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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没有一下子便生出来的,这容嫣也懂,都要经过这个疼痛的过程,待骨缝和宫口全部打开,才会到瓜熟蒂落之刻。可是,这过程太难熬了,而且她阵痛程度和频率似乎有些异常——
孙氏有孕,宁氏怕她孕身冲撞了容嫣,也担心会惊到她便让她去西厢房了。她自己坐在容嫣床边,杨嬷嬷让开位置,她握着容嫣的手劝道:“不怕,女人生孩子都要经历这一遭,母亲陪着你,稳婆马上就到,咱挺过去便好了。”
容嫣疼得小脸煞白,额头和小鼻尖上全是汗。她傍晚刚洗过澡,头发还未干,再被汗一浸,整个人水涝涝的,似刚从湖底捞上来一般,虚弱的可怕。
她是真的虚弱,可还是咬着牙问道:“母亲,墨戈真的失踪了?什么时候?哪”
宁氏强撑着笑解释道:“他只是没了消息而已,这常有的事,勿要担心。出兵打仗断了联系很正常,往昔他南征北战也不是没这时候。可他势如破竹,一时酣战,忘记了呢。别担心。”
到这时她们还在瞒自己。容嫣嘴唇都快咬破了,不是疼的,是急的。她吃力地摇了摇头,攥着宁氏的手越发的紧了,紧得宁氏指尖充血胀红。“即便他没信,何以邸报也没了消息。母亲,你便告诉我吧,不然我心不安”
宁氏实在瞧她痛苦。她何尝不懂儿媳的心情,她得到这消息也未过一月,正是虞抑扬出征讨伐那几日的邸报上写的,虞总督亲战出海,击退小撮倭寇后,乘胜直捣海盗老巢。可这一去便再无音讯,寥寥有败军落魄而归,但始终没有见到虞墨戈,数来已有两月多了。秦抚台多次派人出海寻找,全无音讯,到如今依旧生死未卜,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宁氏方为儿子祈福平安,便发生这种事,她觉得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她罪孽之深牵连的儿子,可她不能再牵连儿媳和孙儿了,所以她一直隐瞒这个消息,为了她们母子撑到现在。
可眼下是隐瞒不住了,她把事情告之容嫣。本以为儿媳会接受不了,一蹶不振哭嚎不止,或者以她虚弱的身子挨不过这个打击,昏厥过去。
然她揣测的一切都没发生,容嫣依旧蹙眉忍着疼,可眸色里却异常地宁静,她咬牙听过了一袭汹涌袭的阵痛,缓了缓,镇定道:
“母亲,稳婆来了吗”
龙凤呈祥()
虞墨戈走之前;不但吩咐好了梁大夫;连稳婆及后续的伺候婆子和乳娘;凡是能想到的;他都备好了。
宁氏说过;虞琮从前也是这般;临行前安排妥帖一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来。想必虞墨戈也是这份心思吧。
张稳婆没多时便到了。她提前已知道是双生,心里直打鼓。这双生本就难接,又早产;最要命的是,她知道自己所要接生的孩子是谁家的,这若是出星点问题;等着自己的指不定是什么呢;想想都后脖颈发凉。劫数,劫数;真是个劫数!
