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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虎惊天动地狂吼了一声,血妖刀晃出宛如血墙般的刀影,想要将迎面飞来的碎碗片砍成齑粉。
他对于自己的刀法充满信心,他的刀法之快,已经到了飞刀斩蝇翼,回刃断蜂尾的境界。
从他十五岁起,他就可以一刀将随手抛起的七个制钱一起砍作两段。太行山是一个出快刀的地方,出刀如电的刀客比比皆是,而自己正是他们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人。
那两个碎片果然坠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碎裂成十几片,有七八片高高地从地上弹起。红虎暗暗出了口气,全神贯注地盯住彭无望将要出手的长刀。
彭无望的右手拿刀,左手突然一抬,彷彿托起了什么重物。
红虎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钻了出来,他眼光下垂,果然看到那七八个碎片宛如箭矢般射向他的咽喉。
好一个红虎,他咬牙一横左手,挡在喉前,那七八个碎片结结实实地紮在他的手臂之中。
红虎从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感到整个人猛的飞了起来,向身后飞撞,高高地挂在了墙上。
他移开左手,看到一柄亮如秋水的长刀牢牢地钉在自己宽大的胸前,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沿着刀刃流淌到了地上。
红虎缓缓抬起头,嘶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你到底是谁?”
彭无望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拔出长刀,用力一甩,甩掉鲜血,重新收入鞘中。
红虎的最后一口气随着长刀的离胸而吐了出来,整个身子宛如麵袋子一般落到地上。他仍然不甘心地圆睁着双眼,因为他至死也不知道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师傅!好功夫!”洛鸣弦蹦蹦跳跳地来到彭无望的身边,欢呼道。
“离手刀!”那个黑衣汉子目瞪口呆:“你怎么会使青州飞虎彭无望的离手刀?”
彭无望笑了笑,道:“因为我就是彭无望。”
一旁的洛鸣弦大笑了起来。
“不可能!彭无望已经死了,死了!”那个黑衣汉子不知所措地说。
“你看也知道,我没有死。”彭无望强忍着笑意说。
洛鸣弦也是一阵嘻笑。
那个黑衣汉子失魂落魄地呆住了,良久之后,他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惨然道:“完了、完了,我的名声从此完了。”
“这么说,你叫张涛?”彭无望颇有些尴尬地问道。
因为这个自称张涛的黑衣汉子在短短的小半个时辰之内就在这个人迹寥寥的地方找到一间颇大的酒馆,买下五罈美酒,然后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将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
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说话,任何人都难免有些尴尬的。
“我叫张涛,快马张涛。”张涛的脸色宛如涂上了一层红丹,醉眼惺忪地看着彭无望。
“你是干哪一行的?”彭无望挠了挠头又问。
“我是风媒,天下第一的风媒。因为我消息最快,最灵,最详细。”
张涛颇有得色地自夸着。
“但是,好像不准。”一旁的洛鸣弦凑趣道。
张涛的脸色暗了下来,突然发了狂一般将一大罈酒砸得粉碎,嘶吼道:“准的、准的,以前都是很准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亲耳听到她们说:彭无望死了,他被越女宫主削剩了半截身子……为什么你还活着?!”他那狂乱的目光转向彭无望。
洛鸣弦感到浑身凉飕飕的,胆怯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彭无望。
“凭你这样的人传出的消息,有人信吗?”彭无望问道。
“当然信,所有人都相信,因为我是张涛,天下第一风媒张涛。”
张涛奋力挺起胸膛,狂妄地吼道:“我就算说太阳明天从西边出来,他们也会相信。因为这是我张涛放出的消息,我快马张涛的话,谁会不信?”
“我认识一个风媒叫张放。”彭无望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听到这个名字,张涛的身子一个激灵,彷彿清醒了很多,涣散的眼神开始凝注到彭无望身上,似乎要抓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在我心里,他才是江湖第一风媒,他死了之后,便再也没人配得上这称呼。”彭无望的脑海中浮现起张放临死前眼中的泪水,心中一阵酸楚:“他的最后一个消息,很准。”
张涛的脸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起来,泪水狂涌而出。
他用力摀住脸,哽咽了两声,接着整个人宛如垮掉了一般,痛苦地哭了起来:“大哥,呜呜,我不配做你的弟弟。”
他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彭无望的衣襟,道:“彭大侠,大事不好了!我在杭州发佈消息的时候,你的结义兄弟也在,他们朝着黟山方向去了,说是要替你报仇。”
“什么?!”彭无望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一把将张涛拎了起来:“此话当真?!”
“不止是他们。巴蜀洞庭一带受过你恩惠的豪杰已经全体出动,在黟山山口聚集,不日就要和黟山越女宫火拚。”张涛语带哭音,惨然道。
“你放的好消息!”彭无望一把将他丢到地上,愤然道:“若是有任何人丧命,就是你误了他们!”
他大踏步走出酒馆大门,飞身跳上张涛的黑马,大喝道:“借马一用,不日奉还。”
洛鸣弦连忙追了出来,叫道:“师傅!”
