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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张了张口:“可是”
小庄低头不去看她,想了想:“娘娘最好不要去向皇上或太后求情,对你自己不好不说,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皇后心中一阵绝望,终于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流霜,他就算曾做了错事,可却没有伤到你,你不也是好端端的?”
小庄眉头皱起,沉声说:“的确,我是好端端的,而且被国舅害死的那些少女好像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大可仍当作看不见的,息事宁人,明哲保身对么娘娘?只不过,谁让他到底做了一件让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他的事。”
皇后一怔:“你说什么?”
“他害了一个、他绝不该去碰的人,”小庄垂着眼皮,目光中却是冷如寒冰的杀意,道:“所以就算他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法让我饶恕!”
皇后听出小庄话语之中满满地恨意,这个她从认识以来就一直云淡风轻,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甚至发脾气都少见的懿公主,竟会这样深重无法开解地恨着她的弟弟。
这一刻皇后忽然明白,就算她用尽浑身解数去救曾流霜,小庄,也同样会用尽所有法子,去堵死她的后路。
小庄说完之后,抬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太阳穴,淡淡道:“娘娘请回吧!我乏了。”
在皇后碰壁而归后,齐焕也来见过小庄。——当初小庄利用成祥的事,逼齐焕把郭林案的内幕说了出来,但齐焕同时要求小庄不要揭露此事。
但曾流霜依旧被关押入狱。
齐焕十分恼怒,前来质问小庄,但小庄并未利用郭林的事揭发曾流霜,只能说曾流霜多行不义必自毙,齐焕怀怒而归。
与此同时,曾流霜见事情败露,便承认自己是因甘少泠拒绝亲事后心怀恼怒一时冲动,才图谋不轨,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却不予承认。
案件僵持之时,大理寺接手了此案,令人诧异的是,主理此事的居然是少卿解廷毓。
此日,解廷毓自大理寺回到府中,迈步往廊上而行,却意外地看到一人,站在昔日成祥跟小厮们厮混的树下,正挥手向他示意。
解廷毓本以为那人是向别人招手,因为她一身下人打扮,隔得远有些看不清楚脸,但很快解廷毓就发现,这人居然也算是个半熟人。
解廷毓皱眉,眼睁睁地看着季玉兰跑到自己跟前。他打量着这张饱满的脸:“你怎么在此?”
季玉兰道:“大人好,我是来当丫鬟的。”
“你?”解廷毓心头咕咚一声,不知为何想起了成祥。
季玉兰笑道:“哟!怎么都是这个反应?瞧不起人啊,我年纪虽然大点儿,可干活儿利落。”
解廷毓眯起眼睛,莫测高深。
季玉兰不以为意,嘻嘻笑道:“我原本是想当大人你身边儿的丫鬟,但他们说要当那样的,得签个什么死契,死啊死的多难听,我当然就选活的了!现在我负责在后院洗衣裳,大人你有衣裳给我洗吗?”
竟然是最低级的那种。解廷毓冷冷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玉兰无辜地说:“我们银子快使完了,再说丞相府,多大的地方,说出去也有面子。”
解廷毓暗中吸了口冷气:这说辞都跟当日成祥一般无二,真不愧是义兄妹。
解廷毓很想给季玉兰些银子赶紧把她打发走,可是看着她乱闪的眼睛,鬼使神差里却又换了念头,只淡淡道:“随意吧。”解廷毓拂袖离开。
身后季玉兰兀自道:“大人,你没衣裳给我洗吗?”望着解廷毓离开,啧啧地小声道:“脸可真白啊,难道涂了粉?还是天生的”
解廷毓脚下一卡,想回头怒视一眼,心中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抬头看看满目金灿灿的阳光,解廷毓眼前不知为何便闪过那张曾让他又喜又恨,却笑得格外开怀无忌的脸。
解廷毓进了内宅,便给丞相的随侍叫去。
刚进书房,解丞相道:“你接手了曾流霜之事?”
解廷毓垂头回答:“是。”
解丞相的声音依旧无波:“你打算怎么料理?”
解廷毓如实相告:“我疑心曾流霜跟别的几件事有关,想要慢慢详查。”
解丞相抬眸:“这是个好机会,本来你可以慢慢地详查,只不过,你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似乎,是个警示。
解廷毓一愣:“父亲何意?”
解丞相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本来大有可为,只不过,你始终是有些妇人之仁,当初你以为瞒天过海留下的那个人,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跳出来反噬你么?”
解廷毓听了这话,周身有些发冷,却死死地不发一言。
解丞相面无表情,沉声继续道:“齐焕已经找到她了,虽然说只是个小丫头跟一名下人的性命,可是若他要小题大做,未必不能闹出大事来如今他忍而不发,是想给咱们一个警示:你要查曾流霜,齐焕必然是会选择两败俱伤。”
解丞相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解廷毓自然知道是秋燕的事发了,此刻齐焕恐怕已经控制了她,所以解丞相才把话挑的这样明。
解廷毓心头发冷,又是焦躁:“齐焕竟能为了曾家做到这个份上?他在朝中不是有名的不跟派系的么?”
