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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满地狼藉,像是被人翻找摔打过一般成祥心头一凉,脱口叫道:“小庄!”
第22章()
之前成祥前脚出门,小庄就慢慢地下了地,小心避开伤腿,一点点往外挪。
走到堂屋门口,几只撒欢的狗儿便窜了过来,围观有趣之物般地望着她,最小的那一只还摇晃尾巴。
小庄仔细打量了一阵儿,见最大的一只毛色黄黄的,自然是“大黄”,另外两只,一只毛色黑花,一只最小的全黑,小庄记得成祥曾叫“大黄小黑”,现在认出两只,那么剩下那只黑花的,该不会就叫小花吧。
莫名地,小庄竟为了此等小事情不自禁一笑,这一笑不打紧,“小花”也跟着摇起尾巴,一边摇尾巴还一边冲她汪汪叫了几声。
奇怪的是,小庄觉得这叫声并无危险的恶意,虽然她能看到犬牙差互。
正在一人三犬对视当口,几只散养的鸡像是被狗叫声唤来,探头探脑地包围了屋门口,小庄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活的鸡犬,隐隐竟有点紧张。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闯过鸡犬阵,手忙脚乱洗漱过后,小庄回到桌边,望着桌上的早饭,隔了会儿,终于握起了筷子。
不得不承认,人不可貌相,成祥那样看来只能提枪抡棒的人,居然能做出如此简单而可口的饭菜,小庄不由又反思自己是不是饿了几天,因此味觉有些失调。
但的确吃得心满意足很踏实却也是她不得不承认的另一件事。
吃过饭后,慢慢地挪到了厨房,果真见炉子上熬着药罐,骨碌碌地喷着气儿。
小庄觉得这是个熬好了的样子,但是要她来处理这个,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低头看看不争气的腿,又想想昨晚上小庄把心一横,前去取药。
当手指碰到药罐边沿的时候,小庄忍不住大叫了声,猛地把手甩开!手指头已经给烫得麻木了,隔了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炽热得剧痛让她怀疑自己的手指已经给烫掉了半根。
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让小庄欣慰的是,没有人看到她这样的糗态。
小庄有点心虚地回头看看,惊见厨房门口三只狗又窜了进来,大概是被她刚才的惨叫声引来的,三只一字排开,一副好奇围观的架势小庄吸了吸鼻子,庆幸狗是不会说话的。
“看什么看”小庄委屈地落泪,“疼死了”
当成祥顶着将中午的大日头跑回家来之后,惊讶地发现厨房好像给贼翻过,本来整整齐齐的锅碗瓢盆大部分都在地上,而那个原本好端端的药罐,也跌在地上,药渣洒了一地,幸好是很结实的土罐才不曾摔碎。
成祥急忙跳进屋里,又叫小庄,却不见人答应。他心急火燎地闯进卧房,却见小庄静静地坐在炕上,一脸泰然自若。
成祥狐疑地看她,小庄跟他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成祥问:“你没事啊?厨房里怎么是有人来过?”
小庄摇头,脸上有点可疑的红,成祥一眼瞧见,试探问:“难道是你干的?”
小庄不肯回答,那片红却更深了些。
成祥瞪大眼睛:“不至于吧难道是大黄他们不老实?”
以成祥的认知来看:把厨房弄成那个模样,如果是人所为,那一定是怀着怨愤故意破坏,可看小庄这个模样,绝对不像,于是就想到了狗儿。
小庄抬手拢着嘴唇,轻轻咳嗽了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心里却想:她什么也没说,若他自行把事推到狗儿身上,倒也
成祥吃惊:“真的是大黄啊?”他想到那一地得药渣子,大怒:“真是反了天了,害得你药也没喝成是吧?我得揍这三个兔崽子!”
小庄大惊,失声道:“什么?不行!”
成祥住脚:“嗯?”
