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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美貌……那就算了吧,有越天蓝珠玉在前,谁还敢自负美貌?这两人若站在一起,就是仙乐飘飘的一双人。我跟在他身后,清清嗓子:“欧阳阿三,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走。”
他折过身,苦着一张脸,手一摊:“你能叫个我喜欢听的名字吗?”
“好,你喜欢听什么?”
“……夫君。”他笑得可真鬼。这人不笑时比较好看,一笑就很可恶,像坏蛋,让我很想脱下鞋子拍他的脸,让他从此见不了人,让他从此被越天蓝嫌弃,让他从此不再招蜂引蝶,只乖乖地属于我一个,他挑水来我浇园,没多少钱就没多少钱,我认了。
势利眼石榴姑娘发觉欧阳还有利用价值,还能救命,不尽然是个百无一用的穷人,对他的信心又一点点地回来了。哎,身为绿湖上的船娘,须得经常留意天气,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本领。
见我不理他,他没奈何:“想知道你是谁吗?”
“说啊!”
“……我偏不说,气死你。”
士别多日,他竟依然是初见时那个对我说“我要你惦着我,记着我”的顽皮少年。好吧,他成功了。你不说是吗?不打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不信你有天用不着我。
到那时,真相将大白于天下,我才十四岁,耗得起。走着瞧吧,欧阳阿三。
靠着难吃的干馒头和水,第四日,我们穿越了一大片杨树林,抵达了欧阳说的目的地,苍平草原。
入目即是无垠的青草地和烂漫的野花,不远处有白马奔腾,像是一个盛大的梦境。欧阳跳下马,向我伸出手,轻盈地一带,我就落在了柔软的草原上。
阳光中,那玄袍少年的身姿很英武,嘴角绽开一缕微笑:“石榴,从这里开始,你将不再是从前的渔娘小明。你的身份将由你自己去把握,成或败,都得靠努力和造化。”
3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7)
他摇身一变的正经,真叫我吃不消,我心念急转:“你是要教我武术,日后去刺杀某个人?”
他笑得轻诮:“石榴姑娘,试问你有这等资质吗?”
我气极:“我天赋异秉!”
“那如何蹉跎至今呢?”
我恨声道:“若我幼年时有人从旁指点,我也……”
他用玉扇挑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眸在风里浅浅一弯:“据我所知,天赋异秉的人纵然无人相教,也可飞叶杀人。”
此人牙尖嘴利,我不是对手,干脆不接话,张开双臂,大口呼吸着暮春馥郁的空气,它似乎比山间泉水还清澈,让我在恍惚中暂时忽略了身中剧毒。
大蓬野花无忧无虑地盛开着,欧阳弃了马车,一个漂亮的飞身,我腰上一紧,他已一把抄起我抱上了马,策马飞驰在这盛大的草原上。
蓝天下,风在耳畔歌唱,少年郎锐不可当。呼拉拉的风声中,我闭上眼,悄悄地把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在最贴近的时候,他的气息松爽干燥,像金秋时节的栗树林,而我们当中没有隔着任何别的什么人。
这世间的风和阳光将我们兜头笼罩。
我不介意他要带我去何处,但白马停住了。我睁开双目,一幢古老而沉静的城堡耸立在草原深处,四下散落着白色的帐篷,穿各色布衫的男子们在帐篷前或坐或躺,一派悠然自得,见他来了,迎上前:“帮主!”
欧阳朗朗笑着,翻身下马,将马鞭往近旁的中年汉子手中一递,回望我:“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你们陪她四处转转,我先进去和他叙叙旧。”
“帮主?”我问,“什么帮?”
“风云帮,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欧阳意犹未尽地补充,“我们帮派势力很大的,报上名号可止小儿夜啼。”
我没听过,装成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猛点头,中年汉子嘴角一牵,笑着对我说:“姑娘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请随我去虎泉洗把脸。”
我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难看,但欧阳一走我就无所适从,他到古堡要找人叙旧,会是诸事宜神医吗?那只雄鹰脚上绑的纸条写了什么?对了……我是谁?
