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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我离开之前,蕊欣还曾寻找过我,她曾言辞诚恳地请求我宽恕她的过往,而我,只是微笑地拍了拍她的肩,有些无奈地感叹:“傻丫头!”
蕊欣即便是韩子湛的人,但是却与雅卿和尚伊不同,她乃心『性』至纯之人,一直以来,并不曾做过于我有害之事,即使是遵从韩子湛的吩咐做过一些事情,然而其所行之事亦是在我允诺之内,所以,我怎会因此而责怪于她?
蕊欣见我对她一如既往,顷刻间便落下泪来,见状,我的心逐渐柔软成一团,遂以一种凝视幼妹的目光看向蕊欣:“直到现在,你还钟情于皇上?”
蕊欣的眼中仍然泛着泪光:“是。”
“我之前反对你嫁给皇上,是因为怕你受到伤害,毕竟皇上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但是经过这些事情,我亦顿悟,如若你觉得幸福,那么就遵从自己的心,和皇上在一起吧。”
后来,蕊欣果然嫁给了皇帝,而且还位及皇贵妃之位,手持凤印,协管后宫,一直以来,皆宠遇不衰。
回到秦月山庄,我算是真正静下心来,来梳理自己的情思,亦来思量自己今后的人生,而且我还有了更多的空闲来读阅母亲的平生手札。
亲眼浏览母亲故事的感受,与陆文航的讲述完全不同,因为我可以根据母亲的言辞,来判断她当时的处境,亦来感受她当时的心伤,而且,待看到手札,我才发现,原来其内还有许多细节,是陆文航当时讲述的时候不曾提到过的——
譬如,母亲在手札中,讲了自己缘何会捡到韩泽的那幅画的渊源,原来,韩泽在穷困无奈之时,偶尔还会卖画为生,那幅画便是被一位游历的富商所购置,不过,富商在其归途中却路遇劫匪,其所持之物皆被一抢而空,而韩泽的那幅画,则因为路匪不懂画,遂被随意丢弃,而后又恰巧为母亲所得,由此,便拉开了母亲寻人之涯的序幕。
譬如,祺州的怡琴大会上,母亲在弹琴之时出现的蝴蝶异象,原来竟与瑶琴锦瑟有关,锦瑟乃一制琴高手所制,其内暗藏玄机,就是当弹琴者弹奏之曲的音律与蝴蝶飞舞的频率一致时,便会吸引蝴蝶飞来,而恰巧母亲当时所选的曲子,便是这么一首曲子,而且迄今为止,亦只有弹奏那首曲子之时,才能吸引来蝴蝶,曲子的名字与瑶琴的名字相同,亦唤作“锦瑟”。
再譬如,为何母亲会厌恶先帝沈显常常在萝旖宫前念叨的那阕词,亦不让我品学,那是因为沈显与母亲在一起时,常常会对母亲提及此词的意境,偶尔还会誊写副本,让母亲跟着练习,所以后来,当母亲恢复记忆后,每当回忆起与沈显在一起的画面,总觉得气愤难耐,故此,母亲开始厌恶沈显的一切,当然亦包含他喜欢的诗词。
还譬如,母亲所持的那枚甚是珍爱的百合花玉坠,原来竟是韩泽送给她的定情之物,怪不得当此玉坠被我匿藏起来后,母亲在最后的人生里才会那样悲凉和沉寂。
最后譬如,母亲对陈沅江的情感,其实,母亲为陈沅江所救后,面对着他自始至终的柔情,她亦不是无动于衷的,所以,在沈显拥有她之前,她对陈沅江的情愫亦有所松动,这便体现在对孩子的起名上。
当时韩子湛还未出世,母亲便在斟酌着孩子的姓名,于是她告诉陈沅江,若是男孩,则取名为“明峻”,当时陈沅江听了,遂笑问:“那若是女孩,你会起什么名字?”
