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去接她只用半小时,回去却花了更多的时间。
卢茵舔舔唇,不禁看向他。陆强歪头靠着椅背,唇线松弛,本是一副颇慵懒的姿态,双手却不含糊的紧握方向盘,目光沉着,紧紧盯着前面路况。
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不得不为任何未知而谨小慎微。
车子开到村口,天已经完全沉下来,原本白灿灿的原野陷入死寂,寒风肆虐,波动着树梢,像巨兽在嘶嚎。
卢茵从小生活在小镇,依山傍水,空气温润宜人,她从没来过北方的乡下,所以脚落地时有些傻眼。还没缓过神,厚重的大衣从肩膀落下来,陆强把衣服一拢,拥着她往里面走。
乡间的夜格外黑沉,没有车马喧嚣,也没有华灯溢彩,眼前黑咕隆咚,完全被他带着走。
大概五六分钟,眼前终于出现光亮,院落渐渐多起来,才发现并不是死气沉沉,每家每户都挂着大红灯笼,耳边偶尔有炮竹声,小孩三五成群,穿着棉袄,脸蛋儿冻得像苹果。
卢茵看的走神,踏到冰上,一个趔趄,呀了声。
陆强反应敏捷,提着她腰,把她扶正。
“扭到没有?”
“没,”她拽住他手臂:“你冷不冷?”
衣服给了她,他只穿了件薄毛衫,还是个宽领的。
“你说呢?”
“要不给你。”她往下拽衣服。
“穿着。”
卢茵握住他裸。露的手,想帮他暖暖:“还要多久?”
“十来分钟。”
“那我们走快点儿。”
他在黑暗里看她:“要不扛你?”
卢茵一惊:“别闹,也不看看场合。”
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刚才在车上,有几次犹豫想回去,强忍着没敢说。一时脑热,今天就这么过来终归贸然,没带礼物,着装不够正式,蓬头垢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无论怎么讲,对这次见面都不够重视。
前后琢磨一路,等她站在灯火通明的屋里时,才发现,情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根子见两人进来,先是张了张嘴,眼睛一转,笑着喊了声嫂子,老两口也目不转睛盯着卢茵瞧。
陆强站着:“叔,婶子,这是卢茵。”又对她说:“这是根子爸妈,你跟着我喊就行。”
卢茵嘴角僵了僵:“叔叔,婶子,你们好。”
王母立即回神,热情的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欢喜和羡慕,冲着他:“强子,这是你媳妇?”
陆强和她对看了眼,一个低头,一个答是。
王母又转向卢茵,这次上上下下认真的打量:“好,好,姑娘长得可真标致!”
卢茵被夸的难为情,头埋的更低。
根子解围:“妈,你别唠叨没完,肯定都饿了,做饭去吧。”
王母一拍头:“我这记性,今晚……”她突然停住,想到什么,尴尬的笑笑:“今晚就住婶子这儿,你和强子睡那屋,小志跟我们挤挤……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卢茵情绪完全不对,吃饭时,强迫自己往下咽。王母给夹的菜堆成小山,到最后她只磨掉小半碗。
陆强闷不吭声,垂眸看看她,把那半碗扣在自己碗里。
王母一愣:“这就吃饱了?”
卢茵看他一眼,忙笑着说:“我减肥呢,婶子。”
“瞧这瘦的,别减了。”王母恐怕怠慢,客客气气的:“来,再喝点儿汤。”
吃完饭聊一阵子,王母放两人回了偏屋,炕被已经铺好,炉子上烧着热水,可她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心情不可控的沮丧。
陆强半靠在炕沿儿,长腿直直的叠着,摸了支烟点着,默默看她。
卢茵拉开鞋子拉链,叹了声:“我是不是不该来?”
他吸了口烟,透过烟雾瞧她。
卢茵脱掉袜子,往后一撑,坐在炕上。炕太高,她双脚垂在半空,往一起扭了扭:“都睡在根子这儿,不太好吧。”
旁边火炉发出滋滋的声音。
她问:“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他指间的烟还剩一小截。
卢茵轻轻拉他袖子,小声问出自己的猜测:“阿姨她……不同意你交女朋友?
