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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梵就着图柏的手猛地用力,将马勒停,转过头,俊美的眼中迸『射』出明亮干净的光彩, “你再说一遍。”
图柏重复了一遍,千梵笑意更浓,眼里倒影着青山远黛,清澈透明。
图柏陪着他笑,然后一挑眉尖,暧昧的把目光往交叠的两只手带去,“啧,千梵你——”
话音未落,千梵像是被烧着了一般,将手猛地缩了回去,别开脸望着远处的风景,红晕从脖间一路氲上了耳根后。脸皮薄到如此地步,刚刚是怎么把手伸过来的呀。
图柏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没皮没脸的将身边的小青莲臊成了雪里红。
“哎呀呀……”
幸好洛安城与帝都所离不远,连夜奔波,七日后,终于抵达了大荆国帝都华城。
高大威严的城楼上七十二面帝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青灰的城墙如同肃穆的巨人临城而站,守卫君威。
拱形的三开巨石门前皇城禁军携刀分站,队列逶迤,阵前是大荆国皇帝的皇撵和文武百官。
和图柏等人单薄的两辆马车相比,迎接的队伍也太盛大庄重了。
还离的好远,杜云就和方公公连滚带爬下了马车,跟着运送高宸枫尸体的马车后一脸沉痛缓步而行。
图柏牵着马车和千梵走在另一侧,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隆重盛大的场面,心里直泛嘀咕,为杜云的将来捏了一把汗,“死了一个官员,连皇帝都惊动了,杜云云这回要倒大霉了。”
大荆皇帝两鬓斑白,不怒而威,帝袍上的蟠龙纹在阳光下折『射』璀璨的金光,更显得帝君的尊贵。
他下了龙撵,在众人的簇拥下上前走了一步,嗓音沙哑,“好久不久。”
图柏耳朵竖起来,心道,“这皇帝对杜云还挺客气啊。”
然而杜云垂手低头,并没有动,动的是图柏身旁的人。
“陛下,别来无恙。”千梵走了出来,长身玉立,青裟扶风,神『色』宁静而安详,站在众人面前,落落大方向皇帝行了佛礼
图柏望着他的背影,眼睛一下子直了。
皇帝合十双手,虔诚回礼,“是朕思虑不周,连累禅师路途奔波,锦明寺如今尚未修成,这次回朝,就等佛刹建成后再去洛安吧。”
千梵微微一笑,“多谢陛下。”
图柏竖着耳朵,在人群后抓心挠肺的想,“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啊,早知道就不让他同行了,要是千梵不回去了,我想他了怎么办,从洛安打洞通到帝都吗。”
他一下子就对皇帝的印象不好了。
第34章 相思毒(八)()
皇帝与千梵寒暄过后,才将注意力分出了些给脑袋快低到地上的杜云身上,神『色』晦暗道 ,“杜卿,高卿是张爱卿的子婿,你就将此案交给他来处置吧,高卿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才子,凶手胆敢明目张胆向朝廷示威,想必已经做好了将脑袋悬在腰上的准备,若是不将其捉拿归案,朝廷颜面何在。”
杜云和在场的文武百官齐声称是,皇帝这才冷着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对他这位英年早逝‘不可多得的才子’仅给了最后矜持一瞥。
皇帝带千梵和一干众臣浩浩『荡』『荡』离开后,肃穆森然的城门前骤然冷清起来,城墙的阴影将深红沉重的城门一分为二,一半阳光还未落下璀璨温暖,一半已经笼罩在了冰冷的阴影中,就像这座极尽繁华的帝都,又冷漠又灿烂。
城门前还剩下几个逡巡不去的人,他们迟疑半晌,终于走了过来,在快接近存放尸体的马车时,一个女子突然踉跄不稳走了出来。
杜云朝带头的华服中年男子行了礼,“张大人,高夫人,节哀顺变。”
高夫人本名张『吟』湘,是礼部尚书张定城的独女。生于官宦家中的女子大多都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张『吟』湘更是秀外慧中,在帝都颇有才气,但听闻她对人冷若冰霜,直到过了好年华,也未曾嫁人,直至两年前与上京赶考的高宸枫相识,这才成了亲。
这些都是方公公路上告诉杜云的,他也是听宫廷内外的闲言碎语听的,具体到底是真是假,府宅深处闺帷帐外,除了当事人外谁也说不清楚。
张『吟』湘略施淡妆,身着淡紫『色』对襟长裙,云鬓上横一只紫玉透碧的玉钗,显得端庄优雅——他们早已将高宸枫遇害的消息通知帝都,可高夫人竟未着缟素。
