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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阿弥陀佛。”黄巾蒙面的和尚又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只为这两位少施主作个人证。”
潘松秋见来人神态安详,气度恢宏,而口中所说的话也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他不由踏上两步,暗暗运起功力,眸子中精光直逼对方面幕。
奈何,面幕虽薄,他仍看之不透。
若是直截了当的教人卸装,格于身份,碍于礼貌,似乎有所不妥,于是唯有深入的探套说:“大师法号?”
“老衲无果。”
无果,这个法号听起来有些怪异,不知是他在人生的旅途上没有成就,还是出家的人都没有结果?恐怕是两者皆有吧!不然,又何来“四大皆空”的佛语?“无果大师?”潘极秋的心中还是没有一点印象,他再次地说:‘难道大师目击了地狱门中所发生的一切?““不止如此,老衲原本也是当事人之一。”
“你……你究竟是谁?”
廖不一瞠起双目,戟起手指,一脸肃然的说着。
“我们也曾经朝夕相处,乃多年的故人。”
蒙面人双臂齐抬,缓缓的取下系扣在帽沿上的面纱,庐山云清,真面目顿时就显现了出来。
“啊,果然是殿主座驾降临。”
廖不一和潘松秋一见之下,立时抱拳躬身,俅然的揖了下去。
麦小云兄弟见了亦不例外,他们照样地拱起双手,说:“地狱门巡行特使,麦小云、麦无铭见过殿主。”
巡行特使,阴府中并无这个编制,以故地位超然,他们直属于菩萨座下,不受其他的人管辖。
但十殿阎罗毕竟是天庭所封,阴司所尊,名既显,权亦隆,再说麦无铭生性谦冲,对方辈份高,对方年事劭,因此就以晚辈、下届之礼觐之。
那位殿主究竟是谁呢?他,他是徐至瑜,江湖上威名赫待,早期以轻功见长于武林,人称“云龙三现”的徐至瑜。后被延入地狱门,委为第十殿阎罗“转轮王”。
而如今,如今业已剃度皈依佛门,出家在“祥符寺”做了和尚,法名“无果”即是。
“喔!不敢,四位少礼,少礼……”
无果大师慌不及的口中说着,二手比着,最后他才想到乃是一个出家人,于是又改以双掌合什答礼了。
廖不一不明究里,他必须要弄个明白,遂开口探询了。
“殿主,地狱门中究竟遭到什么样的变故?”
“唉!真是说来话长啊……”
无果大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地说:“忆当年,特使麦无铭为全孝思,四处探访父踪,一日终于被他摸进了地狱门。由于双方名有所持,干戈就此而起,经过了数场鏖战,当然,第六殿主卓小伦依旧步上了前数殿的后尘,不敌而负了伤。
“自此,他心中就生起疙瘩,存下芥蒂,与特使有了嫌隙。”
无果大师略一驻歇,他又说:“老衲获知以后,就加以劝解,加以开导,并借石家庄和沈家庄纷争事体,还特地携带卓小伦共同齐往处理,谁知,他依旧是耿耿于怀。”
廖不一接口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石镜涛父子进入了地狱门,后来,后来洪振杰和龚天佑他们也被巡行特使相继地拘入了地狱门。”
“那又怎么样呢?”
“卓小伦不良的念头就开始在萌芽了。”
“难道他没有在石镜涛等人的饮食中下‘孟婆汤’?”
“下了,但时下时解,并且分量不重。”
“殿主当时都全知道?”
“不,我是在最后才知道的。”
“喔,喔,那最后呢?”
“最后,他与石镜涛交谈,与尤建庭闲聊,起先是有意无意,不着边际,结果竟然是志趣相投,深入地,认真地讨论起来了。”
“那怎与九殿殿主扯上关系呢?”
“卓小伦利用尤建庭灿花之口,如簧之舌,试探,待对方心活了,意动了,遂进行游说。”
“这么说。九殿殿主平时必有什么怨言或者牢骚之词,不然,卓小伦怎会想到他?找上他?”
“是的。”无果大师感慨地说:“‘平等王’确是不甘人下,不满现实。”
“在大雪飘飞的一个清晨,膳堂中早膳刚毕,九殿殿主‘平等王’说炖就了一支百年以上的老山人参,请我赏光共同品尝,老衲不疑有他,与之前往,谁知一盅饮下,真气受阻,功力难提。”
廖不一急口地说:“人参汤中下了孟婆汤?”
“不错,但药量不重,因为他欲邀我入伙。”
“殿主拒绝了?”
“是的。”无果大师双眼一闭,神容一黯说:“可是老衲当时受制于他,眼看着他们胡作非为,眼看着他们杀人放火……”
麦无铭不由吁出了一口气。
他接口说:“就是这样,殿主遭人误会了。”
“凡事但凭我心,岂能全合人意。”无果大师双眼倏地一睁,眸子中精光湛湛,他说:“遭人误会,老衲并不在意,只不知二位特使何以那么快就赶到了地狱门?”
“那是八殿之主,八殿殿主在第三天晨间,他浑身浴血,他未吃未喝,凭着一股丹田之气,冲到了沈家庄。”
无果大师关切地说:“‘都市王’无恙乎?”