陆强终于说话:“跟你没关系。”
她松一口气,但还是想不通:“你也一直没回去?”
陆强没答,两腮狠狠凹陷,火星璀璨一瞬,燃到了尽头。烟头丢在水盆里,他抬起她一只脚搭在腿上,低头给她穿袜子。
卢茵满头雾水:“这是要干嘛?”
陆强弓身拿鞋:“回家。”
***
王母刚给钱媛青送过饭,她不能走路,叫她把院门在外面反锁,陆强拿来钥匙,带着卢茵回去。
王母不放心,打算跟去看看,被根子拦下来。
撩门帘的瞬间,陆强忽然停下,卢茵感觉他拉自己的手紧了几分。
两人在黑暗里站了会儿,陆强说:“这门儿我不一定能进去。”卢茵等着他解释,半刻,他又跟了句:“她或许会喜欢你。”
卢茵想说点什么,他已拉着她进了屋。
一股暖流扑面,钱媛青正半靠着纳鞋底,她头上方的墙壁燃一盏黄灯泡,房间昏昏暗暗,和根子家气氛很不同。
见有人闯进来,钱媛青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脸立即沉下来。
陆强也没往前走:“妈,”他叫了声:“给你带回来个人。这是卢茵。”
她并未注意陆强正介绍自己,全神贯注盯着对面的柜子,上面正中摆了张黑白照片,前面一碟水果、一碟糕点还有一盒烟,烟盒类似银色,舅舅以前抽过,她依稀记得好像叫蝴蝶泉。
房间里摆着遗照,第一眼看到,她吓的不轻。等再偷偷瞄的时候,画框里老人慈眉善目,眼尾带笑,瞳孔里的颜色都很温和,莫名有种亲切感,竟不那么怕了。
察觉到陆强捏她手,已经不知走神多久。
卢茵看他,陆强说:“这是我妈。”
她连忙冲她微笑:“阿姨好。”
钱媛青这才把目光睇向她,打量片刻,冷哼一声:“出去。”
卢茵一愣,笑容僵在唇角。
陆强拉着她没动,“我们没地方住,第一次回来,住根子家不方便,今晚跟你睡,行吗?”
卢茵还第一次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不像哄她那样温柔,更不像对别人冷硬强势,带点儿生疏,带点儿敬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钱媛青专注手里的活计:“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佛。”
卢茵感觉他手心出了汗,听他道:“妈……以前的事我其实……”
“住嘴,”她大声呵斥,手里东西变了形:“你想他在下面也不安生?”
陆强绷住唇,没有继续,过了会儿,他说:“茵茵本来在家过年,听说你摔倒了,早上坐飞机赶到淮州,又转几个小时火车到武清,折腾了一天……她是南方人,第一次来北方,气候不适应,穿的也少……”
钱媛青手一顿,却没抬头:“不关我的事。”
陆强说:“晚上别让她睡炕头,我怕太热也不行。”
那边传来一声冷哼。
他接着说:“晚上起夜,给开着灯,咱这儿太黑,我怕她摔倒。”
钱媛青不愿意听,皱眉说:“滚出去,别等我动手。”
陆强沉眸,狠了狠心,不轻不重把卢茵往前推了把:“你儿媳妇,看着办吧。”
卢茵被他推的一歪,下意识回身拽他,却只碰到他的衣角,往后跟了两步,又徒然停住。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点生气他把她推到浪尖儿上,但转念一想,娘俩之间有隔阂,必然是他搞不定,利用她打温柔牌。
卢茵暗自咬牙,不禁在心里骂那男人几百遍。
钱媛青却也没开口撵人,只低头专注干活,当她是空气。
卢茵尴尬站了会儿,觉得应该开口说句话:“阿姨,您这做什么呢?”
没人理她。
卢茵吐了吐舌,“是做鞋子吗?”
