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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言握着她的手腕反力一推，苏尔琪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程嘉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沉声说：“不觉得太晚了吗？”他弯下身，手背拍拍她的脸颊，“还有，沈薏不是什么‘别的女人’，你跟她没有可比性。你打沈薏的那巴掌，我替她记着，等这件事结束，我悉数奉还。”
他拍得不重，但苏尔琪却觉得脸上被他的手背拍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原来被深爱的人伤害就是这种感觉。
苏尔琪闭上双眼，这次却抬起头，又把眼泪倒了回去。
程嘉言见她不再说话，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便也不再多言，正要直起身子，冷不防一条黑影飞来，右脸颊一痛，牙根发麻，眼前一片金星。
他别过脸去，被突来的一拳揍得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子。
还没等他回头，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怒吼着：“程哥，你他妈对得起沈姐吗？！”
程嘉言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身子歪了歪，好不容易站直了。他抬手，拇指指腹在嘴角擦过，看向来人，咧了咧嘴，倒吸着冷气说：“你他妈发什么疯？”
丁步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又指着一脸震惊地坐在地上的苏尔琪，道：“你跟这个女人，黑灯瞎火的在地上搞什么呢？！”
程嘉言被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他说完，一把推开丁步，朝马路对面的小餐馆走去。
丁步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忽然俯身举起拳头。
“啊——”苏尔琪瞳孔一缩，吓得抱头尖叫起来。
丁步一把拽住她头发，骂道：“你害我沈姐进医院，这笔账我先记着。等我沈姐出院了，我再问问她想要怎么揍你。你等着吧，有我丁步在的一天，沈姐就不会白白被人欺负！”
他说完，将苏尔琪往地上一掼，苏尔琪掌心擦地，磨破了皮。她看着掌心的伤口，喃喃自语起来：“流氓，都是流氓……”
丁步哼了一声，起身找程嘉言的身影，终于在对面饭店找到他，忙追了过去。
程嘉言打包好饭菜，看见他，冷哼一声，径直往医院走去。
丁步跟在他身后道歉：“程哥，怪我太冲动，你别生气了行不？不然，你也揍我一拳好了。”
程嘉言没说话，进了医院大厅，亮光下他脸上的淤青更加明显。
程嘉言舌尖顶了一下嘴角，笑了声，说：“这些话你留着去给沈薏解释。”
说完，他便走向电梯。
丁步挠着后脑勺跟上去，说：“沈姐要是知道我的初衷，一定会原谅我的。”
程嘉言走进电梯，按好楼层，闻言侧眸瞧他一眼，没开口。过了会儿，才忽然问道：“当初来城西，是为了跟着我还是为了沈薏？”
丁步一时语塞，默了一瞬，才笑着说：“程哥，你什么意思啊？”
程嘉言说：“你以前说你喜欢沈薏，我一直当你小孩，没放在心上。我是不是做错了？”
电梯在病房楼层停下，门叮地一声打开。程嘉言一脚跨出门，丁步却愣愣地站在电梯里。
程嘉言回头提醒他一声：“还不出来？”
丁步这才回神，在电梯门合拢之际跑出去，差点被门夹到脚踝。
程嘉言说：“是我做错了吗？”
丁步愣愣地摇头：“程哥，不是……”
程嘉言又说：“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啊？”丁步看向他。
程嘉言道：“这么大年纪做了手术，恢复应该会比较慢吧，你有时间多去陪陪她。”
丁步张了张嘴，说：“程哥，你在赶我走？”
程嘉言在病房门口停下，转身看向他，又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说：“我没这个意思。你年纪还小，见过的人不多，难免对沈薏抱有幻想。”
“可你见过那么多人，最后不也栽在沈姐身上了吗？”
程嘉言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开口：“算了，进去吧。”
他说完，就去开门。
丁步却在他的手握上门把那一刹那，后退了一步，垂着头说：“算了，我不进去了。”
“嗯？”程嘉言挑了挑眉。
丁步没看他，说：“程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等你的事一结束我就回沿海，我……”他咬了咬唇，别过头，说，“我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的。”
话音刚落，他便扭头朝电梯跑去。
程嘉言张张嘴，想喊住他，最终却没有出声。
他看丁步低头进了电梯，这才开门走进病房。
沈薏扭头朝他身后看了眼，说：“阿步没跟你一起上来？我刚才好像听见他声音了。”
程嘉言说：“上来了，又走了。”
“为什么？”沈薏看他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努力把身子往上蹭了蹭。
程嘉言在她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去洗手间洗了手，这才出来打开盖子，说：“因为我让他回沿海。”
他说完，往墙壁开关上一按，天花板上日光灯大亮。沈薏这才看清楚他脸上有伤。
“这是怎么了？”沈薏说。
程嘉言说：“阿步打的，”拿起一只塑料勺子，问她，“先喝汤还是先吃饭？”
