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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阁主用扇柄敲一下他的手背,“吃完猪蹄洗手了吗?”
杜云把爪子在身上蹭了蹭,“洗了,我还『舔』了一遍再洗的,保证一点油沫子都没。”
解羽闲眉梢神经质的挑了一下,竟没发怒,任由杜云解掉了自己的钱袋子。
见他意思十分明确,蒋守川为难的看着来往的百姓,“这段时间附近县城有集会,大多数年轻人都去赶集会去了,一时之间怕是召集不了那么多,不如让御林军先行挖山,等过一段时间集会结束了,我这就将他们召集过来听候调遣。”
他们边走边说,没多久就能看到远处铜水峰郁郁葱葱的山脚,蒋守川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扭过头,就见杜云正深深望着他,眸子如一潭深水,里面泛起的涟漪怎么都看不透。
“怎么?”蒋守川被他看得嗓子都哑了。
杜云终于收回目光,笑了一下,“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蒋大人说的办吧。”
蒋守川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暗暗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去擦额上不知何时洇出的汗珠。
杜云嘴唇带笑,脚步渐渐加快,将蒋守川甩在了身后,在确定后者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时,杜云微微侧头,给一直跟在身旁与他保持半步距离的解羽闲一个狡黠的眼神。
一会儿人在农田里劳作,一会儿又到了附近县城集市赶不回来,这只憨厚老实的狐狸终于在自以为是编圆的谎话里『露』出了蹄子,一不小心踏入墨水中,即便只是沾上一点点,也让精明的猎人有迹可寻。
事出反常必有妖,杜云勾起唇角,抬起眼皮,瞳孔里飞快闪过一道精光,照的他整张脸都烨烨生辉,解羽闲看见他这样子,心里一咯噔,觉得杜云似乎又在摇晃着身后看不见的狼尾巴,准备张开嘴捕食了。
他正想着,看见杜云忽然转身,将蒋守川吓了一跳,“啊对了!蒋大人啊,还有个事本官很好奇,百姓供奉到祠堂的米粮最后都去哪里了?”
他们刚好经过通向祠堂的那条路口,两棵柏树在阴天里显得苍劲肃穆。
蒋守川结结巴巴,眼睛胡『乱』飘了几下,最后勉强停在柏树在微风晃动的树干上,“供奉元良将的供品都、都送给乞儿和孤寡老人了。”
杜云哦了一声,『露』出一口白牙,“看来是蒋大人安排的,本官还以为都被元良大将军吃了呢。”
蒋守川浑身一僵,喉结滚动的更加厉害,干笑说,“大人说笑了,元良将怎么会真的吃供品。”
杜云点点头,“也对,本官真是糊涂了,刚刚路过瞥见祠堂里那一排兽雕,下意识以为元良将真的还活着呢。”
说完转过了头,大摇大摆往铜水峰山脚的路走去。
在他身后,蒋守川盯着他的背影,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他们走了没多久,图柏和千梵悄无声息钻进了二柏夹路的胡同里,即便是这时,还有三三两两老人提着沉甸甸的东西往祠堂里来。
趁人不注意,图柏就和千梵钻进了祠堂里摆放元良将石像的咏怀堂里,那里昏暗,门口敞亮的光都被巨大的石像挡在了门外。
宗元良的石像好似一把巨剑将黑暗和光明劈成了两半,在地上划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石像身前沐浴在璀璨阳光下,背后却对着漆黑阴森的深渊。
他们站在昏暗里,看着老人将供品虔诚的堆放在供桌上。
“怎么了?”千梵『摸』到图柏冰凉的手。
图柏靠着冷冰冰的石像,皱眉按了按额角,“不知道……头开始疼了。”
第67章 消失的使节团(十四)()
