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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之中,足不出帐。不过虽然他人在帐中,但关于大营十几万兵马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只不过感受到自己头狼的地位,似乎随时要面临来自莫贺咄等强有力的小可汗的挑战,统叶护有目的开始让儿子肆叶来分掌部份权利,期待能让儿子早日成为自己得力的帮手。
对于儿子近来的事务处置,统叶护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在肆叶的身上,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被他抢走汗位的侄子达罗的影子,而不是兄长射匮可汗,或者他统叶护的影子。但他并没有多少不满,儿子还年青,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
在听到谋刺加向他汇报儿子下令处死那些不听军令,擅自出战的乙利部首领将军们的时候,统叶护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皱了起来。
“擅自出战的有多少人?”统叶护坐在炉火前,捧着还未好的伤臂道。
谋刺加偷看了一眼统叶护的表情,却发现他面无表情,似乎在打瞌睡一般。
“出战的有一百余人,大部份都是原乙利可汗的麾下。其中有两个俟斤,还有三个千夫长,八个百夫长。”
“这些人对肆叶的处罚有什么反应?”
“达达思俟斤对特勒的处罚不服,扬言宁肯自杀也不接受处罚。其它的将领们则喊着乙利可汗已死,他们要回草原部落,不肯再做战了。现在营门处已经集结了数千人,不少人已经被他们蛊惑,大汗你看是否要派些兵马把他们抓起来?”谋刺加弯着腰,小心的道。
统叶护头也不抬的道:“既然我把营中之事都交与了肆叶统领,那么自然由他去处理好了。他说要杀,那就杀。本汗不会插手此事的。”
“只是如此一来,听怕乙利所部的将士们会有异议啊。如果他们闹起事来,不免支摇军心,而且也会对肆叶特勒的声威不利。”
“这一切就要看肆叶的了,如果他只能做到如此,那本可汗也没必要再重用于他了。”
“大汗英明。”谋刺加奉迎道。
帐外传来几声脚步,卫士报道:“大汗,可敦求见。”
“让她进来吧。”统叶护淡淡的道。
窦红线一身突厥女人的传统装束。戴着皮帽,穿着布裙皮靴,手中端着一壶马奶酒走了进来。上前对着统叶护行了一礼,然后为统叶护与谋刺加各倒了一杯马奶酒。
统叶护看也没看窦红线一眼,端起马奶酒轻饮一口,慢声道:“可敦不会专门来为可汗倒酒的吧?如果是这样,那可敦可以回去了。本汗与军师还有事情要计议。”
窦红线微微一笑,统叶护会对她如此反应,她当然明白原因。本来统叶护娶她为可敦,不过是做场戏罢了。目的也不过是向陈克复表明态度。陈克复不肯将义成公主嫁与他,他就娶一个陈克复通缉的叛党为可敦。他这样做,不外乎是想逼迫陈克复,想让陈克复让步罢了。
可结果,陈克复寸步不让,反倒是引得汗国内不少贵族对他此举不满。如今他觉得窦红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因此也就不怎么想理睬这个可敦了。
“大汗有事,我就不多留了。不过走前想要告诉大汗一句话。大汗如此放任肆叶处理乙利的部属,此事并不妥当。虽然是那些人犯军规在先,可别忘记了他们是乙利的部属。如今乙利可汗已死。大汗正是最需要乙利部族继续支持的时候,如果这一刀砍下去,只怕虽能严明军纪,可乙利部却不会再忠心于大汗了。”
统叶护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可并没有出声。
窦红线继续道:“我听说陈破军御下有道,对于那些战败的将领,不但不会严惩,还经常会给予安慰与赏赐,以此大肆收买人心。陈破军当初独闯辽东,短短几年,就将契丹、靺鞨、新罗等国绑上他的战车,他的不少做法值得深究的。”
“难道为了拉拢乙利部的将领,就可以将军法置之不顾了?那如此下去,要是乙利部越加乱来,岂不是要乱套?”统叶护皱眉道。窦红线说的不错,乙利部对他十分重要,虽然他早先划十设来贫弱四可汗的权利,可汗国的传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在汗国的传统中,四可汗分统四边,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乙利可汗所部本就是汗国仅次于他的最大势力,如今乙利身死,他急需他们产的支持。
“这其实很好办。大汗可以将那些人按军法处置。然后厚赏他们的家人部下。再厚赏乙利可汗其余将士,给那些首领俟斤、千夫长,百夫长们赏赐金银美酒,升迁官职,想必他们是不会在意几个旁人的生死的。如此一来,即严明军纪,又收拢了人心,何乐不为?”
窦红线娓娓道来。
统叶护眼前一亮,沉吟了一会后转头向谋刺加道:“叶护,你马上把可敦的提议告诉肆叶,让他依可敦之计而行。”
谋刺加匆匆离去,统叶护起身拿起酒壶给窦红线也倒了一杯马奶酒。
“可敦,对于此战你怎么看?”
“陈朝胜,突厥败。”窦红线直言道。
统叶护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心下不满,好一会才道:“没有别的可能了吗?”
“也许会有转变,但最后的结果不会有多少改变。”
“什么样的转变,你仔细说说?”