母亲仍然有些犹疑不定:“其实我比较喜欢‘羽裳’二字。”
听闻,陈沅江遂持不同意见:“‘羽裳’二字太过飘渺,既然男孩叫‘明峻’,女孩便叫‘茗漪’,如何?”
其实,母亲已经心动,不过当时面对陈沅江的温柔,故意存生了一丝慧黠:“我还是喜欢‘羽裳’其名。”
后来,经过了沈显之事,母亲便有了自惭形秽之感,觉得自己无能再与陈沅江相配,所以她面对着陈沅江一如既往的深情厚意,遂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尤其是当她听闻柳夫人所编造的那个与陈沅江有关的故事后,私心里不禁又有了几分埋怨和心结,所以,亦是基于此事,她才最终决定隐居于秦月山庄,并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甚至,在对我的取名上,她还弃用了陈沅江提议的“茗漪”其名,而是以“羽裳”为我取名。
不过,即便是再矛盾纠结的心理,亦敌不过岁月的流逝,所以,母亲在病逝之前,心绪已彻底改观,所以她让我承袭了“茗漪”之名,并让我到宛城去寻找陈沅江,然而对于自己的经历,母亲当时却有诸多保留,亦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误以为,陈沅江是为了权势,才抛弃了怀有身孕的母亲,之后又迎娶了倬澜郡主。
而那厢,自母亲隐居后,陈沅江便一直饱受煎熬,在长期的思念中,他开始猜测母亲之所以不愿意见他的缘由,从自己没有一直等她娶妻,到处理詹昱之事,陈沅江为此寻找了种种的理由,而后便开始自责,所以,到了最后,他一直觉得,母亲是因为气怒他,是此才选择不见他的。
故此,当我告知他,自己的名字唤作“陈茗漪”时,他才会那么震动,因为一直以来,他皆用自己的观念给自己判了刑,直到彼时突然发现,母亲不见他的缘由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些,所以,他才不能置信。
除此之外,母亲还在手札上提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她和沈显在一起的时候,曾发现沈显的眼眸颜『色』有异,晚上所见会是潋滟的冰蓝『色』,但是白日所视,竟是墨黑『色』,曾经于此,她还询问过沈显缘由,沈显回答亦不知其因,如若追究,那便是皇室血统所故,关于这点,我深以为然,因为我曾于白日和夜间审视过沈熙昊的眼眸颜『色』,好像亦是如此。
读完了母亲的手札,我陷入了更多的沉思,静下心来后,我突然发现,陈明峻和陆文航两人,我竟然是想起陆文航的时候较多,以前与陆文航相处的细节,如浮光掠影般,开始不断地脑际中出现,而且还越来越清晰——
之前,我一直以为陆文航对陈念娉亦是有好感的,只不过因为我的出现,才扰『乱』了他的情思,其实不是,对陈念娉,除了兄妹之情,他一直未有其它情愫。
自从在陈明峻那里见到了我的小像后,陆文航便一直牵挂在心,所以当他在湘愿真正见到我本人的那刻,他心内的激动可想而知,故此,当我与陈念娉发生争执之时,他惶恐我受到伤害,才故意以轻佻之言转移掉陈念娉对我的注意力。
所以后来,当知晓我住在陈府的藏心阁后,他便日日盘算着如何才能接近我,不过,他思来想去,竟错用了一种登徒子的方式,进而引起了我对他的厌烦之感。
当他知晓我厌恶他时,心情亦是分外痛苦的,并一直在想办法来弥补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奈何我乃固执且认死理之人,既成的印象,便很难再改观,因此,一直看不到他为我刻意所做的改变,所以,我与他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的误解和波折。
如今再想起这些,我顿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陆文航已经慢慢地走进了我的心中,自己一直以为的感动之情亦慢慢地在与他的相处之中,发生了改变,不过,我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还因为陈明峻的求婚,心绪发生了动摇,想想这些,我旋即开始自责,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自私的,在返回秦月山庄之前,竟然还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望着面前的锦瑟,再复视一遍周遭的美丽景象,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如今,再美的景象,亦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来赏,我终究还是伤陆文航至深。
沉郁了一番,我信手拨动琴弦来缓解心绪,照着母亲留下的曲谱,弹奏起那首名为“锦瑟”的曲子——
弹奏之时,果然出现了异象,成群成群的蝴蝶飞舞而来,而后在我身边环绕翩跹,但是,我还来不及惊讶,通过翩翩飞舞的蝴蝶,我看到了一个人,一袭白衣,踏着落英,向我缓缓走来。
见状,我适时地停止了弹奏,不过蝴蝶仍然在我身边围绕飞舞,我怔怔地看着来人向我靠近,他的面容和身影依稀如梦,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唤我:“裳儿!”
