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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举动又吓得阿雁又往后蹭了几步。
李管家双唇嚅动,看着似乎想说什么,顿了顿,方才冷冷开口:“东西给你收拾好了,该你的,一件都没有短。我晓得你家中早已无人,明日天一亮自会有人来给你松绑带你出府,日后好自为之吧。”
说罢,身后跟着的平霜扔了两个包裹在阿雁脚边。
*
这箱芳华居内,与蔷薇轩凝重肃然的气氛截然不同。
紫桃与柳觅初说说笑笑在一起,品着点心,喝着细茶。
紫桃不知说了个什么段子给柳觅初说,惹得柳觅初笑的止也止不住。
柳觅初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说:“你是哪里寻来这些笑话的,说个没完了。”
紫桃笑的得意,抿了一口茶:“没存些好的,哪里敢出来卖弄?”
柳觅初也同她闹的有些渴了,拿了茶来喝,瞧瞧桌上被吃的七七八八的点心,说道:“这么晚了,我们又吃了这许多,明日要消化不良了。”
“我胃口比你大些,不怕的,你也太娇气了。”紫桃不以为意。
怜年无奈的凑上来,伸出手轻轻给柳觅初揉小腹:“姑娘明知不能多吃,还贪嘴儿,看我明日非要禀了嬷嬷来训你才是。”
入画笑嘻嘻的,方才也是被紫桃逗的厉害,本就爱笑,此刻脸上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她偏生要和怜年对着干,说:“难得姑娘今日心情好,你怎的这么无趣?”
怜年道:“你最爱嘴贫,知道你护着姑娘,可也不是这般护法,若她明日难受,你又要私下与我念叨,心疼的不得了了。”
柳觅初今日有兴致,饶有兴趣的打趣入画:“哦?我竟不知你你也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入画见怜年毫不客气的揭了她的老底,一时羞的涨红了脸:“你胡说,明明是你说最见不得姑娘生病的!”
又听得自家姑娘这般打趣自己,咬着唇回道:“姑娘这话入画就不爱听了,难道我平日里很是粗心吗?”
怜年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表示赞同,不欲与她多争吵。入画又上去闹她,两人顿时闹作一团。
紫桃看着羡慕,嘴角含着笑同柳觅初闲谈:
“你这两位婢女真好,感情也好,对你又忠心耿耿的,哪怕日子再不好过,至少不是一个人。”
柳觅初深表同感,上辈子她满心满眼的怨念,不曾注意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此番重来,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明白珍惜,也比任何人都感受的深。
“你说的没错,我啊,现下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很满足了。”
紫桃又笑:“小小年纪,莫要总装出一副大人模样。你才几岁,不曾嫁过人,许多事还没经历过呢,应该对未来更看好些。”
柳觅初淡淡一笑,没有回应。这就是她现在的想法了,又或许说是最大的愿望了。
上辈子,她想求的那些东西一样没得到,反而落了那般横死的下场。
她现在懂得了,她是该好好活,然而首要大事是为父亲洗刷冤屈,这件事她不可能放弃,事关百年柳家名誉,事关父亲名誉,她身为柳家现在仅存的子孙,虽则是个女子,却也分毫不能退缩!
祖训没教她怕事,父亲也告诉她要坦荡!
她就不信,明明是正义的一方,怎么会一直被压制?
至于嫁人
想到这里她又神色一黯,她不否认,即使到现在她都对方赫显存着感情,小心翼翼的护着,不敢拿出来思念。
她曾想着以后会嫁给他,可是后来才发觉感情并非那么简单的事,兴许就是因为她奢求太多,才落得如此下场。这辈子,她不会再想这回事了。
一切就都等到父亲洗冤之后,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好好孝敬单嬷嬷,给怜年入画更好的生活。
生活在一起,琐碎之事难免少不了,她不求无忧无虑,只求后半生平平安安守着这三人就好,这就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了。
芳华居院子里种了一刻杨树,很是高大,此刻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站在树上,从开着的窗里望过去,时不时又侧耳仔细辨别屋子里姑娘们谈话的内容,直至渐渐的,屋子里熄了灯,没了一点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几个敏捷的跳跃,翻下树、越过矮墙,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第19章()
飞扬回去甄府的时候已是亥时了,府里静悄悄一片,独独甄朗云住的寄畅轩还亮着灯,从书房白色的窗纸中透出来莹莹惑惑一片暗黄色的光。飞扬叹口气,上前敲门:“爷,我回来了。”
“进来。”
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仿佛前几日那个在蓝月寺上差点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样。
飞扬撇撇嘴,推门进去。甄朗云正在案前看书,书卷翻开了一半,前面放着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灯油也不知添了几遍。
他不知为何就有几分不舒服,看看,他不在,爷身边连个添热水的人都没有!有时候他很是不解,爷为什么不要丫鬟伺候。少时若说是因为不喜所以不要,那还能说得过去,现下都到了立冠的年纪,身边莫说小妾了,就连丫鬟都没有半个!
