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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盛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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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歌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是说,你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啊?”安小开傻了,愕然抬起头。便见临霜苦丧着脸,冲他使了个眼色,又点点头。

    “哦”弱弱应了一句,安小开抬眼看了看沈长歌,只好迟缓着蹭了出去,又自外面关好了门。

    将门轻轻阖闭好,安小开步下屋阶,方才走了几步,脚步一顿又停下了,忽地猫着腰又折回了门口,趴在门上听屋中的动静。

    立在案前,沈长歌开始斟水研墨。

    临霜本以为他只留下她一人,想来这回定是要教训她了,可是却只见他又兀自提笔蘸墨,完全将她无视一般,心中的恐慌与惭愧不由越来越盛。怔怔地等了他好一会儿,看他始终不曾有任何反应,干脆一横心,“扑通”一声屈膝跪下来。

    “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私自扰乱课纪,顶撞刘太傅,还让少爷为难,奴婢真的知错了!”

    她声音郑重急切,几乎隐有微微的哭腔。沈长歌有些错愕,诧然回过身去。

    就见她双膝跪地,上半身半伏在膝前,头埋得低低的,没有去看他。垂着首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可见她唇角紧抿,姿态诚挚紧张。

    就这般定了两秒,沈长歌道:“你先起来。”

    临霜却未曾半分动作,执拗地抿了抿唇角,“少爷不饶恕,奴婢不敢起”

    静了静,沈长歌突然撂了笔,绕开桌案走到她身前,俯身握住她的臂腕,轻声道:“来,起来。”

    他既都亲自来扶,临霜断不敢再拒绝,只得顺着他的力量慢慢起身。

    “为什么认错?”凝神静看了她一会儿,沈长歌复又开口。

    临霜讷讷道:“奴婢伴学第一天,便闯出如此大祸,自然有错奴婢知错”

    他也料想到她是因为这个缘由,听着心下却不禁有些想笑,垂眸盯着她的额发,唇角微微勾起来,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临霜一直低着头,又临他极近,自然望不见他的神色。懊恼地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讲述了一遍。

    末了又不禁沮丧道:“事情就是这样了但是少爷!我真的不是故意搅乱课纪的!这些真的都是意外!我也知错了奴婢自知这次祸端闹大,如果少爷要借此惩戒,将奴婢撵出紫竹苑,奴婢也认了,只求少爷不要生气”

    她兀自说着,沈长歌却赫然在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忽道:“谁说要撵你出苑?”

    临霜话一停,倏地抬起头,“少爷不撵我?”

    沈长歌略微一思,“你想出紫竹苑去?”

    许是临霜平日习惯了应肯,闻言还未经思考,下意识点了点头。

    沈长歌一愕。

    还不等他说话,她一刹反应过来,又立即摇头,道:“不不不不!奴婢不想的!”

    沈长歌默了默,“你觉得我生气了?”

    临霜讷讷地垂着视线,极其细微地点了下头。

    沈长歌没有说话。

    就这样静静低头凝视着她,他静默了少顷,视线落在她发髻之上的一柄木钗之上,忽地淡道:“我没有生气。”

    他没有生气。

    但其实,他自知这话说得不对,他是有过一点气意的。只是,他生得却不是她的气。

    当时在课堂上,当他看到她整个人连门带屏风地摔出来时,整个人的确是怔愕的,他未曾想会发生眼下这一幕,可是那一刻,他担忧的却是她有无摔伤,而非是她怎会这般妄为莽撞。

    而其实在她摔出来之前,他便已知晓她就在临课室旁的隔间内,那时隔间动静碎碎,他感到异样,抬头望过去时,就见纱屏窗纸之上,隐约映透得几个淡灰身影。其中一个影子缈淡清秀,鬓上是一支云形的雕木钗。他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她的影子。

