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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读看到颇为相得的魏师傅就这样命丧疆场,心中大痛,怒吼一声,一扳转轮,重新上了一个箭匣,瞄准仍在半空的铁岚猛扣扳机。铁岚的连珠快箭何等了得,在李读上箭匣的时候,他已经弯弓搭箭,瞄准了李读。但就在他刚要开弓的时候,背後一阵绵密的箭羽猛然射来,连续击中了他毫无防护的背部,将他的身子高高扬起。却原来是洛鸣弦和赵一祥强忍伤痛,爬回了弩箭车旁,扣动了扳机。
紧接著,李读的十枝利箭也相继射中了铁岚,这位纵横大漠的箭法高手在恒州城上被射成了一团血肉模糊,插满箭矢的尸体,沉重地坠落地上。
当箭神兄弟命丧恒州城头的时候,普阿蛮也陷入前所未遇的苦战。彭无望一把七尺朴刀竟然神迹般地将他和赤察勋、古藤格牢牢锁死在丈馀的方寸之地,他浑身上下彷佛被锁上了七八十条锁链,完全放不开手脚,仗以成名的离手双燕绝技,因为赤察勋和古藤格在身侧纵横跳跃而无法尽情施展,令他平时拥有的恐怖之极的杀伤力发挥不出四成。而他也完全知道,赤察勋和古藤格的武功师承天魔,乃是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绝不止现在这种程度。
他发现彭无望朴刀中无数凶猛杀招,全部针对著这两个天魔门徒下手,每使一招必伴随声若洪钟,震人心魄的佛门狮子吼,使本来就凌厉逼人的招式更添七分威势。那赤察勋和古藤格虽然手上招式仍然灵动无比,变化多端,但是气势上已经完全被彭无望的勇猛所震慑,气沮力怯,下意识地朝著唯一能抗衡彭无望气势的普阿蛮靠拢,无形中禁锢了普阿蛮发挥的空间。
若是旁人,普阿蛮大可以手起刀落将阻碍了他手脚的同伴砍翻在地,洛u灾v腾出空间,但是如今与他联手作战的乃是塞上人人尊敬的天魔门徒,即使以他塞上第一猛士的身分也不敢造次。
普阿蛮豁然了悟,彭无望之所以敢於凭藉一把朴刀同时向己方三人邀战,并非只凭一身过人的胆色,更是凭了他通透明澈的智慧,他知道自己和他一样都惯了单枪匹马的生涯,对於与人配合作战的经验反而不多。看著彭无望纵横驰骋,无拘无束的狂猛身影,普阿蛮心中暗赞一声∶他那应付群战的功夫,当今之世除我之外,又有何人能胜他。普阿蛮清楚知道,若不能出奇制胜,赤察勋和古藤格的性命迟早要在此了断。
正在普阿蛮凝神沉思的片刻,彭无望突然在赤察勋和古藤格交剪而下的刀影中破空而起,手中朴刀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神出鬼没地从腋下穿出,穿过古藤格绵密的锁镰刀影,照著他的咽喉刺去。这一招云龙长风刀中的「洛神邀酒」被他用七尺长的朴刀使将出来,雪练般的刀影矫捷若龙地铺满了方圆数丈之地,真宛如云月仙子凌风而舞的月华彩带,充满了潇洒不羁,脱却了凡尘俗世的种种勒绊,尽展风流。
古藤格满眼都被彭无望朴刀的刀光晃花,锁镰刀急切间回护周身,大翻身,倒踩七星步,使出天魔门下最严密的防守招式「铁帘独挂」,手腕一抖,晃出一天刀影,宛若镔铁帘幕牢牢挡在身前。「当」的一声大响传来,锁镰刀终於千辛万苦地挡住了穿凿而至的朴刀。古藤格只感到一股大力朝自己猛然撞来,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子斜斜飞起,撞向普阿蛮。普阿蛮立时知道不好,却又毫无半点办法,只有双燕平展,稳稳将古藤格的身子推到一边。就在这时,彭无望从半空单足落地,脚底一滑,斜斜倒地。
赤察勋看到机会,大喜若狂,飞星双刀一招「双星射日」一前一後朝著彭无望已经将要倾斜倒下的身子劈去。谁知道彭无望此时此刻突然伸出朴刀在地上一划,划出一条浑圆的曲线,将自己的身子从面朝赤察勋变成了背对他。赤察勋的第一刀端端正正地砍在了他背後负著的双刀之上,未能竟功。赤察勋哪肯罢休,气运右手,第二刀上的劲力加了一倍,重重地劈下,竟然一刀砍断彭无望背上双刀中的一把,势如破竹地砍在了他的脊背之上。
正在赤察勋得意的瞬间,彭无望手中的朴刀划著浑圆的弧线斜斜飞起,从他的右肋一直劈到他的左肩,整个刀势犹如行云流水,彷佛青衣秀士渡口临别一揖时随风带起的潇湘云袖,迅猛凌厉却又轻灵飘逸。这正是当日送青凤堂长老罗一啸含笑上路的「一啸而去」。
清冽的刀光被漫空鲜红的血水遮掩,数尺长的雪亮朴刀上斜斜挂著溅满血的躯体高高扬上天空。赤察勋的身子就这样被一刀送出数丈之地,远远落在城道之上。
古藤格看著师弟重重落在地上的残躯,神思竟然有一阵迷茫。曾几何时,威震天下,令群雄丧胆的天魔门徒,竟然凋零至此。先是大师兄乌图罗,再是二师兄巴亭,接著是四师弟赤察勋,连自己的恩师也难逃最後那一劫,难道魔门一脉真的难以为继?
