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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老胡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先回家,冷静一段时间,你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人,想骗你想蒙你,太容易了你现在就是头脑发热”
“我现在头脑一点儿也不发热,”程恪沉着声音,“我现在全身发冷。”
老爸没说话,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停车。”程恪说。
没有人说话,车速也没有减慢。
程恪出来的时候没有拿手机,这会儿想给江予夺打个电话都没办法。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江予夺家的窗户,急得手都开始有些发麻,心脏就像一颗被放在锅里煎着的鸡蛋。
嗞嗞响着。
他让江予夺在窗口那儿看着他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而江予夺一定会听他的话,会在窗口那里看着他被老爸扇了一个耳光,再被人推上了车带走。
他不敢想象江予夺现在的状态,整个人都像是要炸了一样的害怕。
为什么要让江予夺站在那里看!
从报刊亭到江予夺家,距离非常短,车的速度都还没起来,就已经开到了楼道口。
再往前五米,就是路口,往右一转,就会回到酒吧那条大街上。
程恪死死盯着楼道。
脑子里乱得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江予夺出来拦下车让他脱身,还是希望江予夺不要出来跟老爸发生什么冲突。
但楼道里没有人,车经过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出来。
程恪松了口气,但紧跟着又紧张起来。
江予夺为什么没有出来?
这样的情况,按江予夺的性格和风格,在他被扇耳光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冲出来了,但一直到现在,江予夺都没有出来。
为什么?
出什么事了?
“停车!”程恪吼了一声,感觉自己嗓子都喊劈了。
随着他这一声吼,车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猛地停了下来。
“程总。”前面的助理跟着回过了头。
“怎么回事!”老爸的声音里带着吃惊。
程恪收回盯着楼道口的目光,转头往前看过去的时候,愣住了。
路中间被人扔了几根木头,每根木头上都带着长长的铁钉,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有几根带着铁钉的木头从拐角处飞了出来,落在了车前方。
紧跟着几个人从拐角走了出来,手里都拿着木棍,直接走到了车头前一拦。
最前面的是陈庆和大斌,后头跟着七八个江予夺的小兄弟。
“这就是你的那些朋友!”老爸指着前方冲他吼了一声,“这就是你的那些流氓朋友!对吧!”
“倒回去。”助理跟老胡说了一句。
不可能让你们倒车了。
程恪心里接了一句,回过头往后看过去。
果然,从报刊亭那边也转出来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拆开的椅子腿儿椅子面儿,一看就是工地上捡来的带钉子的木板木条程恪实在佩服他们能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么一堆破烂。
几个人走到路中间,把东西稀里哗啦往地上一扔,站在那儿不动了。
老胡倒了两米也停了下来。
江予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程恪看到完好无损,脸上带着三哥惯常嚣张表情的江予夺时,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靠到了椅背上。
没事就好。
只要没事,怎么样都行了。
江予夺空着手,没拿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径直走到了车旁,一只手往车顶上一撑,敲了敲车窗。
“他想干什么!”老爸看着窗外,“报警!”
“放人!”江予夺在外面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这儿监控坏了一星期了,警察来之前我已经把你车砸碎了!”
助理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程恪第一次发现自己能这么敏捷如闪电。
他一把从后面抢下了手机,对着车窗狠狠地拍了上去,一下,两下,三下,手机屏幕碎成了冰花。
他把手机扔回给助理:“开门,我要下车。”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嘛,”江予夺还是撑着车顶,“但是这是我的地盘,从我这儿带我的人走,就得我同意,我不同意,谁也别想走。”
车窗放下来一半,老爸看着江予夺:“你知道后果吗?”