小庄咬了咬唇,有些气虚:“我、我喝了药了跟他们没关系”方才一动,碰到了藏在衣袂下的手,疼得皱眉。
成祥歪头,迈步走到小庄身边,将她上下一打量,便捉住她埋在下方的右手,望着那手指上红红地烫伤跟一个大大水泡,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你自个儿弄的?”
小庄咬牙,这样丢脸的事儿,还是当没听见的,哪里肯回答。
成祥见她涨红了脸,想到她之前假作无事的模样,又是想笑,又有点心疼,想来想去,叹了声:“唉,前头还夸你来着,没想到竟然一根筋的啊?你不会弄,不会叫人来帮你啊?你只要叫一嗓子,门口十多个大姨大娘呢,肯定个个争先地跑进来,哪里用你动一根手指了?不过还是怪我我想的不周全,该早点提醒你才是。”
小庄的泪差点又掉下来,真真可怕跟这人认识之后,她的情绪忽然竟多了起来:心里又酸又软,还有点莫名的羞恼居然都没有在意他还握着自己的手。
成祥唠叨了会儿,去取了药膏,还有一根绣花针,小庄茫然看着,一方面诧异成祥家里居然还有“绣花针”这种玩意儿,难道他闲暇还会绣花玩儿么?那可不止一个“刮目相看”可以形容,简直堪称惊悚;另一方面不知他想干什么,直到成祥的目光在她手上的水泡跟绣花针之间逡巡,才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当下不顾姿态地尖叫了声,飞快抽手,把手藏到背后去。
成祥看着小庄惊慌失措的双眼,哄骗似地笑眯眯:“别怕,不疼就一下”
小庄不做声,只是坚定地摇头。成祥凑过来:“乖,听话这样好的快些,不然若是不小心破了皮儿,你得更遭罪,等弄完了,我给你个好东西,保管你喜欢,成不成?”
小庄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便问:“什么好东西?”
成祥笑道:“那你先答应我。”
小庄仍是狐疑,成祥攥住她的手腕,硬将小庄的手拉出来,看着那烫伤,啧啧惋惜:“这么好看的小手儿,怎么就整的这么惨了?”
小庄暗中想抽回来,但这点儿力气哪能跟成祥相比,成祥手上不放,脸上还笑得一派灿烂:“对啦,头前你不是问我的身世吗,你乖乖地别动,爷就一五一十地讲给你。”
小庄愣神儿:“啊?”
成祥低头,用签子挑了药,给小庄涂那烫得红肿破皮儿的地方,小庄疼得缩了缩,成祥安抚道:“忍忍啊,这药灵着呢,是陈大保家祖传的过一宿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小庄见他动作温柔小心,十分专注,不由松了口气,道:“我自己来就行。”
成祥慢慢悠悠涂完她一根手指,道:“你说你怎么就把我那厨房翻成那样了?你是生气我不在家里没人陪你啦?”
小庄道:“才不是我并非有意的。”她烫了手,那药罐又骨碌碌地响动,若是不理,药便干了,恐怕罐子也得烧裂,小庄想找个物件儿帮手把罐子捧下来,然而她对厨下之物甚是陌生,一来二去,差点儿把成祥的厨下弄个底儿朝天,却也侥幸喝了药,又跌跌撞撞地把罐子“搬”了下来。
这等窘迫之状小庄自不会跟成祥说。成祥却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回答,只是想转开她的注意力而已,见小庄有些羞惭地垂眸,成祥偷偷一笑,小庄正抬眸看见,望着他狡黠却毫无恶意的笑容,不由恍惚,问道:“对啦,成爷,你不是要跟我说你的身世吗?”
