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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关己。
其实,真正的聪明人,并不是选择钟凌锐的人,而是选择,事不关己的人。
沈眉也不跟她废话,单刀直入:“对。”
一个字,她给了她答案。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季子期能够站在她的儿子这边的。
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是个小角色。
这个女人,本身就有一定的本事,一定的手段,这些足以能够支撑得起她在商场中游刃的资本。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后,有着一个最令人不容小觑的男人——
方天铭。
拉拢到了季子期,就等同于,拉拢到了方天铭。
届时,季子期和方天铭都站在她这边,钟守衡……有什么资格跟她的儿子争?
一个永远都见不得光的人,何必呢。
季子期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莫名其妙的,心头有些百感交集。
这几天,钟守衡这个名字,总是时不时的浮现于她的脑海里。
像是一个魔咒,怎么也甩不掉。
尤其是,在这一刻,在面对着一个与他的未来息息相关的女人面前。
同样是钟家的人,同样冠着“钟”这个姓氏,同样是出身上流世界的豪门少爷,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呢?
钟凌锐太过幸运。
有一个狠得下心的父亲,有一个善于谋略的母亲,还有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
前面两个人,为他铺好了人生路上所有的垫脚石,为他扫平了一切障碍,让他的前半生过的无忧无虑,后面那个人,与他真心相爱,此后伴他漫漫后半余生,予他半世幸福。
再反观一下钟守衡。
他什么都没有。
幼年丧父,母亲在沈眉的迫害下被逼成间歇性阿尔兹海默病,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同父异母的兄长霸占,生活在自己的家中,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命运果然是不公的。
他与钟凌锐,本应是同样的起点,却活成了如今这般不同的人生。
心疼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好像就是在这一刻,她猛然发现,原来,她还是有心的,原来,那颗心还是会疼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差无几的命运,让她难免对他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
季子期忽然笑了下,完全出乎沈眉的意料,“那么,钟夫人这次拿着五千万美金的筹码来找我,是跟我谈生意了?”
“算是吧。”沈眉从善如流的答道,脸上挂着天衣无缝的和善,“如果可以,我还希望可以与季小姐建立一些私人感情。”
私人感情。
呵,说的好听。
说到底,感情再私人,也不过是建立在利益的前提下而已。
如果她的身份不是GE的副总,如果她的身后没有一个叫方天铭的男人,那么沈眉,还会有兴趣跟她建立私人感情?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否则,是很难做成大事的。”
季子期的口吻渐渐的变淡了几分,变得更加客气,却也更加疏离。
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来教训自己这个在商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人,这样的事情,对于沈眉来说,在面子与尊严上是很难堪的。
沈眉当即变了脸色。
“这么说,季小姐这是拒绝我的好意了?”
“拒绝谈不上。”季子期淡淡的回道,侧眸凝了她一眼,薄唇微扯,“只是……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按照自己的守则活。”
她的守则,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妥协。
更何况,还是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如果她对她妥协,九泉之下的父母又如何安心?
她这满身血海深仇,又该何处安放?
沈眉追问下去,“那么不知季小姐的守则是什么?”
“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活,总比受制于他人要强得多。”她的声音,淡漠的犹如从云端处传来。
她屈尊前来低声下气的请求别人,换来的却是别人的不屑一顾一再拒绝,这下,就连能忍如沈眉,脸色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钟夫人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离开吧。”守着这样一个人着实让自己心里不舒服,季子期不想再看到她,随意扯了个借口,“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恕不远送。”
刚才还给沈眉留的几分情面,伴随着这句话的出口,一丝不剩。
季子期终究是季子期。
她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委屈自己。
现在,她有了足够的资本,也有了足够的筹码和她对抗。
要她帮助钟凌锐吗?
她的世界被他烧的烈火燎原面目全非,她的亲人血染刀刃死不瞑目,现在,她却要她去帮助自己的仇人!
