不会真的有人选了?”
颜卿微不可闻地反驳:“哪有。”
“呼——”冼立莹悄悄舒口气。她紧张的磨着手心,沉吟片刻方说,“要不要考虑舒妤?”
她顶怕颜卿出口拒绝,刚见她嘴唇蠕动就马上抢话:“我是觉得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感情多多少少都有点。另外………另外……。。”
后面的理由她吞吐了半天,“另外,一个哑一个瘸,谁也不低看谁。”
她觉察到颜卿不赞同的情绪,就继续解释:“虽然咱们家庭还算富裕,可凭钱寻来的媳妇和女婿,能真心待他们一辈子吗?”
“颜卿,别怪我这般说。我等了很久,以为他们会找到能接纳他们的正常人,可是他们多大了?”
这番话有点道理,躲到旁边的李妈第一次跟着她思考。
冼立莹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哽噎的嗓音有丝沙哑:“我今年49,你今年51。纵使保养再好,咱们都老了。老了,还照顾的了他们?”
沉重的话题、凝重的气氛。
颜卿不禁抚上有些松弛的脸皮。常去美容院,仍阻止不了胶原蛋白的流失。岁月何其不饶人。
“唉——”李妈代她发出哀愁的叹息。
颜卿闻声张望过去,两人四目相对,她方醒悟:是“李妈”的叫法,才让自己心生比她小十几岁的错觉。
其实,她也老了。
只是,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她们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学会更好的照顾他们,就莫名其妙地进入知命的年龄。
“我不求今日你给答复,只想提提这事儿。今晚,你也可以给老李商量商量。”
颜卿低低应一声:“好。”
她们就此又聊了很长时间,日落时分冼立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颜卿站在庭院里,望着那辆远去的小轿车,喃喃问句:“李妈,我们能活多久?”
“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天的夕阳很美。”
仔细琢磨有点哲理的回答,引来颜卿的莞尔一笑。
她们一齐仰头欣赏灿烂的晚霞。被霞光浸染的天边深红似血,层层叠起的波澜犹如画家挥笔落下。收起金光的太阳慢慢躲进云层后,天色逐渐黯淡,大地随之沉静开来。
夜晚始终会来临,不管它来的快还是慢,只要明日的朝阳还会升起。
所以,家晟,我们希望你寻得好姑娘相伴。这样,就算我们有朝一日老的都走不动,你也能顺遂无忧。
**
父母的忧思不会让孩子知道。
毫不知情的李家晟于晚饭后和赵晓琪在楼下的街道散步。新奇的是,这里有夜市。来来往往的人群,堪比白日。
但感冒没好几日的她,鼻音还很重。
李家晟手机打字询问:“吃药了没?”
“吃了。”赵晓琪乖乖点头,“病毒性感冒,好的慢。”
李家晟摇摇头。
最近,a城降温,尤其夜晚更冷。他看她鼻头冻的通红,整个人缩脖子搓手的,就提议:“去咖啡馆吧,外面风大。”
赵晓琪坚决否定。一进咖啡馆,他铁定抱着书看,哪有闲情理她。宁愿挨冻和他走几步,也不要双方沉默。
好在天上的月亮圆如银盘,她微偏头计上心来。
“李家晟,去那边吃点东西赏月。”说完,她拉着他跑到前面的那家大排档,人声鼎沸的店铺很热闹。
第24章 我们(二)
人声鼎沸的店铺很热闹。
朝大街方向高高搭起的简易红色大棚,里面不断传来推杯换盏的吵闹声。为求方便,挂起来的塑料门帘,传菜服务员匆忙地进进出出,直把石板地踩得“噔噔”响。
最忙碌的当属老板,大厨架势的站在路边儿的大锅灶前翻炒,这锅刚出就得赶着下一道,等油热的功夫才能喝口水。
旁边那条挨着的长桌,各色食物堆叠而上,炒粉、炒面、炒饭、炒菜任你挑选。
赵晓琪让李家晟掩住鼻口,防止其吸入呛喉的辣椒味。她则探头瞅碟子里码出的菜,看见好吃的就扭头询问他。
他要是点头,她就给老板说要这个,来来回回三次,忙的头晕的老板求她:“拜托你们一次性说完,成吗?要不然就点好写在菜单上,我保准记得给你炒。”
写字李家晟在行,他翻开沾油的本子,在新的一页写:“炒……。”
他落笔有犹豫,停顿片刻,笔尖一转指向那盘菜,眼神对着赵晓琪询问:
“什么菜?”
“炒牛百叶。”
“是酸笋炒还是辣椒炒?这可得写清楚哈,省的炒完了你们又说不要。”老板一听,忙插嘴。
赵晓琪就问:“你吃辣吗?”
呛鼻辣味刚已领教过,李家晟微微摇摇头。
“那你写酸笋炒牛百叶,然后再写青岛啤酒煮龙虾,备注不要辣。对了,再写两罐王老吉。”
老板偷空扫了眼他们的菜单,看到前后就两道菜,不乐意了:“就这样?”
