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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流汹涌（）
黄小强就跳上了已经发动起来准备启程的三轮拖拉机，开始四下里拍了些照片。他站在拖拉机上，就是要拖住不让老头老太太们上车，这车一开走，那闹到县委县政府就铁定了，就算是真的来了特警，也不能阻止人家正常上访啊！
黄小强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引那个暗中的撑头小青年跟自己搭话！只要这小青年跟自己搭上话了，他就有信心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小青年冷下来，叫大家安心等待结果！只要小青年跟自己搭上话，就不是能让乡亲们不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他们的头人，这样他们就能不太警惕自己！
黄小强站在三轮拖拉机上，只管嚓嚓的拍照，一面和老头老太太们扯上了话，还是老问题，问他们事情的原委，其实这都是为了拖延时间，黄小强嘴上随便问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和那撑头的小青年对答！他看得出来，那个小青年应该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看样子是喝过些墨水的。
这样没完没了的和老头老太太们扯起来，拖拉机发动不了，而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受到小青年的节制，不能对黄小强这个“记者朋友”动粗，小青年一定了解舆论力量的厉害，他不敢指示那些汉子们打记者！所以，他果然如黄小强所料，自己出马跟黄小强说话了！
他走上前来，众乡亲都闪在一边不说话了，等着他说呢！果真是有领袖人物的气质。
小青年笑了，也跳上车，附在黄小强耳边说了一句：“小子，别装了！你不是记者，是哪一级派来的？你下来，咱们谈！不然那些大哥们可要动粗了！”
黄小强心里一动，眼光够毒的啊！自己演得这么好了，还是给人家一眼看出自己不是记者，丢人的很！自己后脑上老伤还没好，可不能再添新伤了！于是只好乖乖跟小青年跳下了拖拉机。
小青年摆手示意汉子们帮助老爷爷老奶奶上拖拉机去上访，一面把黄小强拉在一边，示意乡亲们不要围观，果然大家也就各忙各的，不在理会黄小强。
小青年说：“哪一级派来的？”
黄小强只好实话实说：“还是镇上派来的！我是个新入职的公务员，今天报的到，下午就被派过来了！他们不敢来了，说是熟脸，怕挨打！”
小青年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说：“张赫和刘万文那两个缩头乌龟、怂包男人，娘们唧唧的，到现在不露面算是咋回事？”
黄小强立刻道：“他们可能是被打怕了罢？听说清源镇一带民风彪悍，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收各种苛捐杂税的时候，有一届副镇长的耳朵都被这边的人一斧子给削去半边？”这个消息其实是黄小强小时候在家里听收音机听到的，多年来记忆犹新。
小青年沉着脸道：“要不是他偏一下头，脑壳都被劈两半了！不说这个，你既然来了，就说说这个刘万文当时答应乡亲们的钱呢？”
黄小强抽出一支烟，问小青年道：“来一支？”
小青年点点头，黄小强叭的一声打个火，给两人都点上了。黄小强说：“咱们年级相仿，只要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出身贫寒的，大都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我父母上世纪九十年代下岗，而留在机床厂没下岗的，却并不是技术骨干，而是关系户；下岗之后的各种政策，一直到后来的吃低保等等，能沾上边的，还是关系户！那些操纵着权力的，哪怕有芝麻绿豆大的一点权力，都是爷！我说这些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不要看我今天是镇上派来的，就把我划归到敌对的阵营！我来，只是想和乡亲们谈谈解决问题的事情！”
“来了些人，大多还都吆五喝六的，被我们打回去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谈谈！”小青年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圈，说：“谈得来，咱们就谈，谈不来我们还照打！实话给你说，当年削掉那个狗官半边耳朵的人，是我爹！他被抓到监狱关了七年！我们这些泥腿子，烂命一条，一辈子也就匆匆几十年，要是豁得出这几十年的烂命，我们还有啥好怕的！”小青年的眼睛中闪着愤怒的火焰！
黄小强能感觉到小青年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凶悍霸气！于是，黄小强再抽出一支，给两人都点上，说：“我们谈吧！能不能先留住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先别去上访！要是谈不拢，你们再去！？”