意料中没得到答案。
卢茵第一次脸皮这么厚,又在心里骂陆强。独自站了会儿,脚掌酸痛,她挪了挪,悄悄坐在旁边的小凳上。
时间一分一秒走,卢茵手支着下巴,刚开始还能关注钱媛青,可奔波了一天,困乏袭来,她频频点头,眼皮重的撑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声音:“上来睡,等我请你呢。”
卢茵头一磕,瞬间清醒。
钱媛青仍旧低着头:“睡那边儿,自己拿被子。”
卢茵连忙答:“好。”
炕东头是一排矮柜,她按照指示,随便抽了条被子铺好。乡下毕竟不方便,她没有洗漱,也没换睡衣,在角落里躺好,两人中间能隔一条河。
钱媛青收拾好杂物,脱掉外套,身子艰难的往下溜。
卢茵半撑起身:“要我帮您吗?”
那边没答,一把关了灯,黑暗降临,空气立即静下来。
卢茵呆愣片刻,跟着躺回去。
这一次,她很久没睡着。
另一边呼吸平稳,过了很久,她神志渐渐模糊的时候,却听她说了句话。
卢茵:“嗯?”
钱媛青重复:“你跟那小畜生认识多久?”
“……他出狱的时候……快一年了。”
又没了声音,卢茵却知道她没睡,窗外稀薄的月光洒进来,把墙壁分成六块儿。
夜晚,风息了,却依旧寒冷。
钱媛青问:“知道他为什么坐牢吗?”
第37章
她说:“看你年纪不大,别让那小畜生给骗了。”
卢茵沉默了几分钟,在脑中大致捋顺,从那封被退回的邮件,到今天相见的一幕,两人根本没好好说话,她不给陆强机会解释,他性子也不是死皮赖脸的,那事毕竟不光彩,让他低声下气解释不太可能。
卢茵心一颤,身体跟着紧绷。也就是说,他替别人顶罪,她可能根本不知情。
钱媛青见她不说话,又问一遍:“知道吗?”
卢茵轻轻地:“知道。”
这回换她没话了。
卢茵侧头,在黑暗中辨出她的轮廓,没有继续说下去,问了别的:“阿姨,陆强的性格像您吧?”
她鄙夷的哼了声,觉得自己简直多余,知道了还能跟那小畜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图钱图乐还是图刺激,她没法理解。
想转个身,腿没法动,只好亮个后脑勺给卢茵,表示想终止谈话。
卢茵却不知趣,夸赞道:“一看您就是外冷心热的人,嘴上不爱说,都搁心里,指不定背后怎么疼人呢,”她稍微停了下,旁边没有动静,她接着说,“别看我年纪小,其实还挺会看人的,您特正派吧,眼里容不得沙子,也特别有责任心,是个有担当的人……”
钱媛青冷声说:“甭奉承我,我听着都假。”
卢茵:“……”
被她噎了下,她脸有些红,停了停,卢茵翻了个身,面朝着钱媛青。
她咬咬唇肉:“刚才那些,其实更像是陆强。”
“他给你多少钱来说好话?”
卢茵一愣,有些气,故意说:“十万。”
她冷笑:“还挺有钱。”
“那钱本来给您的,被您退回来,他暂时放在我那儿。”卢茵还是解释了一句,片刻:“其实您想没想过这中间有误会?”
钱媛青皱了下眉,阖上眼:“闭嘴吧,明天赶紧收拾收拾滚蛋。”
又来了……
卢茵越发觉得两人出奇相似,稍不顺心就放狠话,脾气暴躁,性格强硬。
但陆强吃软不吃硬,她一哭,他立即方寸大乱,低头服软。
不知放她身上管不管用。
卢茵手心儿攥出了汗,豁出去了。她努力酝酿情绪,专挑伤心事来想,想陆强怎么隐瞒她,怎么欺负她,加上连日来的奔波,从她这儿受到的冷待,全都汹涌上来。
没过多久,竟真的开始鼻腔泛酸,眼前模糊。
卢茵故意抽两下鼻子,轻轻的咽喉。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很细微的动静都能放大。
钱媛青把头转回来,静待片刻,半撑起身开了灯。
卢茵被光亮刺激到,用被子遮住脸,抽泣不断。
钱媛青傻眼:“你这干什么?”
