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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之上,老夫人远远瞧望,唇角含笑。闭着眼,她静静感受着这妙曼琴音,许久淡笑,“这曲凤求凰,倒真是极妙。”
她身侧的长公主正在安顿已熟睡的沈长星。圆滚滚的小孩童蜷在小软榻中,睡得口水都流了出来。她以帕拭掉他嘴边的口水,闻言回身笑道:“锦心的琴,可是跟着孙先生习的,孙先生都说她天赋极高,可不是极妙?母亲您还不知?”
老夫人点头笑了,望向少女的眸中现出几许赞赏之色,片晌对身后问蓉道:“说起来,你这女儿,教导的真是不错。”
乍得夸赞,问蓉心中惊了惊,尽管心花怒放,表面却仍不形于色,谦道:“老夫人可真是折煞,哪里是奴婢教导的好。心儿可习琴技,还不是老夫人与长公主的恩典。”
“你太过谦了。”老夫人不置可否,又兀自观赏了一会儿,叹息,“这要说啊,我们府里的姐儿少,也不过娆丫头和娇丫头两个。娆丫头好好的一个闺秀,非被她爹拉去军中去做什么女将!养的一点女孩气都没有!娇丫头倒是个内敛的,可惜啊,那丫头愚钝。要我说,娆儿和娇儿,没一个比得上锦心的!”
说着她又偏过头,对长公主,“乐安,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笑了,“可不是!不说别的,就说这相貌,吟娆和吟娇便与锦心是没的比的,便连老爷都说,锦心若带出去,还真真像个正经的小姐呢!”
问蓉一直凝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羞腼道:“能得老夫人与长公主的青睐,可真是心儿天大的福分了!”
老夫人摆手,“你这做娘的未免短浅,锦心这样的孩子,福分可得在后头。要我说啊,要是可能,我还真想让锦心做我的孙女儿呢!”
她虽说的无意,一旁的长公主闻声,暗中却赫然惊了一把。
这话本不稀奇,寻常人家的老人表达对别家小辈的喜爱,也常以自己的亲辈相较,可若出自老夫人的口中便截然不同。老夫人身具定国公府主母之位数十年,最明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何话要于何场合说。而听老夫人这话的意思,看来这一次为歌儿的侍读择选,老夫人的目标却绝非仅仅只是侍读,而是通房。
035。愿意()
沈长歌立在窗前;透过半明窗纱;望着院外;外面悠然起伏的琴乐源源漫流过来。他的心思却仿佛全未在琴乐上;只一味地盯着窗口的一簇芙蓉花沉默。
身边多了一个人;沈长昱并肩立在他的身侧;偏头看了看他;见他仍旧呆呆看着外面,干脆斜身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三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
沈长歌被撞得晃了晃神,转头看见自己的堂弟,摇头;“没什么。”
他垂下眸;看着自己掌中的白瓷埙。埙很小,玉一般洁白;已被他的手握得温热;光洁的表面浸印了些许掌痕。
“你刚刚干嘛去了?走了那么久。”沈长昱自小是同沈长歌一起玩大的;自然看得出他心怀心事;想了想问道:“你心情不好?和刚刚那几个丫头有关?”
沈长歌微怔;悄无声息握紧了瓷埙;垂手掩进袖中,“没有。”
沈长昱摇摇头。他向来是猜不透这个嫡兄的古怪心思的,也懒得去猜测。看着远处花容月貌的弹琴少女;笑道:“明明是陪你来看你的侍读择选;怎么你还一直闷闷不乐的。我刚刚看了半天,要我说,还是你房里这个方锦心最好,琴弹得好听长得也漂亮,三哥,你说呢?”
“方锦心?”沈长歌眉宇微蹙了蹙,只觉这名字听来非常熟悉。
“是啊。”沈长昱道:“别说你不知道,她可是你紫竹苑的丫头啊!其实要我看,你选这侍读哪需这样大费周折,这个锦心便顶好。我估计祖母和长公主也是这个意思你看,祖母都笑了!”
