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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怎么了?”姜忘本以为姜重威马上就要给那长着一张猴脸的兵部侍郎一箭,听到这句话,大惊问道。
“嘿嘿,”姜重威一把丢了宝雕弓,飞身快步冲下城墙,边走边说:“忘儿,你道那五花大绑之人是谁?就是那背主忘义的恶贼诸葛德威。”
“但是爹爹!”姜忘还要再说,姜重威已经紧赶十数步,远远地将他抛在身后,率先来到城门之前。
依照姜重威的吩咐,看守城门的士兵将恒州城门左右打开,任由一身官服的侯君集牵着负载诸葛德威的瘦马,纵马入城。
姜重威迫不及待地当街一礼,双目死死地盯住了在马上一动不动的诸葛德威,勉强压抑住浑身的颤抖,虎吼道:“微臣不知兵部侍郎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重威兄不必多礼。”高据马上的侯君集微微一笑:“最近朝野之中多有佞臣对兄造谣生事,污染圣上清听,说兄欲举兵投奔突厥。然兄多年来为大唐训练出无数纵横沙场的精兵猛将,功勋彪炳,怎会有叛逆之心。圣上特意派我前来,对兄加意安抚,并送上造谣者诸葛德威,任凭兄处置。”
“谢主隆恩。”姜重威听到这个喜讯,浑身热血都冲上了脑海,只感到浑身舒畅,欣喜若狂。他猛的站起身,一步冲到诸葛德威的面前,就要将他一把拉下来。
“爹爹,当心!”从后面赶来的姜忘看出不对,焦急地大声叫道。
就在这时,本来五花大绑躺在马上的诸葛德威猛的腾身而起,手中握着一把牛耳尖刀,朝着姜重威脖颈抹去。
姜重威没想到已经无反抗之力的诸葛德威有此一招,本能地往后一跃,正好将身子撞向侯君集手中拔出的佩剑,只一招就被他制住。
诸葛德威狞笑一声,一把将姜重威的臂膀反扭到背后,用牛耳尖刀横在他的咽喉,尖声道:“姜蛮子,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不长进,侯大人稍使计谋,就令你堕入彀中。”
“休伤我爹爹!”姜忘见状大急,高声喝道。
“听着,姜忘!本官早就知道你等谋反叛乱之事,如果你愿意让举城兵马放下武器,听从处置,我就留你义父一条性命,否则,你就等着给你义父收尸吧!”侯君集厉声说着,并朝诸葛德威使了一个眼色。
诸葛德威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用刀子在姜重威的脖颈上划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诸葛德威,你这个畜牲!”姜重威目眦尽裂,破口大骂。
“好,我立刻率兵缴械,莫伤我爹爹。”姜忘当机立断,喝道。
“忘儿,不要!”姜重威勃然大怒,厉声道。
“哼哼,还是你的义子识相。”诸葛德威得意洋洋地说。
姜重威眼看着姜忘号令士兵放下武器,心中惊怒交集,他瞥了一眼恨不得生吞其肉的诸葛德威,只见他此时此刻喜笑颜开,得意非凡,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因此而得到的大好前程。
这个背主忘义的畜牲,将刘帅生生卖给了李建成,现在又要把我卖给李世民!姜重威猛一咬牙关,突然抬起仍未失去自由的右手,猛的一推诸葛德威手上的牛耳尖刀,锋锐的刀刃将他的咽喉切出了一个血流如注的深深刀口,接着猛的插入诸葛德威的右耳,整个刀锋直没了进去。
正在做着升官发财美梦的诸葛德威哪里想到姜重威居然有这一招,撕心裂肺地惨嚎一声,疼得直挺挺地横卧地上,全身上下疯狂地抽搐。