从别院后门进去;护卫直接带稳婆入了云毓院;瑶台琼苑似的楼阁;晃得张婆睁不开眼;大户人家她也不是没去过;不过这般奢华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于是头皮越发的紧了。大户人家的女人可是娇贵呢!只怕半分力气都不肯使。
然见到容家少夫人的那一刻,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她进屋时方赶上她一袭阵痛;容嫣一声不吭;唯是咬着下唇努力隐忍,疼得她脸色白得发青,汗津津的,像虚浮了一层寒霜。
不过个把时辰,便疼成这般,稳婆知道她这胎不好生。果不其然,陪着她候了两个时辰,宫口不过开了四指,眼看着东方都泛着白晃晃的边,日头努力撑开天际,要探出头来。可容嫣这孩子还是不肯出来。
怕宁氏经不住,又在内室里碍着婆子们的手脚,乔嬷嬷拉她在明室候着。二人在外,只听得到稳婆和婆子们的句句安慰,听不见容嫣一声。
宁氏担心容嫣身子虚,给她送吃食,客如何端进去便是如何端出来,她根本吃不下。梁大夫只得吩咐准备参汤给少夫人吊着。
日头终于一鼓作气,新生般跳出了天际,宁氏望着东稍间忽而听得室内婆子唤了一声:“开了,全开了。”便欣喜地指挥着容嫣使劲
已经挨了一夜,容嫣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可此刻的她浑身疼得有如被马践踏被车碾压一般,她怕自己挨不住了。忍得眼睛充血,泪水汗水把眼睛模糊,什么都看不到了,可又因此什么都看清了
她看清了他站在她面前,穿着他离开时的那件鹤氅,他摸了摸她脸,在她耳边轻声道:“卿卿,吾至爱也”
“他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便是没瞧见争暖”
宁氏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浮现,耳边则是婆子们一声声的鼓劲:“用力!就差一点,再用力一点”
就差这一点!她不能让这也成为他的遗憾,她一定生得下来。虞墨戈,你也一定要回来
容嫣攥紧了杨嬷嬷的手,指甲都陷进了嬷嬷的肉里,她奋力咬牙抬首,顷刻间,轻松了——
一声啼哭从稍间传来,声音不算大,但足够把所有人的心都振奋了。
“是个小千金!”婆子欢天喜地把孩子抱了出来,送到宁氏面前。
宁氏搭见孩子的那一瞬,一口气长舒,体内没了支撑,软塌塌地栽倒,好在乔嬷嬷一把搀住了。“夫人,不能倒啊,还有一个呢——”
宁氏强撑着身子去看孩子,追到门口问道:“少夫人如何?”
“少夫人生小千金用尽了力气,且得缓缓,可只得闲两刻钟,不然里面那个会憋住,若过了一个时辰,便难保了”张婆子抹着汗道,她努力想镇定,然瞥了眼昏厥边缘的容嫣,还是横下心来问道:“若是果真超了时辰,夫人,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保大人!”
就在宁氏脚底一软要倒时,门外忽而听闻一声醇厚低音。这声音里还裹着不可置疑的凌厉。
宁氏心登时一紧,猛然回首:是虞墨戈,他回来了
“母亲,我回来了。”
虞墨戈对着怔忡的宁氏淡淡道了句,脚步连停都没停直直奔着稍间去了。抱着小千金的婆子满心欢喜地凑向三少爷,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来看看孩子,然他罔若未视,风一般从她身边擦过,推开内室门入内。
产房秽浊,男人不该入内,可瞧着凌然的三少爷,哪个敢拦。不要说气势,就那眼神都恨不能把自己剐了,张婆子喉头不由得咽了咽。
虞墨戈瞧见妻子那刻,不止是心,每一处都宛如刀绞,痛若凌迟。他扑倒妻子面前,跪在她床边,握起了她的手
浑噩中,如堕雾里,容嫣找不着方向。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嫣儿,嫣儿”声音越来越明朗,连感觉也清晰起来,有人在抚她的头,在吻着她已经握不起拳的手心,好像有什么滴在手心里了,潮润润的,但不是汗
容嫣缓缓睁眼,偏头,一眼望见了手心里捧着的他的脸。这感觉有点恍惚,她顿住了,直到手心里有了他胡茬刺肤的感觉,她终于明白了,他回来
她想看清楚他,于是瞪大了眼睛,可越瞪泪水流得越凶。
“嫣儿,你受苦了。”虞墨戈喉咙里堵了块石头。
容嫣摸了摸他消瘦的脸,哽咽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方才的隐忍在这一刻都忍不住了,她嚎啕起来。张婆见了,眸色一亮。能嚎就好,能嚎就是还有劲儿,这孩子生得了。她抹了把冷汗,瞧着方才虞少爷那眼神,若这母子出了何事还不得要了自己命。她赶紧奔到床尾,撑着容嫣的腿劝道:“少夫人莫要哭了,再忍忍,攒着力气咱把孩子生出来,孩子都急了,等着见爹娘呢!”
