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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琬琰点头：“我曾在长安的鹿鸣书院求过学。”
“长安乃皇城，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是最能隐藏的地方。而且长安繁华，想必会有□□的存在。既然你在长安待过，学起他们的口音不难，我们不仅要抛去兰溪镇的身份，还要抛去南方人的身份。把身上的所有痕迹都消灭，作为北方人在长安参军北上。”
这是黎朵想了许久的方法，卫晏找不到王小牛，必然会去林州城的参军士兵里排查，甚至会排查所有的南方人。所以他们必须舍去所有的痕迹，加上长安有销金窟，可找到不同的易1容1面1具，伪装黎琬琰的身份。
黎琬琰起身，看到桌上摆的晋国地图，上面被黎朵圈了两处。
一处是淮州，一处是长安。
黎琬琰的指间拂过两处相连的淮河说：“走水路，虽然慢些，但安全。商船向来载货众多，只会严查来往货物。阿哥，我明白。”
等两人搭上了商船，历经五日到达长安城时。林州城的排查突然结束，卫晏看着快马加鞭传回的消息，轻抚唇微笑，明明是如清风般的浅笑，却带了一股嗜血的恐怖。
林州城无人叫王小牛，在云水镇找到了王小牛并不是黎琬琰，林州城的参军的男儿无女儿身伪装。
有趣，有趣。
琬琬啊，你是不是也重生回来了，可为何会转变身份呢。卫晏自问，自己的秘密不该会被黎琬琰知晓。难不成是后来秦晋渊对你不好，所以你不想去北疆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卫晏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对着帘外说：“彻查今年秋闱，另外把周申之请来长安，本王可想跟他好好叙叙旧。”
长安城左据雄伟险峻的函谷和崤山，右与褒谷、斜谷、龙首山相毗连，有险山倾泻渭水，汇聚成平原沃田。由多朝帝王所选的都城，巍巍城墙庄严恢弘，带着长久岁月的冲刷，却还屹然伫立在这里。
城内更是繁华和盛闹，八街九陌，街衢洞达，闾阎且千。
街道上，人来车往，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烟云相连，丝毫没有感受到北方战事紧急的气氛，
两人进城后，寻了个客栈中住下。黎琬琰在窗边托腮看着楼下来往热闹的人群，叹了口气说：“鲜花着锦，极尽奢靡，只叹北疆烈烈西风，吹干将士尸骨血肉。”
“好了，别感叹这些事了。”黎朵拍拍黎琬琰的脑袋，他刚才从009那里得到长安城的地图和销金窟的位置。“我刚才在下面打听到长安城内有一销金窟，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带上足够的银子就能买到。今晚我们可以去一试。”
长安城布局以帝王所居的紫宸宫为中心，其中南北以宫墙隔开，西北为世家、衙署、军事所占。东北分九市，多为商贾云集和手工业作坊之地，而穿九市的渭水之边多为亭台楼阁、花街柳巷。
黎琬琰抬眸：“今晚？”
黎朵述着剧情：“销金窟是渭水边的千喜楼，一般晚上才更热闹。”
黎琬琰立马明白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微微红了脸说：“那里的确像是馥盛之地。”
黎朵点头，掏出钱袋，略微烦闷说：“现在知道销金窟，只是钱要怎么来。黎家剩下的东西，变卖加上曾经余下的，只有一千两，不知能否买得起。长安不同于兰溪镇，一千两对于这里的富人看来，恐怕只是九牛一『毛』的小钱。”
