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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床上才动了动。
廖明飞才继续说，“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可是我总觉得，那个每天早上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巴不得早一秒赶到工作室开工的人，不会有过不去的坎。”
范晓旖突然抬头，却已泪流满面，“真的过不去了。”
廖明飞讶然。
已经沉默了两天的范晓旖，却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把揪住了廖明飞的衣襟，哽咽道，“窑烧坏了，我总觉得我拼命努力一把，订单还是有机会能赶上的。设计被抄的时候，我总觉得如果我能做出别人看了也抄不会的东西，就不会被抄了。跟同伴散伙的时候，我总觉得我一个人，咬咬牙也总会有办法撑下去。可是这次，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范晓旖泣不成声，“我这样的小散，客户基本上不会肯签合同。一遇上这样的事，我就亏得血本无归。可是这样的状况，我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避免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我还能想办法借点钱撑过去，要是再来一次呢？我真的看不到继续下去的意义了，或许像朱朱那样才是最好的道路。”
听着她哭诉，廖明飞也实在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行业陋习真不是范晓旖这样最底层的小散，和廖明飞这样的打工者可以改变的。
范晓旖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我从来不相信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可是我一直相信努力至少会比不努力强。可是我这样子努力，又有什么用！”
廖明飞摸了摸她的脑袋，直等她哭累了，发泄完了，才问，“如果真的觉得累，就算了吧。像阿姨说的，去找个稳定的工作。”
范晓旖仍旧把脸埋在枕头上，却过了半晌才抬头望着廖明飞，“可是我不甘心，辛苦这么久，却因为一个恶意订单就毁了？”
望着她倔强的眼神，廖明飞不由叹气，“看吧，嘴上说不如像小朱那样好了，其实你心里根本还没有放弃。”
范晓旖擦了擦眼泪，一骨碌坐起来，“你怎么觉得？”
廖明飞仔细盯着她看，“这要看你的想法了。”
范晓旖用力摇了摇头，“就只说你的看法。”
廖明飞斟酌半晌，却也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生活方式，我无论说什么都会对你的判断产生导向性。”
范晓旖却出奇地坚持，“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廖明飞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可以当作为瓷博会的存货。”
范晓旖一怔，继而眼前一亮。
第二十三章 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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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十月举行的瓷博会，由国家商务部等多部门主办，是陶瓷行业国内最顶级的展会，也是现代景德镇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年度盛会。身为世界的瓷都，每年瓷博会，都能吸引全球顶尖的陶瓷行业厂商和研发机构参加，一年更比一年高的成交额和高新科技成果展，也越来越能吸引全行业的目光。
这是全球陶瓷行业最顶尖的盛会之一，也更是景德镇这座小城最为热烈的年度盛事。每到十月，整个景德镇几乎都在围绕瓷博会运转。
去年的瓷博会，范晓旖也参加了，是因为她打工所在的那家店要参加。而今年，如果范晓旖还想继续干下去，则必然也要想办法申请参加。
廖明飞没有直接建议她要不要做下去，而是建议她把被弃的一千九百件产品直接当作为今年瓷博会准备的存货，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范晓旖立即想明白了前后关键，突然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廖明飞，你真是个天才！”她兴奋至极，下意识地抱了廖明飞一下，然后一溜烟跑去了卫生间。
看着她忘形的样子，廖明飞摸了摸被她搂过的肩膀不由失笑。果然这个家伙嘴上说得伤心，其实心里只怕连一丝想要放弃的念头都没有。
他根本没说以后怎么办，无法改变的现状和不确定的未来，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两日来的萎顿，亦不过是她迈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一旦廖明飞帮她过了那道关，她立即又原地满血复活了。
廖明飞微笑抱臂倚着她房门框，看着她哼着小曲洗簌，手脚麻利地扎头发，大呼小叫地找东西吃。
总是这么小孩子似的喜怒由心，哭的快笑的也快，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大概比她自己想象的都还要坚韧。