窦红线望了统叶护一眼,然后端起几上的马奶酒,慢慢的饮了两口。初入草原之时,她对于这满是腥味的马奶酒半点也喝不惯性,但是时间久了,也渐渐习惯了这马奶酒的味道,甚至半点也不排斥了。
就在统叶护都有些等不耐烦了之时,窦红线缓缓道:“大汗此次南征,不外乎三个目的,削弱陈国势力,减缓中原一统的脚步。二来借陈国之手在战争中削弱莫贺咄等对大汗一直阳奉阴违的三可汗所部实力。三来,借此次南征之机,将分裂数十年的东西两汗国重新紧密联系起来,并且借机威慑北方的铁勒汗国,东方的奚国、霫国,顺便威慑臣服于陈国之下的契丹与靺鞨,并借此增加大可汗的个人威望。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统叶护望着窦红线笑了笑,他没有想到,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些居然完全被这个中原女子所熟知。有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当初只是一个逃亡塞外最后成子女奴的中原女子面前,似乎完全的光着身子似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洞知。
“大汗的想法是不错的,只可惜大汗小看了陈国,小看了陈破军。陈破军此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要对付他,也不能以常理来对待。对他有半点的轻视和疏忽,都会导致自饮苦酒。”
“本可汗让你说办法,不是让你来挖苦于我的。”
窦红线笑了笑,“如果说我对大汗南征的目的没有猜错,那么大汗大可不必过份担忧。虽然先败一折,但也不过是损失了十余万兵马,伤了些元气,却还未动到筋骨。以我看来,大汗还没输,而且赢的机会还很大。当然,我说的赢,是指完成大汗的目标,并不是指要赢得和陈国之战。”
“不赢得陈国之战,我如何叫赢?”这一刻,统叶护有些迷糊了。
“可以,当然可以。首先第一个目的,只要与陈国大战,不论结果如何,最后陈朝就算是胜,也必定实力大损,其与其它势力之间也将拉近距离,中原一统也必定要推迟脚步。第二个目标则更容易了,南征大战,诸部族皆得受大汗调动,要在战场上削弱莫贺咄他们又有何难?不论是第一个目标,还是第二个目标,不论和陈国战争胜败,都可以完成。”
统叶护默默沉思,许久之后才道:“你说的虽有些道理,可如此一来,就算前两个目标完成,可如果不能打赢陈国,那么今后我汗国就无法继续压制陈国。到时更无力量来压制铁勒、奚、霫等国,更不用说契丹、靺鞨等国了。一个不好,如今收复的东部突厥草原,反有可能被草原诸国趁机吞灭的可能。我需要胜利,我需要赢得这一战!”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联络中原其它七国,南北夹击,共灭陈国。只要陈国灭了,谁还能与大汗争夺草原?”
“能行吗?”统叶护凝重的望着窦红线,“自隋末以来,中原诸雄各自为战,彼此攻伐,纷争不断。他们怎么可能联合起来一起攻打陈国?更何况,七国之中,蜀中的杨浩,陇右的薛举,河西的李轨,这些人的地盘都并不与陈朝接壤,他们又怎么可能与陈朝交战?”
窦红线微微一笑:“大汗,这些问题就交给我好了。只要大汗给我一个突厥使臣的身份,我愿意南下中原,联络各国,组建联盟,七国伐陈!”
“好,本汗给你全权之宜,旦有所需,尽管开口,总之,本可汗在新春之前希望能看到七国的联盟!”统叶护握拳重重的砸在案几上,案几登时四下裂开,化为粉碎!'()無彈窗閱讀'
第835章 卖身
谢文东是建康的一名商人,专门以跑长江一线做买卖。不过他并不是商队的老板,他只是陈郡世族谢氏的一名高级掌柜罢了。说起他的东家陈郡谢氏,那就江东有名的大族。淝水之战时,就是陈郡谢氏的谢安指挥东晋军队取得的这次大胜。也是从那时起,谢氏从东晋起一直到南陈之时,都一直是和王氏并称王谢的江南最大高门。
不过在南梁末年侯景之乱时,侯景因当初向王谢两家求婚不成,后乱叛乱时就将王谢两族屠杀无数,几至灭族。到如今,其后经历了南陈,隋朝,复立南陈,近百年的休养,谢氏总算恢复了些生机。
南陈初立之时,谢氏甚至还是朝中四大家族之一。可惜谢家最后还是没落了,如今的南陈已经成了沈家的天下。谢家虽然还居于建康,却已经完全排除在了朝廷之外。失去了政治上的特权,谢家也不得不开始转向经济。不过连年战乱,到处者在打仗,生意却不是那么好做的。
谢文东身为谢氏的偏支族人,才有机会成为专门跑长江的谢氏商船队的掌柜,可是战乱年代,他不但得冒着巨大的风险,得在北陈的水师舰队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往来于建康、九江、江凌、江夏等长江中下流诸城。可是利润路过的关卡太多,到处都要交税,商船的利润微薄,他的薪水也越减越少。在支付家中七房妻妾与十几个儿女与几十个奴仆的生活费用后,他现在已经连在商行途中,上次青楼找个姑娘的钱都支付不起了。
“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啊,小的一直就是这么个模样。天生的惹人嫌的样子,这不是面对您才这样的。”谢文东小声的道。
后面的话有些欲盖弥章的样子,不过坐在他对面的那名中年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
“你的船队是谢家的商船吧?”