“……你来了!”良久,我才回应道。
“我来了。”
望着面前陆文航清俊含笑的眉眼,一时间,我竟不知从如何言起,反倒是他,环顾着瑶琴周遭飞舞的蝴蝶,良久才感叹道:“我未来的妻子,果真是美丽绝世!”
听到这里,我方才醒悟道:“难道,蕊欣把解『药』全都给你了?”
我的身上一直留有三颗解『药』,是景浩廿三年,我离开秦月山庄之时,特意留下的,当时的打算,是到至宛城见到陈沅江后,再返回秦月山庄所用,当然,解『药』是解瘴毒所用,而三颗解『药』本是为了我、雅卿和秦磊三人所留的,不过到了宛城之后,事情繁复,我便没有了机会再返回秦月山庄,因此,解『药』亦就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当我决定返回秦月山庄之时,遂找出了这三颗解『药』,解『药』中的其中两颗,是我和秦磊所用,而最后一颗,我让秦磊一分为二,在临走之前,交给了蕊欣,让她分别交给陈明峻和陆文航,并让她转述我的话给他们:“我不愿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无法做出选择,既然他们决定公平竞争,那么我亦不愿破坏他们的这个约定,所以通往秦月山庄的解『药』,每个人亦只有半颗。”
陆文航笑意盎然:“其实,你离开之后,明峻便后悔了,所以他把手中的那半颗解『药』给了我,让我过来找你,不过,我没有要。”
我惊讶不已:“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裳儿,我想你还是厚待我的。”陆文航的眉眼晕染着无限的柔『色』:“我是医者,所以,可以根据你给我的半颗解『药』,分辨出其内的『药』材成分,然后配置出整颗解『药』,故而现在,虽然我还不能解除这瘴毒阵法,但是我却能够配置出解除瘴毒的解『药』,而且要多少,我就能提供多少。”
我的心中升腾起道不清的情愫:“那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好娶我了?”
“是。”陆文航信誓旦旦。
“即便我年岁已大?”
“论及年岁,我比你还要虚长三岁,所以严格而论,还是我老。”
“即便我善妒成『性』?”
“夫妻贵在两人相守,只有我们两人单独相处,你何来的妒忌?再说,妻子嫉妒,才是在乎丈夫。”
“即便我身中蛊术,健康有损?”
“我乃医者,可以倾尽一生,来为你调养身体。”
问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再亦问不下去,酝酿了一番,我遂决定实话实言:“其实,有一事,我未曾告知于你。”
陆文航扬了扬眉:“哦?”
“其实,离开桐木堂之时,韩子湛曾留了一个字条给我。”
“是什么字条?”
“是关于我身上所中蛊术的解法,其实,我身上的蛊术,已解。”
陆文航这才有了几分惊讶之『色』:“……真的?”