“我做事从来不管后果,”江予夺说,“你要觉得你能把我怎么着,就放马过来。”
老爸盯着江予夺。
“你想把程恪带走,除非先收拾了我,”江予夺说,“不过程怿既然查过我,你们就该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想收拾我没那么容易。”
“疯子。”老爸吐出两个字。
“我数三个数,”江予夺说,“放人。”
车里的人看着他。
“一二三。”江予夺数完了数,退后了一步,一脚踹在了车窗上。
开了一半的车窗顿时碎成了一片。
“放人!”江予夺从窗口探进来半个身子,冲着老爸鼻尖吼了一声。
助理迅速回身想要抓住他,江予夺头都没回,反手抄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往下一拧一按。
助理的手被拧着按在了手套箱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
“我是个大麻烦,”江予夺说,“不是用钱能解决的那种,你不要惹我。”
老爸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抬了抬手。
老胡把车锁打开了。
第81章()
程恪活了快三十年;他风平浪静得都算得上是沉闷的生活里;最刺激的事儿大概也就是在酒吧跟人乱战过那么几次,被老爸骂,跟程怿的矛盾因为他的忍耐也就只能算是一点调味剂。
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里的经历,已经能吊打之前那么多年里所有的“冲突”;而现在他又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他在被老爸强行押回家的路上,江予夺带着人拦车抢人。
被江予夺从车上拽下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老爸的表情。
震惊。
江予夺的行为对老爸来说大概是难以想象的,连之前的愤怒和鄙夷都已经被淹没了。
程恪并不愿意跟老爸回家;也不愿意配合着用老爸的方式去解决任何问题;但也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
江予夺用最出人意料但却又非常符合他风格的方式强行打乱了老爸的计划。
江予夺没有父母和家庭的概念;他的父母带给他的是一生的伤害和痛苦,他从普通孩子上初中的年纪开始就混迹街头;他没有规矩,没有长幼尊卑,他是三哥,他是这里的老大,敢放狠话,敢下狠手,“能不动手就不能手”就是他的克制。
在他最敏感焦虑不安的眼下;面对本来就没有好感的程恪的家人;他大概根本就不会再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
程恪并不希望江予夺这样解决问题;他不想让老爸对江予夺的印象得到“印证”;但他不会指责江予夺,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以这一点去指责江予夺。
他甚至可以承认,江予夺身上这种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的,在他的家人和他那些朋友眼里非常“不妥”的气质,对他来说就是一开始最致命的吸引。
“三哥,”程恪抓住江予夺的胳膊,“让陈庆他们先撤了。”
江予夺看着他的脸,皱了皱眉。
“我没事儿,”程恪低声说,“不要让这些事干扰你。”
江予夺沉默了一会儿,冲陈庆他们挥了挥手。
堵在车前后路上的杂物被拿开了,但人并没有走,拿着东西还是蹲在路两边抽着烟,往这边看着。
“我还有话要跟你爸说。”江予夺看着车里的老爸。
程恪愣了愣。
助理下了车,堵在了车门前。
“让他说,”老爸在车里冷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倒想听听,这种人能说出什么玩意儿来。”
助理让开了一些。
江予夺扶着车顶弯腰,盯着老爸看了一会儿:“叔叔下午好。”
这句问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老胡都转过了头,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程恪突然非常想笑,对于江予夺想要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我今天对你这么不客气,是因为我讨厌你,你和程怿,”江予夺说,说的内容有些直白,但声音很稳,“你想就这么把程恪带走是不可能的,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是三岁,你别说是他爸,你就是他爷爷,也不能这样。”
程恪没敢看老爸的表情,只是迅速转开了头,怕自己会笑出来。
老爸没有说话,一般这种情况下,他都是冷着脸一言不发,让说话的人不知道是该继续下去还是该停下。
不过江予夺明显没有受到影响,他根本不需要老爸有任何反应。
“我不知道今天这是为什么,估计又是从程怿那儿听到什么了,别的我不说,就这一点,”江予夺指了指街两边人行道上或蹲或站的他那帮兄弟,“我们混街面儿的,出了什么事儿,都不会只听一方说,得找到个中间人,双方当面儿说清楚,是错是对当场分清,是砍手是捅刀,大家都有数”
程恪一听这句,赶紧往老爸脸上扫了一眼,老爸还是冷着脸,但皱了皱眉,能让老爸有表情,也算是江予夺有本事了。
“你这一大把年纪了,活得还不如一帮混混,你要继续装傻,当我没说,你要想两边儿都听听,我这儿有录音。”江予夺直起身拍了拍车顶,“行了我说完了。”
这句话让老爸终于有了大的反应,他转过头看着程恪:“什么录音?”
程恪没说话,震惊中保持了沉默,他不知道江予夺说的是什么。
“你问他没用,他不知道,”江予夺说,“他要能有这心机,就不至于让家里赶出门了。”
“关于什么?”老爸拧着眉问了一句。
“放心,”江予夺退了一步站到程恪身边,“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也不是什么敲诈勒索,只是他可能不想让你听到的东西。”
老爸转脸看着江予夺。
“但这东西要不要给你,程恪说了算。”江予夺从兜里摸出了一个u盘,放到了程恪手里。
程恪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录音,大概就是在离开清吧时被程怿堵的那一次。
程怿二十多年里唯一一次,撕下了伪装,剥去了“好弟弟”的笑容,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的确不是什么可以拿来做文章的东西,但对于老爸来说,哪怕曾经有所觉察,也依旧可能是他从未见过的程怿。
“听完了给我打电话。”老爸说。
“好。”程恪把u盘放到了自己兜里。
“开车。”老爸说。
助理关上车门,回到副驾,车就那么破着一扇玻璃开走了。
“三哥!”陈庆跑了过来,“没事儿吧?解决了吗?”