小青年呵呵笑了，手随便一指，黄小强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三轮拖拉机的影子！上访的老年军团早已乘着三轮拖拉机，远去了，连突突突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刚才和小青年说话，居然没注意到。当然了，就算是自己注意到了，也根本无法阻拦，人家已经识破自己不是记者，几个壮汉完全可以把自己放倒！
黄小强叹一口气，说：“好吧！这回我可能栽了！”
小青年笑道：“那咱们还谈么？”
黄小强想了想，道：“还是谈吧！”
小青年首先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下，两人开始商量……
镇政府办公楼上，张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其他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实还是那几个委员，其他的人干部大多借口受伤，都躲在卫生院不来。过了一会儿，张赫电话响了！
“呃，牛书记啊！您亲自下来啊？……是是是……确实很严重！我工作不到位！……好好好，秉公办理，让公安局彻查到底！……好好好！”张赫挂断电话，对站在地上的各位委员道：“县委高度重视，牛书记亲自下来了！带着公安局的刑侦人员，还有控制事态的武装力量，一大队人已经在路上了！这回，查刘万文，你们谁屁股上有屎，自己看着收拾吧，现在就这样了，我张赫没什么好怕的！”
张赫话说的有些不连贯，中间隐去的意思，站在这里的每一位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敢接着张赫的话，第一个说一句！
第六章 削了副镇长耳朵（）
一时间世界安静得大家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张赫打火点了一支烟，副镇长宋海军也打火点了一支烟，宋海军终于说了话。
他说：“刘万文死了，对于他，在法律和纪律没出结论之前，还不便下什么结论，不过，要是他真的撅着一屁股屎死了，那我们镇可绝不能拿着老百姓的利益为他的烂账埋单！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刘万文手上的那点征地补偿款闹的？按说这笔款，应该由出纳和会计保管，我们的财务制度确实被刘万文用自己那点权给践踏了！我问过我们的出纳和会计，说是这笔钱的支票硬生生被刘万文要走了，说是现在急用钱的地方用几天，周转一下，征地补偿款可以缓一点！就算是这钱没被他吞了，也已经构成挪用！……”
张赫摆摆手，道：“你说的情况，我们大家现在都已经了解了！不说这事儿了，这事儿等到纪委调查的时候，大家慢慢跟纪委的同志说吧！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县委牛书记亲自下来了，平息这次集体事件最要紧！前面我跟牛书记通过气，说是按照法定补偿标准，县上先可以弄一点钱，把羊村百姓的补偿款垫付，以后咱们镇上想办法还上这笔钱！可是，现在那边群情激奋，过去的人都受了伤，事情却谈不拢，现在牛书记要来，就算是咱们都头破血流，也得过去一回！躲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既然头儿张赫都准备要去了，现在这些委员也都只有硬着头皮迎上去的份。
“听说那个羊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人把一个副镇长的耳朵削去半边？”张赫突然问了这一句。
副书记李希云说：“是的，这事儿当时我也在场，那时候的副镇长是陈皮子，就是后来在县林业局副局长位子上退了的陈树里，是外乡人，不懂这里的民风，过去和羊村村民硬是顶杠，让一个叫羊子义的村民劈柴斧头忽的一下，削去了半边耳朵，当时我拉了人就跑，要是跑得稍慢，见了血，红了眼，杀人的事都有！”
李希云是镇上资历最老的人了，大概这届副书记干完，就要退了，所以这个镇上的陈年往事，他大多都历历在目。
张赫脸上不变色，走进自己办公室的休息室，换了一套运动装出来了，说：“不管多么危险，去还是要去的，大家注意安全！”
众人也都各自回到办公室，脱下西装皮鞋，换上便于逃跑的运动装，大家全副武装，正准备要走，张赫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张赫接起来：“牛书记……啊？有这事？……您先到镇上来？……好好好！”张赫脸色大变！
众人紧张起来，都看着张赫。张赫说：“牛书记说，来的路上，碰见两辆三轮拖拉机，拉着满满两车老人，向岭北县方向去了！看起来像是上访的！”
宋海军问道：“那……牛书记还来？”
张赫说：“当然还来！回去难道去接访？”
李希云说：“那咱们怎么办？”
张赫没说话，拨了个号码。
羊村，路边，车队依然很长，村民依然没散！
黄小强正在和那小青年谈着，看样子谈得很融洽，两人脸上甚至路出笑容，相互点着烟，蹲在路边上，旁若无人地说话！
黄小强的电话响了。
“书记啊……我知道，一会儿劝回来就是！……嗯嗯，有把握！”电话挂断。
小青年说：“刚才是你们张赫书记的电话？张赫来这边时间不长，还没啥恶名，不像那个不得好死的刘万文，活脱脱就是一个肆无忌惮的蛀虫，寄生在清源镇父老身上已经多年了！我羊诚恨不能生食其肉！”小青年羊诚，确确实实就是当年削了副镇长半边耳朵的羊子义的儿子！