    然后,没过多久,她便以那般的一副姿态从暗间摔了出来,震惊四座。

    当时那暗间中明明有许多人,可是在太傅的质问时,她却一口将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低眉顺目地认错,便在那一瞬,他突然感到胸口升腾起的一股气意。他其实一直知道她的性情,恭顺善良,素不喜欢争抢,更很少为自己辩解争取什么。可是在当下,他还是突然有了一种,怒其不争的怒意。

    如若她不是这般的性情,不会时时念着为别人考虑,说不定,上一世也不会

    薄叹了一口气,沈长歌挥散掉了心头七七八八的混乱,唇角微扬,声色放得柔和,“你放心吧,我没有生气。也没人会将你撵出紫竹苑,别胡思乱想。”

    临霜微怔,悄悄抬起头。

    她却不曾看到他的神情。沈长歌转身,执起方才已备好的笔墨,自一案的纸上提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很快书写好了一首文词。执起纸页吹了吹墨,沈长歌将纸页递给她。

    朔风骤雪霜雹冽,寒梅孤残叶,未至冬宵节,寒彻长夜,离愁浸皎月;

    夏虫勿仿蝉凄切,杜鹃莫啼血。何为伤感语?唯恐此去,一别成永绝。

    这是今日自太学中他所出韵的那首醉花阴。

    临霜不解其意,看了看他,又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很快发现了些不同。

    沈长歌道:“你今日对的那词不错,只不过有些地方的用词还是稍直白了些。词讲究意韵浅藏,欲说还休。所以我私人觉得,若将‘为谁伤感语’中的‘为谁’改为‘何为’,韵脚的‘永别’改为‘永绝’,或会更好一些。”

    怔了怔,临霜迟钝地点头,“是。少少爷说的是。”

    沈长歌微微一笑。

    心中依旧有着些存疑的忐忑,临霜试探地问道:“少爷,您真的不动气吗?”

    “嗯。”

    咬了咬唇,她望着那一页词,想着他自一入屋便斟水研墨,便对他摇了摇手中的纸,又问:“那您今日把我留下,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不是为了教训她?也真的未曾想过撵走她?

    沈长歌一默,“还有一件事。”

    临霜眼神微凝,透出些许淡淡疑惑,看他。

    却见他忽然走到一旁,将一侧倚榻上的靠枕稍整了一整,回头道:“过来。”

053。误会() 
临霜微愕;顿了顿;应声走上前。

    指了指一旁的座榻;沈长歌道:“你先坐下。”

    临霜一愣;眼睛微瞪;下意识脱口;“少爷;这不符——”

    沈长歌没有言语,只略微一挑眉,脸上的神情隐含微笑;目光却不容置喙。

    想起他晨时的那一句,“我紫竹苑的规矩都是我定的”,临霜自知与他无法辩驳;已然半出口的话语终是被生生咽了下去;迟疑地走上前坐下了。

    见她乖乖应了,沈长歌悄声无息地一哂;折身行至一旁;在柜屉中取出什么;又重回到她身旁。

    “袖子解上去;我看看。”

    “啊?”这一下临霜彻底傻了;睁大了一双眼看他。

    “袖子。”迎着她的视线;沈长歌极有耐心地复述了一遍,温声道:“你今天摔得不轻,我看一看你臂上可有伤。”

    临霜恍然大悟;却深觉这种事有些荒谬;一瞬站起来,摆手,“少爷,不用的!我没摔怎么样,不疼!”

    “坐下。”他再次命令,语气虽不严肃,却隐隐透着坚定,目光灼灼,“让我看看。”

    “”无法回驳他这般果决的语气,临霜只能默默又坐了回去。

    右手迟疑落上了左臂的腕扣,迎着他盯视的目光,临霜的脸开始涨红。沈长歌顿了顿,避开视线,故作淡定地轻咳了一咳,转过身去。

    安小开躲在门外,紧贴着门,却一直听不清室内的声响,透过极细的一线门缝,只能见到屋中的一丁点景象。起初,她仅见到临霜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跪地开始哀求,很快,只见少爷将她扶起,给她书写了些什么,然后,便突然命她坐在了卧榻上。

    尽管奴婢自家主面前落座乃大忌,然而临霜这一次乃少爷要求,他也便未曾多想。他心想着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刚想退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临霜竟在解衣裳!