成祥换了个手指,正打量那玉一样晶莹有光的软嫩小手,心里啧啧赞叹:人家这手是怎么长出来的?再看他的,就如岩石一般。
成祥便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听师父说,起先是有个猎物在山中发现我的,那猎户是去打一只老虎,结果在虎穴里发现了我,估摸着是老虎把我从别处叼了来,可是没吃我,那猎户说,老虎是个母老虎,刚生了虎崽不久,不知为什么虎崽没了,就把我当成了崽子奶着”
小庄听着这等异闻,眼睛都睁大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成祥,全然忘了自己的手。
“那猎户本来想猎杀这只老虎的,但是看见我,就没再追杀,说这老虎也是有良心的,所以猎户就只把我带下山,没有再为难老虎”成祥说着,瞅准时机干净利落,手起针尖儿落,便将个大水泡捅破了,又赶紧拿了棉花擦干,小心翼翼地呵护模样,简直如待珍宝。
小庄如闻天书,呆呆问:“成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成祥见她没留意手,松了口气,便道:“骗你干什么,那猎户是个单身汉,养不了孩子,所以就把我送到了金木寺给本真大师,这都是大师后来告诉我的,不信的话,改天我带你上山,让他自个儿跟你说。”
“原来如此,”小庄出神,喃喃道:“成爷你的乳名叫虎子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成祥微微一笑:“可不是吗,原本是猎户给我起的,后来我师父就是本真大师说,倒也不用改了,好让我记得我的出处。”
小庄重新打量成祥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却说不出话来。
成祥手上不停,嘴上说道:“所以老子说,老子打小是给畜生养大的,可对老子来说,那畜生就是老子的爹娘了!哈哈!”
成祥说的蛮不在乎似的小庄心中却没来由一酸:“成爷”
成祥握住她的手,道:“你看,好了吧?我说不疼,没骗你吧?”
小庄一震,垂眸看去,却见自己手上两个本来大大鼓起的水泡果真消失不见,三根手指都涂了药,虽然仍红肿着,比之前却好多了。
小庄后知后觉:“你、原来你”这会儿才明白成祥特意选这时候讲述自己身世的意思。
成祥嘿嘿笑道:“你信我就得了。”
小庄颇无言以对。成祥又道:“刚刚跟你说要给你个好东西的”他说着,从怀中摸了摸,掏出一物,放在小庄掌心。
金光灿灿,慈眉秀目,小庄一眼看到那金飞天,惊问:“此物,你从何得来?”
成祥也没隐瞒,竹筒倒豆子,把温风至拦住渔公渔婆的事儿说了一遍,小庄一直听到他给二老解围,才松了口气:“幸好两位老人家没事”
成祥道:“小庄,这东西真是你的?”
小庄对上他的眼神,若有所觉:“二老都跟你说了?”
成祥道:“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宁肯给温风至逮去也不肯说出这东西的来历,但是小庄,这东西据说是什么皇帝老子御用的,怎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小庄低头,不答,只是轻声说:“留着终究是祸害,该溶了的。”
成祥摇头道:“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你不觉得这仙女儿跟你有点像吗?何况就算溶了,温风至也看见了,我瞧那小白脸儿是个识货的,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小庄神情凛然,手指微微攥紧。
成祥看着她,问道:“小庄,你是宫里的人?”