普阿蛮惊天动地的怒吼在他的耳侧响起,将古藤格从迷茫中唤醒,他狂呼一声∶「四师弟!」跌跌撞撞跑到赤察勋身边。
此时的赤察勋已经咳出了数口鲜血,奄奄一息,看到三师兄来身边,挣扎著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三师哥,我好┅┅不服气,他比我小┅┅小上十几岁,我也从未荒废练功,洛u熊M┅┅竟然如此不济?」
古藤格满眼是泪,哽咽几声,竟不知如何回答。赤察勋狂喷出一口鲜血,头一偏,气绝身亡。看著师弟死不瞑目的双眼,古藤格呆在原地,心中宛若翻江倒海般涌动著千万种思绪。
他抬起头,看到普阿蛮和彭无望正在舍死忘生地激战。稍远处,屠南队的精英正在和飞虎镖局的镖众血战。更远处,是恒州城的大唐守军和塞外各族战士杀作一团。
一身黑衣的飞虎镖头厉啸天的铁盾被契丹猛士破燕刀萧洪一刀劈碎,连带著左臂也被砍成了两段,他的右手刀放弃了防御,直插进萧洪的胸膛。在他的身後,雁王卓狠的钢叉已经插进了他的後心,但他兀自屹立不到,回收抓住钢叉,抵死不放。在他的身边,他的结义兄弟左连山抡圆了铁锤,将雁王卓狠的头颅砸成了碎片,而他自己也被乌云卢方的长剑刺了个对穿,他狂吼著一把抱住卢方的头颅,对著自己脑门猛撞,直到二人都头骨碎裂而亡。而一直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吕无忧抖手射出身上所有的暗器,将白骨枪额可察一击毙命,而自己也被周围火焰精英的乱箭射中,浑身插著数十箭羽,仍然在狂吼著挥舞铁笔砍杀周围不断围上来的契丹战士,直到脱力而亡。
侯在春和彭无惧拚命地守在城头,将一座座云梯用长木推倒城下,二人浑身浴血,身上大小数十处伤口,遍插雕翎箭,仍然苦战不退,专找敌人顶盔贯甲的将领厮杀,契丹战士惧之如虎。当另一座攻城车到达城前的时候,侯在春和彭无惧同时抢起一个装满火油的木桶,侯在春一脚将彭无惧踢到一边,嘴里咬起一枝火把,纵身一跃,从城头跳上了站满胡人战士的攻城车,将一桶火油统统洒在车上,然後在胡人战士围杀上来之前,点燃了火油,将自己,以及所有胡人战士和整座攻城车陷入熊熊烈火之中。
「在春!」彭无惧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云霄。在他的身後,是接二连三的守城战士环抱著数个敌人的躯体,朝著城下纵身跳去──是重伤垂死的大唐士兵,拖著残缺不全的身子坚持和凶悍如虎的敌人白刃相见;是攻上城头的胡人首领被数个士兵舍死忘生地按倒在地,胳膊没了用腿,腿没了用牙咬,直到这些首领被咬成一团烂肉。
每一座城墙垛上都上演著一个又一个震撼人心的英勇事迹,胡人战士在城上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到几乎无法负担的代价。
闪现在古藤格眼前的唐人脸孔,豪迈勇猛,坚毅不拔,虽然身处绝境,但是仍然目光闪亮,充满希望的光芒。
「被数十万大军围攻,困守在绝地孤城之内,他们洛u鞲斯M如此士气高昂?」古藤格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但是他忽然强烈地感觉到∶突厥族将要输掉这整个战争,他们面对的,是一股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力量。