虎泉是一眼很透亮的水潭,我洗着手,中年汉子蹲在一旁守着,他青衣素褂,穿得很朴素,五官也很平淡无奇,不想也是恶势力中的一份子。我揣摩着,计上心来:“大哥,公子他有份重要的文书还在我包袱里呢,我得赶紧去交给他!”
汉子憨厚地笑:“不碍事,姑娘给我就行了。”
我作出为难之色:“这个……公子再三叮嘱交由我保管,直到见着那个人方可转交呢。”
我也不知古堡里住着谁,但冲欧阳一到就去找他,自是重要人物了。果然,汉子一听说“那个人”,神情肃恭:“在下这就带姑娘去那边。”
到得古堡门口,我向汉子打听了那个人所在的厢房,摒弃了他,自己走了进去。他起先不干:“姑娘,堡内危险重重,待老夫进去通传一声,你再……”
他在吓唬我呢,欧阳去得,我就去不得?我摆手,置若罔闻地走进古堡。我知道他未必相信我,但我既然是欧阳的朋友,又牵涉到“那个人”,他只得信我。
古堡内荒无人烟,点着几盏小灯,幽深而清凉。厢房众多,曲径通幽,我没来由地感到心头惊窒,恍然正走在村头那口枯井中,越走越慌张。好一会儿,才接近了那间厢房。
脚步放得很轻,连呼吸都刻意压得细微,一步一步,我接近了厢房。“那个人”若是诸事宜,欧阳必会和他提到我,我就有望知道自己是谁——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墙壁,正听见有人在说话:“你比我想象中的到得快。”
3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8)
我心里一沉,对方的语音很年轻,断不会是诸事宜了,他成名已有年头,易容术再精湛,恐怕也不能将少年公子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人是谁?这时欧阳笑了一声:“日夜赶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对方说:“她还是块璞玉,你不要太焦切。”
欧阳不答,倏然转换话题,语气很是急吼吼:“这些牛肉你不能吃,我帮你吃了啊!”
我差点笑出声,死命捂住嘴巴。欧阳阿三,你还真是个穷鬼,没钱也就算了,还沦落到讨饭的地步。对方咳了一声,低声道:“你这个架势,像是几百年没吃过肉。”
“路上确实没吃过,她有伤口在身,不能沾荤腥。”欧阳应该是嚼上牛肉了,含糊不清地说。
“你就陪着她不吃?欧阳,你钟情于她,学会心疼人了?”
某人飞快地答:“我哪懂什么心疼人,就是怕麻烦。她本来就痛,再一馋,可就得哭了。”顿一下,又说,“……哭了可就糟了,我又不会哄人。大家都不吃,省事。”
把我说得真没用,我是会为这等婆婆妈妈的事哭的人吗?没肉吃不算啥,有口饭吃就行。没钱花我才哭,不能在咽气前见娘亲一面,我才会哭。可是让我娘眼睁睁地见着我死了,她会哭的。但我不想她哭。
我得爬起来,体体面面地去找我娘,把我赚的钱和她分享,买花衣裳,嫁好男人。
屋内的两个人突然都默不作声了,我按捺着性子等了片刻,那个人又开腔了:“……那边情况如何?”
“很不妙,他们已经把网张开了。”欧阳停止了吃东西,语声冷峻,“我们得提早动手。”
那个人没说话,很快我就听见了一声脆响,听动静可能是摔了一只碗盏——他们在说什么?此人何以愤怒至此?
欧阳也没说话,接着第二只器皿被掷向墙壁,又是尖利的脆响。我心一紧,对方究竟是发泄,还是冲欧阳来的?他是否头一偏,器皿才没砸中他?