黎琬琰弯弯眼眸笑说：“阿哥，这个你就放心吧，钱的事交给我。”
戌时，正是渭水之边热闹的时候。红灯摇晃，旖旎奢靡。调笑声和乐器声，从远远处就能隐约听到，勾着人的脚步忍不住就踏了进来。
这里可能够称为销金窟了，不知道那真正的销金窟是有多么的销魂。
黎琬琰刚开始还有些脸红，但想到家仇和重担，不见了一丝女儿家的羞涩，指着街旁的春香楼说：“阿哥，我们进去取钱。”
黎朵稍稍看了眼黎琬琰。
黎琬琰解释说：“赌坊里玩得筛盅，不确定『性』太大。反而是『妓』院里玩得比较风雅，有六博、塞戏、弹棋、围棋，我的赢面大。那时候跟祖父玩六博，都是我赢。”
龟奴迎了上来，在看到两人身上的衣服料子，不由有些轻视。
黎朵站在黎琬琰前，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黎家最后剩下的家产。
龟奴一见一千两的银票，眼皮也只是轻轻抬了下，他在这长安城看多了打肿脸充胖子的外地人，漫不经心的问：“两位大爷想要找什么样的姑娘啊？”
“不找姑娘，我是来赌钱的。”
“啊？”龟奴一愣，看后面说话的黎琬琰，瘦瘦小小且长得一副三角眼猥琐样，怒道：“赌钱就去隔壁赌坊，我们春香楼不玩姑娘反倒是赌钱，来找事吗？！”
黎琬琰没被厉声吓到，镇定自若答说：“自然不是，我只是嫌赌坊玩得无趣且吵闹，降了身价，这里的六博倒是文雅许多，加上有姑娘美酒相伴，才是赌的真正意义所在。怎么，我送钱你还不要吗？”
龟奴这次不气了，反倒是笑了说：“要要要，姑娘们陪你玩。”
黎琬琰寻顾着四周，倨傲朗声说：“难不成这里没有贵雅的客人，能陪我玩上一局？一次一千两，二局翻倍！”
“有趣，有趣。”果然有富家公子上钩，手里拍着折扇上前说：“我来，一次一千两，着实比起赌坊来的赢面大，而且六博比起筛盅可文雅许多。今日就让公子我来附庸风雅一次。”
黎朵把银票递给黎琬琰，他知道黎琬琰的记忆力很好，玩这种记牌的东西，很容易上手。
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以六根箸当『色』子，以多吃博筹为胜。
渐渐那位公子的脑门上就冒起了冷汗，眼睁睁的看着博筹越剩越少，把一千两银票甩黎琬琰，又心疼的看着银票，这一千两可是他攒了许久，用来充门面的钱，一下没了，心里头都在滴血，同样不甘心的说再来一次。
黎琬琰摇摇头。
“怎么？赢钱了就不玩了啊！”公子气狠的拍响了桌子。
黎琬琰一本正经道：“不是，而是你没了本钱，不和没本钱的人玩，万一你输了赖账怎么办。”
公子哼了一声，摇着扇子洋洋自得说：“你不知道本公子的身份吗？恒通钱庄的公子，怎么会赖账。”
黎琬琰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说不好，没有现钱就不和你赌。”
公子见黎琬琰这幅犟的脾气，火气也上来了，指着旁边的好友说：“把你的钱给我。”
一刻钟后，黎琬琰带着一万两银票和黎朵出了春香楼。
“后面有人跟着？”
黎朵不经意的瞥了眼后面说：“转进前面巷子。”
等着输钱的人派的小厮也转入巷子口，立马被黎朵打晕。
隔日，黎琬琰就在花街柳巷里出了名。话说一位猥琐样的少年，不知姓名，进了春香楼，不点姑娘却擅长玩六博，把好几位公子的压箱底老本都赢了过去，跟上少年的小厮又都莫名的晕在了巷子里。
传闻这猥琐少年，其实是貔貅的化身，所以才相貌不佳，来人间玩闹，对于钱财只进不出。
第54章（）
而今晚赢钱的黎琬琰跟黎朵； 戴着斗笠； 正是在千喜楼。
千喜楼既然被称为销金窟； 比起他们来时偶尔瞥见的楼馆璀璨许多，明珠为灯，珍珠为帘，金箔漆柱； 悬鲛绡； 风起绡动； 如梦似幻，极尽奢华。