针扎般的疼痛突如其来刺了下他的脑仁; 图柏耳朵‘嗡’的一声耳鸣起来; 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下。
千梵扶住他; 弯腰想将图柏打横抱起来。
图柏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靠在元良将石像脚部的石头上; 另一只手用力按了两下太阳『穴』; “没事; 每次发作之前总会先疼两三次; 不用担心。”
他的脸几乎一瞬间就褪去了所有血『色』; 嘴唇颜『色』淡的泛白,千梵心脏被狠狠揪住; 好像悬在一柄刀刃上,看一眼图柏; 刀刃就往心上切一点。
“我们回去。”千梵低声说。
图柏将他拉进怀里,下巴靠在他肩头; 闭上眼; 将呼吸故意放的绵长; 用以压制头疼; “别啊,来都来了,不找到点什么; 回去怎么交代。”
千梵道,“送你回去; 贫僧再来。”
图柏摇摇头; 余光扫向进来永怀殿供奉的人。
那些人大多数是老人; 头发斑白,走路蹒跚,偶尔也会有年轻一点的姑娘,不过能明显看出来是身子骨不大好的女子,吃力的将手上拎的篮子、背的箩筐小心翼翼摆放到供桌上,向后退一步把手放在供桌正前面的一本什么书上,垂着头念念有词,神情虔诚,念罢,还会有人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深深投一眼在那本书上,之后才离开。
“那玩意是什么?”图柏头疼的难受,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千梵不错眼珠望着他,生怕漏掉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族谱。”
“会不会有关于宗元良的信息,趁这会儿没人拿过来看看。”他说着就要走出去,千梵抱着他不放手,先一步飞出袖口的佛珠,将供桌上的书勾进了手里。
图柏头疼欲裂,还手欠的去捏一下他的脸,调戏道,“宝贝儿好贴心。”
族谱的第一页记载的就是宗元良,不过却不姓宗,而姓蒋。
千梵道,“宗是国姓,荆高祖曾给开国功臣赐赠了国姓,元良将是其中之一。”
“这么来说,蒋守川还真有可能是元良将的后代。”
图柏翻了几页,发现族谱中对宗元良的生平记载的并不详尽,只用了一句话概括他一生彪炳千古千秋万代的功绩——开疆辟土的功臣,列土分茅的大将。
大荆的每一寸疆土,都曾被宗元良的战马踏过,每一条江河都泡过以元良将为首的大军的血汗,这赫赫有名的将军,到最后却落个不明不白的下落,也难怪元良将的后裔会愤愤不平。
想起蒋守川那张唯唯诺诺恭顺听从的脸,图柏怎么都想不通只是凭借对一百七十年前的先人的遭遇愤懑不平,就在心里升起了这般诡异惊悚疯狂的念头,他究竟是对从未谋面的先人感情深厚,还是特喜欢记仇?
这么想着,图柏又将手里的族谱翻了起来,快速浏览每一页记载的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生平,终于在靠后的一页里找到了蒋守川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蒋守川身为县令,故而他的生平比元良将还要多些。图柏一目十行看过,啧了一声,讶然说,“原来蒋守川两年前还在帝都当过官,后来看尽官场险恶才又回到了铜水县。不过这上面这一段写的这么模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倒是令人怀疑他是被贬黜,并不是主动辞官。”
听他这么说,千梵心中一动,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接过图柏手中的族谱把蒋守川的生平从头看到尾,看罢,他慢慢合上书,清透的眸子里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图柏被他勾起了兴趣,“你想起什么了?”