    安小开便觉大脑骤地一片轰鸣!整个人好像被一把火点着了,一下子退缩到了一旁。倚着墙壁好一阵深呼吸,方才平复下了心脏狂跳。等到神思平静了,他却倏地有些迷茫,少爷竟然和临霜

    回想方才临霜的一举一动,安小开倏然一凛!

    这一定是少爷强迫临霜!

    这一线心念方才一闪,他登时感到一阵懵然,几乎被这一想法给吓到了,背脊的汗都渗出来。虽然他跟随少爷多年,知晓少爷并非衣冠禽兽之人,然而回思刚才那一幕却仅有这么一种可能可解释得了!

    安小开顿时一阵气怒,站起身便想冲进屋去。手一扬刚想推门,却又生生在原地僵住了。

    顿了顿,他灵机一闪,转身朝向外苑走去。

    屋室之内,临霜舒缓着呼吸,咬了咬唇,迟缓地解开腕袖的暗扣。

    左腕第一枚腕扣被轻轻解开,一截藕白的细腕顿时现出来,纤细白嫩,只是臂腕外侧,嵌了一块鹌鹑大的青色淤青。她望了一望,咬咬牙,干脆将剩下的两枚暗扣皆一一解开,挽袖便要褪上去。

    砰!

    屋室的门就在此时被突然撞开了。

    临霜与沈长歌猝不及防,同时被吓了一跳,纷纷错目巡望过去。

    便见安小开捧着两杯热茶,笑呵呵地迈进屋,高声道:“少爷,临霜,你们喝茶!”

    他说着不由分说,捧了茶直接走到坐榻之前,硬生生挤在了两人之间,直将沈长歌拱兑到了角落。

    “小开?”沈长歌错愕,怔然盯着他,“你来做什么。”

    临霜见到他,心中一诧,忙又将腕扣胡乱系好,扯着袖子掩住了臂腕。

    撂了茶,安小开忙前忙后,刻意放大声音自顾絮叨。

    “我跟你们说啊!今儿这茶可好!中公刚分下来的上好君山啊!拿滚烫的热水烫过,那滋味儿,别提多香了!隔着半里都能闻得到!临霜,少爷,你们快尝尝!”

    “小开。”立在他身后,沈长歌脸色阴暗,压抑着怒气,唤了他一声。

    安小开却似完全不曾听见,仍旧自顾道:“还有今天这水也好,烧得滚沸滚沸的,用的可是山后纯天然的寒泉,用这一沏茶,简直绝配!但这若是要落在人身上,怕是得掉层皮喽!”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临霜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指了指那滚沸的茶水,又悄然指了指沈长歌,手中做出了一道泼的动作。

    ——若是他对你无礼,你就泼他!

    “啊?”临霜傻眼,瞪着眸子迷茫地看他,张了张嘴。

    ——什么意思啊?

    “小开!”忍无可忍,沈长歌加重了声音。

    “诶!少爷!”

    安小开回应了一声,捧着茶转过身去,却在转身的瞬间——与他猝然撞在了一起。

    他这一撞撞得十分结实,入耳只闻“哗啦”的一声,安小开手一倾,接着是茶盏落地的碎瓷之音。沈长歌一惊,想退步却已经迟了,那一盏的茶水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瞬间便浸透了衣袂。

    滚烫的热水贴肤的一瞬,令他下意识“嘶”了一声,仓促着扯了扯衣摆退后一步。

    “少爷!”临霜大惊失色,瞬间站起身疾步过去,“少爷,您怎么样?”

    “呀”了一声,安小开也立刻故作慌忙地扑上去,慌张道:“哎呀哎呀!少爷少爷!少爷对不起!少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少爷”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衫,沈长歌面容一沉,猛地脱开小开的手。

    “安小开!”

