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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梓萱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容,白藕般的小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准确无误地凑到他唇边香了一下:“萱萱好想快快长大哦。”
她吻了他的唇。
顾铭呆立在原地,感觉犹如电流窜入全身,通向四肢百骸,眼前有一瞬白茫茫的,像是莽撞跌入一个未知之境。
白梓萱好奇地仰着头,见他一动不动,便嬉笑着,“木啊”一声又亲了一下。
顾铭这才骤然反应过来:“你!你做什么亲我!”
他湿哒哒地一身狼狈,又不能就这么把她扔下,只得继续抱着她,然而一想到他的初吻那么多女生刻意追求都没得到,偏偏在这种尴尬又窘迫的境地下、被这个笨笨傻傻的小丫头误打误撞给夺走了,他就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
“呜!你不喜欢萱萱亲!”白梓萱翘着的嘴角很快耷拉下来,由u字变成了n,一副“下一秒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不……不是!你亲就亲嘛,可你怎么能亲嘴呢!”顾铭一时有些语塞,他自是知道她表达“谢谢你”或者“你做了让我很开心的事”的方法之一就是亲亲,可他明知这小不点肯定别无他意,却依旧心如擂鼓,他定是被她传染了傻气吧!
“萱萱够不到其他地方……”白梓萱小手扒着他的肩膀,趴在他怀里,仰着头细细端详,又伸长了脖子试着亲了一下,还是只能亲到嘴唇。
“……算了,我带你去找韩姨换衣服。”顾铭可不想继续脏兮兮地傻站在这思考她为什么不亲下巴这种奇怪的问题——他猜想,她直勾勾的小脑袋瓜里肯定是直接默认去亲她能碰到的最高的地方了。
“以后亲人不能亲嘴,知道吗?”顾铭一边匆匆拐入走廊一边严肃地教育她,他心道这小丫头若是老亲人嘴该像什么话,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吃亏。
“我不亲别人,只亲铭哥哥。”白梓萱轻声细语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顾铭闻言晃神,脚下一个踉跄:“什么?”
“铭哥哥又温柔又好看……全世界萱萱最喜欢铭哥哥啦~”白梓萱嗲声嗲气地说完便又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她嗓音又软又糯,格外甜美,整个人像小肉球一样香香软软地黏在他身上。
她说喜欢他。
很多很多女生都说过喜欢他,他明明习以为常,此刻却猝不及防地红了耳廓——她竟觉得他温柔,全世界只有这个傻瓜会觉得顽劣又凉薄的他“温柔”吧。
整个白家也只有这个傻瓜会把他当亲人,还一本正经地、礼貌恭敬地叫他“铭哥哥”。
她那么那么的美好,像是他昏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韩姨,铭哥哥尿裤子了!”白梓萱脸皮薄怕羞,哪好意思把刚刚丢脸的情况说出去,见到韩姨便忍不住“恶人先告状”。
顾铭卡其布的裤衩全部湿透,还真是像失禁了一般。可韩姨又不傻,一眼过去便察得端倪——别说顾铭不可能尿裤子,就看小丫头那漂亮的百褶裙也湿黏在腿上,就知是谁做了好事。
白梓萱说了谎,心里发虚,在顾铭怀里焦灼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然后干脆把小脸儿埋在他颈窝处。
顾铭瞥她一眼,任她像鸵鸟一样躲,也没打算拆穿她,只道:“韩姨,给我们找身换洗的衣服吧。”
“好嘞。”韩姨自然也不会多话。
这样的对话使白梓萱误以为自己撒谎成功,倏地探出头来瞄了瞄韩姨的背影,一时眼眶发红,好像更委屈了:“铭哥哥,萱萱骗人了!萱萱是坏蛋,萱萱还尿裤子,你别讨厌萱萱!”
顾铭忍不住朗声笑出来,心底像是有什么溶成一滩波光荡漾的水,他柔声道:“不讨厌,全世界最喜欢、最喜欢萱萱了。”
这么多年,她依旧是他全世界最喜欢的萱萱,从未变过。
可……他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她全世界最喜欢的铭哥哥了呢?
顾铭轻轻弹了弹指间的烟蒂,灰白的一截落入陶瓷手工烟灰缸内,烟灰缸边缘坐着一只白玉雕琢的“失眠的兔子”,这般不搭调的设计自然又是白梓萱挑选的,他看久了竟也觉得甚是喜爱。
“顾总。”有人仓皇地推人而入,打断了他飘远的神思,“找到夫人了,她现在在医院里,据说,据说是流产了!”
顾铭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眼前蓦地一模糊,他扶住桌沿,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哪家医院?”
