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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自认,对这个几次三番公然找她麻烦的女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办法,谁叫今天参加的是慈善宴呢,她不想“杀生”。
可谁料,孙淼却忽然将手腕抬高,连带着嗓子也提了起来,“温医生,你……你放开我啊!”
温柔没有防备,给她叫得耳朵一疼,本能地别开了脸。
周围的人听到响动,纷纷往这边投来视线。看到的就是温柔紧紧钳住孙淼手腕的手,以及后者一脸惊恐地想要逃脱,却怎么也动不了的样子。
温柔此刻松手,已经晚了,蹙眉间,孙淼又轻轻推了下她手里的酒杯,红酒立刻洒了一半出来。
已经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了,但温柔这次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淼举起手里的酒杯,泼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啊!!!”
孙淼的尖叫声再一次刺透了空气,她低下头,看着已经被红酒污染得一塌糊涂的纯白色长裙,声音抖得失了真:“温医生,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柔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很想回她一句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自己给自己泼脏水,然后栽赃在她身上,也是豁得出去!
温柔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离开,可人群渐渐聚了过来,她走不掉。
孙淼一身狼狈,自然博得大家的同情,为首的几个贵太太叫来侍应生,让他去通知冷斯城他的女伴出了点状况,然后问孙淼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和温医生说了句‘你的礼裙真好看’,然后她就,她就……”
孙淼没有再说下去,她委屈地看着温柔,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温医生,难道是因为我和你穿了相同款式的礼裙么?”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扫向温柔身上的纯白色欧式长裙,也是极简的风格,乍一看,的确是很相似,只是孙淼那件的后背部分是镂空的,她穿起来更加吸睛罢了。
所以,这位温家的大小姐,是因为嫉妒相同的裙子别人穿起来比她好看,才使坏泼酒的吗?
心眼也忒小了吧。
现在毁的是一条裙子,这到了以后啊,说不定就直接把人的脸给毁了!
啧啧……看来以后见着她,得绕道走才行。
温柔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被臆测成了什么鬼样子,她只是觉得无语。
之所以挑这条裙子,完全是因为慈善宴她不想太花俏,特意拿了件又白又素的,而且还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低调成她这样的,也是没谁了,可为什么还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让她红?
065 当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就没有来向你索过命吗?!()
温柔眉头纠在一块儿,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厢,孙淼还在像个罪人一样的把脑袋压得很低很低,向温柔连连道歉,“温医生,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撞衫的,真的抱歉……”
她揪起被红酒染红的前襟,擦了又擦,试图把它弄干净,然而晕染的面积却越来越大,她整个人都慌了,嘴唇怯懦个不停,“可是……可是这件礼裙是冷少给我买的,现在脏成这个样子,以后都没法穿了,我怎么向他交代啊……冷少一定会生我气的,怎么办,怎么办……”
孙淼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说到伤心处,竟然嘤嘤地哭出了声。
温柔离她最近,看得也真切,实在是佩服这样的演技。泪水说来就来,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给她鼓个掌。
围观的群众已经越聚越多。
如果温柔也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说不定看客们会一时摸不准该站在谁那边。
但是,别说哭了,温柔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超然得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端端站在那里,看着孙淼越哭越伤心。
“啧,她怎么这样啊……”
“太过分了吧。”
“是啊,简直欺人太甚!”
“…………”
窃窃的私语声传进温柔的耳朵,她原本并不想搭理,但忽然有个男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要求她和孙淼道歉,温柔看了眼他胸前挂着的记者证,眼底的眸色微微一变。
这样子的宴会,自然会有大波媒体记者到场,他们散布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眼观六路耳听方,寻找着明天的头版头条。
所以,孙淼打的是这个算盘么?
想利用媒体的力量,把她的名声搞臭?
毕竟,只是上流圈子里的口口相传,好像不怎么过瘾。
长久的沉默之后,温柔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没有泼她酒。”
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男人摇着头笑了,“温小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就不要狡辩了。认错是种涵养,道歉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不要因为好面子而掉了你千金名媛的身价,你觉得呢?”
温柔依旧我行我素,冷冰冰地反问:“如果我就不呢?”
“温小姐,你这是在给我素材~”
男人晃着手中的录音笔,眯起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就像是寻到了猎物的猎手。
温柔闻言低低笑了一声,她忽然凑近孙淼的脸,语气无比轻柔地说,“来,我看看。”
孙淼眼泪还挂在脸颊上,一头雾水地,被温柔抬起了下巴。
“你……你干什么?”