肚子再次有了动静,虞墨戈坐在容嫣身后让她靠着,被他揽在怀里,容嫣所有的希望和毅志都燃了起来,夫妻二人一起用力,两刻钟后,随着一声啼哭,第二个孩子也出来了
“恭喜,三少爷,三少夫人,是位小少爷!儿女双全,龙凤呈祥,天之吉兆啊”张婆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
容嫣想看看孩子,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靠着丈夫的身子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黏,只闻得耳边温柔的一声:“嫣儿,谢谢”便双目一合,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容嫣再睁开眼睛时,外头一片黛青,也不知是方入夜还是天未醒。身上清爽多了,她下意识摸摸肚子,没有了——这才回忆起如梦似的生子过程。
除了孩子,她好像还见到他了。她紧张得方一动,惊醒了床尾盘膝仰靠床栏的虞墨戈,他猛地惊醒,下意识抱住了她的脚。
容嫣这才感觉到,自己双脚一直在他怀里。这两日她昏睡,天寒担心她脚不过血,他便一直揽在怀里暖着。
“你醒了?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爷仨,就这么睡下去了呢!”他捏了捏她脚尖,还好,是温的。“如何?渴了?还是饿了?”
“累了。”容嫣目光柔柔地看着他,半撒娇半感慨道。
虞墨戈微笑,把她脚放在被子里,沿着床沿趴过去,顶着胡渣的唇在她额头深深一吻。笑道:“嫣儿,辛苦了。等着,我去遣人把孩子抱来。”说罢,他起身走了。
他还穿着刚回来时那身粗棉的玄青直缀,瞧着不似他的衣服。
“你也歇歇吧。”容嫣朝着他背影道了一声,虞墨戈回首,默然点了头便出去了。
容嫣想要翻个身,可腰腿还酸得很,一边的杨嬷嬷赶紧上来,激动得摸着眼泪道:“小祖宗啊,你可算醒了。三少爷这两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奴婢上不得前,都快急死了。”
“嬷嬷操心了,我好好的。”容嫣笑道。
杨嬷嬷抽了抽鼻子,又哼道:“还好呢!若不是三少爷回来,还不知道小少爷怎地生出来。”
“孩子如何?”容嫣抬头急问,早生了近一月,也不知健康与否。
杨嬷嬷扶着她肩膀按了下去,笑道:“好着呢!小小姐和小少爷都好着呢,小是小了点,没人家足月的壮实,可啜起奶来,可带劲儿呢。稳婆说了,这孩子不在大小,能吃奶,几日便养过来”
杨嬷嬷这便安慰着,宁氏和乔嬷嬷已经把孩子抱来了。
儿媳生了对龙凤呈祥,母子平安,儿子也回来了,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宁氏一身轻,病都去了大半。她不是第一次当祖母了,可还是忍不住喜由心生。
宁氏把孩子放在容嫣胳膊弯里,容嫣总于瞧清了自己这两个小东西。因是早产又是双生,两个小东西加在一起瞧着都不及人家青窕家的小外甥,又红又瘦,小脑袋没比拳头大多少,容嫣小心翼翼地从襁褓里摸出了儿子的小手,细细的小手指轻搭在母亲食指上,透明得好像能看到骨头。
容嫣偏头去亲了一口,微微一碰,生怕他碎了似的,随即眼泪便啪嗒地掉下来了。
宁氏赶紧给她擦泪。“月子里可不能哭啊,仔细伤了眼睛。”
为母者,见到这一幕哪有不心疼的,疼得想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给他们。“我对不起他们”说着,容嫣越发地控制不住了,低声抽搭起来。
母子连心,两个小东西在襁褓里晃了晃小脑袋,也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声音不大,跟刚抱回来的雪墨差不多。这一哭,容嫣心里更难受了,眼泪流得更凶。
宁氏知道儿媳情绪不稳,赶紧让乳母把孩子抱出去了,还是想让她稳稳吧。
孩子出来时,正迎上沐浴更衣过的虞墨戈。宁氏发话,不洗漱不叫他抱孩子,好不容易匆匆了了,这怎孩子又抱出去了。见儿子来了,宁氏赶紧让儿子进来,她带着一众人出去了。