“一起。”沈薏说，“他为什么打你？”
程嘉言把饭和汤拌在一起，盛了一勺送到沈薏嘴边，说：“他以为我背叛了你，跟苏尔琪旧情复燃。”
“所以他就把你打了？”沈薏张嘴接过饭。
程嘉言点头。
沈薏说：“所以苏尔琪也在医院？”
程嘉言喂她一片肉，说：“袁琮受伤了，应该跟苏尔琪有关。”
沈薏别开头，说：“不要肥肉。”
程嘉言说：“剩下给我。”
沈薏咬掉瘦肉，程嘉言动作自然地把勺子上的肥肉放进嘴里。
沈薏看着他说：“没洁癖？”
“你那里我都吃过。”
沈薏勾勾嘴角，说：“录音放上去了吗？”
程嘉言点头：“已经传给上回那个编辑，现在应该在网上传开了。”
沈薏嗯了一声，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嘉言摸了摸她的额发，说：“怎么了？”
沈薏看向他，说：“事情结束后，还打算跟我回去吗？”
程嘉言抿了抿唇。
沈薏说：“苏景天倒了之后，你还能回到原来的职位吗？”
程嘉言沉默了会儿，说：“原来我坐的位子，现在由袁琮坐着。”
沈薏说：“那怎么办？”
程嘉言道：“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可是对你而言，你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沈薏说，“还有荣誉感。”
程嘉言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开口，说：“这事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又端起饭碗，问她，“想吃哪个菜？”
沈薏抿抿唇角，目光落在一旁的饭菜上，说：“豆芽。”
程嘉言夹了一筷子豆芽给她。
次日一早，沈薏再次检查了一遍，确定除了脖子外，没有任何内伤后才办理了出院手续。
到出院时，已经接近中午。那辆桑塔纳被放在昨晚的港式餐厅停车场。程嘉言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戴着固定器的沈薏扶进去，这才跟在她后面上了车。
沈薏坐在车里刷新闻，网上评论已经一边倒支持程嘉言。原本帮着苏尔琪炒热度转移视线的水军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沈薏下巴架在固定器上，瓮声瓮气说：“她真的放手了？”
程嘉言说：“也许。”
话音刚落，他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袁琮。
程嘉言接起，说：“什么事？”
袁琮说：“你不是要扳倒苏院长吗，挪用公款这一条够不够？”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袁琮说：“你不是要扳倒苏院长吗，挪用公款这一条够不够？”
程嘉言忽地抬起头，平视前方，目光却不知具体落在了哪里。半晌，他问袁琮：“你在哪个病房，我抽空去看你。”
袁琮报了病房号，程嘉言这才挂断电话。
沈薏直挺挺地转过身，见他神色凝重，不由伸手，覆住他的手背。
程嘉言回过神，反手握住她的手。
沈薏说：“怎么了？”
程嘉言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说：“可能事情比我知道的更严重。”他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滑过，“回家再说。”
沈薏也不再说话，因戴着固定器，脖子不能动，只好又直挺挺地转过身子坐正。
过了一会儿，出租车在程嘉言家楼下停好，两人下车上楼。进了家门，沈薏一边换鞋一边喊了一声：“阿步？”
次卧房门吧嗒一声，丁步从里面探出脑袋：“沈姐，你们回来了啊。”
程嘉言扶沈薏坐到沙发上，丁步垂头丧气地来到两人身边，说：“家里没菜了，我先去买菜。”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程嘉言叫住他：“阿步。”
丁步脊背一僵，昨晚程嘉言跟他说了那番话，他不知道此时要怎么面对程嘉言。程嘉言是他大哥，沈薏是他喜欢的女人。
程嘉言看着丁步骤然僵直的后背，叹了口气，说：“少买些菜，我今天不在家吃晚饭。”
沈薏抬不了头，只能费力地抬起眼眸瞧他，可惜他个子高，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去看袁琮？”她问。
程嘉言点点头。
沈薏伸手拽他的手，说：“苏景天的事？”
程嘉言嗯了一声，低头对上她的眸子，说：“具体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沈薏不再说话，丁步在这时回头，想了想说：“程哥，用不用我跟你一起过去？”他抓抓脑袋，低着头，还因为昨天说事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袁琮不是好东西。”
“他昨天刚进了急救室。”程嘉言看了他一眼，又抬手拍拍他脑袋，说，“你在家好好照顾你沈姐。”
丁步点点头，应了一声，又出门买菜。
等大门重新关上，沈薏才叹口气，说：“阿步说什么时候回去？”
程嘉言道：“等苏景天的事结束。”
沈薏垂着眸子，想了想，问：“哎，你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阿步吗？”
程嘉言低头瞧她，嘴角翘了一下：“你脖子瘫痪不够，连脑子也瘫了？”
沈薏一噎，没再说话。
她这是病急乱投医。
等丁步回来的时候，程嘉言已经出门。丁步把买来的食物放到厨房，时间还早，才下午三点多，他不急着做菜，又从厨房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陪沈薏看电视。
家里的电视还没来得及装机顶盒，三四年前买的电视机，也不能联网。沈薏开着中央台，听主持人断断续续地报新闻。
丁步有些坐立不安，过了会儿沈薏终于转过身子看向他，说：“怎么了？”