第23章()
温风至温大人,翼都人士,家中原是书香门第,到了他这一代,却罕见地喜爱舞刀弄枪,以至于如今竟走上了武官的路子。
翼都温氏,也算是个旧族,士族间总是盘根错节,翼都又在帝京龙都之侧,因此跟京城中的皇亲显贵,多少也能牵扯上几丝几缕的关系。
对于龙都以及其中炙手可热或手能遮天的人物,作为旧族的继承者,且又想在仕途上风生水起,温风至当然对那些该知道的,绝不陌生。
比如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懿公主”落水事件,温风至刚从翼都回来,沿路听人说起最多的就是此事,而在众人的嘴里,懿公主,太后,皇上解家,丞相,大理寺少卿等几个词儿出现的最多,每一个都显赫而尊贵,串联起来像是个禁忌的故事,让人心痒想说,却绝不敢猖狂高声,于是说话的人往往都是一副压低嗓音、神秘而鬼祟的表情。
温风至想到白日见过的那个金色飞天饰物,以他见多识广世家子弟的眼光,绝不可能看错,那种东西,只能是宫内的御用之物。
何况,在温大人的记忆中,他依稀记得自个儿曾不知从哪个渠道听说过一则八卦:说的是当今皇上对懿公主亦是视若亲妹,爱若掌珠,曾不远千里请了几位西域名匠前来龙都,为的就是给懿公主的十六岁生日,打造一个举世无双的礼物。
皇帝关爱之情虽深厚如海,但却不可大肆昭告天下,尤其是在这种有着“穷凶极奢”嫌疑、会招致言官多嘴的事儿上,因此也没人知道皇帝究竟送了懿公主什么,总归是稀世罕见之物罢了
直到后来有人看见过懿公主近身佩戴着一个金碧辉煌的飞天像,那飞天一手挽着花篮一手拖着明珠,璀璨夺目,倾国倾城正是内造府的能工巧匠跟西域匠人的杰作。
温风至对自己的记忆是十分信任的,纵然只是个从不明渠道听来的八卦消息而已。
如今他已亲眼见到一个精妙无比的金飞天,正巧赶在懿公主坠水下落不明的敏感时期?
温风至似乎看到,古老的龙都,那沉重威严的宫门,正缓缓地向着他开了一道缝。
他已经十八岁,却仍窝在这偏僻之地当一个小小地守备副将壮志凌云的少年将军当然不会甘心,也不会止步,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牢牢抓住。
温风至在跟县官略微寒暄过后,开门见山提起在路上跟成祥起了冲突,张知县见他很是不悦,便道:“成捕头脾气不好,在县内是有名的,连本县也对他无能为力。”
温风至回想方才在街上那场交锋,忽然一颤:当时他见渔公渔婆倏忽不见,就知道有人帮成祥瞒天过海,仓促间气迷心窍,又见成祥一副“万事俱备”的模样,自然就以为他已把那金飞天也叫人暗中带走了
温风至霍地起身,道:“张大人,这位成捕头住在何处,我想一见。”
他是武官作风,雷厉风行,张县官吓了一跳:“温将军想见,本县派人去叫便是了,何必亲走一遭”
温风至眯起眼睛:“我定要亲眼一看。”
张县官望着温风至雪白的脸上似有些杀气腾腾,不由两股一紧,知道这位也是个不好惹的,既不好惹,且让他们互相撕咬去,别把他掺和其中便是。
当下张知县叫了个差人,领着温风至前往成祥家中。
就在温风至迫不及待准备一探虎穴,解家的内院,正经历一场小骚乱。
秋燕捉着栏杆,叫道:“我不走,除了这院子我哪儿也不去!”
她身边儿站着两个妇人,是府内的管事奶奶,其中一个皱着眉道:“姑娘,别叫我们难做,还是乖乖地走吧,也不枉费当初夫人把你拨过来的情分,别闹得太过了,谁也不好收场。”
秋燕泪流满面,求道:“少爷已经答应我,许我留下了。就算要走,也等少爷回来再说。”
胖点的管事奶奶冷冷道:“别蹬鼻子上脸,别说现在只是个丫头,就算是少爷的通房、妾,又怎么样,难道还大过夫人的命令了不成?赶紧走,别拖拖拉拉地!”
肥胖有力的手掌扫过来,擒住秋燕的手,将她硬拽起来。
因上回游船之事,解廷毓这屋里的一多半丫鬟都给打发了,剩下的都不是秋燕的心腹,又见两位奶奶来势汹汹,情知是奉命而来,因此个个噤声,不敢插嘴。
秋燕哭道:“我不要出去我答应了少爷要伺候他一辈子的我只要当少爷的丫鬟就可以了求两位给我在夫人面前说说情。”
胖妇人忍无可忍,一巴掌劈头盖脸打下,厉声喝道:“果真夫人说的对,把你放在这里,竟娇纵出小姐脾气来了,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秋燕被打得头晕,一时不能做声。另一个道:“姑娘也不必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