麦无铭生硬的摇摇头,说:“他只嘶哑的,模糊的说了一声‘地狱门’,立即就软下身子,踣地不起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果大师喃喃地说:“原来当时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八殿主项背上致命的伤痕乃是被姚天送的‘子母金环’所击……”
麦无铭的口中也在喃喃地说着。
廖不一听了不由环眼一睁,说:“好呀!姚天送这老儿信口雌黄,颠倒是非,他愚弄了我们,和尚,走!我们这就找他算账去!”
麦无铭随即开口说:“但不知姚天送他们耽在哪里?”
“就在山腰间的那座半山寺内。”
“那就不劳二位老人家的大驾。”麦无铭委婉地说:“且将这件事交给我们兄弟也就是了。”
“这……”
“得安逸时且安逸,得偷闲处且偷闲。”无果大师喘出了一口气说:“二位,可以抽身了,对这件事上天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它或许已是家务事,我出家人也袖手呢!”
“好,既然如此,那就偏劳娃儿了。”廖不一虽然听不懂无果大师的语中含意,但却是信得过两造之功能。
于是说:“这两天不当之处,失礼之处,尚祈原谅。”
“好说呢,前辈请。”
麦无铭躬身摆手的说着。
“再见。”
“再见。”
待二起之人全行离去了之后,麦小云兄弟也双双地步下山巅,未几,他们抵达了半山寺。
转过照壁,迈进山门,一位知客僧人专司地迎了上来。
“施主上香?”
“不,我们找人。”
这次说话的乃是麦小云。
他已经是憋得够久了。
“施主欲找何人?”
“幽冥教主。”
一听到幽冥教主,那个寺僧的脸色顿时黯了下来。
他目光闪烁,他语调滞讷,说:“施主,小寺中并无……并无什么幽冥教主……”
麦小云剑眉一扬,声音一沉,说:“我们曾经来过,也曾经见过幽冥教中的人,说他们的教址正安在宝刹之内。”
“唉!”知客僧人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然后软下声音说:“如今他们全都出去了。”
“出去了?”
知客僧人神色一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麦小云不由暗暗一笑。
曾几何时,对方还曾经说:“小寺中并无什么幽冥教主。”而如今又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当然,他不会当面点破,更不会据理反质,因为对方仍可勉强的解释,那个人既然出去了,不就也可以说寺中已经没有人了?麦小云温和地说:“那大师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黄石山庄。”
不错,有其可能,对方必然乘隙去了黄石山庄。
“多谢大师。”麦小云双手一拱,然后转向麦无铭说:“二弟,走,快赶回去,我们虽然收之桑榆,但不要失之东隅才好。”
“嗯。”
车不换辕,马不停蹄,为不教地狱门的惨事重演,他们兄弟又风驰电掣般地赶去了黄石山庄。
既临谷口,极目远望,倾耳细听,场内聊无人影,屋舍也矗立如亘。
吐吐气,舒舒腿,放松心情跨了进去,但是,地面上却有凌乱的脚印,践踏的痕迹。
正当他们疑云再生的时候,门房内走出来一个人,那是周东豪,堂屋内也有人掠了出来,那是姜致远。
“啊!麦少侠,你们回来了!”
姜致远和周东豪异口同声的说着。
“喔!二位。”麦小云略一睇视,说:“幽冥教的人回去了?”
“是的。”姜致远肃然地说:“走,我们进堂屋中再说。”
进了堂屋,里面十分清静,因为黄石山庄内的人用完午餐不久,所以大家都休息去了。
“麦少侠他们回来喽……”
大声嚷嚷的又是周东豪。
周东豪这一喊叫,未睡的人走了出来,已睡的人跳了起来,他们拥向前面,他们冲进堂屋。
堂屋乃是大厅,乃是客堂。
彼此相聚了已有不少日子,因此无须招呼,无须客套,各人自管的找椅子坐下,当然,麦小云首先说了他们的去处,他们的事故以及事故的终了。
接着,尊德硕、分主宾,这一边就由黄九公发言,他也将幽冥教来犯的情形和结果给细述了一遍。
如今九九归一了,他们讨论着嗣后的动向。
沈如婉和姚凤婷个性相投,情感契默,是以戚戚然地说:“这么说起来,凤姨必定被她父亲所扣留了。”
“这还有说么?”甄玉珍在一旁接口说:“要不然,凤姊她当也会前来知会我们一声的。”
“那三叔和她的亲事又该如何呢?”
无人答话,无人应声,过了一会,沈如娴才缓缓地开口说:“我们仍当尽力而为。”
“可是……可是……”
麦小云说得十分艰辛,但他“可是”了两声,最后还是说不下去,当然他心有愤慨,却也有顾忌。
“可是怎么样呢?”
