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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地松开对方:“向大师,你不要骗人嘛。”
向洧云又愣了一瞬:“我怎么骗你了?”
林予回答:“我还想着是不是你的财运还没到,可我一『摸』你的手就知道了,你绝对是富贵在天的命,这辈子弱冠之后根本不会有吃苦受穷的时候。”
向洧云似笑非笑,垂着眼皮看不出在想什么。林予其实还没说完,他有些犹豫地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向洧云抬起眼来,“小兄弟但说无妨。”
林予便大胆说道:“不过有得必有失,你家宅运破败萧索,只怕会妻离子散。”
向洧云面上波澜不惊,眼底翻滚上涌的情绪却把自己的慌张出卖透彻。他瞪视着林予,脑海中全是问题。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蒙对几个村民的境遇也就罢了,现在『摸』个手还能算中自己妻离子散了?
真的,别让林予算命。林予不算命的时候是软弱可欺小白菜,一算命就自带激光『射』穿人的凛然气势。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掉,回想起鬼们的供词,说:“向大师,村民们说了,没有你他们早饿死了,你是他们的恩人。我想问问,你家徒四壁一穷二白,日常还要靠接济,请问你是怎么拯救他们的?”
他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不会是练邪功的?”
向洧云摇头叹气,惊诧之感还未完全散去,又被林予清晰的逻辑『逼』到了死角。他抱拳回道:“世间千千万万人,在下不过是浮萍一缕,遭过风吹,更受过雨打,如今只想安安稳稳地了却残生。”
林予掏掏耳朵:“大师,能不能现代化一点,我听进耳朵还得翻译。”
向洧云大笑,直呼林予可爱,继续道:“我从没想过会遇到你这样一个人,神仙似的,居然能把人看穿。但是故事太长,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你们考察队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那以后再听我慢慢讲。”
他们已经聊了很久,久到林予都已经忘了正事。而这段时间里,萧泽一直守在门口,他吃完饼干开始玩手机,难得有信号,看了看新闻。
看得挺投入,没注意到小路上过来十几号人。
范和平带着村民又来找向洧云了,不为别的,还是为考察队进村的事儿。他们昨天听了向洧云的话,结果晚上又纷纷梦见了死去的亲人。
连续两晚被亲人托梦,托的还都是和现实相关的事,搁谁都要琢磨一番。何况山野闭塞,思想教育都相对落后,村民们难免有些『迷』信,因此十分纠结。
范和平率先看见了萧泽,举手停下,开始两方对峙。他们心中警铃大作,心说这个最能打的太猖狂了,竟然偷偷潜入了村子里,还找到了向大师的住处。
萧泽揣起手机:“来开会啊?”
范和平瞪着眼:“你敢自己闯来,就不怕出不去?!”
说句不好听的、不那么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其实有些地方死了人就只能死了。天高皇帝远,你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生活,想象不出来哪里结着恶果。
萧泽想象得出来,但是一点都不怵:“你们这帮牲口劲儿挺足啊,我在这儿玩手机也不行?”
范和平质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把向大师怎么着了?!”
他们说着就作势往前冲,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泽是刺客。萧泽已经等了很久,本想拖延几句争取等到林予出来,结果这帮人等不及,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他上身后仰,避开挥来的几只拳头,长腿猛地扫了一圈,再反身锁住领头人的脖子往地上一撂,瞬间倒下去好几个。
范和平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眼看又要挂彩,他的气势在犹豫中削减了一半,其他人的士气也没那么足了。
萧泽本来大清早搞跟踪就有些困,打个哈欠道:“都歇会儿,一会儿把院子里的鹅都吓飞了。”
屋里的气氛和外面截然不同,既然话题终于拐到了正轨上,林予便立刻阐明来意:“向大师,村民不让我们考察队进村,前两天还一起干了仗。村民们都听你的,所以想请你帮帮忙,劝大家同意我们进来。”
向洧云思索片刻:“其实他们已经征求过我的意见了,但是我没同意,因为他们集体被去世的亲人托梦,我觉得太不寻常,所以没有答应。”
林予张张嘴:“……也没有很不寻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我让那些大爷大妈去托梦的,就连你住在这儿也是死去的那些大爷大妈告诉我的。”
向洧云以为自己被戏弄了,有些生气地训斥:“你这孩子说什么疯话!”
林予嘻嘻一笑:“真不是疯话,去世的那些村民你肯定都认识,是不是有个盘头的大妈,有个叼烟袋的爷爷,还有穿黑褂子的,瘦高个的,脸上长麻子的?”