就算是游历不少都城的黎琬琰； 都有些咋舌。能造出如此奢华的楼阁，是花费了多少银钱和心力，更可况要收集到那些金贵的物品，没有强大的背景，根本难以做到。
千喜楼的小厮就不像是青楼那般的眼高手低，虽然看到两人身上的衣服料子和斗笠材质； 但还是恭敬的问起他们要的牌子。
千喜楼分上中下三等包房； 客人进入包房凭买下的牌子； 上等为金； 中等为银； 下等为铜，越是昂贵的包房越是能看到稀少的东西。
“金。”黎朵毫不心疼的给了一百两； 拿了个金子做的牌子。
小厮微微挑眉； 心想这客人为了保密身份； 还真是费尽心思。不穿平常精贵的衣料，更难让别人发现。
小厮的多想，并不显『露』，恭敬如初的让人带着两人进了上等包房。
房内有一竹筒，旁边放了纸墨笔砚，让客人写出想要的东西，再塞于竹筒内，再有竹筒通向下方。
黎朵写了易1容1面1具，塞了进去。
很快又有一个竹筒传了上来，写着：
这里的物品只是标了底价，等到固定时刻一起拍卖，由客人主动抬价。
在两人等待的时刻，千喜楼三楼一处包房内，静静的燃烧着檀香，一名少年身穿褚『色』衣袍，衣裳上什么纹样都没有，像是鲜血干涸在上面的浓重。
脸上戴了个银『色』面具，『露』出一双深沉无波的桃花眼，薄唇轻抿，消除了眼尾上挑带来的艳『色』。
手指轻搭在红木桌上，细长精致，如削葱根。连一丝薄茧都未有，一看便是富贵到了极致。
半响后，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只听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他来了，想要得到什么？”
“回禀主上，摄政王所问为锦州修墓之事。”
少年听了回答，只是敲了敲桌子，随后说：“真假掺半告诉他，兵马暂停修整。近日山雨频繁，墓旁的齐安山正好泥流颇多。”
少年似是说着今夜月『色』很好的语气，随意便道：“让他们尸骨无存。留几人回来报信。”
“属下明白。还有摄政王之前十分奇怪的在查云水镇一位叫做王小牛的人，但属下未发现这位王小牛有奇怪的地方，而摄政王的人似乎也是一无所获。之后摄政王请林州城周大人入京，说是商讨秋末林州城的赋税。”
少年淡淡应到：“兰溪镇，黎家。”
“黎琬琰并无消息，摄政王未获得宝藏下落。从安『插』在摄政王的探子那里得知，黎家存活两人，除黎琬琰外还有一名男子，不知为何人。”
“退下吧。”少年抬手抿了口茶，拂过衣袍站了起来，落寞的看向窗外的灯火通明，又垂下眼，转身离开。
真是无趣，虽然卫晏起了新花样，但还是无趣。
拍卖之际，易1容1面1具虽有人抬价，但是到了九千两后犹豫了，黎朵和黎琬琰用了九千两拿到了那张易1容1面1具，这张面具不知是何物制成，贴上了脸皮就贴合紧密，丝毫看不出痕迹。
从戴上这张面具后，名满林州城的才女黎琬琰便是这位粗眉大眼，脸点雀斑，其貌不扬的少年。
两人刚打开房门，就遇到隔壁那侧的房门打开了。
一名青衣男子走了出来，只用面具遮了半张脸。
黎朵抬眸，就清晰的看到了这人消瘦的下巴，往上是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却没有那么媚艳，有一股清癯之气。
那人也看向了自己，眼神里淡淡的，似是没什么能入他的眼。
一听到009的提示，黎朵立马移开眼神，转身面向身后的黎琬琰，轻声细语喊了声名字：“石头”
黎琬琰立马明白，垂眼站在那里，动动嘴唇似乎和黎朵说些什么。
卫晏瞥了一眼旁边交谈的两人，不在意的走了下去。
从黎朵看到卫晏的那刻起，知道卫晏不是卫衍，即便是当初因为害怕而掩藏内心的卫颜歌，见到他时都有震动，但卫晏没有。
不过他肯定和卫衍有关系，因为那一双桃花眼是如此相似。
待到两人离开了千喜楼，黎琬琰才问：“阿哥，刚才何事发生？”