丁步转眸，对上她的眼睛，又移开视线，看着自己脚尖，说：“沈姐，我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沿海了。”
沈薏哦了一声。
窗外慢慢西垂的太阳透过客厅玻璃门照进来，金灿灿地在地毯上落下一片光影。
沈薏想了想，又说：“之前打你卡里的钱还是用来开店吧。”
丁步点点头，抬头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你跟程哥还打算回沿海吗？”
沈薏抿抿唇，想起昨晚程嘉言说的话，过了会儿才道：“他不知道回不回，我肯定要回的，我爸还在那里呢。”
丁步错愕地抬起脸：“那、那你跟程哥不是分开了吗？”
“沿海跟城西也不远，”沈薏说，“如果他要待在城西，我早晚也会找机会把我爸接到城西。如果他跟我回沿海，倒也省得我费力找新的医院了。”
丁步想了想，说：“以后我店开张了，你跟程哥会来吧？”
沈薏说：“肯定来。”
丁步朝她挪了挪，坐近了些，又说：“沈姐，能认识你跟程哥，真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
沈薏抬手，揉揉他脑袋，笑道：“干嘛突然这么感性？”
丁步咧着嘴笑了笑，他长得精神，牙齿很白。
沈薏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是不是变白了？”
丁步道：“不知道，可能吧。这么久没送货，也没在太阳底下暴晒。”
沈薏说：“挺好的。”
丁步嗯了一声，又坐近了些。
他个子不矮，这段时间肩背看上去更加宽阔了，一下子将西下的阳光挡在了身后。
沈薏轻嗽一声，说：“我去睡一会儿。”
说完，就要站起身。
不想，她刚动了动，丁步已经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沈薏一愣，随即直挺挺地僵着脖子挣扎起来，扬声道：“阿步，快放开！”
丁步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她，低声说：“沈姐……”
沈薏莫名被这道低沉的声音叫得心里一颤，丁步趁机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沈姐。”丁步张了张嘴，然后没再出声，用口型说，“我好喜欢你。”
“阿步……”沈薏推了推他。
丁步胳膊用力一收，很快又放开她，揉揉脸站起来，扭头看向厨房，说：“你去睡会儿吧，我先洗菜。”他嘴唇抿了抿，叫了她一声，“大嫂。”
说完，他便埋着头快步走向厨房。很快，沈薏听见厨房里传来水声。
沈薏坐在沙发上怔了会儿，这才起身，慢吞吞地走向卧室。
经过厨房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朝里瞧了一眼。
程嘉言的厨房是半开放式，她一眼看进去，正好可以瞧见丁步背对着她站在流理台前。
她正要走开，却看见丁步突然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沈薏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喊他，赶紧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程嘉言先去昨晚那家餐厅停车场拿车，然后才向医院开去。等他到了袁琮所在的病房，太阳已经落到山后。
袁琮见他推门进来，把杂志放到一边，弯弯嘴角，说：“来了。”
程嘉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目光便落在袁琮包着石膏的右脚上。
袁琮哼笑一声，说：“受了点小伤。”
程嘉言视线又回到袁琮脸上，说：“医院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袁琮道：“总不至于连代班的同事都找不到。”
程嘉言点点头，长腿勾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袁琮说：“最近还在忙？”
程嘉言往椅背上一靠，扯扯嘴角，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袁琮说：“辛苦了。”
程嘉言道：“还行。”
袁琮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说：“昨晚在楼下遇到尔琪了？”
程嘉言看着他，不置可否。
袁琮说：“昨晚尔琪上来看我了，到很晚才回去。”
程嘉言：“哦，那挺好的。”
袁琮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又说：“她昨晚情绪不好。”
“我知道。”程嘉言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袁琮看着他，嘴角勾了勾，说：“我有苏院长挪用公款的证据。”
“为什么告诉我？”程嘉言表情兴味。
袁琮开口：“你需要。”
“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我不想让尔琪受伤。”
“现在拿出来就不会受伤了？”
“长痛不如短痛。”
“你的脚是尔琪伤的？”
“是。”袁琮说。
程嘉言一愣，视线又移到他的右脚上，说：“伤得重吗？”
“大夫说可能会有后遗症。”
“不恨她？”
“恨，但又不恨。”袁琮道。
程嘉言挑了挑眉。
“我恨她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想着的还是你。”袁琮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恨她伤害我。”
程嘉言笑了声，有些嘲讽：“你们都深情。”
袁琮也跟着笑，手习惯性地去推眼镜，才发现眼镜不在鼻梁上，难怪今天看什么都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