☆、第十九章
晨曦微露,寒意入骨,靛蓝黯淡的光线逐渐唤醒沉睡的城市。
街道上穿梭的行人逐渐密集,天光大亮。
顾铭在助理的带领下走进医院病房,陆征正一脸焦灼地守在白梓萱旁边。
白梓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张精致的小脸毫无血色,几乎与纯白的被单融为一体,那双喜欢溜来溜去的眸子也紧紧闭着,像是永远都不会醒一样。
她连剥琵琶虾时被软甲刺一下手指都会疼得受不了,更何况眼下这般情景。
顾铭赶来的路上便已然怒意膨胀,此刻亲眼见了这般模样的白梓萱,更是越想越愤恨,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陆征跟前,单手提起他的衣领便一拳挥了过去。
陆征身体健硕,可纵使是铁打的也架不住顾铭拼命似的力道,当即倒在地上,他后仰撞到的仪器药水噼里啪啦摊撒一地。
“她只跟了你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顾铭咬牙切齿地说着,将地上沉默不语也不反抗的男人再次拉起来,不解气似的又一次挥拳击在他的腹部,“蠢货谈什么保护别人,嗯?”
陆征闷声不吭,默默在地上歪歪斜斜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依旧没抵抗,也没反驳。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都不敢动一动,自然也没人会有那“给自己找麻烦”的心去上前拉架,一是因为动手的是顾铭,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二是因为陆征要还手的话也用不着他们。
“不关他的事。”一个虚弱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夹带着若有似无的喘息。
陈文曦穿着肥大的病号服,脸上难得地素淡无妆,右侧脸颊有隐约可见的擦伤。她步履缓慢地走过来,嗓音显得沉郁寡淡,“一切都是因为我,跟陆征没关系。你听我解……”
“我当然听说了事情经过,陈小姐,不用急着领错儿。”顾铭森然勾唇,“多花钱请律师,或许能减些刑,蹲完牢出来,我兴许会有兴趣好好听你解释一番。”
“文文,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都这样了还瞎逛什么啊闲的你,”赵琴从走廊里急急嚷着,抱着一件厚重的棉大衣从陈文曦后面跟上来,“万一冻着可……诶,铭,你怎么在这?”
顾铭眸子一眯,此刻也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只是不悦地压低了嗓音沉沉道:“都出去,这是病房,不是供你们看热闹的戏场。”
“陆征当时出去给白梓萱买感冒药了,根本不在家里,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儿。”陈文曦甩开赵琴的搀扶,颤颤抖抖地走过去道,“顾总你是明事理的人……”
“我当然明事理,绑架一事的账不还没算?”顾铭提了起这茬便再次抽紧下颌,说完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竭力忍耐,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狂似的一脚踹在陆征腹部。
他力道没含糊,陆征依旧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垂着眸任人鱼肉,也没躲的意思,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脚,剧痛使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弯着腰久久未能起来。
“绑架?”陈文曦闻言不由地愣了愣,刚刚琢磨好的说词全然没了作用。她其实也是凑巧在上海出差,想顺道回陆征这边的公寓里还他钥匙,结果撞见白梓萱躺在他床上,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赵琴听得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她和陈文曦是闺蜜,从小一块儿长大那种亲闺蜜,非常清楚陈文曦有一个人渣男朋友,渣得没边儿,陈文曦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整个儿一人生赢家,偏偏就是在感情上过不去这坎儿。赵琴身为陈文曦的“知心妹妹”,常常半夜迷迷糊糊被她一个电话吵醒,且十有*是因为那渣男,这回也没能例外,她睡在豪华的大床上,抱着手机听陈文曦哭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似的,又叽里呱啦、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堆,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听了个大概也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经过,倒是捕捉到了重点——陈文曦跟陆征吵架,被陆征失手推下楼,就这么流产了。
“哎?她怎么了?”赵琴这才注意到病床上的白梓萱,她似乎很痛苦,即使昏睡着,五官之间也氤氲着一层明显的哀怨。
“我让你们出去,没有听到吗?”顾铭怒不可揭,不可控制地提高了音量。
跟随在他身边的助理们十分有眼力价儿地赶紧上前轰人。
“让我陪着她,求你了。”陆征终于低声下气地开口,即便面如土色也轻易地挣开了来拉他的几个男人。
陈文曦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已经哭干净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捂住嘴,腿一软便顺着门坐了下去,严寒之下的瓷砖石冰凉冰凉地,她却麻木地无力起身,任赵文怎么搀都搀不动。
陆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真的一眼都没有啊……
赵琴觉得似乎事情挺复杂,想开口询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滚!”顾铭双眸通红,像是一个被割伤而狂暴的猛兽。
“陆征……”白梓萱被乱七八糟的争执声吵醒,下意识地就找陆征。
她显然虚弱无力至极,嗓音细如蚊呐,轻飘飘地就如同新吐出的、细细的、透明的蚕丝,可顾铭还是听清了,她这般境地、神志不清,喊的依旧是陆征。
为什么会是陆征呢?陆征什么都没有,他根本保护不了她啊!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陆征神色明显惊喜了一瞬,晃晃荡荡地起身便要过去,顾铭彻底被激怒了,他失控地举起手边的置物架便朝陆征砸了过去。
白梓萱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一时吓得连“疼”都忘记喊了。
陆征牵挂着白梓萱,只是心不在焉地接了一下,钢质的置物架砸偏了,却依旧刮伤了他的头顶,鲜血顿时沿着发际线流了下来,迅速淌过他青肿的脸颊,滴在散发着浓重八四味儿的地面上。
“你……你怎么能打人!”白梓萱回过神来,想坐起身来又疼得“嗯”了一声。
顾铭这才从铺天盖地的怒意中清醒过来,他转身走过去,沉着脸低声道:“躺下。”
“我问你为什么打人!”白梓萱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陆征满脸是血的可怖模样,下意识地便向后挪了挪身子,避开顾铭的接近。
她恐惧胆怯的眼神轻易地便刺痛了他的胸口,她为什么要怕他?她难道不知道……全世界他最疼爱她的吗?