卢茵又哭了会儿,才从下面探出头,含糊的说:“我大老远的跑来,人生地不熟,就为了看看您,您还总说让我滚。”
她一愣,往旁边靠了靠,语气降下来:“你这丫头……那也不用哭啊。我现在腿脚不好,能下去撵你不成。”
卢茵眼睛都红了,说的断断续续:“我从黔源来的,这一路十几个小时,拿着地址到处问……越往北走越冷,又在火车站等了他半小时。我就穿那么少,晚饭也才吃了几口,陆强就把我推到您这儿来,可您还……”
卢茵顿了顿,拿手背抹眼泪。她哭不招人烦,只流泪,不出声,安安静静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抹完泪又继续:“陆强太过分了,总是看我好欺负,现在又把我自己扔到这儿……回去我要跟他分手。”
钱媛青冷哼:“就对了,那畜生不是什么好鸟儿。”
卢茵说:“的确不是好东西,追我时候阴魂不散的,还事事隐瞒我。刚知道他犯的强。奸罪那会儿,简直恨死他。我要跟他分手,迫不得已,他才跟我撂了底,说那些事他根本没做过,其实是替别人顶罪的。”
卢茵恐怕她打断,没个停顿,一口气说完。
房间一下子静了,她忘了哭,偷偷拿余光扫她。
钱媛青很平淡:“什么?”
卢茵一滞,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这回时间彻底静止,钱媛青没有任何反应,半靠了好一会儿,抬手关灯。
卢茵哑然,这反应出乎意料,但她知道她听明白了。
关灯后,一开始无睡意,旁边气息并不匀称,黑暗伴随细小的摩擦声,钱媛青一直睁着眼。
后来卢茵睡着,再醒来已经天亮,她猛的从炕上坐起来。
那边钱媛青一抖,针扎到手,她吮了吮:“你这一惊一乍的,吓我一大跳。”
卢茵反应片刻,意识到是在陆强家,“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她侧头看,她昨天那双鞋做一半,现在又重新做起另一双。
钱媛青没理她。
视线偏了偏,才注意到,地上还站了一个人。王母早起就过来,这会儿正重新生炉子。
她笑着问:“丫头,醒了?”
“婶子早,”卢茵笑着打招呼,连忙起身:“我帮您吧。”
王母挡了下:“可不用,这活儿你不会,赶紧躺被窝里,早起冷,等我把炉子生暖你再起来。”
钱媛青也皱眉:“你别跟着添乱。”
卢茵这才坐回去。
那两人闲聊一阵,王母说:“小志和强子一大早儿就出门,去东头月亮河凿冰窟,钓鱼去了。”钱媛青没给什么反应,她又说:“中午我那边儿做,做完让丫头给你端过来。”
她淡淡说:“我吃什么都行,妹子别麻烦了。”
王母笑着:“不麻烦,家里也是吃。”
晚点儿的时候,根子过来叫卢茵吃饭。
她套上大衣跟着过去。
昨天来时是傍晚,到处黑漆漆,给她的感觉荒芜落败。这会儿天空湛蓝,太阳高悬,光圈一束束洒在积雪覆盖的村庄,雪又白又厚,漂亮的耀眼。
卢茵拿手遮挡额头,眼前就像一个童话世界。
根子陪她在外面站了会儿,风吹过,一阵瑟缩,卢茵缩肩膀,这才赶快进去。
王母炒了三道菜,没把卢茵当外人,过年剩的酱货一起端上来,厨房锅里还炖着鱼,只等熟了马上开饭。
卢茵进去,陆强正坐凳子上播电视。见到她人,眼睛就再也没离开。
卢茵脸有点儿冷,坐在稍远的位置,故意不看他。
陆强把遥控器放桌上,往她身边一靠,卢茵半边肩膀被他压住,小身板挤在角落里。
卢茵扭了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