“原来他是……”千梵刚开口,又想起图哥哥间歇『性』的头疼病,把手贴在他额角,给他轻轻按『揉』起来,“你不记得了,年前出过一桩案子,死的人是督查院右副御史高宸枫,此人生『性』善妒贪婪狡猾,曾在入朝为官之后因为自己的私事打压同僚,而蒋守川恰好就是受他故意打压,被陛下流放偏远地区的那名文官。”
图柏对这件事连半根『毛』都想不起来,听完他说的,若有所思看着蒋守川的名字,“他被流放回老家,心里存了对当今皇帝的怨念,憎恨皇帝不辨是非,歹人狗仗人势,看见元良将的祠堂,想起这片疆域明明是自己先人打下的,如今却落得别人的手中,而他却凄惨可怜如丧家狗一般,心里不平,认为受到了屈辱,憎恶在心底扎起根,时间一长,就熬出了这种想要复活元良将,夺回疆土的诡谲念头。”
他将族谱合上,“这么来说,倒是真有可能了。人都利己偏私,不管表面上的借口有多么堂皇,暗地里终究逃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求私欲。”
千梵点了下头,看着他渐渐红润了一点的脸『色』,按住他的手腕,将佛珠套在他手上,低声说,“你说的不错,贫僧也有私欲。”抬起眼,“阿图你好好待自己,别让我难受了行吗。”
看见他头疼,千梵觉得自己心里要比他更疼更难受,恨不得将他所以的疼痛都转到自己身上,替他受了。
他的眼清澈的不掺一丝杂质,感情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图柏只是看上一眼,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好好好,我待自己好着呢。”图柏笑起来,凑到他身边也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了一句。
千梵上一刻还深情真挚,下一刻也真挚的很想打死他算了,被他那句耳语臊的满脸通红,红晕从莹润的肌肤一路烧到了胸口。
图柏挑起眼睛,盯着他严丝合缝的裟衣领口,暗暗吹了声口哨。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走了进来,他在迈进咏怀堂之前先在门外挂了一串红穗子,踏进来之后将永怀堂的大门关了起来。
图柏和千梵对视一眼,将族谱放回原位,悄悄躲进了昏暗的角落。
只见那人进来之后轻车熟路的从供桌下面『摸』出了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燃之后,立在了桌角,随后又点了三只,将永怀堂里撑起了昏暗泛黄的微光。
蜡烛的火光影在元良将的石像上窜动摇晃,像是四只小鬼在石像身上捣『乱』作祟。
图柏和千梵藏匿在昏暗之中,看着那人先是在石像跟前拜了一拜,接着掂起供桌上装米粮的陶罐和篮子,拿起一根蜡烛沿着殿内的一处墙壁『摸』了起来,他的手法很奇怪,时而上下,时而进退,像是有某种机关一般。
图柏刚想到这里,就见那人快走到大殿的尽头时跪了下来,在墙壁脚下『摸』索几下后,原本平展并无一物的墙壁竟然发出木齿轮滚动的声音,然后整面墙都向后退了一丈,『露』出了两块青砖大小的凸起。
那人把蜡烛放下,端起陶罐放进了青砖里面。
原来青砖已经从内部被掏空了,就像一只衣柜被拉出了抽屉。
那‘抽屉’横竖不过成年男子手掌到手肘的长度,能刚好容纳陶罐和篮子,图柏猜想青砖的大小和百姓拎过来盛装米粮的容器应该是刚好符合,果不其然,那人依次将供桌上的贡品取了过来,都全部放进了‘抽屉’里面。
而当东西放进去时,与青砖抽屉连接的墙壁内部便发出机械转动的沉闷声,似乎是有一条暗道把石头抽屉里的东西都传送到了墙壁的更深处。
“他们往墙后送食物,里面可能藏得有人,”图柏唇贴在千梵耳旁呵气,“说不定是暗室,我们从祠堂外面看不见。”
千梵点头,怕痒的躲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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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图柏却又把唇贴过去,“你猜他们藏的什么人?”不等千梵回答,他继续往里面吹气,把每一个带着鼻息的字都送进千梵耳朵深处,撩的人浑身紧绷,不可抑制的颤栗。
图柏,“我们来了几天了,没见过一个年轻人,还记得后闽妖女的其中一个巫术吗,能强壮人的气血,蒋守川还不傻,知道仅仅复活宗元良是不够的,他啊,还想培养一支军队。”