知夫莫如妻,沈如娴深恶悉她夫婿生性刚毅,心中必定有难舒之情,难解之结。
但是,俗语说得好,“钟不打不响,话不点不明”,应该说的话还是该说,不然就会遭别人误会,别人訾议,因此她委婉地动问着。
麦小云脸色一凝,说:“且不谈他们焚毁了地狱门,也不谈他们毒害了老菩萨,就论对方目前的作为,幽冥教乃属一个邪恶组织,为苍生,为黎民,我们也必须要讨伐他们。”
沈如婉依旧休戚地说:“可是凤姨……”
“这几天来,凤姨既然没有返回黄石山庄,那就表示她心意有所改变,或者是立场。”
麦小云侃侃地说:“凤姨的婚事可不同甄姨和郭姑娘,因为并没有征同父母之命,虽然与三叔情投意合,也只属于私订终身,作不了准。”
在这种情况之下,别人可不便插口,只有沈如婉,沈如婉抗声地说:“凤姨决不会是那种人,她必定是遭到拘禁,或者是左右为难。”
甄玉珍再也忍不住,她声援了,说:“如婉之言,我也有同感。”
有人附和,气势大增,沈如婉就更执着地说:“江湖儿女,只要是两厢情愿,那亲事就能作准,做父母的大致都不会反对。”
她只差没有说,你和大姊不就是如此,我与无铭也无不同。
“就算如此,那……”
“那也得要大义灭亲。”
这话是出自沈逸川之口。
他说得毅然,也说得湛然。
就如此,他们做成了决定。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二天上午,黄石山庄内的侠义群,他们养足了精神,也浩浩荡荡地朝天都峰半山寺而去。
到了半山寺,为避招摇和嚣张的口实,大伙儿遂驻顿在寺外广场之间。
进去知会的人还是麦小云和麦无铭,而出来迎接的也还是那一个知客僧人,知客僧人似乎是千遍一律的又在说了。
“施主……”
麦小云笑了笑,他也照旧地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知客僧人这次自动地说:“找幽冥教主?”
人家既然那么说了,麦小云当然也变更了上次所说的话语,他说:“是的。”
知客僧人眼睛一闭,似乎是有所准备,口中淡淡地说:“他们不在。”
麦小云却刻意地问:“怎么?没有回来?”
“回来了,但又走了。”
看情形,听语声,广场上的侠义道们就陆续地围了过来,站在山门之外,挤在斗拱之下。
因为,他们都身怀上乘功力,麦小云和知客僧人的对话,全皆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举动,寺内僧众或有瞥见,但他们乃四大皆空的人,有的身如槁木,有的心如止水,根本引不起好奇之念。
是以,仍然各念各的经,各做各的事。
“哦!”麦小云觉得有些意外,他两眼炯炯的盯住知客僧说:“那其余的人呢?”
知客僧缓缓的睁开双目说:“全都走了。”
不信之情,明显地印在麦小云的脸庞上。
他不由沉下声音,重复地说:“是么?”
“是的。”
知客僧人却一脸泰然,或许是他有所凭借,也或许是他心无所愧。
“这次他们去了哪里?”
知客僧光头轻摇说:“不知道,这次他们是分批出去的。”
“那我们得进去看看。”
麦小云的意思无非是进去查查,进去搜搜。
知客僧人哪会不知,但他好整以暇,由怀内摸出了一封信说:“可以,不过请施主先看看这个再说。”
“幽冥教主交待你的?”
“应该不错。”
麦小云伸手接了过来,见信封右上写的是“交地狱门巡行特使”,中间贴着一红纸,红纸上并排写着“麦小云、麦无铭台启。”左下方则是“内详”二字。
他顺手抽出了信笺,苍劲的字体如流云般洒落在纸上。
二位特使英鉴:或许是名教心盲,利令智昏,老朽年逾花甲,到老来竟然会意念不坚,听取花言,以致湿手失足。
也或说人往高爬,水朝低流,凡胸怀志节的人均欲创番事业,留篇青史于垂老之年。
且不论各人看法如何,想法如何,但天性却是抹煞不了的,改变不了的,为人父母,总是将儿女的婚姻,儿女的幸福放在第一要位,因此,老朽走了,因此,幽冥教解散了。
“湘西僵尸”,过于毒,是以我废去了他的功力,至于其余的人,只晓喻了一番,告诫了一番,就各各遣回,谅彼也掀不起滔天大波。
最后,请转嘱沈逸川,切切善待吾女,这正是我心之所萦,命之所系,顺祝遂心如意姚天送留笔麦小云略一浏览,就随手将书信递交后面的人,他继续地朝向知客僧人说:“那信中所写的姑娘呢?”
“那位姑娘尚待在敝寺后间禅房之内。”
“她不在客房?”
麦小云只是随口的问着。
知客僧人却刻意地解释说:“因为幽冥教的人员众多,客房都被他们给占据了,是以她遂居住在后面的禅房。”
“哦!那就请大师带我们进去吧!”
“好,施主请随贫僧来。”
就在这短短几句对话之间,各人大致也将那封信的内容过了目,大家遂跟着知客僧人沿着回廊而行。
撇开了大雄宝殿,转入了右边的月洞边门,里面景色清幽怡人,花木扶疏,曲径通幽,来几,知客僧停步在一间禅室的房门口。
他举手扣指,