黄小强笑道：“你没这个机会了，他已经死了！而且确实没得好死，据我分析，应该是让人杀在了办公室！”
羊诚仰天大笑！连呼死得好，报应。
黄小强也笑笑，说：“其实死得不好！这家伙一死，你看看，我前面给大伙承诺的补偿金，只能由咱们地方财政再拨款了，那家伙死了万一案子破不了，即便是破了案子资金追不回来，就等于白白浪费了一笔钱！而财政拨款拨的也是纳税人的钱啊！”
羊诚冷笑一声道：“纳税人的钱胡吃海喝包养小二小三小四住大别墅坐小汽车等等等，乱花的还少吗？”
黄小强说：“兄弟，冷静一点，你知道我为啥硬着头皮要钻进这个队伍里吗？为的就是去抓权，把那点权力能抓多少抓多少，抓在自己手里，这样或多或少就能为咱们穷苦人出点力；当然，你的方式也是一种抗争手段，可是我前面给你说过了，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我们真的不堪一击，事态如果再扩大化，万一我们的那些老人被人家抓起来，过段日子，被神经病了、被临时工打了、被黑恶势力利用了，或者定个其他的罪名啥的，你如何对得起那些咱们该喊爷爷奶奶的乡亲？”
羊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你还不错！不过，那个队伍现在还没融入，要是真融入进去，不出三年，就和他们一样了！”
黄小强摇摇头坚定地说：“不会和他们一样！我时刻牢记着，我母亲是一个摆早点摊子的，时常被城管赶着跑的女人！只要想起她，我就能想起天底下和我母亲一样人，我怎么忍心去欺侮他们，怎么忍心去吸干他们的血汗？”
黄小强想起母亲，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那个用强权抢走了自己女朋友的市政法委书记儿子洪皓的那副嘴脸，看着眼前这群眼神中充满愤怒与自卑的农民，他这话就说的很坚定也很激动！
羊诚握住黄小强的手，说：“好！兄弟，我一向和当官的作对，这一回我支持你！”
黄小强说：“那咱们都谈好了，你赶紧把上访的人撤回来，让静坐在公路上的乡亲们都散了吧！”
羊诚说：“好吧，听你的！你要记住你的话，三天之类，钱到不了手，我们直接上秦川市去闹！”羊诚一招手，过来几个壮汉。
羊诚对那几个壮汉说：“事情谈妥了，钱能到手，我相信这个年轻干部！叫大家回去好好做顿饭吃吧！”壮汉们立即指挥大家撤离了公路，车通了！
胖师傅的卡车经过黄小强的时候，按了下喇叭，黄小强看见胖师傅竖个大拇指，开走了！黄小强心里滋味自己也形容不上。
“那给上访人群打电话，撤回来吧？”黄小强急切道。
羊诚摆摆手，说：“这个你别急！再等等！”
第七章 厚黑（）
“又怎么了？”黄小强最担心的是这个时候羊诚变卦。
“没什么！再等一会儿，咱们不慌，事情僵持，只能上面的人慌，只要他们一慌，你处理了这件事情才显得你有能力，才会在他们心目中有分量，这就比如有一个人的锅破了，裂了一道小口子，他就拿去补锅，铁匠一看，锅其实破的不严重，就一道小口子而已！但是，铁匠不会这么说，他会说：‘你这锅破得可能很严重，只是锅灰挡住了裂口，你给我找一支烟来，我现在就刮了锅灰瞧瞧！’于是他就去给铁匠找烟，铁匠拿起锤子，敲击铁锅，把裂口敲大了，再刮了锅灰。等那人找来烟，铁匠指着自己敲开的长长一道裂口，说：‘你看，你这锅破了这么长一道裂口啊，要不是我，这锅可能没法补了！’那人一看，果然裂口很大，于是给铁匠点上烟，千恩万谢。铁匠补好了原本不怎么严重破裂的锅，拿了补好大裂口的钱，还落得一个‘大能人’的称号，走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这口破锅的裂口先砸大了，然后收拾，你就会得到那帮人的重用，迅速上位！”
黄小强不得不佩服这个羊诚！
黄小强看书看的很杂，这个“迭锅法”是从李宗吾的厚黑学中看到的，只是自己想不到，这个时候，提醒自己配上用场的，居然是羊诚！
黄小强说：“那么，要是一不小把这口锅几锤子砸碎了，那可就粘不起来了！”
羊诚听黄小强这么说，知道黄小强也是看过厚黑的，就呵呵笑了，道：“你要是真的能做到掌权后不忘百姓，我就能掌握这个力度，保证一锤子下去，砸个不轻不重，保证你能被青睐，群众也不惹事！”
黄小强说：“咱们不能拿百姓的事情做筹码，给自己谋权啊！”
羊诚嘿嘿笑道：“你就别装了！看得出来，你是有抱负的人！既然如此，就不要放弃任何机会！在你们那个场场混，你不和人斗，注定只能被踩在脚底！再说了，那谁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不损害百姓利益的情况下，可以利用任何一股势力，群体事件，不知道是多少人想利用的天赐良机，你岂能错过？”
黄小强笑着拍拍羊诚的肩膀，道：“兄弟！话别说透了！听你的，等等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大黑了！
黄小强在羊村的小卖部买了一盒泡面，正在吃，羊诚回家去吃饭，已经回来了。为了避嫌，羊诚也不邀请黄小强到他家去吃饭。
这个时候，黄小强的老诺基亚经典的铃声响起来！黄小强示意羊诚出来，两人到僻静处，准备接起电话。
羊诚笑笑，说：“好吧，破锅的口子已经敲得够大了！你开始补锅吧！”
黄小强点头微笑，接起电话。那边是张赫吼道：“黄小强！你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看看你办的好事！群众现在睡在县委县政府的门口，怎么劝都无效！牛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