向洧云惊骇无比,吓得往后挪了挪:“你、你!疯了疯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满腹疑虑,刚和面前这个小年轻见第一面而已,对方先是言中他的命数历程,现在居然还说能『操』控鬼怪。他盯着林予,想把林予里里外外剖开分解,看看对方到底是人还是仙。
林予学舌道:“我这故事也太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我们考察队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那以后再听我慢慢讲。”
向洧云镇定下来,他看向林予的眼神从怀疑到半信半疑,又逐渐变成了钦佩,总之几经演变,相当复杂,并且掺杂了一分难以言明的意味。
林予也看着对方,他实在猜测不出这人为什么家财万贯却猫在深山老林里。两个人四目相对,各有各的不解之处。
向洧云忽然说:“小兄弟,我看你绝非池中之物。”
林予没懂:“我确实不会游泳,陆生。”
“哈哈哈哈。”向洧云仰面大笑,道骨仙风都被笑散了,倒是平添了几分豪气,“今日相见是你我有缘,在下要隐瞒一生的秘密可能终于遇到了听众。”
一生?林予有些吃惊。
对啊,村民们叫对方向大师,虽然对方不是算命行业的人,但没准儿也是个有来头的。
“小兄弟。”向洧云下了床榻,把林予也拉起来,“宇宙浩瀚万物如粟米般渺小,相遇已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林予怔着,大哥吗?他觉得叫叔叔比较合适。
向洧云以为他还生疏,更加亲切地说:“要不然,咱们结拜?”
林予被拉着走出了屋子,几步的距离中他迅速地想了想,如果和向洧云称兄道弟的话,那村民肯定也会听他的,考察队也就能顺利进来了。
“行!”他激动地看着对方,“向大师,我跟你结拜!”
走出屋子终于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向洧云振臂高呼,院子外的打斗也应声停止。林予挺直身板准备狐假虎威一把,没成想第一个进来的是萧泽。
“哥!”
“哎!”
萧泽愣了,自己还没答应,这老头“哎”个什么劲?他皱眉看着向洧云,一时间不清楚什么情况。林予也挺尴尬,介绍道:“大师,这是我哥萧泽,他是考察队的队长。哥,这是向大师,向大师已经同意考察队进村了。”
萧泽道谢,身后的众村民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向洧云揽着林予的肩膀宣布:“乡亲父老们,今日我和像雨大师一见如故,心有灵犀,决定结拜为兄弟,以后林予就是我向洧云的弟弟。”
林予点头:“向、向大师以后就是我哥。”
萧泽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上了,以为听了什么评书选段。什么年代了,还义结金兰,一个五十多的和一个不到二十的,结成叔侄都嫌差距大。
村民们似乎真的很爱戴向洧云,毫无异议,甚至还鞠躬道喜。向洧云的确开心,大手一挥指向篱笆旁的鹅,说:“把那只最肥的拖出去砍了,我要摆香案!”
林予已经习惯对方的说话方式,他毫无灵魂地跟着乐,乐着乐着碰到萧泽的视线,又变成一脸讪讪。
总感觉自己背叛了和萧泽的兄弟情。
好像他偷偷在外面有别的哥了。
萧泽确实吃味儿,这忽悠蛋什么时候不是黏在自己身边?眼下从他进了院子,那家伙却一直待在什么向大师旁边,等会儿还要跟人家结拜。
花木兰当年归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如今林予和向洧云这对忘年交结拜,是大刀向大鹅头上砍去。林予和萧泽一下子从那天的阶级敌人变成了座上宾,都有点不习惯。
萧泽尤其不习惯,他在旁边候着,那位大师热切地拉着林予闲话家常。
从《周易》聊到《老庄》,又从风水聊到算命。
林予本来在萧泽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但聊着聊着惊奇地发现,向洧云在风水方面非常有一套,很多观点新颖又科学。没错,就是科学,比之传统的风水学要与时俱进。
肉香弥漫在院子里,烧鹅熟了。长条茶几搬出来放好,烧鹅搁在中间,两边点上了蜡烛,向洧云还拿出了一瓶好酒。
萧泽立刻生了疑心,那瓶酒是葡萄酒,萧尧有瓶一样的,据说全世界一共才几十瓶。
林予不懂那些,端起杯子乐呵呵地准备结拜,反正有吃有喝有的聊,最重要的是还能帮到考察队,他十分满足。
“来,小弟。”向洧云举杯,“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向洧云与林予结拜为兄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打住。”
萧泽冷声打断:“你比他大将近四十岁,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太合适。”
林予吓出了冷汗:“大哥,我才十七,还没吃过正宗的辣子鸡,还想多活几年。”
向洧云大笑:“是大哥疏忽了,那就去掉那一句,反正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地为证,草木为鉴。”