姜重威的咽喉血流如注,但是他仍然强自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瞪视着在地上痛苦颤抖的诸葛德威,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仰天张嘴发出无声的大笑,轰然躺倒在地,气绝身亡。
“爹爹!”姜忘狂吼一声,倏地冲上前来,扑倒在姜重威的尸身之上,放声大哭。
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侯君集趁众人不备,纵马逃出城外,发出了烟花火箭。
这是他早就制定好了的计策,先骗开城门,擒获或者杀死河北叛军的领头人──姜重威,然后再发出讯号,让早就埋伏好的各州兵马一起攻城。
烟花在空中开出一朵血色花朵,恒州西南的丛林之中,浩浩荡荡冲出来万余兵马,在侯君集的带领下朝着恒州城杀了过来。
“侯君集!”看着世上唯一亲人的尸体,姜忘暴怒如狂,仰天狂吼一声,翻身跃上一旁的战马,高声道:“全军备马,出击。”
这些河北故众,久经沙场,动作无不迅捷快速,干净利落。在姜忘发出号令之后不到几炷香的功夫,三千人的骑兵队已经列队站好。
只听得恒州城一声炮响高鸣,一彪凶悍的骑兵部队在姜忘的带领下,势不可挡地杀出城外,迳直朝着侯君集的本阵冲去。所有人都伏鞍策马,默不作声,整个骑兵队除了马蹄踏地之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侯君集抬手举起佩剑,刚要号令诸州军马出击,迎面冲来的三千骑兵忽然同声高喝:“杀──”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呐喊响如万雷齐发,大唐军队中的战马受了惊吓,开始仰蹄嘶鸣,四处乱窜。
“弓箭手,放──”努力操纵着失控坐驾的侯君集百忙中大声号令,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姜忘催动着高头大马,眨眼间冲到了近前,一杆镔铁点钢枪照着自己的咽喉要害刺来。侯君集连忙一仰身,躲开了这一记杀手。
姜忘爆喝一声,横枪一扫,镔铁枪杆重重扫在侯君集胯下骏马的脖颈之上。
这一扫之力,重若千钧,这匹过百斤的骏马抵受不住,惨嗥一声,身子直挺挺地扬起,仰天一个跟头翻了过去。
侯君集大惊失色,惊呼一声,从马鞍上奋力脱下身来,凭藉着小巧灵活的腾挪功夫,闪开了马身的撞击,狼狈地朝后奔逃。
在姜忘率领的三千骑兵纵横冲杀之下,这些各州新近补充的唐兵哪里是对手,近万人马被冲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侯君集在数十个亲随的护卫下朝着大唐帝都仓皇逃窜,半步不敢停留。
姜忘率军追出三十多里,夺下数百匹军马,刀枪剑戟、旌旗锣鼓不计其数,这才返师回城,为姜重威举行葬礼。
自当日起,恒州兵将正式拥兵自立。
第二百章 图穷匕现
两仪殿上,身穿龙袍的李世民颇为恼怒地在龙书案前来回踱步,在他的面前跪着浑身尘土,狼狈不堪的大唐兵部侍郎。
看着伏地不起,浑身瑟瑟发抖的侯君集,李世民怒哼一声,沉声道:“一个姜忘,竟然让你将四州兵马丧失殆尽?”
侯君集连忙道:“姜忘麾下是河北最精锐的轻骑部队,士卒凶悍,勇不可挡。姜忘乃是我朝武状元,不但枪法精熟,而且双臂有千钧神力,疆场上无人能挡。我率领的万余人马皆是新兵,未经战阵,被敌军兵马一冲,立刻四散奔逃。君集虽有誓死力战之心,奈何有心无力,唯有败退而回。”
李世民紧走几步,来到他的面前,小声道:“姜重威可是死了?”