温柔伸出手,蘸了点溅在孙淼脖子上的酒液,飞速刮过舌尖,“chateauausone……”
孙淼更加茫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奥松酒庄大幅革新以后,这种酒的年产量急剧减少,因此它的特质就是耐藏,要陈放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饮用。”温柔悠悠地往下说,又就着孙淼手中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她笑了,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唔,酒质醇厚,带有咖啡和木桶的香气这也是chateauausone。孙小姐,你身上的酒和你杯子里的酒,是同一种酒。”
温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深红色的酒液映衬着女子的唇色越发妖冶,“而我这杯,是petrus,适合早饮,但不耐储藏。”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孙淼脸上的表情,一阵红一阵青,最后惨白如纸。
温柔扭过头,又看了那个男记者一眼,像是在问“现在到底该是谁道歉?”
男记者讪讪一笑,无话可说。
孙淼被温柔脸上的春风得意刺激得不轻,又尖又长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入骨的疼痛将她的眼眸都给染红了,女人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将温柔整个撕碎。
然而温柔哪里会怕,从来不靠任何人,她都能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既然脸皮都已经撕破,她也不必给她再留任何面子了。
“虽然petrus价格昂贵,但我个人还是偏好chateauausone,不过看起来,孙小姐比较钟爱前者,那么”温柔浅笑盈盈地说着,手中倾斜酒杯,凑过去轻轻碰了下孙淼的红酒杯,“cheers~”
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杯子里剩下的红酒,从孙淼的头上尽数淋了下去。
哗啦哗啦
冰凉鲜红的酒液顺着孙淼的脸颊源源不断地往下淌落,女人的上半身眨眼间湿透。
温柔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放下空酒杯,转身就走。
孙淼死死攥紧双拳,在后面厉声嘶喊“温柔,你给我站住!!”
温柔权当没听见,脚步不停。
只是周围人太多,她没办法很快走出去,眼前蓦地落下一道阴影,温柔抬起头,又是那个男记者。
温柔不知道他挡住自己的去路,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皱着眉轻声道:“麻烦你让一下可以吗?”
那人倒也干脆,立刻就往旁边挪了一步。
然而耽误的这几秒时间,足够孙淼气势汹汹地追上来,抓住温柔的手臂,将她狠狠扯回原位。
温柔低头看着自己小臂上的几道抓痕,简直被这女人的疯魔程度惊住了。
她到底发什么神经?
不自量力地想要和她动手么?!
下一秒,孙淼冷笑着将温柔甩开,她抹了一把脏乎乎的脸,扯着嗓子高声道,“各位慈善人士,各位记者朋友,我今天要在这里隆重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就是她”
孙淼指着温柔,手指绷得笔直。像是要戳到她的脊梁骨上去,“这个女人,名叫温柔,南城恒景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有钱有势的富二代!二十岁那年,她害死了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儿,任何责任都没有负,任何惩罚都没有受,躲去国外进修,逍遥自在地过了六年!现在一回国,畅通无阻地进入南城最好的医院,并且成为了一名住院医生!一个曾经满身鲜血的刽子手。如今却是济世救人的大医生,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女人的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瞬间,空气里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呼吸声。
温柔耳畔嗡鸣一片,强烈的眩晕感一阵一阵地轰击着她的大脑,彻骨的凉意从头顶瞬间蔓延至脚尖,她的身体渐渐站不住。
孙淼死死地盯着她,嘴唇翕合吐出三个字,却像是朝温柔扔了三把刀“温!医!生?!”
每一刀,都正中温柔的心脏,深深没入。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竟然能是伤人的利器,然后温柔听见孙淼冷笑着反问:“你配得起人叫你一声温医生么?”
“我就想问问你,你在救治病人的时候,你在把他们一个一个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那个被你害死的女孩儿?或者,当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就没有来向你索过命吗?!”
“别说了!你别说了!!”
温柔捂住耳朵,用力地甩着脑袋,近乎嘶吼。
这是她心里的一个洞啊。这么多年过去一直填不上的一个洞,就那么烂在那里,痛起来的时候,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
温柔仿佛现在还能听见那个女孩儿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温小姐,请你好好地……”
看着温柔这么过激的反应,在场的记者见状,纷纷举着录音笔,像是倾巢而出的虫蚁一般,一拥而上。
“温小姐,请问这位女士所说说的是真的吗?”
“温小姐,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能具体说说吗?”
“温小姐,请您给出回应!”