解丞相冷笑道:“那只是表面,因为极少人知道,齐焕小时候,就是曾家的人了。他自然是替曾家卖命。”
解廷毓怔然片刻,心头重重一叹,低头道:“父亲可有吩咐?”
解丞相望着他,眼中带着琢磨之色,隔了片刻道:“此事我不想插手,你自己看着办行了,出去吧。”
解廷毓很是意外,抬头看向解丞相,对上那双冷酷无情的双眸,心中忽然一震:之前都是解丞相拿主意做决断,如今事关他的安危,也事关两方势力的强弱,解丞相竟然要放手?这意味着什么?
这天小庄出宫前去安宁侯府,正好永平侯也在,四人相见,永平侯口没遮拦地道:“公主,你真是厉害,我算是服了你,怪不得成大哥喜欢你!”
安宁侯听了,狠狠地拉了他一把当初本来以为永平侯是敌人,故而要处处瞒着,谁知最后竟成了过命的交情,加上小庄要吩咐两人做事,因此安宁侯没忍住,就把成祥跟小庄的渊源说了。
正好是公主流言传的满天飞的时候,永平侯起初也被流言蛊惑,还对小庄颇有非议谁知这所谓流言的主角,竟然是成祥,顿时之间永平侯的印象起了一个反转。
永平侯本就是个任性不羁的人,因此竟丝毫世俗的惊异跟偏见都无,反而大为感动,觉得这段感情惊世骇俗,不愧是成大哥能做出来的常常赞叹,让安宁侯汗颜。
永平侯捂住嘴,讪讪地笑。
小庄柔声道:“好啦,说正事吧,人现在虽然关押了,可以后如何还没定呢。”
安宁侯道:“听说最近大理寺接了此事,主理的还是解少卿,不知是否会”
小庄沉默,永平侯道:“不必担心,如果不判他个斩立决,我也会亲自把他弄死。”
小庄听了这话,才忍不住一笑,甘少泠斥道:“你怎么整天就想打想杀的?那天晚上若不是懿公主机警,现在早给他逃之夭夭了,或许还反咬咱们一口。”
永平侯被她柔柔一训,十分受用:“好啦我知道错了,姐姐别生气,对了其实我今天是有件事要跟公主说的。”
小庄问道:“什么事?”
永平侯看看厅内无人,便道:“其实,温风至离开之前,曾跟我说过,动手的的确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可是当时还有一队人等在外围”
小庄心头一紧。
甘少泠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还有一队人马想要对成大哥不利?”
永平侯叹了口气:“温风至没说他们想干什么只说有这么件事我也没来得及细问”
小庄离开安宁侯府往宫中而行,车行半路,便有人拦住。
宫女来报,低声道:“殿下,拦路的是解少卿大人,说是想跟公主一见。”
小庄本想说不见,但是此刻两人已经和离,倒也没什么可怀芥蒂的。
静静地护城河畔,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河水寂寞吟唱,杨柳的叶略有些黄,随风摆动。
芦苇摇摆,发出簌簌地响声,如同伴奏。
小庄看着滔滔地河面,她为何要来到这里?或许这里,始终有她不肯舍弃的念想。回顾当时在此地苦等的情形,她虽然未动,却仿佛已经投水千百次。
如今她人站在此,灵魂却仿佛沉在了这河底。
“少卿想跟我说什么?”小庄并不回头,却能感觉解廷毓在背后看着自己。
解廷毓道:“近来可好?”
“劳少卿牵挂,甚好。”
解廷毓听着小庄平静淡漠的声音,风把她的衣袂吹起,随风翻飞,宛如洛神临波。
她分明近在咫尺,可却又是他触不可及的。
那阵风顺势向他而来,仿佛带着她身上淡淡地香气,吹得他的深思跟着飘飞。
解廷毓便往前几步,走到小庄的身旁:“大概你听说了,曾流霜的案件,现在由我接管。”
“嗯”小庄答应了声,双眸之中一片迷蒙,仿佛依旧带着那日清晨的迷雾,藏着深深地悒郁。
解廷毓道:“我察觉他跟别的案件也有关联,但是”他停了停,把心一横,“秋燕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吗?”
小庄道:“你是说你让她诈死出府的事?”
解廷毓双眼一闭:“你果然知道。”
小庄道:“我也只是猜测。以少卿重情的性格,若秋燕横死,你必然会命人将她厚葬,可你却草草叫人把她跟那名下人一并处理了所以我猜她应是没死。”
解廷毓无奈地笑笑。
小庄问道:“你怎么忽然提起她来?莫非跟曾流霜的事有关?”
