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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筠心中一时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李坚现在关怀自己,也总是好两句,坏一句,总说是自己任性太过,这还是自己那个慈爱的父亲吗?被那个贱女人挑拨了两句,不喜自己了不要紧,难道也忘记了自己的娘亲吗?
然而理智告诉李筠,这种话,无论是作为晚辈,还是作为未嫁之女,都不能宣之于口,便不出声应答,只是默默福了一福。李坚见了,感觉一腔慈父心肠又被忤逆了,面色作变,想说两句,又忍住了,一时感觉自尊有损,又去柳姨娘处排遣心怀了。自然了,柳姨娘又不知倒了多少风言风语进李坚的耳朵。
第三日下午,高氏神清气爽地吆喝:“好了,大丫头,你这两天总算也学得了一点女德,我也不耐烦见你在这里,穿得这么清清淡淡的,惹我老婆子眼,小女孩儿家也不打扮得鲜艳一些,不兴这样,回去把衣裳好好换换!”
李筠心中又是一阵委屈。先前母亲去世后,自己便不爱穿艳色衣服,柳姨娘便倒了多少闲话在父亲耳朵里,说在老太太处请安,不兴穿素色衣服,没得叫老太太吃心不痛快,连带着下人间也传开了这话,高氏也听了一耳朵,在李坚面前念叨了两句。李坚叱责了长女,李筠只能依言换上艳色衣服来高氏处请安,没想到前两日又被柳福柔告了一状,为了怕高氏不喜,只好回去换了清淡颜色来服侍,却又被高氏嫌弃了。
李筠福了一福,欲待告退。高氏的大丫头桑果捧着托盘,托着小小一盅桂圆炖金丝燕窝来了,回禀道:“老太太,这是二姑娘的孝心。”高氏才喝了药,没胃口,挥挥手,阖着眼睛躺在榻上不做声。
罗妈妈轻声回禀道:“老太太,这燕窝羹凉了就不好了,大夫说了,虚不受补,这会子您吃这个不相宜,不如赏给了大姑娘,这两日大姑娘的孝心可是”
高氏无可不可,轻轻“嗯”了一声。
罗妈妈微笑着吩咐桑果服侍李筠去了稍间。
李筠心里反感,李霜兰这几天没什么动静,让自己活活累足了三天,也不来帮忙,今天自己要走了,又上赶着献殷勤,不知安的什么心。竟然这燕窝羹还赏给了自己,简直叫人恶心!
然而长者赐,不敢辞,李筠尽管气闷,还是乖乖坐在桌边吃起了燕窝羹。吃了几口,李筠感觉鼻子酸酸的,抽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这一擦不要紧——
“哎呀!大姑娘您怎么流鼻血了!”桑果尖叫出来。
李筠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自己一向身体健壮,并无不适,只是近日劳累了些,竟然如此?
第3章 陈年旧事()
“大夫,小女这忽然病倒是什么缘故?”李筠清醒了过来,耳边听见李坚在急急地追问大夫,有心想说两句话,却连嘴也张不开,只能用尽力气,抬起眼皮。只见李坚在屏风外,与老大夫一同坐在上首,柳姨娘面带忧虑,立在下首。
“大姑娘这是近日劳累,虚不受补,这倒不是根本,只是大姑娘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寒气,致使大姑娘身子羸弱,这才是根本,这次一并把病催发出来,病情这才如此来势汹汹啊。”
“那可有何调养之方吗?”李坚又急着追问。老大夫点点头,说:“老夫开几个方子,先慢慢调养,吃上一段时间,再来把脉。”
李筠却想着“极强的寒气”几个字,心道,好啊,好你个柳氏,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原来柳氏自从胡氏去世之后,渐渐执掌了府中大权,不动声色地把一些胡氏身边的亲信都贬去庄上。
李坚从不理会这等小事,李筠本来不懂事,身边的妈妈和大丫头被贬了好几个,也不甚关注,却因为厨房里少了个会做点心葛大娘吵闹了许久,柳氏为了安抚李筠,花重金从江南请了一个点心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尤其是一品香雪饮更是甘甜美味。一时又引得李坚赞她“贤良”,去得更频繁了一些。
高氏知道了,倒嘱咐过李筠一句“香雪饮不宜多喝,夏天偶尔喝喝还可,女孩儿家不要贪嘴”。一来是李筠深恨高氏,二来又以为高氏是嫌这香雪饮贵重,不舍得花钱,明面上遵从,暗地里却赌气,叫得更多了。
花嬷嬷见了,反而赞好:“姑娘就该拿出主子的款来,咱们又没吃用老太太的,一饮一食都是夫人嫁妆里的出息,怕她做什么!”