旁的豪门望族,哪个少爷公子不是十三四岁就给安排了通房丫头,他家的少爷倒好,清汤寡水的,比庙里的和尚都清心寡欲!这可是甄家的长房嫡孙,金贵着呢,说出去可有人信?
虽说他家老爷荒唐,待这个已过世嫡妻留下的长子并不好,但自家爷好歹是老太爷亲自抚养长大的,便是再不上心,也断断不会让他这在上面受了委屈去!就是这府里的,又有哪个敢这样做?
可是他家爷现在明明已经接管了甄府,却是过得最不像主子的人。就连那四爷,身边都有两个知冷知热的,他实在为主子感到不值。
尤其又一想到,这么些年爷只留他一人在身边伺候,不爱旁人近身。他一连走了两天,怕是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一时又忍不住有些埋怨那位柳小姐,若不是她,自家爷也不必遭这种罪!
飞扬实在不懂,若喜欢,娶了来就是,不过一个花楼的卖艺姑娘,又有什么难的?这般小心翼翼做什么!
甄朗云见他自进来后便垂着头不说话,伸出手来扣了扣桌子,上好的檀木制成的书桌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飞扬这才抬头,有些不高兴的开口:“那柳姑娘过得挺好的,爷不必担心!”语气里竟带些赌气的成分。
甄朗云抬头看他,他只好不情愿的继续开口:“我跟了两日,没出什么大事。有人陷害了柳姑娘,不过我看那花楼的管事妈妈是个明理的,现下已经处理了柳姑娘好好的,不曾出什么事。与她同住的那位也是个好的,就是她住的院子外,总有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往里瞧,来了四五次。”
甄朗云握着书的手修长有力,听他这样讲,忍不住握的更紧了些,骨节分明的手背显露出好看的线条来。
说道这里,飞扬忍不住有些得意,“我跟上去看过了,她就住在隔壁院子里,想必不是什么好人,日后肯定会对柳姑娘不利。”
“还有啊,柳姑娘身边是有两个丫鬟一个嬷嬷没错,不过爷,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有些疑惑。
甄朗云听到了想要听的,把书合了起来,站起身往门外走:“明日不去见许掌柜了,记得遣人通知一声。”
飞扬应下,跟在他身后出去,感到不解:“可是为何不去见了,总有个理由啊。”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时辰不早了,这两日辛苦你,早些休息吧。”
“”
“诶爷!”
*
今日柳觅初起了个大早,心情好,睡得也好,再加上她最近吃的不少,昨晚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摸到腰间,总觉得肉了许多。就连怜年为她擦背的时候也惊奇道:“姑娘万年不长肉,近日瞧着怎么好似胖了不少。”
回去的时候换衣裳,就连以前穿着正好的肚兜都紧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柳觅初不由得懊悔,早知今日,就少吃些了。
芳华居是有小厨房的,每日的早膳都是由单嬷嬷亲自做了端来的,不必厨房另送。
今日又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五道精致可口的小菜,一碗粥,一盘芝麻薄饼,并几样点心。色泽好看,味道勾人,瞧着甚是叫人有食欲。单嬷嬷的点心做的好,每次柳觅初都忍不住多吃些,可是今日看着却犯了愁。
不经意抚上腰间的肉,一咬牙,柳觅初将眼前的盘子推走,说:“撤下去吧,今日没什么胃口。”
怜年有些担心:“可是今日的饭菜做的不合胃口?姑娘想吃什么,且等等,我再去厨房做了来。”
柳觅初脸一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紫桃在一旁瞧着,同为女人,她更是曾为了一个男人而保持身材,看柳觅初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懂得?当下就按下怜年的手。
“不必麻烦了,你家姑娘没有大碍。”
怜年不解,又听见紫桃说:“瞧着你往日里是个精明的,现在却这般糊涂,省这一顿,你便能瘦下去不成?”
怜年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头一个表示不赞同,很是责备的瞧了柳觅初一眼:“姑娘怎能这么做?哪里就不能看了,要到不吃饭的地步?”
柳觅初心思本就不太坚定,此刻被这二人这样一说,登时也不顾矜持了,又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才罢。
饭后走在院子里消食,心里又不觉懊悔,实在不该如此好说话,竟这样轻易又被诱惑了去。
紫桃从里屋走出来,手中捧着个圆盘子,不知上面放着什么。只见她一矮身坐在了一旁的青石凳上,笑盈盈的招呼柳觅初:“过来,瞧瞧这个。”
柳觅初走过去,紫桃掀开了上面的布,拿出了一件湖碧色碧霞云纹布夏装,花纹讨喜,做工精巧,问如何。
柳觅初眼前一亮,毫不吝啬地赞叹道:“很不错呢,你素来是手巧的,当真叫人羡慕。”
紫桃自然瞧出了她的喜欢,这才开口:“我就怕你不喜,选了好半天样式,也不知你爱哪一类,现下见你这反应,我算是松了一口气了。一直以来,我总是自己比你年长,应是多照顾你些,却不曾想是你一直在护着我,时不时还要受我带累。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这手工活儿还堪堪入得了眼,你若抬举我,便收下,让我也尽些力。”
她这么一说,倒是把柳觅初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她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收。
柳觅初娘亲去世的早,留下的衣服却足足够她穿到两岁,再后来,就只有单嬷嬷一人会为她亲手做衣裳了。一夕家变,她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哪里还有闲情做这种富贵活儿?