马车里传出浓烈的尸臭味,张『吟』湘站在车前,微微扬起优美的脖颈,唇瓣发颤,拼命忍着什么,一双眸中像含了水,水波涟漪,却又固执的不肯溢出来。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你死了……”她的声音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来,柔软的手紧紧攥住马车的帘子,不掀开,却又不肯放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
张『吟』湘胸口忽然剧烈起伏,话音生生断在喉咙里,脸『色』一下子苍白,手指从帘子上滑下来,朝身后倒去。
图柏忙去扶,一道影子已经闪了过去,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看着接住张『吟』湘的人。那个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跟在张家人的身后,身上穿着张府家奴的袍子。
“呕——”张『吟』湘面无血『色』,眸中涌起痛楚,她软软靠在那人怀中,一双手却紧紧捂住了腹部。
“张启,将小姐扶回去。”张定城连忙担忧道,“湘湘,你身怀有孕,切莫情绪激动。”
一听高夫人怀孕了,杜云心里哐当一下,心里的负疚感顿时达到了顶峰,他不仅让一个人在他眼皮底下惨死,还害一个年轻女子丢了丈夫,未出世的孩子没了爹,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跟在屁股后面喃喃,“夫人,节哀,节哀。”
张定城冷着脸,“杜大人,方公公,同老夫去一趟大理寺吧。”他一抬下巴,走出来两个下人接手了运送尸体的马车。
杜云赔笑,“好。”回头小声说,“你和他俩先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没我命令,什么事都别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别冲动,听见了没。”
图柏不情不愿的哼着,先是千梵被带走,他只能干看着,现在杜云也要离开,图柏心里老不大爽,怎么到了这里,他的人他都罩不住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露』出隐藏在黑眸里的精光,低声说,“如果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他虽然是兔叽,急了也能咬死人。
杜云看他这副下一秒就要砍人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又忍不住嘴贱道,“你这表情和形象也太不符了吧。”
图大爷正咬牙虎视眈眈,一愣,“啥玩意儿?你说啥?”
杜云嘿嘿笑两声,扶着方公公跟上张定城,走了。
图柏望着他的背影,疑『惑』皱起眉,他什么形象?
帝都城中繁华热闹,人『潮』涌动,柳树如烟,桥梁彩绘,风帘翠幕,楼阁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远处坐落在东方尽头的皇家宫殿雄伟大气,颇有帝都堂皇之风。
三人在帝都的一间普通客栈里落了脚,要了三间寻常客房,纵然如此,房钱依旧贵的让图柏想咬人,他在屋中坐了会儿,直到夜上柳梢,同隔壁的两个捕快打了招呼,说自己先睡下了,回到房中『摸』黑从窗户溜了出去。
图柏刚落地便化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蹲在地上『舔』了『舔』爪子理了理长耳朵,摆两下『毛』茸茸的圆尾,黑『色』的圆眼睛在夜『色』中大致辨认了方向,看动作对帝都似乎十分熟稔,扭摆着圆润『毛』绒的小屁股,一蹦一跳消失在了街巷中。
大理寺的门前有重兵把守,橘『色』的火把将坐落在寺前的两座石狮照的面容狰狞,深夜里,一抹雪白紧贴着石狮一闪而过,柔软的小蹄子悄无声息绕到禁军身后,顺着门扉的缝隙钻了进去。
寺里灯火通明,回字廊里挂着苍白的灯笼,每一只上面端正写着一个‘严’字,路上不时有禁军悬挂佩刀巡逻,刀锋映过灯光,在暗夜中折『射』出一抹雪亮的银光,银光飞快掠过,就在这时,转身即逝的光芒却要死不死刚好落在了图柏身上。
他的皮『毛』本就雪白,被刀背上的光一照,尤显得一双黑眸剔透贼亮。
“是谁?”