“嗯,没事儿了,”江予夺应了一声,“你就不能拿一把三角钉扔过去吗?弄这一堆破烂。”
“讲点儿道理啊,你那么急,我上哪儿找去,这都一路过来的时候去工地上捡的,”陈庆说,“反正能拦着车就行。”
“行吧,”江予夺看了看四周的人,“让他们散吧,要不一会儿警察真该来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陈庆转身挥了挥手,“散了,东西带上,我跟斌哥请大家吃下午茶去。”
“先进屋吧?”江予夺说。
“嗯。”程恪点点头,捏着兜里的那个u盘,走了楼道。
江予夺一直屋就直奔冰箱,从冷冻室里拿了个冰袋出来,用毛巾包了:“你用这个。”
程恪坐到沙发上,感觉疲惫得很:“不用了,我不想动。”
“我帮你,”江予夺坐到他旁边,指了指自己的腿,“来。”
程恪犹豫了一下,躺下去,枕在了江予夺腿上。
“你现在别照镜子,”江予夺把包着冰袋的毛巾轻轻按到了他脸上,“你爸手太重了。”
“是么。”程恪叹了口气。
江予夺不说他还没觉得,这会儿他发现自己左脸大概是肿得有点儿严重,老觉得左眼被肿起来的肉挤得视野都缩小了。
“那一巴掌下去,”江予夺皱了皱眉,“这条街都能听见响了。”
“放屁。”程恪笑了笑,又抽了口气。
进屋暖和起来以后,脸上的烧灼感变得清晰起来,这一笑,扯得他从嘴角到太阳穴都是疼的。
他真没想到,老爸这个年纪了,手劲儿居然还能这么大,他要是陈庆那种体格,估计能被一掌扇飞了。
“那个录音,你录的?”程恪问。
“不是,陈庆录的,”江予夺说,“我都不知道他录了音,就程怿冲你吼的那一段,他都录了,你要愿意,就拿给你爸听听,让他知道程怿背地里都他妈想什么呢,你要不愿意,就扔了,陈庆那儿没有留底,我让他删掉了。”
“嗯。”程恪应了一声。
“你爸今天找你什么事儿?”江予夺把毛巾拿起来,换了个方向重新按在了他脸上。
“他就是想让我回家。”程恪说。
“为什么?”江予夺问。
“大概”程恪这会儿脑子还是有点儿乱的,居然不能马上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是因为我吧?”江予夺说。
“什么?”程恪立马紧张起来。
“程怿把我是精神病的事儿告诉他了吧。”江予夺说,说到“精神病”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一下低了很多。
“你是什么都不关他们的事。”程恪说。
“没有谁愿意自己儿子跟个精神病在一起吧,”江予夺说,“别说儿子了,就陈庆要是谈个姑娘是精神病,我肯定肯定会骂他。”
程恪抓住了江予夺的手:“我不是陈庆,我也不是那些‘谁’的儿子,我当然知道我爸会担心,我也能理解他会担心,但是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任何一个别人。”
“嗯。”江予夺没再多说别的,拿着冰毛巾在他脸上换了个地方按着,轻声说,“如果我是别人就好了。”
“放什么三角钉屁!”程恪说,“你是别人吗?你不是!这种改变不了的事儿不去做假设,没意义,你就是江予夺,我就是程恪,咱俩就是碰上了,现在就这个情况了,有什么事儿就解决什么事儿,假设个屁呢。”
江予夺盯着他看了半天,轻声说:“多亏是你,换个人这么跟我说话我直接给你抡出个三角钉屁来。”
程恪扯着另一边嘴角笑了笑:“这话我信,今天你可真是让我爸开眼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江予夺皱了皱眉,“我要不拦着,我怕你就被带走了,万一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不回来。”程恪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我就是害怕,”江予夺低声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就是控制不住,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没事儿,你也没怎么样,”程恪说,“不就是块车窗玻璃么,用不了俩小时他就会让人给换好了。”
“他会觉得我真的就是个疯子,”江予夺很小声地继续说,“但我害怕的时候就控制不住,我那会儿还看到有别的人在,我知道没有人,但是我就是看到了,就算我知道别人都看不到”
“江予夺,”程恪坐了起来,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你听我说”
“我要是好不起来一直这样怎么办?”江予夺抬眼看着他,“你会一直跟个精神病人在一起吗?”
“说了不做假设,”程恪说,“我们不做假设,只看眼下,没到眼前的事你不用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