呵,多么可笑。
季子期抬手,将支票重新推回到沈眉面前,“钱都是一分分赚的,钟夫人还是不要随意糟蹋的好。”
沈眉的脸色阴沉到极致。
生意没谈成,私人感情同样是付诸流水,偏偏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让她心里有气也发不得。
“买卖不成仁义在。”她憋住心里的一口气,沉沉出声,“既然季小姐累了,那我就不多叨扰了,反正来日方长,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话落,收了支票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里面霎时又陷入到一片静寂之中。
季子期半躺在转椅上,目光穿出身畔的落地窗外。
半晌,她收了视线,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红色的中性笔。
从最初的第一点,到最后的那一横。
“沈眉”两个字,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跃然于纸张上。
红色的色泽,妖|艳如血。
她目光认真的盯着看,眼神中流露出隐晦而蚀骨的恨。
这个女人,让她生生的陷入地狱,苦苦挣扎了七年,非但没有逃脱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日光倾城流泻而下,办公室内的光线,却始终有些不明朗。
昏暗的灯光之下,她目光狠辣嗜血的盯着那个名字,不畏生死,怒目相向,只是,那如鬼魅幽灵般的容颜,却是一片苍白绝望。
良久,她勾起唇角,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既然,上天给她留了一条命,她就应该,活出这条命的价值。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无论内里怎样的支离破碎,还是要步履维艰的遥遥前行。
沈阿姨……你让我在地狱中生活了七年,这一次,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79章 无法缝合的伤疤
夜深。
钟氏财务总监办公室的敲门声响了三声之后,还没等里面的男人开口说话的,程助理就毫不客气的推门走了进来。
钟守衡坐在办公桌前,没有抬头。
敢有这么大胆子,没经过他允许就擅自走进来的,没有第二个人。
程硕。
只有程硕。
这是他给他的特权,对所有人、哪怕是钟威都不曾给过的特权。
程同学一进来,就忍不住一屁股蹲在办公室内名贵精致的布艺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几口。
几口水下肚,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消退了不少,程硕累极,躺在沙发上,忍不住爆了句粗,“妈的,老子快被你操|死了!”
闻言,钟守衡依然没有抬头,只是不动声色的轻挑了下眉,华丽的嗓音在低空中展开飞行:“程助理,按照规定,一句脏话是要一个月工资的。”
靠!
一个月工资!
你丫怎么不去抢!
“不好意思。”程同学欠扁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公司中明文规定上百条,黑纸白字,桩桩件件一一罗列,条理清楚分明,我早就熟稔于心倒背如流了,就是没看见您说的那条。”
“那是我针对你个人而做出的规定。”论阴人,钟守衡自然不会逊色到哪里去,“鉴于你习惯出口成脏,所以我特意为你而制作的注意事项。”
程硕:“……”
“还是……”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你觉得身为你的上司,我没有权利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程硕:“……”
这不摆明了设了一个圈套等着他往下跳嘛!
如果他说有,那么钟守衡刚才下的决定必然成立,他这一个月以来的辛苦与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
那可都是血汗钱,都是他一分分赚出来攒着留着将来娶媳妇儿用的!
如果他说没有,那么,钟守衡必然会给他扣上一个“不尊重上司、不服从命令”的帽子。
这可就是公司中的明文规定了,凡不服从上司命令者,一个字:罚。
合约捆绑身体,承诺束缚精神,一句话压死所有,让他失去所有反击的能力。
程同学忽然觉得,能跟在钟守衡这个典型仗势欺人的资本家身边这么多年,那是ZENZEN的不容易啊!
论起资本主义家的苛刻性,程硕觉得,钟守衡当之无愧是其中榜首。
无人可比,无人能及,资本家中的VIP。
官大一级就足以压死人,更何况钟守衡比他的官还大了不知道多少级。
程硕忍不住为自己抱屈:“一周的时间不过七天,我横跨四大洲三大洋,身为上司,你也要多多体恤慰问一下下属嘛。”
程助理的言外之意很明显: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俺也是不容易滴~
钟守衡的脑回路多有效率,在他刚说出话来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又问一句:“所以,程助理是觉得我苛刻、不讲理、亏待下属,外加没有同情心了?”
程硕:“……”
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好吧,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这个意思好了。
但是……但是就算他有,他也绝对不敢当着钟守衡的面表达出来。
天大地大,工资最大。
他可不像某些具有无比高尚情操的人,奉行那些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视金钱如粪土”的屁话嘞。
这个世界上,放眼望去,有几个人不爱钱?
一千个人中,找不出一个来。
得罪钟守衡,关系着他今后的下半生,关乎着他的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终身大事。
所以,他不需要遵循什么“不爱钱爱情义”的高尚人格,他唯一需要奉行的信条就是:有钱,一切好办。
由此可见,古人给我们留下的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名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于是,程硕的脑子转了转,换上一副绉媚的笑脸:“钟总您最不苛刻、最讲理、最不亏待下属、最富有同情心了!”