彭无望俯身抓住他的腰带,将他凌空提到身前,一催座驾,飞驰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张涛的眼睛被悔恨的泪水所淹没。
第一百零八章 黟山重聚
黟山的夜空被明亮的火光照得雪亮,四方豪杰每人一手一个火把,一手拿兵刃,聚集在黟山山口,等待着他们临时选出来的盟主华不凡和郑担山一声令下,就要一起攻上山去。
华不凡和郑担山已经站起了身,颇为留恋地看了看黟山的夜景。
郑担山用手中的火把弹了弹华不凡的长剑,苦涩地笑了笑,道:“二弟,来世再做兄弟。”
华不凡的眼中一阵酸涩:“大哥,就此约定,来世再做兄弟吧!”
他们身后的豪杰面色沉重地纷纷聚拢到二人身后,准备展开此生最后一次生死搏杀。
他们之中有曾受青凤堂荼毒的江湖侠门,有遭受蜀山寨迫害的武林门派,也有在洞庭湖逃过一劫的年帮好汉,如今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为自己的恩公效死。
“禀告宫主,黟山下共聚集了三百七十二名武林人士,皆白布包头、手握兵刃,似乎随时会冲上山来。”曲膝跪在华惊虹面前的罗恋虹语气急切地报告着。
“哼!”肃立在华惊虹身边的李海华愤然道:“黟山越女宫数百年来从没被人如此轻慢过,几百个江湖上的跳樑小丑居然敢啸集于此,乱我黟山清静。宫主,海华已经召集葬剑池一百零八剑手在黟山山口佈置,务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华惊虹点了点头,朝方飞虹望去。
方飞虹立刻跪下身去,朗声道:“宫主,我神女殿诸位师姐妹已经在山口设防,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黟山山道。”
她身旁的赵颖虹也跪下报告:“宫主,我天女殿诸位师姐妹也在黟山出口佈置停当,宫中上下多增了十几处巡哨,防止轻功高强者突袭黟山精舍。我已经特别派了剑法高强的弟子去守护刚入宫的师妹们。”
“很好!”华惊虹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欣慰:“只要越女宫上下一心,便没什么难得倒我们。”她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越女宫?”
“似乎是因为江湖上谣传彭无望被宫主所杀,他们是来报仇的。”
罗恋虹连忙道。
“想不到我刻意隐瞒我和他的胜负,却引来这么一场浩劫。”华惊虹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肃索。
“宫主,你为了保住彭无望那小子的面子,煞费苦心,却被人擅加利用。我猜这个消息就是那小子故意散佈出来的,现在他可能躲在哪个角落看好戏呢!”方飞虹愤然道。
华惊虹苦笑了一下,道:“他不是这种人。”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膛,道:“这一次我会亲自上阵,务要让本宫弟子无一受损。否则,便是我误了她们。”
周围的越女宫弟子一起跪下,齐声道:“祝宫主旗开得胜。”
郑担山纵身跳到山路旁的一颗巨石之上,高声道:“兄弟们,咱们杀上去!”
众豪杰一起应和,声震天地,几百条矫捷的身影飞快地向着山道上冲去。
华不凡高声道:“浣花弟子结剑阵,我们打头阵。”
二十三条白衣身影闪到他的周围,明晃晃的剑光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鹤鸣传来,无数白衣若仙的身影在众豪杰聚集的山口霍然而现,这些剑客气凝山帲В宄そ#陆笃瑁迫绾纾窃峤3氐囊话倭惆宋缓蘸沼忻慕J帧
她们站的地方错落有致,深合千手观音阵法,虽然只有一百零八人,但是却对满山数百豪杰成合围之势。
这些豪杰想不到越女宫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周围布下了如此严密的阵势,心中不禁露出一丝怯意,气势上受到了严重的挫折。
华不凡和郑担山对望了一眼,同时一点头,身子一齐跃起,剑拳同时出手,想要一举冲破正面的葬剑池高手的封锁。
站在最前面的葬剑池高手风迎花左手高举,高声道:“现身!”
黟山山道上突然站起数百名白衣如雪的越女宫弟子,这些人每七人到八人站成一排,结成阵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火光掩映下,众豪杰满眼都是飘忽不定的白色影像,彷彿漫山遍野都是越女宫的门人。
连华不凡和郑担山这样久经沙场,见惯风浪的高手,都震慑于她们的威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看着众豪杰慌乱犹豫的模样,李海华和风迎花的脸上露出得色。
风迎花小声道:“李师姐,如何处置?”
李海华道:“杀几个,杀到他们怕,让他们今生今世都不敢轻视越女宫。”
“好!”风迎花缓缓抬起手,就要下令。
这时候,裂石穿金的鹤鸣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一只硕大无朋的白鹤扇动着黑白相间的羽翼,优雅从容地缓缓降落到黟山山道的正中。
鹤背上,端坐着一位衣带凌风的出尘仙子。
她背背天痕剑,头梳坠马髻,青衣黄襟,白色披风,步履从容地从鹤背上走了下来。她刚一离开鹤背,那只白鹤立刻清越地欢鸣了一声,傲然站起身,护在她的身侧。
“是越女宫主!”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鹤座驾?”