这时细细想来,身边有资历的妈妈和懂事的大丫头们大多被贬去庄上,只留了一个碎嘴闲舌的花嬷嬷,最是缩手缩脚,目光短浅,不知长远为何物,为人倒还算忠心,却是个愚忠,昏聩不已,只因奶了自己才留了这许多年。平时不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也不知规劝自己,反而只会在自己耳边嚼舌根,让自己摆主子的款,惹了高氏和父亲生气。怕是因为这样,柳氏才留她在自己身边。
现在这“极寒”两字一出,李筠再愚笨,也知道问题出在点心上了。自己饮食皆是公中的例,不可动手脚,却爱贪嘴吃点心,因此只能在点心上动心思。细细想去,这厨娘大多给自己做的都是马蹄糕、艾叶糕、菊花团之类的凉点,想来是必是柳氏授意的,大约也都是些寒凉之物,即便不是,祖母点出的香雪饮,却一定是有问题的。
只是李坚在外间浑然不解,又自顾自地吩咐丫头:“这是否风寒侵体的缘故?煎两碗姜茶,浓浓的,给大姑娘服下!”
老大夫讪笑了两声,不好反驳,思忖了片刻,“嗯啊”了两声,像是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李筠知道老大夫有心想要多交代几句,外间却没有女眷,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柳姨娘轻摆细腰,福了一福:“老爷,您与众位清客相公们有事相商,不如先去忙公事。大姑娘这里有我,钱大夫有什么嘱咐的,妾身记着。妾身能做主的,便吩咐下人给办了,如有开库取参这等妾身不能办的,也可请示老太太办了。”
老大夫知道下站的是这府里的姨娘,素来也有些贤良的名声在外,有些话不便嘱咐李大人的,也尽可嘱咐于这姨娘知道,便捋着短须点点头。
李坚瞧瞧天色已晚,便点头同意,站起身欲要出门,又似想起什么,走到长女跟前,轻轻抚了抚长女的额发。李筠正闭目养神,忽然感到有人在轻抚自己头发,奋力睁眼,见父亲一脸担忧,有心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只眨了两眨眼睛。李坚见了心酸不已,默默出门去了。
“钱大夫,我们大姑娘这身子”
“还请如夫人屏退闲杂人等。”老大夫见屋中小丫头众多,不说病情,反而要赶人。
“大姑娘这里花嬷嬷和碧玉留下,我这里星儿留下,其他人退下吧。”柳福柔不慌不忙地吩咐。众丫鬟无声无息地鱼贯而出,站在门外听候吩咐。李筠心里暗道,这柳福柔好手段,连自己的丫鬟们都任凭吩咐,自己平日里只会斗气,竟然浑然不知!