钟守衡冷哼了声,没有回应。
适当的拌几句嘴,他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可是在这么庞大又繁重的工作任务面前,他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跟程硕胡闹的。
他不说话,程硕也没有再说话。
处于沉默与爆发边缘灰色地带的男人最危险,具有爆炸性,所以,能不碰就不要碰。
这一点,跟在钟守衡身边太久的程硕,深懂。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钟守衡耐心的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程硕半躺在沙发上休息。
寂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忽然,钟守衡放置在笔记本旁边的手机响起。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抬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在看清楚来电人的名字的时候,剑眉不动声色的拧出褶痕。
细节透露一切。
从他的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中,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想接这个电话,可是,却又不得不接。
做事时的果断与决绝,也应用到了接电话上面,犹豫不过一秒,钟守衡想了想还是抬起了手。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的划过手机5。5英寸屏幕上的绿色接听键。
电话被接通,那边专属于夜场所的劲爆喧嚣气氛,透过信号传递到了他的耳蜗中。
沉浸在寂静中的气氛太久,他现在稍稍有些不适应这样喧闹的气氛,忍不住将电话稍微往旁边挪了一寸,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询问:“什么事?”
“语然喝醉了。”那边,凌夜白的声音在鼓噪的午夜专属声中格外清澈冷冽。
只是,听到他的话,钟守衡的脸色并未产生丝毫波动。
甚至,就连眉眼,都没有挑一分。
他淡漠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于这场事情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谁谁谁喝醉了,与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隔岸观火,局外人。
对于一个爱了他多年却从未得到过他片刻垂怜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是很伤人的。
不过想来也是,他向来就不是个多情的人,人生中的温暖大多都在小时候消耗掉了,从父亲离世母亲患病的那一刻起,他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此后,他小心翼翼,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奉献出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真心。
这其中,包括他的朋友,更包括,他的亲人。
直到那一年。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
那一年,他遇见了一个叫唐依心的人。
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三岁,再从二十三岁,到三十岁。
九年。
只因当年一场错误却又美丽的相遇,就让他透支了九年甚至此后余生所有的感情。
而七年前,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温暖,也终于伴随着那场烈烈大火,彻底焚烧殆尽。
时光,让他在情爱之路上的勇气一寸一寸的减少,让他从一个当年爱情中的斗士沦落成现在可笑的懦夫。
雪花飘零的季节,她毅然离去,从此,天涯陌路。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曾有人说,没有忘不掉的人,只是缺少时间与新欢。
这句话说的太过信誓旦旦,他也曾信以为真,可是任何话都只是针对一部分人或大部分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试过之后方知自己是个别当中的一个例外,即便有了足够的时间与新欢,也终究是忘不掉。
时间并不能够抚平一切,当你对一个人的爱恨深入骨髓的时候,时间只是个弱者,它根本就无能为力的。
因为,对方的一切,早已经深深嵌入了你的心底。
唐依心于他,就是这个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卷走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留下一条永远无法缝合的伤疤。
爱不动了。
也不敢再爱了。
所以,对于那个叫程语然的女子,他只能辜负。
“喝醉了啊……”钟守衡意味深长的感慨一声,让人听不出他口吻中潜藏着的情绪,好似一个隐藏不露的高手一般,然后,磁性的嗓音从喉咙口溢了出来,“她喝醉了,关我什么事?”
一句话,九个字,语气淡淡的。
☆、第80章 她等了你十年,不容易
这一刻,他是一个彻底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那边,凌夜白默了默,好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的心思,还是男人最懂。
片刻,他出了声,“你在忙?”
虽然的确是一句试探的话,但是听起来,却找寻不到一丝试探的意味。
他们,都一样,都是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高手。
“嗯。”钟守衡漠漠的应了一声,“最近我看到方天铭西城美国来回的跑,好像很闲的样子,就随便给他找了点事情做。你知道,做这些事,是不能留下证据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在销毁自己的犯罪证据。
凌夜白:“……”
销毁自己的犯罪证据,听起来好像是不怎么光彩的一件事,你说你偷偷销毁也就罢了,却偏生还要摆到明面上来说。
底气十足,够任性。
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歇息的程硕,因他的这一句话,瞬间来了精神。
与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