“那边有动静!带一列人跟我过去!”
“好像是什么东西跑进来了,先抓!”
图柏心里懊恼,撒丫子在回廊中跑起来,他在这里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杜云这丫的,心中总觉得有几分不安,皇帝临走前将案子交给了礼部尚书,那杜云呢,他算是有罪吗。
正想着,一道急速的刀刃从头顶劈了下来,图柏猛地缩起前肢就地一滚,柔软的长耳朵擦过刀背,躲了过去,紧接着,前面的路被迎面冲过来的两名禁军错刀封了起来。
皇城禁军训练有素,出手狠厉,绝不是盖得,图柏心里着急,后悔自己为了图方便没幻回人形,此时除了躲闪外,没法回手。
他身为一只兔子,奔跑绝对灵活,左躲右闪,从禁军脚下来回穿过,他瞧准一个空隙准备一头冲出去,刚跳跃起来,没料到从天而降一张带勾的网将他罩了下去。
他『奶』『奶』个熊!
图柏的跳起被拦腰截断,重重被压回了地上,他本能的长长‘啾——’了一声,心里狂骂,在口中默默起决,打算破着消耗灵力也要冲出去,忽然,就在禁军将刀驾在勾网上,沉声交谈是否有贼人闯入时,空中传来一声什么紧绷的颤音。
一道鞭声破风而来,划开沉沉的夜『色』,只看见一道极细的红光飞快划过,周围的禁军发出沉闷的吃痛声,再低头看去,那张带着细小银钩的网已经被划开,里面的兔子不翼而飞,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好像被什么猝不及防抽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抱着图柏的人在深夜里施展轻功,飞快将追出来的禁军甩在了身后,他一言不发,身上带着一股清浅的佛香。
图柏两只长耳朵在风中凌『乱』飘摇,他先是一喜,千梵正抱着他哎,然后接着一犹豫,莫非先前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
这不大可能,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兔妖,怎么会没让他变成兔子来玩?
兔兔这么可爱,千梵不可能不喜欢撸兔叽。
华灯初上,帝都的夜晚灯火交织,千梵落在一处房檐上,头顶悬挂的一轮圆月将银光洒满琉璃瓦片,天边的清风吹的他衣袂佛动。
他低头看了眼往自己胸口使劲扎的小东西,掐住它两只小蹄子下的软肉,像抱小孩一样把兔子举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只兔子有两扇柔软的长耳朵,大概是皮『毛』过于雪白,耳朵尖那里竟透出一点点肉粉『色』,长耳朵一折一竖的立在小脑袋上,风一吹,就来回『乱』飘。
千梵凝视着那双漆黑透亮的圆眼睛,莫名觉得这只兔子有点眼熟。
图柏一不小心被他举高高了,四只蹄子兴奋的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棉花糖似的小圆尾来回颤动,一双黑眸使劲抛媚眼,张开粉嫩的三瓣小嘴就要叫美人,却不料发出软糯糯的啾——
“我掐疼你了?”千梵换了个姿势,让它趴在自己手心,凝起剑眉,想了想,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街巷,须臾,低头道,“图施主……”
图柏浑身一僵,严肃的沉思,“他果然认出来我了。”
千梵看着兔子痴呆的目光,叹气,“图施主不知去何处了,客栈里无人。”
图柏那句‘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刚滑到唇边,就被呛回了肚子了,噎的他忍不住啾啾啾咳了起来。
细细的嗓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楚,他们所站的琉璃瓦下传来立刻传来人声,千梵捂住兔子的唇,将它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探入它柔软的腹部『揉』了『揉』,压低身子,盯着屋檐下进出院子的人。