他是被嫌弃办事不力吗?我东想西想,不觉腿已站得发软,箭伤又疼了起来,要咬碎银牙才能挣扎着不从齿缝逸出呻吟声。
而这已使我暴露了。
当他们两人都静下来以后,很容易就发现隔墙有耳,欧阳击了击掌,声调一贯的懒洋洋:“听墙角可不是光彩作为,娘娘,现身吧。”
我的脸窘成了一只大番茄,当初的一句戏谑,他竟还记得!唉,他总笑我大言不惭,其实我偶尔还是会惭一下的,挪到门口,敲了一下门,他又说:“娘娘不必拘礼,进来吧。”
那个人吃惊地哦了一声,我闯了进去,想踢欧阳一脚。但是先不忙,我得看清和他交谈的人是谁。
厢房不大,布置得更像一间书房,几面墙都是书,靠窗处却又摆了一张床,那个人正半躺在床上,冷着脸看向我。
我倒吸一口气,欧阳和莲花公子都已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此人竟还在他们之上,一张面孔如美玉碾就,苍白得惊人,又恰好是迎光而卧,周身便似罩了一层流光溢彩,我只觉眼前金光闪烁,这得是多大一个贵人啊!
当初对欧阳惊艳,实实在在是我没见过世面。心头所好被人比了下去,我垂头丧气,可欧阳哪晓得我这七弯八扭的小心思,欠身对那个人说:“这位姑娘自称是母仪天下的命,你给验验货。确是命数使然的话,我趁机巴结巴结可能还来得及。”
“是吗?姑娘,请你抬起头来。”那个人说。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这是个形貌俊雅的年轻人,和欧阳仿佛年纪,但美得很不祥,眉眼尖笼罩着浓郁的倦意,眸光流转间却又有寒意凛冽。我怯于和他对视,差点瑟缩了一下。又一想不可露怯,努力忍住箭伤,直着身子和他对望着。
3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9)
他是一个华美如汉赋的男子。
草民小明甚有美人缘,接连见了几个好货色,真是可喜可贺。不,是可惜可恨——看可看个饱,注定吃不着。
阳光从那个人的头顶泼洒而下,微风几许,拂动着他的黑发,世间光华似是齐集于他一身。他的眼睛又黑又沉,是非常阴郁又非常摄人的美,目光在我脸上停了许久,惨白的额上突地沁出冷汗,眉头也蹙得紧,显见极之痛楚,却犹在强忍,抓起了手边的一只杯子——
此人跟我娘一样,一发脾气就砸东西。但我娘在我的潜移默化下,从砸锅盆碗盏过渡到只砸枕头,砸再多次都没关系,既不痛又还能用。我顾不得多想,扑上去抢:“别跟家当过不去,你……”
药汁溅了我一头,他惊愕地看着我,我也惊愕地看着他,兄台,你做事能有始有终吗,砸了两只器皿了,到了第三次,你竟是要喝药?!
我讪讪地抽回了手,脸又红透了。
又一次将穷酸和莽撞暴露于人前,闹了个大笑话,但脸已经丢光了,补救不了了,我心一横,指着一地碎片教导他:“跟几只瓷器过不去,也太恃强凌弱了吧?”
欧阳咳了一声,我知道他是在出言提醒我,可我想挽回点面子:“笨蛋,你不痛快就去找让你不痛快的人拼命啊!比方说吧,咱爱钱,咱就公然地爱了。”
欧阳,每次都以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你的朋友视线里,哪及大家闺秀越天蓝一半?无论如何,我都当不了一个举止端庄稳重的人吧,你却还称我为娘娘,臊死我了。
那个人静静地看着我,冷冷淡淡的目光柔和了一点,居然还举起杯子,朝我一敬:“姑娘教训的是,但这古堡却是如何进来的?”
我抬了抬脚,奇怪地说:“走进来的啊。”
欧阳奇道:“不是阿祥带你来的?”