“温小姐……”
“温小姐……”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洪水一般快要将温柔吞没。
快门声噼里啪啦乱响,温柔头痛欲裂,被镁光灯闪得不得不伸手挡住眼睛。
然而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温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可她越沉默越抗拒,记者们就越是群情激昂地要逼得她说。
场面一度失控。
混乱中,不知道谁推了温柔一把,她原本就已经没什么力气,双腿一软,避无可避地迎面撞向了一旁堆得高高的香槟塔,继而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惊叫声旋即扩散开来,所有人抱住头跳起脚,纷纷逃窜开去。
温柔倒在正中央,整个人都摔懵了。
她浑身湿透,头发黏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上、后颈上,还有香槟源源不断地从四面方淌下来,那股森冷的凉意一寸一寸侵入四肢百骸,叫她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碎片堆里,温柔本能地护住脸,她小心翼翼,想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只是刚咬牙挤出一点力气,贴在地面上的手就被玻璃渣子刺破了,血立刻流出来,蛰得她额上立刻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可温柔一点也没有示弱,她忍着疼,还想再试一次,肩膀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扶住。
温柔白着脸抬起眼眸,看到蹲在自己面前,容颜冷峻的冷斯城,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男人一言不发地脱下外套,盖在温柔身上,小心地拢紧,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凭空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却始终没有人,上前帮温柔一把。
大家都被瞧得心里慌慌的,忍不住退得更远了些,四周的空气一下子清新了不少。
孙淼绞紧手指,战战兢兢地唤了声“冷少”,她的脸上全是红酒留下的痕迹,如同一个滑稽的小丑,然而任她再狼狈再可怜,冷斯城也没有回过头看她哪怕是一眼。
男人伸手,想帮着拨开温柔凌乱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了,他也不恼,看了一眼她正在流血的手臂,低声问,“还伤到哪里了?”
温柔眸底冰冷一片,唇线抿得紧紧的,从牙齿缝里吐出三个字,“别管我!”
冷斯城却听不见一般,直接将温柔打横抱起,旁若无人地向前走。
温柔立刻不安分地挣动起来,压低到极致的气音灌进他的耳朵,沉沉如铁。“冷斯城,你放我下去!”
她要远离这个男人,她讨厌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温!柔!”
冷斯城咬牙迎上她的瞪视,双臂力道越收越紧,都这种时候了,她还逞什么强!
别的女人都是恨不得跪在他的脚下任他为所欲为,只有她只有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你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场合,不要让我下不来台!”
温柔猛然一怔,似是被他吓住了,一时没了动作。
冷斯城眉头一直没有松下来过,他抱稳她,长腿稳健迈开。所过之处,人群纷纷自动退后,让开了一条路。
而此刻路的尽头,负手站着气场同样骇人的穆寒时。
因为临时的手术,男人晚到了半小时。
一入场,穆寒时就在找温柔,却是先看到严峻被几个企业家戏耍着灌酒,他帮忙解了围,然后听见会场这头传出的骚动,立刻就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穆寒时沉声问道,眸光凌厉,一寸一寸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冷冷钉在冷斯城身上。
男人的怀里,抱着孱弱的温柔,女子的侧脸白得近乎透明,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好像连呼吸都很费力。
温柔的身上披着一件西装外套,但在强烈的灯光照耀下,她鲜血淋漓的胳膊还是无所遁形。
那一瞬,穆寒时的眼神,可以将人生生凌迟!
男人大步走过去,锃亮的皮鞋停留在距离他们大概半米的位置,他站在那里。周身的凛冽而森冷的寒气犹如一道坚硬的墙,生生横亘在那儿,将每一个方向,都堵成了死路。
“温柔。”
穆寒时控制住颤抖的声线,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而温柔也在看着穆寒时,从他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秒开始,她的视线就一直没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冷斯城不屑地低笑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小腹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换在平时,他顶多也就不痛不痒地哼一声,但那个部位在几天前,曾被一颗差点洞穿。现在也只不过好了六七成。
温柔自然清楚他的这个伤,因为伤口是她亲手包扎的,她还嘱咐自己不要碰水不能过度动作,而现在,她却为了挣脱他的怀抱,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记肘击。
是真的狠啊。
她怎么能这么狠?
冷斯城疼得弓起了脊背,立刻放下了温柔,她转眼就朝穆寒时奔过去,两手拽住他的燕尾服衣角,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
温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在看到他的那秒就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没事的,原本一点也不委屈,原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但穆寒时来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