侯君急沉声道:“微臣使计骗入恒州城,已经伺机将那贼子结果。可惜姜忘那厮见机极快,率领人马突出城池,冲散我大军阵形,将诸州兵马杀退,我终于没有机会收降那三千河北故众。”
李世民扬起头,微微一抬手。
侯君集如释重负,暗暗吐出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在龙书案侧垂首侍立。
“河北故众,嘿。”李世民心中百感交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终于还是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实在可惜。”
“陛下,如今唯有调动灵州驻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取恒州,扫平叛逆,不能让河北乱事再起。”侯君集沉声道。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如今五道兵马俱在讨伐东突厥的路上,国内兵马奇缺,稍有调动,便有顾此失彼之虞,就让恒州叛军再苟延残喘一时。”李世民坐回了龙书案,想了想道。
就在此时,一名金戈武士来到两仪殿口,洪声禀告:“启禀陛下,有两名自称从雁门关来的汉子来到玄武门前,称有紧急军情呈上。”
“从雁门关来的人?难道不是雁门驻军的信使?”李世民奇怪地问道。
那金戈武士想了想,道:“那两个人不像官兵,反而更像江湖中人,俱都浑身浴血,样子极为狼狈。”
“传!”李世民一扬手,道。
片刻之后,在数名金戈武士引领之下,两个江湖豪杰打扮的汉子踉踉跄跄地走进两仪殿,歪歪斜斜地跪在大殿之上。
这两个人浑身上下糊着一层厚厚的血痂,不知道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的鲜血,脸上满是尘土汗迹,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面目。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将身子挺了挺,沉声道:“你们是谁?有何军情禀告?”
这时候,两个人中个子较高的一人张口道:“启禀皇上,我乃少林俗家弟子郑担山,这一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峨嵋华不凡。自突厥攻击雁门关以来,我兄弟二人一直在雁门义助守军抵抗胡人。”声音沙哑低沉,毫无生气,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令人听着毛骨悚然。
“噢,原来是少林弟子。”唐初之时,李世民曾经被王世充麾下的郑军追杀,被少林十三棍僧所救,一直对少林寺有很深的好感,此时听说郑担山是少林弟子,心中先有一番喜爱,话语也变得柔和:“你说,雁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禀告皇上,雁门……失守了。”郑担山说到这里,话里透出一丝哭音:“栗未来的难民原来,原来是突厥人派来的奸细。他们里应外合,先破五原,再攻马邑,代州都督驰援朔州,一去不回。潜进雁门的奸细乘雁门防守空虚,夺取雁门城门,敌人大军铺天盖地而来。雁门守军两面受敌,死守不退,死伤惨重,我十几位师叔伯死伤过半。我们苦守一天一夜,形势岌岌可危。我和义弟被派回来求援,当我们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却看到雁门关已经失陷,那里的守军全军覆没,我的师叔伯们……”
说到这里,郑担山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伏在地上,放声大哭。在他一旁的华不凡也泪如泉涌。
※※※
“什么!”李世民从龙椅上猛的站起来,惊道:“突厥有多少人?”
这个时候,郑担山已经哭得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
华不凡强忍哽咽,颤声道:“不只有突厥人,还有契丹、靺鞨、室韦和回鹘等各族兵马,足有二十多万人,结成的大阵绵延数十里。”
李世民狂怒地猛一拍龙书案:“原来如此!原来这些突厥人早就隐藏实力,乘机和塞外诸族结盟,想要趁我们大意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猛的转过头,对侯君集道:“立刻召集机要大臣速到两仪殿议事。”
“是!”侯君集应道,急急忙忙走出殿去。
“来人,扶两位英雄下去休息,好好伺候。”李世民痛心地看着哭得昏天黑地的郑担山,想到当初舍死相救自己的十三位神僧,竟然因为自己的大意,就这样牺牲在抗敌前线,胸口不禁一阵绞痛。