    安小开一顿,立即恭恭敬敬地立好了,“少爷”

    “谁让你进来的?我刚刚不是让你出去了吗!”

    “那你也没让我不许进来啊”安小开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

    猝地被噎了一下,沈长歌冷眉紧蹙,“那你进来做什么?!”

    “我来给你们送茶啊。”

    “谁要你送茶了!”他怒不可遏,面目冷肃,“还有,你送茶便送茶,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烫死我?”

    摸了摸脑袋,安小开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珍珠般的小白牙,“不会的少爷!这茶水就是摸着烫些,但其实烫不伤人,顶多就是红个一时半刻,我可是特意挑的这个热度的!我——”

    他笑着笑着,徒然发觉自己似乎说漏了话,遽然伸手捂住嘴。

    临霜与沈长歌自然听出来了,愣愣地对视了一眼。

    “嘿嘿少爷”安小开勉强笑笑。

    深深沉下了一口气,沈长歌捺着怒意冷道:“滚出去。”

    “少爷”

    “滚、出、去。”

    沈长歌一字一句地重复。

    “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安小开自知求情无望了,垂下脸“诶”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将自己挪出了房间。

    “把门关上!”沈长歌又命令。

    安小开本已走出了半米,闻言只能又磨蹭了回来,讪讪关上了门。

    房门一关,屋中又再次静下了。

    临霜与沈长歌原地僵站着,半天没有动作。两人谁都不曾出声,静立了好半晌,临霜最先“扑哧”一笑。

    在她的印象里,沈长歌一直都是淡然沉定的模样,似乎无论遇见什么,都是一派波澜不惊。而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动怒,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窘困狼狈的状貌。

    从前因他时常过于沉稳疏凉,所以无论距她多近,都令她觉得,他与她相隔得很远很远。可直到在这一瞬,她才突然觉得,无论三少爷表面是怎般的淡然稳重,其实也是个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半大少年,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由感到,她距离他,似乎并没有望上去的那般遥远。

    听见了她强忍不忍的笑声,沈长歌的耳朵逐渐红了,只觉异常的尴尬。他轻轻一咳,别过目光没去看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这个小开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临霜微咳,掩去了面上笑意,应和着点点头,“嗯!”

    沈长歌依旧没有看她,目光闪避,支吾道:“你先等等,我先去换个衣裳。”说着指了指屏风后的内间。

    临霜乖觉地应了声,“好。”

    屋室的门在这时又悄悄嵌开了一条细缝。

    安小开试探着从外挤出脑袋,弱弱道:“少爷,您您就别欺负临霜了呗!其实临霜年纪还小,您还是别”

    沈长歌脚步一停。

    回头沉沉望了他一眼,沈长歌面庞阴暗,想了想,突然自桌上抄起一方石砚,大步流星便向门口走去。

    安小开“呀”了一声,自知处境不妙,大喊了一句,“少爷我先走了!”脖子一缩立即从门缝溜了回去,又紧紧关上门。

    砰!

    石砚被用力凿到门框上,发出一声震响,旋即滚落在地。

054。柔情() 
半柱香后;沈长歌自内间的屏风后步出来。

    他已换下了被茶水浸脏的脏衣;择了件黛靑色的常衫;右衽的衣带系得随意;却更脊背如松挺;掩敛了方才的尴尬与狼狈。看见他;临霜眸光微闪;默默扣住了左臂的襟袖。

    因有了安小开方才这一闹,临霜也顾不得拘束畏羞了,只想着快些将事情解决;也好让沈长歌可快些放自己回房。她垂敛着眸目,慢慢解开了袖扣,欲将袖摆渐渐挽起来。

    “先等一下。”

    沈长歌却在这时出言止住她。

    临霜的手停住了;微怔。

    出手向她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沈长歌目光向着门口,又指了指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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