恢复过来的范晓旖，又跟上满了发条似地连轴转起来。一连三天，她都整天呆在工作室，连晚饭都不回家吃。
廖明飞只好下班后又去接她。
本就狭小的工作室里，刚刚又新添了一个将近两米高的简陋的四层木架。范晓旖正踩着椅子爬到木架顶，一边翻着木架顶的东西，一边咬着笔套念念有词地记着什么。
对于廖明飞的不告自来，范晓旖也不像最初那么惊讶了，眉眼弯弯地仍旧咬着笔套含糊地招呼他，“你自己坐。”
廖明飞在下面叉腰问，“要帮忙吗？”
范晓旖失笑把笔套套在笔杆顶上，“你穿得这么西装笔挺地，帮什么忙。”
廖明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笑起来。遂解了领带，挽起衬衫袖子，搬了另一张椅子爬上来问，“在忙什么呢？”
范晓旖头都没抬，“我现在能做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把样品都挑些摆起来，这样如果有人来看也方便。”
廖明飞有些奇怪，“那这最上面一层就算放了别人也看不见吧？”
“没关系，上面放的都是些花瓶之类的稍大的，抬抬头就能看见了。”见他正一副打算帮忙的架势，范晓旖干脆指使起他来，“能帮我把门口那个拿过来吗？”
廖明飞认命地去帮她爬上爬下地搬东西。
等他们布置完了这个简陋的展示架，范晓旖后退两步满意地欣赏。廖明飞这才发现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份合同。他随意扫了眼，却惊讶地发现是份长期供货合同。
范晓旖得意洋洋地解释，“有个买了几次的客商觉得我东西不错，就说要签长期合同了。”
和上次廖明飞介绍的那家客商一样，这家的需求量也不大。但是胜在是长期，长期就是一个有效保障。
这份合同也是先签了一年。
廖明飞真心赞到，“你现在是要慢慢走上正轨了。”
“那还早呢，这样的单毕竟是极少数。”范晓旖撩了撩鬓发，抬头笑道，“不过确实是比前些日子稍微好点了。”
说完她又皱了皱眉，“有单就是好事，可是我现在最愁的已经不是完全没有订单，而是完全没有现金流。被迫存了那么多货，我现在真的差不多是山穷水尽了。别提下个月又要交下季度房租还没一点底，就是现在买原材料都能缩了又缩，买一点用一点。”
廖明飞想了想，“我借点钱给你吧。你写个借据，写个期限。”借据不过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其实廖明飞还真没在意她什么时候能还。
范晓旖有些意外，没想到廖明飞会主动借钱给她。却还是拒绝了，“算了吧，我现在这个状况，借了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呢。”
廖明飞笑起来，“你还真是的。做生意就不能怕借钱。不敢借钱的人，生意做不大的。”
范晓旖被他说得豪情万丈，叉腰道：“也是！我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还的！”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廖明飞就让她把银行卡号告诉他，“你想要借多少？”
范晓旖真心感动。
他们萍水相逢，虽然如今也算是熟悉了，但是也真心不是什么多亲密的关系，廖明飞却这么放心地借钱给她。
既然开了口，她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干脆把下季度的房租借了，再稍微借一点做流动资产，算了半晌，报了个数字给他。
却见廖明飞当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直接划了帐过来。
范晓旖目瞪口呆。这壕的感觉啊！难不成他其实很有钱？！
不对啊，以她对黄阿姨家的了解，虽然去了上海以后，比当年在本地下岗工人的境况好了很多，可也不是多富裕呀。她上下打量着廖明飞，怎么这个人浑身上下透着股不一样的气氛。
廖明飞茫然地把自己上下看了个遍，“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范晓旖讪笑着，“没什么，没什么。”
话音未落，却见范晓旖的房东过来了，带来了一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消息。
房东把这间车库卖了，而新房东决定把这里另作他用，也就是不再出租给范晓旖了。新房东带了她剩余的一个月的房租和押金退还给她，另限她一周之内搬走。
范晓旖都惊呆了！
原房东人还不错，租金实惠，还送了破设备给她用，她本以为会在这里长期租下去，没想到却这么快就被赶走了！可是新房东连多的一个月的租金和押金都退回给她了，她还能怎么办。
范晓旖突然脸色惨白，转头看着身后刚刚布置好的货架，一声惨嚎，“早知道要搬，我晚几天买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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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搬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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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晓旖没想到表姐居然会在她家楼下拦了她。
只见表姐掏出个信封，“我知道你最近特别难，特意过来借点钱给你渡过难关。你不用着急还，也不用还利息，更不要有心理负担，等你做起来了手上宽松点了再还我。你姐钱不多，这些还是借的起的。我只是心疼你这么努力，却白干一场。”她指了指楼上，“我不敢上去让小姨看见，她巴不得你今天就不干了呢。所以只好在这里等你。”