“哦,他送我到门口,我就让他走了。我要偷听嘛,不便带个眼线。”
那个人眉间有深深的萧索意味,略动了动,问:“堡内有机关,你竟……”
我回忆着:“哦,是看到一些红色的细线,这就是传说中的机关?我怕碰到它们就铃声大作惊动你们,就绕开了。”
欧阳疑道:“堡内不曾有红线。”
他骗人呢,我肯定地说:“有,我看见了,很多,杂乱无章。”
见我说得笃定,欧阳眉头露出喜色,和那个人对视一眼,转脸道:“你且在堡中住下,我让阿祥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真是三生修来,即使是借住,我逆来顺受:“好。”
他见我转身欲走,喊住我:“你不想治病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个人:“诸事宜神医不在此,看不成病啊。”
欧阳说:“石榴,他正是诸事宜。”
我去看那个人的手,布满了趼子,又盯着他的脸,也许这么好看的容颜只是一张用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人皮面具?也就是说,我的欧阳公子还是个响当当的如假包换的美人儿?我又缓过来了,笑眯眯:“你不是神医。”
我被真假神医弄怕了,一上来就采取怀疑态度,冤死一个算一个。他拧着眉问:“何以见得?”
“你在喝药,你也是病人。”
欧阳一拱手:“神医就不能偶染风寒么?”
“他的气色很差,病得不轻。”我常年生活在绿湖,所见到的都是健康活泼的矫健人群,连食客们也多是精神奕奕,若只是伤寒,不会有这般虚弱的脸色。
那个人狡辩:“向来医者不自医,我是在生病,但这不妨碍我治不了你。”
3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10)
欧阳帮腔:“石榴,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不可爱。”
可爱不是我的追求,我不理,仍和那个人说话:“ 你手上为何有趼子?你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欧阳这才来了精神:“他自小练飞刀,江湖人称快刀阿白。”
显然他对那个人的武功很崇拜,但我没听过,可见也是心比天高的小角色,我不免有几分同情:“我也生着病,咱俩是病友二人行。”
那个人对我凝目而视,却只问:“你怎的……不怕?”
“怕死就会不死吗?对于我解决不了的事,我都会让自己心平气和点。身体已经够痛了,还要自己吓自己吗?我不做雪上加霜的事。”他比先前平易近人多了,我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废话,“虱子多了不痒,你说是吧?”
他扬起唇角,笑容微薄,侧过脸对欧阳说:“生猛脆爽,又精辟圆融。”
他居然笑了。笑纹虽嫌太淡,竟有融化冰雪的灿然。我瞅着他,几欲热泪盈眶,小明竟也得遇明主,眼前人是多么有见识,怪不得脸上像刻着“贵人”二字。
欧阳也笑:“好货色弄来与你解闷。”
阿白又说:“起先我还担心你寻得她来是大大不妥,不想……”
我急忙申辩:“阿白你放心,我只谋财,不害命。”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就算要害命,也得我死后再找副美艳的躯壳借尸还魂啊,断不至于打他的注意便是了。是女子才可以继续喜欢欧阳呀,我不想当男人,即使他是个顶好看的男人。
当天晚上,我才见着传说中的神医诸事宜。他住在古堡右侧的帐篷里,欧阳带我去见他时,他刚空闲下来,手中握一杆毛笔。一如我感觉中的那样,他年近五旬,个头不大高,很瘦削,是个老得很好看的老人家。
诸事宜就在我的方寸之内……那个明艳婀娜的女子,却又是何人所扮?在跟我把脉时,我观察着神医,人们都说他精于易容,扮成妙龄女郎都浑然天成,一向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欧阳却好本事,将他寻了来。
看来暗含尘果然是剧毒,诸事宜凝神良久,才执笔运墨写下药方。出乎我意料,他的字迹疏朗开阔,很好认,欧阳拿着药方,我凑过去看,心跳停止:“碳灰、碱水、荔枝蒂、金银花,血……就这些?”
除了血,都是寻常的药材,让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