又仔细望了眼那少女的面貌,一丝记忆在脑海闪现,沈长歌浮起一丝印象。
是了,他记得她,方锦心。这女子,是他上一世时伴他身边的第一任侍读。
只是后来
他倏然冷笑了一下,唇角勾起抹刺讽,道:“古琴所讲究的是抒发心境,哪如她为求乐律只顾抛炫技巧,哪里好了!”
随口丢下这一句,不顾沈长昱愣愕的表情,沈长歌转身,“你先在这,我出去走走。”
走出晴源居,沈长歌长长舒出一口气。
低头望着手中的埙,沈长歌的目光黯了黯,握埙的手略紧了一紧。他挥散掉冗乱的思绪,沉了口气,迈步向前苑走去。
方走几步,远远便望见秋杏与阿圆两人立在苑门口,似乎正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他顿了顿,终是走过去,停在她们十米开外的地方。
秋杏正急得兀自绕在原地打转,偏眸看见他,眼睛徒然亮了,“三少爷!”快步跑到他面前,她匆忙福了福身,不及他说话便立即开口,“敢问三少爷,临霜在哪里?”
紧随其后的阿圆也已经跟来,同样睁大了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临霜?”沈长歌怔住了,眉目间一丝诧然掠过,道:“她没回来?”
秋杏与阿圆对视一眼,迷茫,“她不是和您一同走了?她没同你一起回来吗?”
沈长歌胸口一滞,很快明白了什么,“她半个时辰前便已从紫竹苑离了,并未和我一同归回。”
轻轻“啊”了一声,秋杏讶住了,睫眸垂下来,“她早就走了?”
先前的急躁又逐渐涌了起来,阿圆手足无措,“她没回来,也没跟您一块来,那她能去哪里?”
“你们先别慌。”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沈长歌安慰道:“想一想,她是不是”
话未言完,阿圆的目光随意一瞥,一道清丽身影倏地跃入眼帘,瞬间惊呼,“临霜!”
那身影正是临霜,远远向着这头走来。还未等临近,秋杏阿圆已率先迎过去,急斥:“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马上就要到你了,我们都要急死了!”
“抱歉!”临霜的脸上有着奔跑过后的密汗,气息也喘息不稳,却含着兴奋的笑,道:“我刚刚回中院了,我找到代替葫芦埙的办法了!”
“临霜。”秋杏阿圆的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唤了一声。
临霜怔了怔。
三少爷
方才她隔的远,未曾发现沈长歌竟也在。此刻乍见,不由胸膛一跳。定了定,她安定好秋杏阿圆,慢慢朝他走过去。
袖中执埙的手微紧,沈长歌望着她走向自己。
“三少爷。”稳稳施了一礼,临霜抬眸,静静看着他,“烦劳三少爷,可否让奴婢借一步说话。”
对立在晴源居侧一处偏僻的树影之下,两个人一直沉默着。
阳光绚烂,透过被树叶被分割成无数金黄光斑,洒落了一身的斑驳。
静了少顷,沈长歌最先开口。
“这个。”默默向她伸出掌心,他将那一盏玉白的瓷埙递到她面前,清声道:“借给你。”
临霜却不曾接过,平静看着那埙看了片刻,垂眸微微一笑。
“三少爷,奴婢这次请您来,是想问您一个问题的。”
沈长歌露出不解之色。
舒缓了一口气息,临霜道:“三少爷,奴婢想问您,如若这一次,奴婢可以不依靠您取得这次择选,您会愿意奴婢入紫竹苑,做您的侍读吗?”
未曾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沈长歌微微一怔。
仅一刹,他大抵已通明了原因。心道他方才对她提出的那个要求,是让她感到了自己厌恶于她。他眉宇轻皱了皱,立刻便想要解释,脱口,“我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他话尚未说完,已教临霜微笑截去,“三少爷,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她一直仰头看着他,目光如星灼灼,有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瞳里,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神色期盼而渴念。
沈长歌的神思凝定住了,默默看了她许久,开口。
“愿意。”
十分简单的两个字。
此刻听在临霜的耳中,却尤若天籁,心扉回荡。
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漫爬上心头,临霜笑起来,“好,我知道了!”