就在这时,满城嘹亮的欢呼叫好声四面响起,古藤格转过头去,却看到彭无望摆脱了普阿蛮的纠缠,飞身扑到被熊熊烈火笼罩的攻城车上,将点燃大型攻城车的英雄──奄奄一息的侯在春拎了起来,一扬手丢回了城头。他的英勇举动再次赢得了守城唐军的欢呼,更将守军的士气推到另一个高峰。
「我们已经输了,但是起码让我保留魔门的一颗火种,他日终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古藤格轻轻将四师弟的尸体放倒在城头,暗暗叹息一声∶「小师妹,对不起,师哥不能和奶一起完成振兴东突厥的梦想了。」
他回身找了一架搭在城上的云梯,飞快地冲下城去,翩然远逝。
第五章猛士争锋
恒州东城激烈的喊杀声忽然低沉了下来,本来在城墙上拚死守城的大唐官兵都压下了手中的弓箭,在攻城云梯上攀爬的塞上战士也停止了动作,城上城下胡汉两族战士都不约而同地朝著东城墙外望去。
只见两道飞腾纵跃的身影沿著鳞次栉比搭设而成的大型云梯,不断地在东城墙上纵横飞驰。两道乌光伴著七条白虹在空中纠缠飞舞,不时爆出一连串刺眼耀目的青蓝色火花。却原来是塞上第一猛士普阿蛮和飞虎镖局总镖头彭无望各自施展出独门绝技「离手双燕」和「鸳鸯离手刀」进行著殊死的激战。
彭无望的七把鸳鸯短刀此出彼入,宛如杂耍一般在双手之间来回飞舞,环绕著上下腾跃的普阿蛮掀起一波又一波天星海雨般猛烈的攻势。而普阿蛮的破空双燕就宛若死神手上两把追魂夺命的十丈镰刀,虽然没有鸳鸯刀那般可以及远,却大开大阖,力大招猛,威势无人可当,雪亮的经天白虹撞上漆黑如墨的死神镰刀,往往翩然远逝,不能攻入普阿蛮要害处的方寸之地。
斗到分时,彭无望一声长啸,五把鸳鸯飞刀沿著五道诡异绝伦的轨迹,凄厉地呼啸著朝普阿蛮头、喉、胸、腹、胯五处要害电射而来,这正是他鸳鸯离手刀中最凌厉威猛的一招「五虎断门」,不但气雄势猛,而且暗藏犀利的後招变化。普阿蛮识得厉害,双燕左右飞出,自下而上在空中划了一个双圆轨迹,严密地封死了五刀进击的方向。彭无望控刀的双手猛的一转,擒龙真气旋转而发,带动著五把短刀在空中旋转飞腾,轻灵地几个转折,宛若剪水燕子,巧妙地躲过双燕的铁索横江,朝著普阿蛮的头胸要害狂飙而来。
静寂的城头爆出普阿蛮震耳欲聋的爆喝,随著这吐气开声,普阿蛮脚下的云梯突然自中间折成两段,他的身子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忽悠悠的下坠了数尺,正好让开了彭无望的五刀齐射。而那五把短刀因错过了目标,收不住势子,继续向前破空而去。
彭无望这一招五虎断门暗含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所以未留後劲,这五把刀飞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在空中划出五道亮丽的光痕在力竭之後坠下城去。
此时身在半空的普阿蛮双手一振,双燕在空中划了两道精奥的曲线,呼啸著朝彭无望的腰肋斩去。彭无望双手一翻,仅剩的两把鸳鸯刀一上一下撞向迎面而来的双燕。
谁知普阿蛮这一招乃是他成名多年的绝技「修罗弹翼」,一上一下的双燕在到达彭无望腰肋前忽然在空中相撞,瞬间变向,一取头颅,一取腰腿。彭无望冷喝一声,身子凌空跃起,抱成一团,连翻了数个空心跟头,闪开了双燕气势迫人的袭击。但是,普阿蛮的双燕变化何等迅捷,没有射中腰腿的飞燕重重地砸在了彭无望脚下的云梯之上,坚硬的云梯竟然被这一刀轰得四分五裂。而直取头颅的飞燕凌空一个旋子,立刻以飞流直下之势照著彭无望的顶门电射而来,若是不及躲闪,看那飞燕的呼啸之势,必可将人一劈为二。