“萱萱。”顾铭眉峰间染了莫名的无所适从,尽量放柔了声音唤她,见她又朝床头缩了缩身子,索性一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柔软玲珑的身子又切切实实地被他抱住了,他唇角不由地微微扬起,低沉醇厚的嗓音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谁都不要管,我带你回家。”
赵琴足若灌铅似的站在门口,彻彻底底地震惊了——她一直清楚顾铭待女人是温柔绅士的,可她也分得清表面的温柔和真正的柔情似水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这绝对不是一个男人对待妹妹的态度和感情。
白梓萱讷讷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挣扎着推开他,愤愤地质问道:“你为什么把陆征打成那个样子,你怎么这么坏!”
顾铭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她抵在自己胸前的小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你疼成这样,全是陆征那个蠢货害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没了一个孩子……顾铭本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哽住了。
陆征心中五味参杂,小丫头病怏怏地还替他鸣不平,他心里又高兴又担忧,愧疚也愈发浓烈起来,白梓萱傻傻的无知无觉,陆征又怎么会看不出此刻顾铭已然在发疯的边缘。
“你别瞎说!陆征什么都没干,那个坏女人也什么都没干,是萱萱自己笨,把流产药当感冒药吃了,还以为快快吃药就不会难受了……”白梓萱委委屈屈地说完便眼眶一红,撇着嘴哭了出来,“谁都没有萱萱蠢!笨蛋活该难受!谁都……谁都没有萱萱蠢!”
她自暴自弃的话反反复复回荡在耳边,顾铭只觉心都要疼出一个洞,他颤抖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半天也只是问:“流产药哪来的?”
“是我买给自己吃的。”陈文曦哑着嗓子说道,“无论你们信不信,我真不是故意给她的,我当时听她在床上一直喊药,想到自己包里的那盒米索前列醇片就觉得心里难受,就想开个玩笑才拿过去问她这药吃不吃,谁知道她傻乎乎的看都没看是什么,就真的给吞下去了,我扣着她嗓子眼儿让她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
“你他妈的在说谁傻!”陆征低吼着打断她,其实陈文曦只是说溜口了,没有特指白梓萱智障这件事,事实上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白梓萱脑子不太好,但对于这个“傻”字,陆征甚至比白梓萱都敏感。
陈文曦一开口,陆征就恨不得捏死她——若不是她莫名其妙半路杀出来办这种好事儿,白梓萱说不定就能好好地等他买感冒药回来,顾铭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们。
赵琴本就心情低落至极,一看陆征这态度,火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陆征你他妈的是不是人?谁傻,谁都没文文傻!会跟你这种畜生谈恋爱,脑子里肯定都是猪大肠吧?这够不够傻!”
白梓萱坐床上听他们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吵了半天,一时心里更难受,便捂住了耳朵。
“萱萱……”顾铭朝助理使了使眼神,示意他们赶紧把这些人赶走。
“你别碰我!”白梓萱挥开他探过来的手臂,“你把陆征打成那个样子,你讲不讲理,你快跟人道歉!”
话音未落,顾铭脸色已僵得比死人还难看,下颌渐渐绷出隐现的青筋。
屋内响起好几声倒抽冷气声,连赵琴和陈文曦都顾不上陆征了,齐齐把目光投向顾铭,又替白梓萱捏了一把冷汗——照着顾总此刻这脾气这作风,就算白梓萱再受宠,这般姿态也是在花样儿找死啊。
每一秒时间都如同被刻意拉长,谁都不知道这要如何下台。
良久,顾铭转身面向陆征,毕恭毕敬地欠了欠身子,吐字清晰道:“抱歉。”
他动作优雅得体,眼神也十分平静,陆征却背后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赵琴瞠目而视,眼睛都忘了眨,待她回神,两行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那么高傲自负的顾铭,她心里全世界最有资本傲慢的男人,此刻竟然因为白梓萱简单又没脑子的一句话,便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跟一个保镖说了抱歉。
☆、第二十章
长久的寂静像潮水一样淹没鼻腔,让人呼吸困难。
“现在能让这里清静一点了吗?”顾铭神色清冷地扫视了一下表情各异的其余人等。
白梓萱身体不舒服,也没力气再说什么,慢吞吞地重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其他人姿态表情花样百出,但就算再有什么想说的,也感觉到了此时不可化解的尴尬,这种时候强留在这就是不识趣儿了。
顾铭倦怠地垂了眸,轻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白梓萱的额头。
白梓萱难受,躺在病床上也睡不着,被他冰凉的手指一碰,下意识地就想推开那手。
“你不瞎闹,什么事儿都没有!”顾铭嗓音沉沉地道,也意识到此刻自己的手几乎没什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