“贵府大姑娘的身子,寒气侵体,需得好好调养,如若调养不当,恐怕将来子嗣上有艰难。”老大夫也不拐弯,语出惊人。李筠听了顿时明白过来,老大夫直言是为了使柳福柔重视自己的病情,赶人则是为了替病患保守秘密,然而男女之妨不可不守,便只留下了心腹下人,怕人多口杂,传出去于自己名声不利,倒是医者父母心。
然而,老大夫的一片苦心,却犹如雪花掉进了沸水锅里。柳福柔本就不是真心爱护李筠,又怎么肯替她调养身子呢?李筠听了在心里苦笑,罢了,不过就是命苦一点,以后拖着个病身子而已。不过柳福柔就只是想害得自己身子弱吗?自己小日子一向不准,碧玉常常在院外走动,听妈妈们说得多了,还反过来安慰李筠:“姑娘不必担心,等年纪大些,自然会好的。”
连碧玉都知道自己能慢慢调养好,柳福柔难道不知道?李筠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这谜题,很快就解开了。
“哎呦!我的好姑娘呀!这可怎么得了啊!”下午时候,李筠正安静躺着养神,碧玉亲自在旁伺候茶水,盖被拭汗,花嬷嬷忽然连滚带爬地扑到李筠床边,跪坐在脚踏上。
“嬷嬷这是怎么了?姑娘精神短,还歇着呢,嬷嬷有事还请悄声些儿,别惊动了姑娘。嬷嬷请起来说话吧。”碧云轻轻掖了掖李筠的被角,弯下腰去搀扶花嬷嬷。
“今日中午小少爷忽然高热,呓语不止!请了大夫来开了药方,烧是退了,可是小少爷却还是昏睡着!老太太和柳姨娘正急着呢,又碰上李道婆来府里送灵符,她一见就算了一算,说是姑娘命里犯冲,这次老太太和小少爷都是被姑娘给冲了!老太太问可有解法,李道婆说要姑娘搬离府呢!老太太已准了!”
“这怎么成?姑娘转眼就大了,难道以后就要在庄子上度日?老太太真是糊涂了!”碧玉一听也急了,说话便口不择言起来。
“那李道婆说了,倒不是天长日久地住着,只需住个两三年,天上的什么什么星转过了,就可回来了!”
李筠心里反而如释重负:是了,这柳福柔露出狐狸尾巴,甚至不惜赔上儿子的安危,总不会只是为了害自己身体不适而已。她瞧准了老太太最惜命怕死,又重男轻女,只心疼孙子,总会叫自己离府。自己这一离府,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随她摆弄?这次自己数病齐发,身体虚弱至极,她甚至不必出手,只需暗示下人怠慢一些,自己就命悬一线了。
运道好了,能安然度过,留下个病身子,运道不好,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不知,老太太身子不适,是否也有她的手笔?难道她竟有能耐把手伸进了老太太屋子里去?听说老太太与伯祖母、叔祖母以前斗法斗得厉害,为人最是谨慎,身边从不用生人的。且她为什么这么急着把自己赶出府去?总不会是忽地心血来潮,想要把自己赶尽杀绝罢!李筠又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未待李筠理出头绪,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李坚甫一回府,就被管家请到了二门处,又被婆子自二门一路迎至风露院。这时乌金西沉,正发出金红色的光芒,打在风露院的匾额上,发出淡淡暖芒。
李坚忽然驻足,凝视了片刻风露院三个大字,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胡氏单名一个菡字,这还是自己当初亲笔写就,命管家做成匾额,来讨胡氏欢心的。那段时候,两人也有缱绻时光,胡氏虽然沉默寡言,却温柔缜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着自己也能应答两句诗词,谈论两句书画,偶尔时政汹涌,她时而说上两句,也颇有见地。
是什么时候,两人渐渐疏远了?是自己政务日渐繁忙的时候?是母亲天天念叨孙子的时候?是福柔进门以后?是福柔受了委屈还强忍着不说,身边星儿来告诉自己的时候?还是胡氏说福柔冲撞她,惩罚了福柔,自己又强行保下福柔的时候?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忽忽闪过,李坚忽然发觉,自己脑海中胡氏的面容早就模糊,只依稀记得他们母女二人生着一样的小小翘鼻,两双眼睛都如同寒星一般莹然生光。朱雀儿的额头和嘴巴像自己,还被胡氏笑嗔过许多次:“朱雀儿的额头和嘴巴与老爷如出一辙,这可多了些男相,往后长大了说人家,怕太太们不喜呢!”自己却不生气,反而高兴得很,一手搂过胡氏,一手抱起女儿,大笑道:“这怕什么!咱们再给朱雀儿多生几个弟弟,个个都护着朱雀儿,人家不喜,就让朱雀儿在家快快活活地做一辈子宝贝姑娘!”胡氏羞得举起袖子掩住脸颊,臂弯里的朱雀儿浑然不解世事,“咯咯”笑得如银铃轻响。
第4章 出府乎()
婆子跟到廊下,唯唯诺诺地对守在廊下的星儿谄媚一笑,深深地行了个福礼。星儿请李坚先行,转过头对着婆子微微一笑,婆子见了,深觉通体舒泰,洋洋得意地退了回去。
李坚踏进正堂,见自己母亲高氏端坐在堂上,一脸嫌弃厌恶,柳姨娘恭谨地站在下首,低垂着头,神色不明。李坚拱拱手:“请母亲安,不知母亲急招儿子来,是朱儿这里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朱儿身子不好吗?”