图柏刚刚一直在意『淫』千梵,现在才注意到原来他们正站在礼部尚书的府宅上。
张家的宅子不小,前有庭院后有楼阁山水,从高处望去,建筑别致,图柏一边暗暗的想千梵来这里做什么,一边忍不住分出注意力放在他贴着自己肚皮的手指上。
“他『摸』我了欸。”图柏在他怀里动了动,把整个『毛』茸茸的小肚子都凑到他手边,一点也不害臊的求抚『摸』。
千梵以为是小兔子不耐烦了,安抚的从兔子耳朵撸到它圆润的尾巴上,『摸』的图大爷直哼哼,二人天差地别的心思竟鬼使神差合上了拍子。
“嘘。”千梵躲在飞檐暗处,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脑袋。
图柏『露』出枚雪白的兔头朝张府中看了眼,发现了异样——高宸枫遇害的消息已经在五天前就送达了帝都,但直到现在,张府和高夫人都似乎都并未因此有所改变,连对亡者唯一尊重的丧幡和灵棚都未挂起和搭建。
千梵低声说,“张大人曾极力向陛下推举高宸枫,按理来说,如今他不该如此冷……”
他一低头,和那双圆溜溜乌黑黑的小眼睛对上,看小东西的模样,竟像是有模有样在听他说话,千梵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定然是魔怔了,怎会对一只兔子自言自语。
他今夜本是寻图柏,没料到在他们落脚的客栈没遇见人,听说杜云又被张定城带到了大理寺,这才打算去大理寺,看是否能碰上图施主,但显然不巧。
千梵握着佛珠,想起今日在皇宫听说的事,略一思虑,纵身跃下房檐,准备放走怀里的小兔子,再夜探张府。
谁知怀里的小兔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用粉红的三瓣小嘴紧紧咬着他胸前的衣襟,四只小蹄子努力抓着裟衣,怎么都不肯放爪。
千梵无奈,看了眼张府,只好放弃了夜探,抱着兔子往回走,“图施主应该会喜欢你。”他想着,脚步一顿,低头『揉』着图柏『毛』茸茸的兔头,若有所思道,“贫僧先前接触过的兔子似乎没有你这么大胆。”
他的兔缘差到极致,前几回见图柏捉兔子玩,也曾试过逗弄,但下场无一不是小白兔瑟瑟发抖从他手中逃走,没有一只像怀里这个,这么大胆……这么有灵『性』。
“莫非你和佛有缘?”
图哥哥心道,“我是和你有缘。”
图畜生充分发挥老流氓的天分,一只小蹄子揪着他胸前衣裳,另一只小蹄子已经偷偷『摸』『摸』从领□□错处『摸』了进去,柔软的肉垫碰到坚实紧致肌理,兔心一阵『荡』漾。
千梵自然不会想到趴在他怀里的兔子正好『色』的垂涎他的身体,任由他『摸』了一路,直到快到图柏等人落脚的客栈前,怀里的兔子突然往他手臂上猛地一蹬,千梵伸手去抓,又不敢用力,怕捏疼了它,最后只能看着这只皮『毛』细滑兔子从他手心滑了出去,一转眼就钻进路旁的哪个狗洞了。
千梵,“……”
钻了狗洞的图大爷,“……”
好丢兔脸。
第35章 相思毒(九)()
千梵在客栈里又等了半个时辰; 这才看见图柏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从胸口『摸』出包烤红薯; 递过去,“帝都太大了; 买个红薯差点没丢。”
“图施主若是想吃; 贫僧可替你去买。”千梵没料到他是买红薯去了,从他脑袋上摘出来根野草; 评价道,“确实不好买。”
图柏心里纠结;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抿起唇; 左右扫了两眼客栈大堂; “我们去房里说。”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帝都的夜晚似乎有种阑珊烟火繁华到天明的意思,这间客栈装修一般; 地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