身体凌空的彭无望脚下毫无凭藉,只能无助地朝著城下摔去。在城下,密密麻麻的契丹武士刀矛齐举,就在等著彭无望一落地便将他乱刃分尸。彭无望身历百战,此时形势他如何不知,只见他半空中一扭身,彷佛一尾游荡在江河湖海中的锦鲤,轻轻巧巧一个转折,向一旁移开少许,当空而下的飞燕在他的腰肋上猛划了一道血痕,便朝下飞去,而他的身子也因为这一刀略微减缓了下冲之势,在空中微微一顿。彭无望伸脚一踢,重重踹在飞燕刀柄之上,本来就来势猛烈的飞燕此时下冲得更加凌厉,已经脱开了普阿蛮的掌控范围,朝著城下引颈以望的大群契丹武士扑去。
惨呼声四面响起,这一尾闪烁乌光的飞燕在人头攒动的契丹武士群中狠狠地犁过一道血痕,七八个武士不及抵挡,惨嚎著扑倒在地。
就在这时,彭无望的身子已经要落到地上。城下一名契丹将领长啸一声,一挺手中长矛,照著他的胯下刺来。彭无望一声霹雳般的大喝,声震全场,四周的士兵哪里受得住这威猛无俦的狮子吼,宛若波浪一般纷纷後退。只有那契丹将领咬碎舌尖,吐出一口鲜血,硬抗住了这一声狮吼,长矛依样刺出。
彭无望猛然伸出左腿一挑,一使巧劲,竟将这名将领手中的矛尖挑飞,接著他右腿猛的一踹,点在已经秃顶的矛杆之上,身子扶摇直上,又窜上了另一架云梯。那契丹将领只感到一阵大力从矛杆传来,双手抵挡不住,同时一松,失去控制的矛杆末梢深深插入他的小腹之中。
此时此刻,普阿蛮也从城下如炮弹一般跳上另一架云梯,这二人踩著一架架云梯,从南北两面冲来,仅剩的一只飞燕和仅剩的两把鸳鸯刀再次在空中纠缠於一起。
这些胡人用於攻城的云梯和攻城车,竟成了彭普二人比武较量的舞台,只见二人从东城到北城,从城下到城上,一团黑气裹著两道白光,纷飞起舞,此起彼伏,腾挪变换,缤纷的刀光映射著正午的阳光,摇曳生姿,变化多端,这一场离手刀之间的对决竟然从清晨直到午後一直没有间断。北城和东城的攻防兵马都被二人出神入化的武功惊呆了,人人瞠目结舌,木立在地,浑然忘了攻城。
不知又混战了多久,普阿蛮一声雄壮的呐喊声突然从战团中传来,只见他手握飞燕,横飞於空,一刀飞起,将在空中翩翩起舞的两把鸳鸯刀斩成一天琉璃般闪烁的粉末。
「彭无望,技止於此尔!」普阿蛮得意地狂喝一声。
原来彭无望练气不足十年,内功底子远逊於普阿蛮,此时和他用离手刀血战数个时辰,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只凭著一股子毅力狠劲强自支持,如今终於被普阿蛮破了鸳鸯刀。
眼看战况已经明朗,城下的胡族战士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普阿蛮气势更盛,脚尖一点身下云梯,身子箭矢般朝著彭无望扑去。彭无望左手一扬从背上拔出仅馀的一把单刀,仍要负隅顽抗。普阿蛮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手中飞燕电射而出,朝著他的单刀打去。彭无望一声惊叹,左手刀未及握稳便已经凌空脱手,朝著正上方冲天而起。城上观战的大唐将士纷纷爆出一阵惊呼声,城下的欢呼声则愈发响亮起来。
普阿蛮此时的身子已经来到了彭无望跟前,将飞燕收回在手,朝著彭无望的脖颈劈去,另一只手的中指突立成冲拳状照著彭无望右心打去。彭无望勉力一抬手,用左手徒手架住劈颈而来的飞燕,刀刃割在手掌之上,鲜血崩现,喷了他一脸。而他的右手成莲花状一把握住普阿蛮攒心而来的狠拳。
普阿蛮脸上露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