“就这样,我们有吃晚饭。”
“那你刚刚一盘子一盘子点过来啥?”
“哈哈哈……。。”赵晓琪发出阵傻笑。“写下来的都是经典。”
她扔下这句,拽着李家晟进棚子,捡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
里面的食客们嘈嘈叨叨,没人注意他们。
倒是李家晟在意得往上望。他眯眼盯着严实的棚顶,有点发懵。
赵晓琪停住擦桌子的动作,笑着问:“怎么了?”
李家晟掏出手机打字:“你不是要赏月吗?棚内,赏不成啊。”
赵晓琪愣住,这个茬她怎么没想到?随随便便起的由头,漏洞百出。
她尴尬的挠挠头,拉着塑料椅挨在他身边,傻兮兮承认:“那个,我骗你的。”
“……。。”李家晟的内心升起疑惑。他不懂赵晓琪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我不是想赏月,我是想找机会和你多处会儿。”赵晓琪扭捏的吐露心声,她本是故意选择热闹的排档摊,以为“人多故事多”,能借由陌生人的醉态聊聊人生,升华升华下彼此的感情。
小磨小难的,感情升温快。这都是上周发烧带来的灵感。
李家晟自然摸不透她的逻辑。他觉得她满意就成,能和多处儿会他也高兴。只是这情绪,他未曾表露。
“你生气了?”
怎么会?!他摇摇头。
棚内连线悬挂的灯管,燃烧出“嘶嘶”的声响,门口的灯管闪了几下灭掉。几乎同一时间,前头传来中气十足的怒骂:
“xxx;告诉你们!老子……今天……立誓,明儿,辞呈甩……嗝……甩丫……嗝……抠门货儿的脸上!”
李家晟和赵晓琪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一男的挥着啤酒瓶起立骂街,啤酒沫被摇的“哧哧”往外溢。他脚下,瓶瓶罐罐倾倒在地。
那桌,剩余的四人要笑不笑地看着男人发酒疯。
“唷,大海,我可录下来了!”
赵晓琪听到这名字,手臂一抖。李家晟望她,她解释:“我爸叫这个名。”
“哦。赵大海。”他心里轻念。
男人举起酒瓶对嘴就喝,几口黄汤下肚,意识懵了圈,扯着大舌头喊话:“你录……。录……谁他……妈的不递辞呈,谁…。。。。孙贼!”
“就等你当孙子。”
赵晓琪闻言捂住嘴偷笑,她拿手肘捅捅他的胳臂,说:“好玩吧?可不是人生百态。”
李家晟瞧她满眼的得意,嘴边漏出笑意。他习惯性屈起食指轻刮桌面,没用力,指甲尖就刮出一层厚厚的油脂垢。他抽出餐纸,沿着指甲缝擦干净。
前头,男人的酒疯还在继续,他口齿不清地骂着顶头上司。谁要是劝他,他骂声更大。没多会儿,喝断片的他,又踩在板凳上,抱着空瓶子唱国/歌。
周围的食客见状伸长脖子去看,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对着男人拍摄。
“呵呵!这准能明天的微博热搜。”
热闹的棚子里,寒冬好似很遥远。不知不觉间,李家晟的那抹笑扩大到两边。
绑着丸子头的服务员端着他们的菜进来。
有一个啤酒瓶“咕噜噜”滚到她脚边,差点绊倒她。气的她扭头冲那桌嚷道:
“酒瓶子,收一收!绊倒人算谁的?”
“好,好,好!”
见他们应下,丸子头服务员消了火才笑脸迎人:“呐,你们的菜上齐了。这是两罐王老吉,你们慢吃哈。”
“谢谢。”赵晓琪礼貌地回声。
一大盆的青岛啤酒煮龙虾摆眼前,诱人的卖相、扑鼻的香气,直把肚里的馋虫叫醒。
李家晟拾起一次性手套就要戴上,赵晓琪出言制止:“等等!”
“?”
“我来剥龙虾,我剥的才好吃。”
她说完,麻利的戴上手套,从盆里捡了只大龙虾开始掐头去尾。
“呐,网上说:谁给你剥虾,你就跟他好。”
“……”
李家晟闻言淡淡勾唇,原来“点”在这里。
“吃吧。”
他执筷,夹起那段虾肉放在嘴里。若论口感,虾肉有些柴,但……
“好吃吗?”赵晓琪期待地问。
“嗯,很好吃。”他一边心里回她,一边轻轻点头。
但那口虾,有点甜。
**
这餐,两人故意悠悠的吃着,奈何点的东西太少,时间拖不长。
赵晓琪不禁恼恨失策:“不该真点餐的时候,顾忌滚圆的胃。”真是蠢到家!