虞墨戈看着流泪的妻子,反而笑了,也不顾忌,直接躺在她身边把人揽在怀里哄着。“瞧你这母亲当的,方见面便把孩子惹哭了。”
容嫣被他说得苦笑不得,干脆就着他新换的衣服抹了把泪。仰头看着他,星眸闪动,良久问道:“你到底去哪了?又是如何回来的?怎就你自己?你不是失踪了吗?你从哪回来的?你”
虞墨戈伸指压住了她唇:“你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答,咱们一个个来”
谋划()
兵部批给虞墨戈的军队根本不足以控制住倭寇;他没有调兵权;地方卫所的兵也不为他用;若非因容嫣捐赠而朝廷拨了军款;虞墨戈怕也挺不到今日。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荀正卿怎么可能安心放他去抗倭;所以虞墨戈南下的目的也不在这——
“你的目的是罗平。”容嫣举眸望着丈夫问道。
如果不是当初跟着他一同南下杭州;听闻了海上霸主罗平的事,她也不会想到这。宁氏对她说虞墨戈剿匪失踪那刻,她便疑心了。
旁人不知;她岂会不了解丈夫,表面上不为所动,其实他从心里便支持秦敬修对罗平的招抚;所以怎么可能会突然去剿匪。况且罗平的势力绝不在倭寇之下;虞墨戈的兵力连倭寇都平不了,何以平罗匪。
自己丈夫可不是这么不计结果;鲁莽行事的人。
果然;虞墨戈摸了摸妻子的头;含笑道:“不管是兵是民抑或是匪;只要同心抗倭;便不是敌人。倒是有些人;哪怕是亲人手足,也会相残。”
这头一句容嫣倒是懂,他是想争取罗平一起抗倭;抵御外敌;故而失踪也不过是瞒过朝廷的幌子而已。但这后半句,她可是听不懂了。
“‘有些人’是谁?”容嫣纳罕问。随即恍然,难不成是指宁王叛乱?她突然意识到,虞墨戈这般匆忙回京,只怕也不只为了自己吧。
容嫣还想继续问,却被丈夫按住了。“你才醒,身子还弱。好生养着,以后的事咱们慢慢说,乖。”他亲了亲妻子的唇,把她满腹的话都压了下去。容嫣无奈,只得意味阑珊地颌首,窝在了他怀里。
她确实累了,有多久没有靠在他身边,感受他的热度和呼吸,此刻她只想抱着他再不分开了。可是——
“三少爷!”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容嫣听出来了,是九羽。
虞墨戈凝眉看着妻子,没应。九羽慌张又道:“三少爷,时辰到了,不能再耽搁了。”
九羽性子沉稳,若非急迫他不会这般惶恐。容嫣望着丈夫,眸底千般不舍,却还是劝道:“你去吧,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虞墨戈望着妻子,眉心蹙得越发的深了。良久,他淡淡一笑,与妻子耳鬓摩挲温柔地道了句:“快了,待一切都结束,我再不与你分开了。”说罢,翻身下床,头也未回地出了大门。
他也是不舍,不然不会在千钧之际特地回宛平看妻子。多亏他提前回来了,不然错过她生产他必定悔恨。他陪了她两夜,可这根本不够,即便是一生都不够。所以,为了这个承诺,他必须去亲手结束这一切
虞墨戈突然离开,都个招呼都没打,宁氏得知后好不怨儿子。然为了不给儿媳添堵,也不敢多言,每日唯是把话题都放在两个孙儿上。
容嫣想要亲自喂养儿女,无奈她奶水偏就不来。越是不来她越是急,然越是急这奶便越不生。好在乔嬷嬷寻了些催奶的法子,产后第八日,容嫣终于有奶了。
可奶水有是有了,还是少得不足以喂养两个孩子,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们,她当娘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自打生了孩子,她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宁氏瞧着她不解,劝道:“瞧你,咱又不是请不起乳母,保证把孩子给你养得壮壮的。”
容嫣摇头。“他们选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