解廷毓欲言又止,沉默片刻,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吗?”事到如今,他的心中仍然存着一丝希望。
希望两人可以从头再来。
小庄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解廷毓,清晰说道:“如果少卿能遇见心中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就会知道,从那一刻起,——眼中除了他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了。”
解廷毓喉头一动,咽下满口苦涩。
小庄笑了笑,轻声又说:“所以,少卿,不是你不够好,因为我现在只能看见他了。”
解廷毓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跟小庄说,但是听了她说的这两句话后,心中却赫然一片空白,想不起还要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
所有言语都是枯槁无味,宛如聒噪,真不如静默。
于是解廷毓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长河流水,听着那哗啦啦地水声跟芦苇摇摆的声响相衬,仿佛也梳理着他的心绪。
良久之后,解廷毓才忽然开口:“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解廷毓并没说口中的“他”是谁,小庄却已明白,眼中略透出几分笑意:“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过不去这关的,找到害他的人后我就别无所求,可现在”
小庄的手中一直握着那枚香囊,此刻便握着,在腹部一贴,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会想尽法子回到我我们身边。”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她还得继续等下去,不管等待多么痛苦。
此后数日,解廷毓一直忙于处理国舅的案子,竟给他查出曾流霜跟郭林之间的关系,以及国舅私底下跟某些官员间的贿赂交易等案宗报上去,三日后,皇帝终于批了个“斩立决”。
行刑那日,皇后哭的晕了过去。
次日,小庄便向太后提出,要离开京城宫中。
滕太后闻言震惊,不信地把小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你方才说什么?”
小庄略低着头,垂着眼皮,神情恭顺,道:“我从小在宫中长大,蒙受太后养育之恩,本来该好好报答太后只不过命运曲折,反给太后添了不少忧心,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留在宫中了,太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吧。”
“不行!”太后皱眉,断然说道,“胡说什么?什么忧心,你也知道你是我从小养大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小庄笑笑,神情依旧婉柔恭顺,道:“毕竟是女大不中留,何况如今以我的身份,留在宫内也有些不便的,太后就当是怜惜我”小庄说到这里,才抬起头来看向太后,唇角虽则带笑,眼中却隐隐地透出泪光。
太后看了,心头一跳:“锦懿”
小庄望着太后:“太后虽然不说,但我明白,太后已经知道了您是怜惜我,也怜惜我腹中的孩儿,所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但是锦懿心里难过,不想再给您老人家添更多忧心了,这几日我寝食不安,思来想去都是这件事,若太后怜惜我,体恤我,就答应我让我出宫吧!”
第115章()
太后望着小庄,一阵伤心:“我看着你长大,自然想你好,只是怎么也料不到你竟然就算解廷毓千不好万不好,也总比那个平头百姓要强百倍,你竟还为了他”
太后心情复杂,说不下去。
小庄道:“我不是故意要惹您不快,只是对锦懿来说,是我三生有幸,才遇见他。”
小庄说到这里,手握了握那香囊,看着太后皱眉之态,终于又道:“我知道太后见过他大概对他印象不佳,只不过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无可挑剔的人如果可以,锦懿愿意用我能付出的所有,换他平安。”
太后有些愠怒:“锦懿,你又说什么!为了那样一个粗鲁之人你究竟是怎么给他迷了心窍了。”
小庄道:“我当初想把跟他相遇相知的过程告诉太后,不过现在,如果太后愿意听”
“我不想听,”太后脑中恍恍惚惚掠过那带着眼熟的一道背影,以及那份眉眼一想到他把京内搅得翻天,把素来乖巧懂事的锦懿“教唆”的不顾一切,太后便恼了,“那样的人,有什么可听的,不过是他用什么法子骗了你罢了!”
小庄微微一笑,握住太后的手:“太后,他的确用了极坏的法子”
太后嘴里说不听,眼睛却看向小庄:“当真?这个混账”
小庄见状,便把自己在乐水河畔醒来,给成祥搭救种种过程说了一遍。
太后听完了,便道:“原来他是个孤儿?”
小庄道:“是啊”
太后却又不愿多问:“算了,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你是不愿意我责怪他是不是?的确,他不是个坏人,也没用不上台面的手段骗你只不过他毕竟该明白他自个儿的身份,别来纠缠你才是真的。”
小庄幽幽地道:“后来他倒的确不想来纠缠我了,只不过换我离不了他了”
太后气道:“锦懿!”
小庄垂头:“我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太后该明白我的心意了且答应我吧。”
太后皱紧眉头:“你是铁了心要出宫吗?”
小庄道:“是,我怀着身孕,在宫内也多有不便。”
太后望着她,心中却也担心另一件事,想来想去,道:“那好,这件事你去跟阿泰说罢,若是他答应了,我便不为难你。”
是夜,皇帝便来了小庄殿内。
这几日,东南边境时有些小小冲突,因守关的陈将军年迈,部下统兵不力,几次交战下来都有些小失利,军书传回龙都,让皇帝有些忧心。
陈将军是朝中老臣,跟解丞相有些交情,陈将军麾下的将官,一大半却是解丞相门生。
皇帝想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