众豪杰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位驾临越女宫所为何事?”越女宫主华惊虹用她特有的华美柔和嗓音高声问道。
“为彭无望报仇!”众豪杰异口同声地说。
华惊虹默然叹了一口气,心里浮现一丝犹豫:如果现在向他们解释自己没有杀人,越女宫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在江湖上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但是如果不解释,难道眼看着这场毫无来由的杀劫在面前发生吗?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海华怒道:“混帐,凭那个混小子,也配宫主动手,没的髒了宫主的手。越女宫岂是你们这些江湖鼠辈撒野的地方?!”
“如今和你们争这些口角做什么!”郑担山怒道:“你爷爷们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动手吧,今天我们要血洗黟山。”
“不知死活!”李海华怒喝一声,她转过头对华惊虹道:“宫主,请下令!”
华惊虹叹了一口气,就要举手下令。
郑担山和华不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二人不约而同地将气势锁定在眼前的越女宫主,准备拼却一死,拉她一起上路。
就在这时,守在群雄身后山道上的葬剑池高手纷纷打忽哨示警,不断有人高声厉喝:“谁人闯山?”
所有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望去,却看见十几个葬剑池高手此起彼伏宛如翩翩白鹤般满空飞舞,激烈的兵刃交击声悠悠传来。
猛然间,一个清朗豪迈的声音传来:“青州彭无望在此,让开!”
最后一句乃是混合了佛门狮子吼神功断然喝出,声如裂缺霹雳,虎虎生威。
葬剑池高手虽然各个剑法出众,但是因为终日在葬剑池苦练武功,没有在江湖上历练的经验,所以守心的功夫不强。
这一声断喝乃是彭无望毕生功力所聚,饱含杀伐征战之气,这些在黟山养尊处优的剑法好手哪里受得起,惊啸着纷纷后退。
一匹神骏的黑马翻滚四蹄,宛如腾云驾雾般从山口一路奔驰了过来,哧啦啦的马嘶声响彻山谷。
只一个刹那,这匹黑马已经来到了华惊虹的对面。
那洪亮的马嘶声引起了那只傲岸的白鹤的不满,牠扇动翅膀发出一声示威般的刺耳清啸。
这匹黑马毕竟是个凡物,竟被这个啸声所惊,人立了起来。
骑在黑马上的彭无望爆喝了一声,宛如半空中一个炸雷,惊得白鹤扑楞楞猛拍翅膀,连连后退,白羽纷飞。
那匹黑马镇静了下来,打着响鼻儿,猛的摇了摇头,马鬃狂舞,也有一番气势。
此时彭无望矫捷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昂首而立。一时之间,人如猛虎,马似蛟龙,气势绝不逊于此时的华惊虹。
“三弟!是三弟!”郑担山猛的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彭无望一番,突然狂喜地欢呼起来。
那边的华不凡已经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彭无望牢牢抱住,沙哑着嗓子道:“三弟,二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二哥!让你担心了!”彭无望的语音中也有一丝哽咽。
郑担山冲了过来,张开长长的臂膀,将两个人一起搂住,喉咙中一阵呜咽。
看到三个人兄弟团圆的景象,所有闯山的豪杰都震天般欢呼了起来。
“把我们越女宫当成什么地方了!”李海华和风迎花一阵圭怒,双双来到华惊虹身后,道:“宫主,如果今天让他们全身而退,越女宫在江湖上名声不保,恳请宫主下令诛杀犯山之徒。”
华惊虹深深地看了彭无望一眼,没有说话。
李海华看到宫主没有出声,只当她已默许,立刻高声道:“闯山者听着,越女宫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之地?!若不留下一点东西,休想生离黟山!”
本来欢呼正酣的群雄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聚集到彭无望身上。
彭无望的脸色一沉,大踏步走到华惊虹面前,沉声道:“不知道宫主想要我们留下些什么?”
华惊虹身后的风迎花冷然一笑,道:“江湖规矩,自断一臂。”
这句话一出口,众豪杰一阵大哗,纷纷怒喝。
彭无望浓眉一竖,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畔的秋水长刀。
华不凡和郑担山的双拳也握紧。
彭无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宫主,不知道贵派留下这几百条手臂有什么用处?若是黟山缺少口粮,我彭无望愿意奉上肥猪百只、肥羊百头,以解贵宫燃眉之急。”
此话一出,身后的豪杰哄然大笑,乐翻了天。
众越女宫门人无不怒目横眉,手握佩剑,形势一触即发。只有华惊虹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第一百零九章 猛虎低头
彭无望深深看了华惊虹一眼,忽然道:“宫主,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华惊虹一愣,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身后的李海华小声道:“宫主,不可。”
华惊虹轻轻一摆手,道:“我自有分寸。”
说罢,她已经缓缓走到了一处山石的角落,彭无望连忙跟了上去。
“你想说什么?”华惊虹轻声道。
彭无望想了想说:“宫主,咱们已经交手了两次,你认为我的武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