黎朵答说：“刚才出现的那位气质高贵，恐是世家出身，所以防了些。”
黎琬琰点头。
长安城征兵在西北角设了个临时点，因为北方战事吃急，大多都是看了路引，证明了身份，便是登记上。
长安是贵人聚集之地，又因为北疆战事危险莫测，能招募上的都是急缺银钱的穷苦人家。
当看到黎朵和黎琬琰两个瘦瘦小小、穿着也算不错的人，登记的武吏都愣了愣说：“你们这瘦胳膊瘦腿的，恐怕连路上的艰辛都熬不过。这次因为紧急，可是要穿过函谷和崤山，走过卡嗒盆地，历经一月，才能达到小阴山。”
黎琬琰抱拳道：“少年自有少年狂，宁死战场，不堕温柔乡。”
武吏听了这志气不小的话，忍不住一笑，倒也不是嘲讽，只是觉得个瘦小的男孩，有这样的抱负，着实让他惊了。眼中带了些暖意说：“路引给我看看。”
武吏拿过路引一看：“都是北方人啊，难怪有这样的血『性』。只是太瘦弱了。好了，李石头，李小九，这是你们俩的银子。北上时间定在十日后，到时候来这里拿路引。”
古代的路引制作简陋，主要是上面的章难以仿制，黎朵用『药』粉模糊了住址，再用工笔涂改仿旧，根本看不出差别。
在长安的十日内，临近着三月七日的桃花节，这原本是迎春踏春的节日，在多朝的发展演变下，已然成了青年男女之间赠花以表心意的契机。
尤其是秋闱将近，凡是有些势力的各地学子都来了长安，一方面是安心求学，另一方面是以求在茶馆赋诗闲聊时，被世家高官看上才学，能入了世家的眼。
且不说有朝一日入朝为官方便些，更有可能被许为乘龙快婿，就算是庶女，也是个极好攀入贵族阶级的好时机。
所以今年的桃花节格外热闹。
但对于黎琬琰来说，越是热闹越是让她回想起曾经与家人相伴的桃花节。
她穿着母亲亲自选的红珊瑚『色』折裥裙，梳双髻，戴桃花坠，同着家里人泛舟游湖。
素手调皮的伸进水里，溅起水流逗着年仅三岁的弟弟，惹得他哇哇大叫，随后娘便过来了，抱怨着为何又逗着弟弟玩闹，爹则是坐在船内看着他们微笑。
明明是前一年发生的事，现在却像是刚刚过去一般，记得那么深刻，让黎琬琰痛不欲生。
一腔恨意充斥着内心，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知道凶手，然后将他扒皮抽骨，以祭家人的在天之灵。
黎朵从楼下回来，看到黎琬琰托腮看着窗外，那眼神中的恨意和痛意，让黎朵的心微微揪了下。他上前，覆手遮住了黎琬琰的眼睛，轻声念着黎琬琰的名字，让她心里好受些。
眼皮感受到了人的温度，黎琬琰深呼了好几口气，把刚才的郁愤之情压到了心底，缓缓嘶哑道：“阿哥，我没事，别担心。”
黎朵松开了手，坐在黎琬琰对面，『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说：“琬琬，别怕，阿哥始终都会在你身边。你且不能被仇恨遮住眼、蒙住心，大伯父大伯母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晓得。”黎琬琰也笑了笑说：“我黎琬琰一定会用光明正大的方法将恶人绳之以法，而且也会好好活下去。”
“这才是我们黎家的黎十姑娘嘛。”黎朵打趣了一句，随后道：“此次去往北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是在长安内的最后一次桃花节，阿哥常年在兰溪寺，未曾看过这么热闹的时节，琬琬不如了阿哥一个愿望，带着我下去游览一番。”
黎琬琰点点头，笑的应了下来。虽说一开始看了热闹都是心酸，但是人总要活下去，她也不能称了恶人的心，就一蹶不振下去。
同时她也知道这是黎朵让自己散散心的意思，此去北疆之后，向来就是刀光血影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