她抽纸擦嘴,掩掉感叹。
出了大棚,寒风一吹,两人方觉阴凉。李家晟念着赵晓琪感冒的事情,脱下外衣搭在她肩上,自己只着内里的薄衣。
赵晓琪犹豫拒绝还是接受。
这番纠结神态,李家晟自然认得,他点点她的额头示意她接受。
刚巧有相拥的情侣经过,赵晓琪瞟见,眉目里生了情。她毅然把外衣还给他,古怪地讲道:
“我有两全其美的方法。首先,你得穿上衣服。”
“……。”他摇头拒绝。
“穿上,穿上,有后续。”
哄他套上外衣,赵晓琪放出大招:“现在,我抱住你抱住我,合体取暖都不冷了。”
“……。”李家晟脸颊漾起浅粉色。
“别害羞,你这是照顾病人。”她胡言乱语安慰他,厚着脸皮扑上去。
一环上他精瘦的腰身,赵晓琪嗡嗡得说:“李家晟,今晚我要是再发烧,就是你害得。”
话已至此,“万般无奈”的李家晟反手扣住她。从背影来看,他们像极了亲密的恋人。
赵晓琪满足了。她悄悄别过红灿灿的脸,滚烫起来的额头证明她所言非假:确实发“sao”了!
几回合下来,她找到和李家晟相处的诀窍。第一,别闷声看他读书;第二,要制造突发事件;第三,逮到机会来点小暧昧。
如此这般那般,他看她的目光才会更柔软。
她要细水流长的感情,要踏踏实实地拿下李家晟,要他成为“老赵家的第一个文化人”!
可她没有算到李家佑。
**
“你怎么看她的提议?”
“先搁着吧。”
安静的卧室,响起李家佑清冷的声音。他似是不想再谈,对着话筒道声“回聊”,便率先挂断手机。
那头颜卿听着“嘟嘟嘟”声,无奈冲旁边的李强仁摆摆手。
“他说什么了?”
“再议。”
“哦。”李强仁搂着她的肩膀将人入怀,沉吟片刻道,“那就再议吧。”
他觉得“再议”就是最好的答案。早在之前,蓝家的长辈就找他提及此意,以联姻为名诱他答应,却都被他婉言谢绝,如今,冼立莹直接登门造访。
“你跟他意见相同?”
“嗯。”他点头,随后不经意的问:“赵晓琪呢?他没说她的情况?”
颜卿闻言,一拍脑门:“哎呦,忘问了。”她试探性问,“再打个电话?”
李强仁楞了片刻,默默的摇摇头。
与此同时,李家佑接到大洋彼岸的来电。
许是信号隔得太远,他言语中的不快被稀释,传到那人耳里是带着宠溺的软调:“舒妤,找我什么事?”
“不是找你。”蓝舒妤温和的告知,“我找家晟。”
“哦,他出门去了。”
“那何时回来?妈叫我多和他交流交流。”
这话惹得李家佑眉头皱起,他问:“你用打电话交流?”
“对啊。”蓝舒妤愉快地笑笑,“我说他听嘛,不是刚刚好?瘸子配哑巴,谁也不低看谁。”
“……。”她话里带着刺头,李家佑懒得回她。
蓝舒妤没得到想要的回复,百无聊赖地说:“既然他不在,那我就挂了。”
“好。”
“那你回头给我作证,我是想和家晟交流感情的,可惜他不在。”
李家佑低低“嗯”声。
“啊,”她挂断之前还说句,“家志,哦不对,家佑哥,回国见。”
这回是李家佑听着“嘟嘟”声原地烦躁。比他小三岁的蓝舒妤,性格明显遗传了冼阿姨的乖张。
她明知“家志”的名是过去,还偏提。这种全是打刺人的话外音,幼稚可笑。估摸她的美国之行,坎坷多过顺利。
李家佑深吐一口气,转身坐于窗边儿的单人沙发里。
他仰头,透过两扇高长的玻璃门,从内向外看。
染上星光的夜幕,浓墨减淡;月光铺陈在阳台周边,杂揉了晕黄的路灯。歪头一瞧,正对视线的对面楼层,有家阳台挂了两盏大红灯笼。看不出喜庆,倒深感阴森。
于是,恐慌袭来。
这是接完两通电话后,他产生的唯一情绪。
与父母感触不同,他和弟弟相伴成长,相近的年龄不曾让他在意弟弟的婚事,就连赵晓琪忽然闯进他们的世界,他也当那是小打小闹。
他想最多的,是怎样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所以,眨眼间,他要转换思维去想“谁能和弟弟白首到老”的命题?恕他无能,他心乱了。
外面的冷风被紧闭的落地窗阻挡在外,他却深感一丝寒冷。
李家佑突然起身,关掉所有的灯光,把自己隐于黑暗里。
这般再望过去,鬼气的红灯笼,犹如地狱的首门,就差张牙舞爪的黑白无常。
“什么审美!”
他双手交叠于大tui根部,故意打散眸中的焦点,将整颗脑袋放空。
身处同样静谧的黑暗,他感觉离弟弟更近了些。那次李家晟的发狂,让他意识到:弟弟没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