柳姨娘听了,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都这当口了,还在朱儿长、朱儿短,对自己的二姑娘就只以“霜兰”称呼,连小名也无一个,果然还是忘不了那个短命的胡氏!可惜,这珍珠要变鱼眼了!
高氏听了也不喜,这大丫头既不知礼数,命也不好,儿子还这般护着,开口便带上了几分不快:“大丫头的身子无大妨碍,养着也便是了,就是老婆子的身子怕要不好了!”
李坚刚刚落座,闻言赶紧站起作揖:“母亲这话儿子不知作何解?”
高氏“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反而摆起脸子来。柳姨娘见李坚面露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柔声细语地解释道:“今日李道婆来送灵符,见家中不好,算了一卦,说是大姑娘命格不好,与府里犯冲,需得避忌呢!”
李坚向来不喜这怪力乱神的道婆,又听见柳姨娘说长女命格不好,猛地拍了一下茶几:“这婆子着实可恶!朱儿命格怎么会不好!不得听她胡言乱语!”
柳姨娘心中不快,面上不显,依旧轻声细语地:“李道婆倒并非直指大姑娘命格不好,只是与这府里不宜,再加上姑娘小名朱雀,近日南方朱雀星中,张宿异常光亮,主火,恐姑娘犯了这火,府上怕有火光之灾啊!”见李坚面色不虞,又赶紧补上几句:“大姑娘此次去庄上,并不天长日久地住着,两三年也便好了!”
李坚闻言,沉思起来,并不发话。这柳姨娘自有小心思,李坚并非不知,自己也无心理会内宅事务,又念及长女性格执拗,也不可轻纵,有时磨磨性子也无不可。且柳姨娘不过玩弄一些小巧,打发几个下人,不算什么大事。对女儿既没打骂,又没饥馁。反而是长女性子日渐乖张,对着长辈都不甚敬重起来,着实令人不喜。
听闻此番要将女儿挪去庄上,李坚却谨慎起来。长女自幼娇生惯养,不说玉粒金莼,也是百般宠溺。去了庄上,柳氏要做些手脚,自己却无暇顾及。想到此处,便慢慢开口道:“不知母亲想叫朱儿去哪处庄子住着?”
高氏不过是富农之家出身,自己陪嫁不过是田地、首饰,并没有庄子,李坚一问,顿时张口结舌,叫去儿媳庄上?自己一向不喜儿媳,才不愿顺了儿媳的心意,虽然这时儿媳早已不在,然而这高氏心中,依然堵着气。去柳氏庄上?那更没道理,自己出身再低,也知道没有叫姑娘住在姨娘庄上的。
柳氏闻言,知道李坚明着问高氏,实际却是在警醒自己,便柔声开口道:“依理,大姑娘该去姐姐庄上住着,然,一则姐姐庄上长久没有好好打理了,不知境况如何,大姑娘去了,恐委屈了,二则姐姐的庄子都在军眷聚集的安家村临近,怕里头人口繁杂,冲撞了大姑娘。妾身倒有个庄子,常常收拾的,最妙的是里面有一眼温泉水,大姑娘去了,养身最宜的。”
李坚听了,深觉柳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胡氏亡故后,自己不便插手胡氏嫁妆,女儿年幼,一应事宜皆由胡氏留下的一个顾妈妈打理。后来这顾妈妈被柳氏贬去田庄,自己未能及时察觉,事后深觉不妥,便伸手替女儿留下了一个稳妥的大丫头碧玉。
顾妈妈忠于胡氏,在田庄上,打理必不会轻忽,然而庄子上简陋,女儿这样娇生惯养,如何住得惯。柳氏的庄子四周,人气虽不如胡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