范晓旖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姐，你真是想着我。”
表姐把信封往她怀里一塞，“跟我客气什么。等你做了老板，请我吃饭！”说着，连借条都没写就急忙走了。
范晓旖捧着信封，心里不是个滋味。
从小她和这个表姐的关系就特别好，她干什么，表姐都特支持她。现在知道了她正在困难期，竟然主动跑过来借钱给她。
范晓旖不由抬头望了望已经走到前面在上楼的廖明飞的背影。
她的创业之路开始得如此艰难，可是哪怕她再艰难，有了大家的支持，她也一定能做下去！
第二天一早，范晓旖就马不停蹄地去求租新地方。
有了珠玉在前，看了几家都不满意。最后也只得勉强挑了一家，赶紧搬了。
这回，她不得不主动求到廖明飞这里，“那个货架我真的没办法了，等你休息的时候能不能去帮忙我搬一下？”
廖明飞二话不说就应了，“行！”
范晓旖总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拒绝了人家的追求，还厚起脸皮去求人帮忙。此刻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哪里知道廖明飞还要嬉皮笑脸地乘虚而入，“我给你帮这么大忙，你不要以身相许吗？”
范晓旖拊额，这个家伙还能真得寸进尺。她不由瞪了他一眼，“我请你吃饭！”
“我又不想吃饭。”廖明飞托腮笑眯眯地望着她，“我只要你就行了。”
范晓旖开始后悔她来求廖明飞帮忙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求老爸。他老人家还不到六十，两人一起抬个2米高2米宽的架子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在范晓旖考虑是不是以后真的需要跟廖明飞保持一段距离的时候，廖明飞又说，“我这样的男人，你真的不认真考虑考虑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范晓旖叹气。
见她真的愁眉苦脸想要逃跑，调戏够了的廖明飞哈哈大笑，捧着杯子回了房间。
周末，廖明飞依约一大早就陪着范晓旖来到了工作室帮她搬柜子。
梅雨过后进入盛夏，哪怕这时候还早，已经热得汗流浃背。
好在廖明飞今天休息，也不需要穿得那么正式，直接汗衫短裤拖鞋地就来了。
新租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就从老厂进去一点。范晓旖早已把东西都搬过去了，就剩个空货架。
她还在比划两人应该怎样抬，廖明飞已经一把把货架放到倒用肩膀顶着，背了就走。
范晓旖吓一大跳，“还是有几步路的，你一个人背太累了”
廖明飞憋着一股气，“别说话，走！”
在她面前的廖明飞一向是温柔的，此时用着力，看起来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凶悍。
范晓旖不知怎么被他一震，立即收了声，再不敢废话，连忙前面带路。
所幸路真的不太远，廖明飞中间歇了两次就到了。
等他在范晓旖指的地方卸下搬好位置，都觉得累得有些要虚脱了。
范晓旖十分过意不去。这个货架很简陋，所用木料也是能省就省，真的不算太重。可是她没想到廖明飞一个人就强行把它抗过来了。
可是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满身大汗淋漓的廖明飞一伸手就把身上唯一的一件汗衫扯了下来，光着膀子倒把范晓旖吓了一跳。
廖明飞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虽然没有六块腹肌，但是赘肉真的不多。虽然不是那种肌肉特别饱满的类型，但是胸肌、三角肌和背肌都还挺清晰。
廖明飞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很多这个年龄的白领因为长期缺乏运动量都开始微微发福，相比之下他身材还算是不错了。
范晓旖微愣，却才发现廖明飞肩膀有些不对劲，她忙抛了绮念定睛一看，却大吃一惊，“呀，怎么这么红！”
廖明飞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后肩一看，这才觉得肩膀有些火辣辣地疼。只见没破皮，便不在意一笑，“没事，夏天衣服薄，磨的。歇会儿就好了。”
范晓旖越发过意不去，忙打湿了毛巾帮他敷一敷。
冰凉的毛巾敷上去，廖明飞舒服得呻吟一声。却见范晓旖微微拧着眉，一双为他担心的眼睛近在咫尺。
廖明飞不由心动，“你今天更好看了。”
范晓旖微诧抬头，这才发现他们的距离好像太近了些，慌忙就要丢开毛巾后退一步，“好好的说什么呢！”
廖明飞却一把按住她的手重新按回自己肩膀，一边挤眉弄眼，“哎哟哟，我好痛，快帮我多敷一下！”
见他又要作怪，范晓旖没好声气地一把抽回手，“自己敷！”手背却还留着廖明飞掌心的温度，让范晓旖心里轻跳了两下。
廖明飞低头闷笑，收了毛巾洗干净还给已经在忙着重新布置货架的范晓旖，“说你好看也不行，我都不会说话了。”
范晓旖白了他一眼，“平日里你看着挺正经一人，怎么有时候又这么油嘴滑舌的？”
“说实话也叫油嘴滑舌啊！”廖明飞大声叫屈，看了看她表情，有些讪讪地收了声。
他靠着货架，歪着脑袋看着范晓旖忙上忙下，好半天才道：“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怎么你好像有点油盐不进的感觉，到底要怎么才能接受我呢？”
范晓旖的手顿了顿，才接着踮起脚把瓶子在上层放好，却好像有点歪，正要找凳子，廖明飞就顺便伸了伸手帮她扶正了。
范晓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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