静静对他拜了一礼,她不再说什么,转身向着晴源居内走去。
心情是种异样的轻快,她忍不住笑意,感到整个人都似乎将要飞扬起来。她克制着自己疾颤的手,心跳缓缓平静,信念也似乎慢慢凝定了。
他愿意。
既然如此,她决定,放下心去赌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
已入了未时,晴源居内的选试早已进行了大半,老夫人与长公主望得久了,神思间都已疲惫了下来,心思略不在焉。
院中正在进行的是第七个,一首胡笛抑扬顿挫,柔美而婉转。老夫人却似兴趣缺缺,望了一会儿便垂眸不再看了。微啜着茶,偶尔看看时辰天色,仪态仍如旧庄严。
一旁的长公主道:“这孩子的胡笛吹得也是不错,声韵幽雅,看来也是个修习过的。”
老夫人却并不赞同,睨着眸摇摇头,“不好,还是扭捏了些!”
长公主掩唇笑了,“哪里是人家孩子扭捏!明明是母亲您看中了锦心,就再看不中别的人儿了!”
这话倒是戳中了老夫人的心思,不禁笑了,“依我见,这些孩子就是不如锦心好!还是锦心最好。”
“是是是。”长公主应和着笑,“那母亲就快些选看完,也好快些将锦心定下来,也免了母亲一直对歌儿操心。”
言谈间院中的表演已经完毕,女孩起身施礼。老夫人问了几句,等她一一恭敬答了,命令陈嬷嬷可以将她带下去了。等了约小半刻钟,陈嬷嬷折回来,向老夫人敬道:“老夫人,长公主,下一个业已备好了,可现在令她进来?”
老夫人点头。
随着陈嬷嬷的呼唤,很快一个清清丽丽,眉目如画的女孩走进来,却并非同常人一般抱琴懈筝,而是怀捧着一个巨大茶托,托上置了数个大大小小的碗盏盅杯,小心翼翼地迈入。
老夫人愣住了。
长公主也登时微怔。
一时间,一院的人皆错愕住了,面面相觑。便连苑墙外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瞠目结舌,叽叽喳喳地议论,争抢着探头往院内瞧去。
秋杏与阿圆立在角落里,只能勉强望到一个边角,惦着脚向里狠瞧了半天,阿圆忧心忡忡,“这真能行吗”
“信临霜的!”秋杏也紧张得掌心布汗,反握住阿圆的手,坚定道。
阿圆点点头。
苑内临霜慢慢走到案前,将所有的瓷杯茶盏一一摆放好,而后撤旁一步,向着堂上恭敬下跪,静声道:
“奴婢陆临霜,见过老夫人,长公主。愿老夫人、长公主如意吉祥。”
“漂亮姐姐!”
坐在长公主身边的沈长星最先坐不住了,望见她,眼睛忽然闪亮,“祖母,母亲!是漂亮姐姐!”
“什么?”老夫人眉宇轻皱,似乎没懂沈长星在说什么,神色露出迷茫。
倒是长公主最先想起来,“母亲,这似乎是几个月前,在迷林湖救了长星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恍然大悟,再眯着眼仔细一辩,想起来,“哦,原来是这个丫头。”说着慈合一笑,示意陈嬷嬷将她扶起,仔细望了望她的面庞,点头,“没错,我记得,当初,就你救了小少爷。”
“承蒙老夫人相记。”临霜颔首道。
老夫人和蔼笑了,目光一瞥那一案的杯杯盏盏,又道:“可是孩子,今天这里所核的,是乐律,不是点茶,你这是不是搞错了?”