交谈间,那人已经将供桌上供奉的粮食都送进了墙壁里面,按照原路返回,虔诚的对着石像拜了拜,走到供桌边吹灭蜡烛,打开永怀堂的大门,门外已经又有拎着东西前来的百姓,那人与他们默契的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一句话都不说,摘下门上的红穗子出了祠堂。
蜡烛一灭,石像后面又成了一片昏暗,门外的人声传了进来,千梵终于忍无可忍,将图柏按在昏暗的角落里,倾身覆了上去。
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胸口的衣襟被粗鲁拽开,『露』出大片蜜『色』柔韧的肌肤,图柏任由那清风白玉一般的人在他身上发疯、喘气,滚烫的唇贴上他脆弱的颈静脉,在脖间吮吸出一枚鲜红的印子,最后,湿热的吻落在他胸口。
千梵将头埋在他细滑的头发里,哑声说,“我……还没将戒持彻底放下……”
图柏『摸』『摸』他光洁的后脑勺,“没事,我等你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又腆着脸把唇送上去,用唇瓣厮磨千梵的嘴唇,“宝贝儿,亲了亲了,衣裳也脱了,不如我们商量个事啊。”
图柏『裸』|『露』的胸膛在昏暗里好像渡了一层莹润的柔光,流畅的线条从宽阔的肩膀向下收入精壮柔韧的腰身里,他的腰又劲瘦,能被千梵一把搂住。
山月禅师觉得自己快被这只兔妖撩拨的要走火入魔了,就听图大爷说道,“我想先不打草惊蛇去看看墙里面是什么。”
千梵眉头一皱,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图柏用手指在他脖间蹭来蹭去,“那只石抽屉我的真身刚好能进去。”
感情他刚刚是用美兔计来着。
千梵目光一暗,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你自己去贫僧不放心。”
图柏,“我知道,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发现,我们不能白白浪费机会,这抽屉不大不小,冥冥之中就是给我量身打造的,你且放宽一万个心,这个甬道是接收米粮的,一般干这种事的都是伙夫,就算发现我,也奈何不了我。”
千梵半句理由都不想听他说,暗沉着脸『色』,给他整理好衣裳,“不行。”
说罢松开手,退后一步,抬起眼皮沉沉扫过他的脸,手垂进袖子里,转身就走。
走出三两步,被图柏拽住了。
图柏将他重新拉进昏暗里,这回两人换了方向,换成他在上,将千梵『逼』进角落,伸出手臂撑住墙壁,不准他走。
收起闲散的笑容,专注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僧侣。
千梵长得十分俊美,剑眉星眸恰到好处,不凌厉『逼』人,也不会让人觉得柔软好欺,干净而磊落。
他又常年沐浴在佛光普照下,青裟遮掩了他所有的锐气,自眉眼之间洇出对世间百态的悲悯。
千梵被他看着,忍不住侧过了头。
图柏望着这双慈悲的眼,从里面探究出一丝最幽微的私心。
图大爷心里一下子就软了,撑在墙壁的手抚『摸』上千梵的耳垂,“如果是你的话,你肯定会和我有一样的打算。”
千梵垂着眼,不想说话,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放图柏进入一个自己『摸』不到、不了解的地方,面对陌生的敌人,他就会没由来心里恐慌。
只要想到万一他会受伤,会遇险,会头疼,而自己却不在身边,他的心就会高高悬起来,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千梵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怕到他只要不在自己眼里,他就会胡思『乱』想,难以忍受。
大概是先前放他离开帝都的后遗症,千梵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见面不相识的心悸和知道他受伤的心慌悔恨。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图柏倾身凑过去,用鼻尖蹭蹭他,“我武功也不差,就算不如你,但打死几个不长眼的还够用。再说,我又不蠢,如果打不过,我化成原形打个洞,谁也抓不住我。”
他说着用手抓了个打洞的姿势,表示自己是只打洞小能手。
千梵不为所动,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