“嗯!”林予用力地点了点头,被向洧云感染了情绪。碰杯三下,他干了碗中的葡萄酒,然后用力撕下一只烧鹅腿,啃得满嘴流油。
结拜完,事情也圆满解决,萧泽准备回去带考察队进村安置,紧接着还要安排后山的考察计划。他拍拍裤子下了台阶,回头一看,见林予还在和那位老大哥亲兄热弟。
“小弟,大哥应该送你一件结拜礼物,不能让我白捡个弟弟。”
“大哥,你客气什么啊,我还要多谢你让考察队进村。”
“哪的话,小弟,有什么要求就告诉大哥,大哥一定竭力相帮。”
“嗯……大哥,我还想吃块儿烧鹅。”
向洧云今天已经大笑数次,他端来烧鹅让林予吃,自己慈祥地盯着笑,还时不时伸手给林予擦擦嘴上的油花。
萧泽揣着裤兜站在台阶下,冷眼旁观,但冷眼中簇着股火苗,不知道哪一秒就会喷出来帮这五十多的哥们儿完结此生。
他很想提溜起自己的蛋走人,但是那臭孩子吃得实在是香,所以他就下不去手,也狠不下心了。毕竟考察工作艰苦,这段时间也没吃好喝好,不怪忽悠蛋嘴馋。
耐着『性』子等林予吃完,萧泽出声说:“忽悠蛋,走了。”
林予抬头:“噢,好的!”说完跟向洧云告别,“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向洧云不舍道:“反正回去还是要再进村,你又不开车,就留下等着呗。”
林予一想觉得有道理,正好风水研究到兴头上,便对萧泽说:“哥,我要和大哥接着聊风水,你自己回去,路上慢点。”
萧泽挠了下眉心,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刹住,然后捂住腹部,挺生硬地“嘶”了一声。林予立刻看过去,整个人也从小凳上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刚才打架挨了两下。”萧泽背对人摆手,同时向外继续走,“聊,我回了。”
萧泽的身影已经拐出了大门,林予还站在台阶上干瞪眼。他想,自己这是干吗呢,萧泽为了保护他一直在门口守着,可能都受伤了,自己居然还开开心心地聊风水。
他没再犹豫,直接跑了下去,回头喊道:“大哥,我还是陪我哥一起回去!我们来了再见!”
跑出门口一拐弯,咣叽撞到了萧泽的胸膛上,林予顺势抱住对方,眼冒金星地问:“哥,你没走啊,你哪儿受伤了,让我看看。”
萧泽戳戳心口:“这儿不太爽。”
林予这才翻过味儿,他被忽悠了,萧泽是装的,就等着他跑出来。松了口气,反正人没受伤就好,他和萧泽并肩往外走,一时间都没说话。
其实林予觉出了萧泽不太高兴,他壮着胆子说:“哥,我是为了考察队能顺利工作才来找大哥的,你干什么不开心啊。”
萧泽说:“我没有。”
“你有。”林予揣着冲锋衣的口袋,“你看你脸黑的,我本来还以为这件事办好了,你能表扬我呢。”
萧泽知道林予委屈,但是一时间也没办法让脸白起来。他停下转身看着林予,说:“忽悠蛋,我从来没想过天上会掉下来个林弟弟,你知道么?”
林予心一沉:“干吗啊,你不想要我啦?”
“不是。”萧泽咬牙切齿,“我更他妈没想过这林弟弟还有人抢。”
林予撒着癔症,萧泽却不给他活路,继续道:“流浪猫来了我的地盘那就是我的猫,你冲到我身边也就是我的了。你记一下,想吃肉我进林子给你逮,想聊风水我也学得会,少他妈对着别人乐弯了眼睛还撒娇,我他妈不爽。”
林予吃惊地用手臂捂住嘴,萧泽以为这傻子还不明白,更近一步说明:“你看见那些前男友信息是哪种不高兴,我就是哪种不高兴。”
就是吃醋怎么着?
同样是黑脸,臭脾气黑脸和吃醋黑脸有着千差万别,林予抱住萧泽的手臂,拽着对方继续走,他忍不住偷偷笑,笑得太猛感觉五官都拧巴了,便埋脸在萧泽的肩膀上。
“哥,”他嘟囔着,“你别不爽啦,那都吃过醋,扯平了。”
萧泽觉得不但没有扯平,简直后患无穷,他那几个前任早就没了联系,交往期间也就见过数得清的几面,那天之后,联系方式也被他删了。但是结拜兄弟不一样,什么时候都能热乎起来,没准儿春节还去家里小住两天。
林予心情明媚,积极开解:“哥,向大哥和我是兄弟情,出来混多个朋友多条路。”
一提这个更完蛋,萧泽嗤笑一声:“都差点同年同月同日死,还兄弟情。”
林予辩解:“可是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萧泽一把抓住他:“忽悠蛋,你懂不懂好赖?”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算个屁,真在乎你的人,压根儿不会这么许诺。”萧泽看着他,眼中的火苗倏然亮起,“你要是没福,我给你福,你要是有难,我帮你担着。去他妈的大哥,你记清了谁是你大哥!”
林予已经懵了,心脏狂跳被震懵了。
萧泽的表情已经近乎恐吓:“你喜欢男的,就喜欢我。你他妈不喜欢了,我也得是你独一份的好大哥!”
说完又扔一句:“我劝你最好是喜欢,不然挺危险。”
第44章 我欲因之梦吴越()
林予胸口热胀; 他从来没有想过萧泽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他的印象里; 萧泽总是不甚在意的姿态,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鲜有紧张的时候; 更多的是漫不经心。
所以他特别懵; 被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