“是的。”
“你觉得谢家人怎么样?”
依然是冷冰冰的问题,问完后却又对谢文东的回答不置可否,这种感觉让谢文东的额头汗水不由的流了出来。
“我不太清楚。不过世族不都是一样的吗?王家、谢家、顾家、朱家、张家、萧家好像都一样吧。”
“言之有理,你觉得世族们享有的这些特权公平吗?你看现在陈国哦就是你们说的北陈,北陈现在就没有这些盘剥庶民的特权世族了啊。”
“不可能吧,世道再怎么变,也不过是这一批人换成了那一批人而已。北陈虽然血洗了那些世族。可是现在不是也有十大元帅,无数将领,总督提督什么的。不过是把太守什么的换了个名字而已。听说现在北陈的长孙氏、李氏、高氏、陈氏、薛氏、陈氏、罗氏等家族一点也不给隋朝时的那些高氏、刘氏、赵氏等家族差。”
“哦!”
坐在对面的那个官职为江西行省都督的男人十分有有兴趣的望着谢文东,被他这样看着,谢文东总有种被蛇盯着的感觉。这位据称是管着一省兵马大权,相当于过去总领六郡兵马的大臣的男子也不过三十余岁的样子。长的十分精悍,但是脸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紫色大疤。让人一望而生畏惧。不过听说这人当初是最早跟着北陈皇帝打天下的大将之一,所以面对着这个江西的都督胡海,他也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抓去杀头。
“你的这个想法倒是很有趣。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小的哪里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现学现卖而已,一个江夏的朋友说起过的。那人以前是辽王杨暕的幕僚,现在杨暕做了隋国皇帝,占据了巴汉,他也水涨船高。听说现在都当上太守了。”
“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韦德”
谢文东有些得意的报出这个名字,韦德乃是杨暕的元妃韦氏之弟,喜好渔色。江夏还属于杨暕之时,两人曾经在江夏的青楼中相遇过。两人臭气相投,倒是很快成了酒肉朋友。不过此时说出来,那胡海都督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顿时有种无人欣赏只能自唱自赏的感觉。
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过后,那位有道大疤的都督总算开口说话了。他再不开口。谢文东都快要撑不住了。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不,应当是我大陈江西行省都指挥使司有一项重大任务交与你。”
“啊!”谢文东惊讶一声。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谢文东的东家是谢氏,是南陈国大族。而这江西行省,虽然也是在长江以南,而且也归属于陈朝之下,可这陈朝却是北陈。南陈和北陈,可是两个死对头。尽管皇帝是亲生的父子两人,可谁都知道南北陈的关系,现在这北陈要委托给自己一个任务,这事情就有些太奇怪了。
许久之后,谢文东才在数名卫兵的护送下,一路坐着马车从九江城中直接赶到了九江码头的谢家商船上。登上船,他还用力的挥舞了几个胳膊,似乎在挣脱一股束在身上的无形束缚。
商船上的学徒伙计二蛋如以前一般迎上前来,却被满腔喷火的谢文东一脚踹倒差点掉到江里去。好几个水手一起上前来拉开,才把谢文东拉开。
一进舱,谢文东的大儿子,也在船上跟着跑了几年,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副手的谢成笑着道:“父亲,刚才码头有北陈兵过来说,咱们可以出港了。还给了咱们一张文书,以后再进出九江码头都不用再担心检查了。而且连碰到了北陈的长江水师,只要递这文书都可以直接过去的。另外,还有几个人说是江西都指挥使司的,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我们可以去商业街那边进那些只允许北陈商人才可以买卖的许多辽东产的如琉璃杯、琉璃镜,葡萄酒等赚大钱的商品。另外,这里还有一张四海银号的一千两银票!”
“父亲,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诈啊,咱们又不是什么大商号,不过是几条商船而已,他们怎么对咱们一下子这么好了?”
“我卖身了!”
“什么?”谢成听到老子这没头没脑的话一阵惊讶。
“卖给北陈了,就是那个刀疤脸。”
谢成慌忙的四顾左右,生怕周边有人。往来于长江之上的商船,又有几个会不知道北陈的刀疤脸呢?虽然九江、豫章等长江南面的几个郡经常易手。但是自从上半年新晋封为楚国公主的沈落雁大败于陈军之手,杜伏威元帅的十万淮南军差点全没,就连建康也差点被北陈军攻占,虽然后来吴王挥师回援,解了建康之围,又收复了不少江南郡县。但九江、豫章等联通着岭南的数个郡却依然完全被北陈军控制在手。
楚国公主和吴王数次攻打都只能无功而返,如今南陈虽然拥有江汉沅湘的十几个郡,但却因为九江豫章等郡被北陈占领,整个南陈反而被从中切断。长江下游以北更是北陈大北营,就连南陈南面的岭南都早成了北陈的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