李世民刚刚安顿好郑担山和华不凡,就看到数名盔歪甲斜的边关信使在金戈武士的引领下涌到大殿门口。
“禀告圣上,大震关失陷,原州总管坠下城楼,生死不明。”
“禀告圣上,秦州和陇州失陷。”
“禀告圣上,陇右道守军全线崩溃,突厥前锋来到渭水河畔,兵锋直指长安。”
“禀告圣上,并州失守。”
“禀告圣上,蒲州、晋州和延州遭遇数十万突厥大军围攻,危在旦夕。”
“禀告圣上,幽州失守,幽州都督王君廓身受重伤,不知生死。”
“禀告圣上,易州和瀛州失守,两州军民被突厥兵马屠戮殆尽。”
边关噩耗一浪又一浪地扑来,本来稳如磐石的大唐王朝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而此时的李世民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沉着地挥挥手,屏退了一众边关信使,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朝中要臣的到来。
左仆射封德彝听到突厥人已经抵达长安城外五十里处,只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出班道:“启禀圣上,如今胡人兵马势大,若容其围困长安,则社稷危矣。不如依照白马之盟之前例,尽起府库,许以金银财物,令其退兵,如此止息干戈,方为上策。”
两朝元老裴寂听到此话,忙不迭地点首赞同,道:“胡人南侵,莫非为财,赠之以金银,则金银尽归敌酋,比之抢掠所得须和士卒平分不可同日而语,谅那些胡人首脑不会拒绝。”
“臣以为不然。”一个洪亮清越的声音从文班行列中响起,丞相魏征大步走出班列,昂首来到龙书案前,躬身施礼,朗声道:“陛下,胡人此次出兵,与平日不同。兵发之前,胡人故示虚弱,隐藏兵力,更多次佯败惑敌,令我朝对其大生轻视之心,再纠结各族,兵分多路,趁我不备,大肆南侵,意图覆灭我朝之心,昭然若揭。而我朝五路兵马共伐定襄,精兵悍将一时尽出,灭胡之心亦无从掩饰。此正是图穷匕见的生死关头,敌我双方再无转圜余地,只有拚死一战,各按天命。臣斗胆请尽起宫中宿卫支援长安城防,朝中文官武将俱都佩甲,征集能工巧匠、竹木铁器,制造兵刃箭矢,只要坚持到李靖将军攻陷定襄城,东突厥自此土崩瓦解,塞外同盟也会四分五裂,到时危机自解。自今夜起,臣请带刀巡城,以为表率。”
听到魏征此话,李世民不由得精神大振,奋然起身,高声道:“众卿,长安受困,其责在我。若非我惑于胡人诡计,大意轻敌,绝不会有今日之败。但是,胡汉交锋,缠绵百年,中原百姓,多遭屠戮,积怨至今,岂能善罢,今日我不出兵,他日亦难免一战。卫国公乃当世神将,由他率领北伐兵马,其势难当,突厥京城,亦危如累卵。只要我等万众一心,誓死抗敌,长安坚城,岂容坐克,待到定襄陷落,枉胡儿机关算尽,亦当败于我手。到时定与诸君携酒一醉,观胡人狼奔鼠窜,共论今日之围,岂不快哉!”
说到此处,李世民仰天大笑,状极欢悦,仿佛已经看到长安解围,胡人狼狈奔逃的景象。
感染到李世民绝代无双的王者风范,在场的文官武将无不动容,不约而同地齐集龙书案前,同声道:“臣等誓死追随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李世民朗声道:“自今日起,长安宵禁,即时生效。”
第十三集 修罗篇
第一章 飞虎悲声
易州城郊哀鸿遍地,男女老幼的尸体凄惨地躺满了官道两畔,汩汩流淌的鲜血在低洼的路面上汇成了一滩滩血塘。
彭无望紧紧握著沾满鲜血的长刀,靠在一棵冒著浓烟的秃树树干上,费力地喘息著,在他的胸前有一道长达半尺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内襟。在他的周围,躺满了百余名突厥战士的尸体。
在彭无望的身畔,雷野长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彷佛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倚剑公子连锋强忍著背上新伤的疼痛,单膝跪在萧烈痕的面前,用自己的长衫上撕下的白布条为他包扎腿上的伤口。
萧烈痕和彭无望一样无力地靠在秃树干上,剧烈地咳嗽著,每咳一次,就有一股血沫子随著喷出来,形状凄厉。
“现在你们知道厉害了吧?!”这些人中唯一完好无损的郑绝尘,恍若标枪般站在他们的面前,一脸愤然地说∶“这是战争,不是江湖仇杀。千军万马面前,你们便是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银钉?塞外胡人一入中原,烧杀抢掠实属寻常,尔等不想著如何逃命要紧,反而连番和突厥精兵硬碰,现在能剩下半条命,已算走运。”
“姓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