“是真的。“我略略颔首道:“韩子湛将字条裹在锦帕之内给我,字条上面写道,‘蛊术之事,无需忧心,以血养蛊,则以血解蛊,与君长绝,便可如愿’,当时我不解其意,不过当你言及我的脉象有所变化之时,我方才明白,原来韩子湛已经替我解了蛊。在桐木堂里,他之所以吻我,只是为了让我服食他的血解蛊,虽然明白是以血解蛊,但是我却一直不明白‘与君长绝’乃何意,不过,后来他决然自缢,我方才明然,原来如想解除此蛊,不仅要服食施蛊者的血,而且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施蛊者必须死去,如此,蛊术才能彻底解除。亦是想明白了这些,我方才知晓,缘何韩子湛一直都不曾替我解蛊,原来,消除我身上蛊术的代价,便是他的死亡。”
陆文航拍了拍我的肩,轻声安慰我道:“……都过去了。”
“其实,我亦有一件事,不曾对你言讲过。”片刻后,陆文航先主动开了口。
“何事?”
“关于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
“其实,我知晓你的生父是谁。”
我万分惊讶:“连我生母都不能肯定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
陆文航温柔地望着我:“先帝病重之时,我曾诊病于他,其间为了辨症,曾冻存过一些他的血『液』,后来,为你诊病,我亦提取过你的血,所以,我曾拿着你们的血,找过善于分析血相之人。”
我的心房瞬即激越起来:“……结果呢?”
“血相分析的结果,你…并非先帝之女。”
知晓了这个结果,我突然又有些失落:“那这么说,我亦是丁零人,我的生父竟亦是詹昱?”
陆文航点了点头:“你的生父并不重要,我在乎的唯有你罢了。”
“你是何时知晓这个结果的?”
“你从丁零回来后不久便知道了。”
“那你为何一直不讲?”
“其实,我仍然存了一些私心,所以才一直未讲,我可以与明峻公平竞争,但是却无法赢过皇上,故而才未讲,毕竟皇上亦是喜欢你的,只是在知晓你的身世后,顾虑到你们可能存在血缘上的牵绊,才决定不再纳你入后宫,如此境况,我若是讲了,那么有可能,我将会永远失去你。”
我不禁觉得好笑:“原来,你是最狡猾的。”
自此之后,陆文航便与我定居在秦月山庄,只是秦磊,考虑到他的前途,我让他去辅佐皇帝,毕竟男女有别,我不能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再者,自陆文航去丁零前,将他推荐给皇帝所用后,皇帝便很是器重于他,知晓他不能言语,还特地寻找了能工巧匠制了可随身携带的笔与纸给他,在皇帝身边,他的前程大有可为。
果然,秦磊一到皇帝身边,便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不仅一举荣升他为自己的贴身侍卫,而且还另有恩赏,那就是考虑到他已到适婚之龄,甚至还将自己的贴身大宫女舒泓赐予他为妻。
因陆文航能够制作可以解除瘴毒的解『药』,所以我与陆文航并非是一直隐居于秦月山庄的,而是偶尔还会走出秦月山庄到天阙各地去游览赏景。
甚至,在我与陆文航成婚之前,还特地去拜访了他的父母,那时候,陆燮已完全是一副闲散员外的模样,见到我亦没有过多的言辞,甚至,还与陆文航的母亲一起为我们主了婚。
此外,陆燮还考虑到陆文航已经出仕,以后再无朝廷俸禄可享,还主动提出要资助我们一些钱财,让我们用这笔钱财去寻找后续的营生,不过却被我拒绝,因为母亲创办秦月山庄,曾给我留下了巨额的财富,再加上后来我创办的产业涵漪,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的盈利收入,虽然后来涵漪为朝廷所收,但是我在各大银号,还有一笔庞大的私人存银,这些钱足够我和陆文航生活几世,此且不言,即便我和陆文航只生活在秦月山庄,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虽然我与陆文航完全脱离了权贵生活,但是,关于天阙的朝政及后宫讯息,每过一段时日,便会传到我们这里——
因为陈明峻消灭丁零,居功甚伟,遂被赐封为天阙史上唯一一位异姓王,极受皇帝重视,同时,在其受封之前,关于陈氏一族的一切,皆被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