“回老夫人,奴婢没有搞错。”临霜静静笑了,如花颜容笃定而从容,“这些杯盏,便是奴婢今天所要表演的乐器。”
“什么?”老夫人一愕。
“嗯!老夫人没有听错。”
临霜微笑,静步到案前,道:“世间乐器,皆由管、弦为载体,但其实在民间,如奴婢这般家庭贫苦,没有条件修习乐律的民女,也常会发挥身边所能,设法制造些乐器来。其实除却琴筝等,我们生活中许多东西都可成为乐器,且这些乐器的声音千奇百样,各有所长,完全不比琴筝箫笛一类的乐器短劣,反而出奇动听呢!”
老夫人的面容现出惊奇之色,似乎也不倦了,讶道:“就这几个杯子,真能奏出乐曲?”
“是的!”临霜点头。
“那,你开始吧。”
“是。”
得了指令,临霜不再犹疑,步回案旁,望了望一桌的杯盏,她执起茶壶,斟满了第一杯。
036。杯曲()
香浓的茶逐渐倾入瓷白的盏中;水位升在二分之一处;一股芬芳浓郁的茶香立即自院中漫开来;浓酽怡人;沁人心肺。
临霜停止;又自若灌好了第二杯、第三杯很快一桌的杯盏皆浸了金黄茶液;醇郁的芳香自众人鼻息下回荡。
深吸了一口气;临霜双手执起一旁的银筷,慢慢闭了闭眼。
“漂亮姐姐加油啊!”不远处的沈长星高举着小肉拳喊道,声音奶声奶气的。
临霜对他轻轻一笑。
方才她急忙回到藏书阁;是为了向翠云取经,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习到以杯奏曲的诀窍。从前在小村时;她也曾见过镇中以陶碗器皿奏曲的卖艺人。只是她家里太贫;便连普通用来吃饭喝水的杯碗都有限,更不消说用杯碗来奏乐。
脑海中;慢慢掠过翠云所嘱咐过的每一句话语。
“记住;水位在五分之一处;是羽音;四分之一;是徵音如若杯满;便是宫音。”
“杯盏越大,声音也愈加浑厚,同样的水位;会发出低羽、低宫音。”
“你敲击时的力量愈大;声音也愈大。茶香可平抚人心。以杯奏曲,到底是不敌人家正经乐器的,但是你利用嗅觉来补听觉的缺憾,说不准也是可以加分的。”
努力平息下胸膛中紧蹙的心跳,临霜唇角微抿,手中扬起了第一筷。
从她入了这个小院起,她并没有看到沈长歌。但她知道他在,也知他一定也正在看着她。不管结果怎样,她都希望这一次,自己能以最好的一面表现在他面前,哪怕她不能伴在他身边——
手中的银筷轻轻落下,击在了期间一个精致小杯上,发出第一声奏。
“叮——”
当第一声轻吟响起,众人呼吸轻滞。座上的老夫人目光一亮,凝神倾听。
那个声音不同于竹笛笙箫般圆润轻柔,亦不同于琴筝箜篌的古朴醇厚,而是一种悦人耳目、一场清灵的音色,如琉璃铃动,青玉碎地。
紧接着,她又奏起了第二声,音色微转,忽地又变为了林间鸟儿的呢喃,美妙乐音倾泻而出,柔婉而动人。
双臂轻动,众人的耳边慢慢荡起一阵如飞的乐律来,瓷音亦扬亦挫,潺潺而铮铮。那乐声却是异常的轻快愉悦,伴着空气里流淌的茶香,好像小鹿在林间肆意奔跑,天空的鸟儿啾叫低鸣。赏心悦耳,气爽神清。
听着这清灵欢悦的乐曲,老夫人的神情却逐渐如同凝固了,脸上的神情愈加不可思议。
她眯着眼看着临霜,看了半晌,忽地握紧横在一旁的手杖,似乎想要站起。
“母亲”
感受到老夫人的反应有些不对,长公主唤了一声,下意识便要去扶,被老夫人摆手止住。
她一直望着,目光凝静了半天,定了定,又最终坐下了。轻叹出了一口气,她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握着手杖的手却并未松懈,手背现出几道青筋。
一侧的问蓉眸光瞬时暗下来。
她跟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