在柳觅初看来,别人亲手给缝制的,总是带了特别和珍贵。说到底,紫桃与她认识不过两月,却愿意这样诚心待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紫桃又拿起下面的一件,是个藕荷色蝴蝶纹素布的褙子,样式凡几,都与柳觅初这一个无甚差别,她笑的温婉,用手在上面拍一拍,说:“这个呀,是我给自己做的。正巧赶上给你做,我最是惫懒,便一道也给自己做了。”
柳觅初这才看出这两匹布正是上次陪她去蓝月寺,回来的路上买的那两匹。
若她没记错,给她的这件湖碧色碧霞云纹布是店里最贵的一匹布。当时她还纳闷,瞧紫桃的做派也不是那等有许多家私的,怎的出手却如此大方,想都不想就要了,而买那匹藕荷色蝴蝶纹素布时却犹豫了一下。
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早就想好要给自己做了,一直藏着掖着不说,打算给她个惊喜罢了。
院子里的其他姑娘,就是那等不算如何出名的,少说一月也要制件新衣服的,可是紫桃穿的衣服却一直是半成新。
宁愿自己不穿新,也要做了给她。给自己也做了一件,怕是怕她多想吧。
柳觅初的眼睛不自觉的泛红,她年纪小,可是经历的冷漠却不少。她以为人本就是这样的,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怜年入画还有单嬷嬷待她好,已实属不易,那是她的福气,她无比感激。
她觉得就算是结成夫妻,也不完全能同心同德。这一点自上辈子方赫显待她就足以看出,他对她很好,她承认,可是更多时候他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而非她的感受。
那么夫妻尚且不能如此互相无私的为对方做出付出,何况相识两个月的“陌生人”呢?
柳觅初回过神来,听紫桃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倍感温暖。
是她的错,一直以来都不能真正敞开心扉去对人。紫桃待她这样好,当真是将她当做了亲人,她却只想着如何利用她。
不是说她对紫桃没有感情,而是在事实面前,父亲的事永远在心里占第一位,这一点,即使到现在也不曾改变。
她只能尽力,保证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完成一些事。
这是她亏欠她的,等将来报了父亲的仇,她一定如实同她说清楚,把所有的事情毫不保留的讲给她听。
第20章()
女人们坐在家中能做什么?无非聊聊家常,做些针线活。自紫桃来了之后,柳觅初的生活也变得和她们一样规律。
一天的时间很快的就打发过去了,倒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芳华居来了位不常见的稀客。
前院管事的曹嬷嬷来了,入画领着请进里屋来,柳觅初亲自给上了茶,道:“曹妈妈来,我这边也没什么稀罕物招待,让您见笑了。”
曹嬷嬷长相和蔼,为人厚道和善,很受凝欢馆大大小小姑娘的喜爱。此刻笑的都挤没了眼睛,拉着柳觅初的手说:“姑娘说笑了,同我这老婆子还谈这些虚话做什么。”
柳觅初也跟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不知这曹嬷嬷来的目的是为何了。
“嬷嬷今日拨空前来,想必是有事同欢心讲吧。”
若放在往日,那也就客气客气了,可现下实在不是个寒暄的好时候。曹嬷嬷也不多话,三两句就把来意讲明:“上次那位甄公子来了,如今正在前院儿等着呢,说是指名要您伺候,欢心姑娘您看?稍微拾掇拾掇,上前儿去瞧两眼?”
话说的客气,也明白。柳觅初虽说惊讶,但也只能应下,送了曹嬷嬷出去,这才回去换衣裳。
万万没想到甄朗云竟会来,还来的如此突然,她没什么准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凝欢馆有一间厢房,是整座院子最费心思布置的,特意留出来招待贵客。自柳觅初来了这里,就不曾听说有人用过这间厢房,今日竟叫甄朗云破了例,可见他确实是个有分量的,只得孙妈妈去巴结。
她跟着引路婢女过去,这次没有带头纱,也不曾有屏风。现在遮遮掩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希望事情进展越快越好,因为她发现重来了一次,好些事都不再按着从前的轨迹走了。
原本在初春就该出现的方赫显迟迟没有露面的迹象,上辈子她全是靠着方赫显才走了那么远,在未知变数随时发生的情况下,她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已经不能再等了。
厢房外站在一个小厮,双臂环胸靠在墙上,此刻正面带不善的看着她。柳觅初认识他,上回在这里有过一面之缘,旋即冲他温和的笑了笑。
飞扬本是有些不喜柳觅初的,他还在未上次的事感到生气。此刻见她竟然对着自己笑了,还笑的这么好看,登时就有些窘迫,连忙低下了头。
人家的小厮都在外面,她哪有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